相關篇章:【貪歡】
石府主房內,隱約傳出近日慣例出現的爭執聲。
「石……不、不是說了吃包子嗎?」他只是來送包子的!
「吃完了。」
「吃完了我就回去了呀!」自個兒頸子被細細啃吻,一陣陣的搔麻感讓顧小歡熱了臉
,使勁兒想扳開圈住自己的手臂,無奈臂力懸殊,這人的手像石頭似地拉也拉不動。「石
濤!你、你放開我啊!」
石濤吮吻的動作一頓,咕噥抱怨。「不知道當初是誰要我多吃點的……」
「我是指可以吃的多吃點!」總算推開對方的手,顧小歡趕緊站起身,看向身後一臉
欲求不滿的貪吃龍。「不是指吃……吃……」
「吃我」這兩個字,他的羞恥心薄弱,實在是說不出口。
到嘴邊的肉飛了,石濤手支著頰,糾正那塊「肉」的想法。
「『你』也是可以吃的。」另一種吃法。
頰上好不容易剛褪的紅又染上幾分,顧小歡指著石濤直挺鼻樑羞嚷。
「總、總之不准你說吃就吃!」暫且忽略他們談的食物是自己,顧小歡激動地表明身
為食物的立場。
石濤挑眉。「那先問過你就可以?」敢問今日可否吃閤下?
瞪著石濤,顧小歡一張小嘴開開闔闔幾次,不曉得該怎麼教育這隻貪吃龍才好。「你
……你……你……」只能不停你你你。
「歡兒。」
石濤歎息,伸手拉住顧小歡有著燙疤的手,輕輕撫著,放到唇邊細吻。
「我餓呢……」有些無助又委屈的語氣。
本性使然、本性使然啊……
顧小歡見他副這模樣,有些心軟。
食欲、性欲、財富、權貴。
先前獸化事件後,那地府判官說了要滿足饕餮這四種欲求,方能像一般人一樣照常生
活,顧小歡也記在心上了,隱約寵著這頭傻龍,可先前頸子被石濤啃吻,進而被這樣那樣
地弄得七葷八素後,他才曉得了要滿足欲求不只是包子吃到飽而已。
想著他先前總為了別人,弄得自個兒身體和心裡都是傷的模樣,顧小歡不免有些心疼。
雖然他不排斥與這傻龍如此親密,可總得讓他花點時間適應吧……
「我還得回去顧店呢……」見石濤一臉失落,顧小歡總不忍心。「下、下回晚點再說
吧?」就像上回他晚些時辰,關了店才來那應該就……
石濤一頓,仰頭凝視眼前害臊的青年,揚起眉,微微笑。
「下次專程來讓我吃?」
「我要走了!」
這頭貪吃龍!色龍!他決定要餓他一週!
食與色,本性也,這用在大人身上再適合不過了。
剛回到石府,正欲到主房找石濤稟報各間布莊營收近況的胡壺,站在主房門外,聽著
房內一人一龍爭執著何時開吃,思索著是否要先到灶神那兒避避,省得接收到他躲不了的
歡愛場景。
他為饕餮從帝王陵寢挖出來的黑墨壺,雖形體在陽世行走,可這本體壺仍放置在大人
主房內的木櫥上。
自他有意識起,看得多不是因為想看,而是因為就被安在該處而不得不看,像是當年
先帝的百物櫃內,或是現下的木櫥上,只要有意識,便看得見。
……無論想看或不想看。
而到灶神那兒可以避掉這些場景,是因為灶神畢竟是有神格的天界人,所在的修行之
處能將一切無關緊要的雜訊屏除在外,自成一片天地,而一同待在那兒的胡壺也能跟著受
惠,這也是當自家大人吃做包子的人時,胡壺要到灶神那兒窩著的原因。
主屋房門被推了開來,胡壺不意外地看見顧小歡一臉氣急敗壞地跑出房門,抬頭望見
自己時一怔,臉紅得像昨日大人吃的桃子。
「胡掌櫃你──站在外頭多久了?」
「……我剛到。」見顧小歡一臉鬆了口氣的表情,胡壺盯著對方頸上明顯的紅印,不
免誠懇地建言。
「顧老闆。」
「什麼?」
「下回穿領子高點的衣裳,才遮得住紅印。」
顧小歡聞言連忙遮住頸上痕跡。「我我我、我這是……」又急又羞地想辯解,張大嘴
我我我半天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胡壺直直盯著對方,這人此刻臉上的表情可精彩了,見過許多次顧老闆剝削原料販商
的精明手法,怎麼每回遇到大人就使不上手?
果真一山還有一山高,一貪還有一貪貪。
「我、我兩週後再來!」顧小歡氣急了,把帳算到了石濤身上,敢情每回他來這兒進
屋待了不短的時辰,胡掌櫃都曉得他做了什麼──不,是被做了什麼了?!
兩週!他決定要餓他兩週!
「咦?」胡壺一楞,趕緊朝羞憤拔腿狂奔的顧老闆背影追問。「那包子呢?」大人的
墊胃食物啊!
「活該餓死他!」
「等、顧老闆!」胡壺見顧小歡邊說氣話邊跑出川堂,心裡暗叫不妙,緩慢收回視線
,望向眼前石濤所在之處。
嘆口氣,胡壺走了進去。
「你惹他生氣了?」
一踏進去,就見自家大人看著帳本,頭也沒回地飄來這句。
做賊的喊抓賊……「顧老闆說他兩週後再來。」
石濤拿著帳本的手一抖。「那包子?」
「他說活該餓死你。」胡壺據實以報。
「……那我自個兒去找他?」以往每回總是他拐歡兒過來的。
「顧老闆說了兩週,估計是要躲著你兩週。」
石濤頭微垂,背影看來似乎有些沮喪,接著轉頭看向木櫥上的黑墨壺,下一秒便被瞬
移至前頭的胡壺遮住視線。
「要不我去吧,大人。」別打自個兒的主意啊!
石濤一雙金眸抬起,看向眼前的儲備食糧。「……你去?」
咕嚕咕嚕。
石濤肚子發出不知名的聲音,怕是又餓了。
胡壺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低頭迴避石濤視線。「我去替大人拿包子。」總比你隨手
拿起我的壺好。
石濤微糾起眉。「……那歡兒他……」不過是包子,自己去拿也一樣,重點是做包子
的打算餓自己兩週。
胡壺深吸口氣。「我也去同顧老闆說說。」
「怎麼說?」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胡壺開始冒冷汗,隱忍住奪門而出的欲望。
「就說大人真要餓死了。」
顧老闆性子倔可心腸軟,況且又是心上人,總不可能真要餓大人兩週。
石濤聞言了點點頭,眉頭舒展,面露讚許地肯定。
「你倒機靈。」各方面。
石濤肚子忽然不叫了,胡壺眉頭輕蹙,覺得一切似乎太過剛好。
抬起頭,果然見石濤臉上堆滿笑,那笑容跟以往剝削袁當家的笑容一模一樣。
「那就交給你了。」
「……」胡壺覺得被賣了。
忍不住嘆氣,轉頭看了眼木櫥上的黑墨壺,胡壺只能安慰自己被算計總比被吃掉好,
再收回視線看向石濤,眼前的人似乎心情明顯轉好,眼帶笑意地繼續看帳本。
……就這麼想吃顧老闆?
胡壺總想不透,那樣的情欲從何而來?難道就因為大人是隻饕餮,所以會存有人類的
七情六欲?
「大人,你是真把顧老闆當食物?」他忍不住問。
「歡兒不是食物。」翻閱帳本的手指微頓,石濤偏頭思索著適切的形容詞,想到後滿
意地笑,翻到下一頁。
「他是我的肉。」
那便是食物啊,大人。
胡壺心裡忍不住吐嘈,但沒膽直說。「胡壺不明白。」
「歡兒是我的心上肉。」
閤起帳本,石濤手指節無意識地輕撫本子,思索著顧小歡現下存在的意義;回憶起輕
啃對方粉嫩頰肉的口感,心底貪欲絲絲竄起,搔得心裡發癢,但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真多虧了他三不五時偷吃偷摸幾下的成果。
「我總想著他,念著他,他每回被我拐來,我都想偷咬偷摸幾下,可又捨不得吃太多
,怕他禁不住,也怕我食髓知味,嘗得過頭了會傷了他。」
……他都聽了什麼了?大人是在分享他品嘗顧老闆的過程?
難得沒察覺胡壺一臉吐嘈,石濤唇邊淡笑,帶點苦澀。
「我是隻饕餮,想親近他,但又不能成天將他帶在身旁,欲望反噬的後果我比誰都清
楚,所以歡兒是我心上肉,我不能將他留在身邊,但他一直在我心上。」
閉上眼,石濤感受得到,那葉城包子舖的當家此刻雖氣著自己,可又惦記自己,眉間
輕愁散去,轉而眷戀地揚起唇笑。
「我總牽掛著他。」
如同他牽掛我一般,祈願總因思念而許,他應歡兒的願相伴,也得到相對回應的報償。
「這份牽掛,也許在相遇之初便定下,又或者在百年之後,也依然存在。」
牽掛嗎……
翌日,在石濤不在屋內的時刻,胡壺站在木櫥前,看著自個兒的本體壺。
他是陪同前朝帝王埋葬後,被大人從帝王陵寢挖出來的黑墨壺。
在尚未陪葬之前,他被放置在百物櫃內,看著歷代更迭的興衰,一世又一世。
他記憶力很好,看得多記得也多,就連追溯到被製成的那段歲月,當他只是顆墨黑磁
石時的記憶,胡壺想來仍有些印象。
伸手輕撫壺面線條,一圈又一圈的墨色細線印繞在壺面上,微微立體的浮凸著,仔細
一看,那一條條的細線沒有一絲斑駁的痕跡,可想見當初製作時,製壺的人是多麼細心地
琢磨上色,燒製成壺,才能有如此精緻的成果。
胡壺細細撫著,垂下眼思索。
記得多和牽掛,是不同的事。
這凡間的事他雖看得多,可少有會回想的事。
唯一會在他與本體壺獨處時,反覆憶起的事,是那人垂眸專注做著自己的模樣。
粗糙的手掌撫弄壺面,那樣地小心翼翼,蘊含情感,一手刻畫出壺面形狀。
那甚至是他僅有靈性,還未有思想時的事,可現下卻記得深刻。
等到他有了思想,卻再也看不見那人時,總不時想起那細心撫磨自己的手掌主人。
如此專注,如此眷戀且迷人的楊暮。
讓他在獨處時總不停憶起,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