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流這孩子平日沒什麼嗜好,除了以守護蘇哥哥的安危為己任、喜歡吃些果子零嘴,像是
怎麼也填不飽胃袋之外,少年最感興趣的,約莫就是練武或與人過招打架了。
是以,當梅長蘇提議帶少年『去見那個你打不過他的人』時,少年登時精神大振雙目一亮
,梅長蘇也並未多想。
守城不力被杖責的禁衛統領才剛被同僚攙著回到自家府邸,也不知梅長蘇是否在他府上或
皇城裡都安了江左盟的眼線,蒙摯甫趴在榻上,還沒緩過勁兒,梅長蘇便帶著飛流登門造
訪。
「起來、起來!」飛流原先興高采烈,現在卻偏著頭,不懂為什麼初相見時能把他打得無
力招架的人,現在會躺在床上背對著他、背對著蘇哥哥,沒有起來相迎,也不像往日那樣
生龍活虎與他們打招呼,這一點兒也不好玩……他推推床上的大個子,蒙摯唉了兩聲沒起
來,他不死心,換成拉臂膀:「起來,打架!」
「唉,」蒙摯吃痛,「別別別……」
少年還不鬆手,幸而梅長蘇開口:「飛流,蒙統領現在受傷了,沒力氣同你打架啦,你先
別拉他。」
少年鬆開手,仍是一臉不解,改伸指頭戳戳他,想弄明白他到底能不能動,「沒力氣……
」少年想了想,似懂非懂:「像餓肚子那樣?」
飛流心智不若常人,易遭人輕視虧待,但因本身力氣奇大,武骨又佳,雖然曾經飢寒交迫
、受了不少委屈,倒沒有嘗過傷重的滋味。
「是,很像。」梅長蘇給他個讚許微笑,面不改色答得認真,又問:「你想蒙大統領快些
好,才有力氣陪你打架,對不對?」
「想!」少年忙不迭點頭。
「飛流,」梅長蘇眼一飄,滿臉溫和:「為了讓大統領快些好,這兩天你留在這裡,幫大
統領上藥,要是他口乾了,就餵他喝水;要是他餓了,就餵他喝米粥,好嗎?」
「嗯!」飛流的腦袋瓜點得更用力了。
「不是吧?!」蒙摯一下子懵了:「欸我說小殊啊,你讓飛流來照顧我?」
「你傷成這樣,能自理嗎?不讓飛流照顧你,難道我這個病人照顧你?」病人適時應景地
咳了兩聲,初春嘛,大過年的多冷啊,「咳,你這禁軍統領被停職,其他弟兄可還有差事
要幹的,難道放著守護皇城的責任不管來伺候你不成?」
做此決定,梅長蘇自有考量。
幕後黑手既已明目張膽擾亂皇城治安、降低皇上對蒙摯的信任,難保不會趁著蒙摯傷體未
癒、讓這禁軍統領『永遠』停職;將飛流安排在蒙摯身邊,自己才能安心。
再者,這幾日瑯琊閣的鴿子往蘇宅飛得勤快,飛流不在,也省得甄平提心吊膽擔心飛流烤
了傳訊用的鴿子。
「這、」蒙摯一時語塞。他口才本就不如小殊好,一時間也沒想得想小殊那麼周全,只是
,任這名滿天下的江左梅郎說得在情在理,他總是覺得有些彆扭。
「這什麼這?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不過就是照料你還不能起身、最吃力的這兩天,」梅長
蘇搖搖頭,故作一臉嫌棄:「你看,飛流都比你懂事。」
起初硬是要人陪他玩耍過招的少年手勁笨拙地放輕了摸摸他的頭,「你乖,聽蘇哥哥的話
。」
「欸……」蒙摯再度被堵個啞口無言,等他想到飛流應該是專屬梅長蘇的護衛,不該留在
他這禁軍統領身邊,蘇先生早已同他商量完皇上交辦的燙手山芋該如何應付、業已打道回
府,留著他與飛流同處一室四目相對。
也不知是同情他這個傷患、還是飛流這孩子真對『蘇哥哥』五體投地百依百順,總之小殊
的吩咐,飛流當真樣樣照做,只是少年不時盯著他,若有所思,看起來不像剛進府邸時那
樣笑容滿面。
折騰大半日也已經入夜了,奴婢們已在他榻邊整好了一床地舖要給飛流睡,飛流卻是沒有
睡意,腦袋同雙手枕在床沿同他大眼瞪小眼。
「……怎麼,無聊啦?」蒙摯勉力從枕頭上撐起腦袋,略側過身看著少年。
少年搖搖頭。
「那是怎麼啦?」飛流這孩子生得俊秀靈巧,動武時朝氣蓬勃,他喜歡那樣的飛流,並不
想看少年鬱悶懊喪。他想起小殊提過,飛流食量大,尤其喜歡吃些甜食零嘴或四季鮮果,
莫非是晚膳顧著餵他喝粥沒吃飽嗎?
「……你受傷了,飛流不開心。」少年悶悶說著,還皺了皺鼻子:「誰打你,飛流,打他
!」那雙明亮的眼睛映著房內微薄燭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噯噯、別胡說!」他慌忙低聲喝斥,童言無忌啊真是!「皇上派人打的唄,只能摸摸鼻
子認了,打皇上這種話,你可不能再說啦!」要不是傷得厲害不方便,他就要伸手輕拍這
小鬼腦袋瓜了!
「不開心……」少年還在搖頭嘀咕,「你,只有我能打!」
啊?蒙摯呆了呆,啼笑皆非,「是是是!」確實,以飛流如今的身手,再過數年,江湖上
恐也罕有人能匹敵了。
「那,說好了喔!」少年目光一瞬間銳利起來,無比認真:「全部,我的!」
「是是,」蒙摯笑著咧開嘴,依然十分好脾氣:「快睡吧小祖宗。」
真是孩子氣……要打架,他也想啊,可是,總得等他傷好全了吧……蒙摯迷迷糊糊打了個
呵欠。
等他想起所謂的『全部』包括他被杖責的部位,以及打架有可能是另一種『打架』時,已
經是數年過後的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