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歷史] 永遠的冬天(四十九)

作者: Eros666 (墟女)   2016-05-28 02:47:24
大家好~~ 最近原波晚上幾百點了還睡不著OTZ
本集某一幕靈感是這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36AE8f__BM
(羅夏與笑匠萬年好~)
音樂是納京高爾的Unforgetabl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BFB8kyE8XI
給我一支賢者之石/狄米特我看你要發了/陰謀論
空一頁
  狄米特在破曉前不知不覺睡去,天才濛濛亮的時候,迷迷糊糊地被搬挪東西的聲音,
與吆喝聲鬧醒。他睜開眼,見工人三三兩兩抬著一台肥墩墩的二十吋真空管電視,其中一
人正動手要搬走車諾以帶來的盆花,道:「這盆栽佔了這間病房唯一能擺放電視的位置,
搬去垃圾場!」另一人道:「那筆記本我已經扔到走廊上的垃圾桶裡了。」
  「等一等!不要動我的花兒!」
  狄米特站起來,趕上去將白瓷玫瑰花叢搶下,動作大了,玫瑰斷了刺,手指又被劃傷
好幾道。那人懷裡一空,餘下幾人面色奇臭無比,只道這名恐龍家屬妨礙公務。狄米特臉
上掛著兩圈黑眼圈,但氣勢不減,正色道:「這是哪來的電視,又是哪個大佬偷偷趁天還
沒亮送禮物來?無理取鬧!我們委員長需要醫治,不需要邪眼會人士輪番戲弄,退回去吧
!」
  一介草民竟大膽拒絕來自中央的「德政」,嘰哩咕嚕說一些令人理解不能的話,這幾
人皺眉相覷,先將電視放定在地,抄著手,立成一堵人牆。一人從口袋裡掏出皺皺的公文
,硬聲傻氣地道:「代任黨中央主席葉爾欽頒布,國務機要費補助,外貿委員會贊助,從
美國進口大批電視機,各級公務機關都要裝設。」
  狄米特將盆花往腰邊一挽,嚴肅地道:「你們說外貿委員會有插手這事?我們什麼都
沒幹!外貿委員長正在重病之中!老實招來,你們是誰派來的?」
  床上的瓦洛加似乎懵懵地聽見公務纏擾的掛心事,隔著呼吸器輕輕低嗚,弓身顰眉,
心跳過速;狄米特連忙擱下這群人,替白紙般的人兒拭汗,低聲道晚點他回市政廳應卯,
沃卡阿伯便會前來換班顧他,餵他吃雁子稀粥補補身體,別怕。瓦洛加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運電視的諸人中有一名比較文質氣的,抬頭挺胸外八字,像一頭毛沒長齊的公雞,亮
他胸前的名牌;原來是醫院一名小小監事。此人冷著臉道:
  「一張病床限申請一張椅,陪同家屬一名,不准多帶私人物品,在病房的公共區域放
置東西一律丟棄。這是硬規定。醫院也是公家單位,不爽不要住。」
  「這叢花朵握有這位病人痊癒的線索,你們要扔它,就是存心害人!」
  「閣下自比醫生,等等讓護士來替他辦退院手續。」監事欺壓家屬慣了,還頗有一點
官架子。偏生狄米特見過大十倍的官架子,知道如何對付這種人,道:「成!」他將玉白
盆艷紅玫瑰花往鐵折椅上斷然一擺,道,「我就讓花兒坐家屬的位置,我自己坐地上!有
種你拖台板車過來扔我!」
  那人還想鬥嘴,工人見帶頭的強出頭,趁兩人兀自你來我往,已經快足快手將電視裝
畢,對監事道:「長官哥,我們被迫早早上工,就是因為整棟病院多少間房,間間要裝,
而且時間緊迫,進度不到,我們罰款坐牢,您也不必肖想回扣了。別理這個刁民,我們走
吧!」
  狄米特這才發現他的推斷錯誤,這電視不是又一個會眾尋愛麗絲開心,捎來的禮,但
細一想又覺不對,道:「院內機械老舊不堪使用,醫生人手過不足,中央對這一切視而不
見,卻要將預算花在裝電視機上,這是什麼執政邏輯?」
  工人早已通通走光,前往下一間,監事拿背對著他,一壁走一壁道:「中央補助電視
,我們就裝電視。中央發放醫藥,我們就補足醫藥,按規矩辦事。」
  「草菅人命的混蛋!」狄米特尾隨那蠢材,怒斥道,「你給我站住!」
  監事還真手插腰站住腳,回頭瞪眼掐高了聲音,道:「晚點會有另一批施工的鑽牆打
壁牽電視纜,如果你們膽敢申訴,我就叫護士長退他院!嘿嘿嘿。」此人冷笑著,屁顛屁
顛地走了。
  狄米特氣得要暈,但心知這種人長期受體制所害,待他終於在體制內熬出頭臉時,以
為一切特權乃自己本所應得,便要連本帶利地大害特害歸他所管的人;這主子架子是非常
深刻的奴性所導致,和他們講道理完全沒有用,當下偃旗息鼓,低頭認栽,順腳出去折個
彎,給沃卡阿伯掛了通吃角子老虎般削錢的公共電話,快速說明原委,請他務必要帶兩副
雁毛團子耳塞過來。
  借了醫院洗手間閉眼蒙頭梳洗一陣完畢,差不多快到上班時間。狄米特往醫院出口的
路上,才想到手指刺破了油皮還碰過水,應當尋OK蹦隨便貼一貼,攤開兩掌,他的血痕
結成了薄薄的金色,蹭得整隻手金粉玢璘全黏得死牢,就連脫皮的小地方也成了金箔,哪
裡有什麼血跡。
  「咦?」車諾以昨晚交代的話直衝入他腦門:如果這叢玫瑰長成黃金,愛麗絲就能夠
得救;如果成了黑玫瑰,那麼他便會死;「看來花兒在『某種條件』下會變成金;如果照
顧得不好則變黑枯萎。而玫瑰化為金的那條件,應該可以救委員長。」他將手上的小金箔
掀起,「太古怪了,這黃金是怎麼產生的?不知老滑頭留下的筆記本有沒有線索。」
  狄米特這時才清醒過來,「那筆記本呢?慘,被剛才那群人扔啦!」
  他衝向廊上垃圾筒,蓋子一揭,早班清潔工已經將內容物打包帶走,空空如也;狄米
特撲往窗邊一看,底下的清潔人員正在一袋一袋將垃圾往板車上送,一些推往大垃圾車,
一些推向焚化爐。
  「喂喂喂!底下的先生們!你們等等哪!」
  狄米特手舞足蹈地大聲道,幾乎要跌出窗戶。
  ***
  「小哥,我們剛才以為你要跳樓。」穿著黃背心、長手長腳的清潔工蹲在階上,高高
低低,圍成小半圈。其中一人遞給狄米特一瓶水,盯著看這灰頭土臉的傢伙咕嘟咕嘟喝著
,「你從三樓爬出窗,卡在一、二樓的雨棚上,教我們搬梯子救你下來。有話好說,不要
這麼想不開,也不要這麼急吼吼的。」
  見狄米特剛剛經歷跳樓之難,只顧喝水,那人便對左右同仁道:「他剛剛說他想要什
麼?」
  「他說他在找被監事丟進垃圾桶的藍色筆記本,上面可能有治病的偏方。他在方才從
樓上看見我們正準備將早班垃圾處理掉,便奮起來了。」
  「政府機關快要開張了吧?你快去工作,我們在這裡幫你慢慢拆著找找。」狄米特歉
然放下水,道謝不迭。「唉,幹什麼這麼客氣,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在這間
無用醫院裡猛找偏方的家屬。相同的事情,從前也發生過啊,你們說是不是?你看,救人
性命的事,我們也有份呢,與有榮焉,還不錯吧!偷偷告訴你,我以前也是個醫護人員,
填藥品採購單的時候沒有留回扣的空間,惹毛高層,所以今兒個轉移陣地治病,哈哈哈
!」
  「你說說你喜歡的人是哪一間病房來著?我們幫你看著。他們想丟你跟那姑娘的東西
,還得過我們這一關呢。你看看,我們的權力是不是比麻煩人的監事與護士長還要大。」
一名黃背心用手肘搡搡狄米特。狄米特注意到他以為委員長是女孩兒,不好意思起來。
  「委員長是男生啦......我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你們。」
  「不用謝了,這類小插曲讓我們覺得自己的工作,有無限價值。」
  「小垃圾工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說你,不必和醫院裡的架子人過不去。他們掌人生
死慣了--而且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個個面目猙獰。人不該掌管其他人的生死,他們
失去本心、變得猙獰也是形勢所逼啊。說不定他們表面很爽,但是內心深處看著自己變成
人類中的寄生蟲,很傷心呢。」
  
  狄米特出了人擠人的地鐵站,往市政廳的方向奔馳,心裡頭又麻又熱,反覆自語:「
看看這些善良、不屈不撓的靈魂!這個國家還是有救的!我的贖罪是有價值的!我的努力
不是無用的!」衝進市政廳,狄米特餘光瞥見警衛隔間裡也有一台電視,警衛小哥很新鮮
地看著競選廣告一類的東西。一進辦公室門,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公文,與新釘的牆
架上的新電視。
  狄米特知醫院監事所言不差,不祥的預感驅使下,先去看那些公文的名堂。狄米特不
看則已,一看則五內俱焚、氣苦不已。他好不容易補起來的一點點正常預算,立刻被葉爾
欽挖去搞他的電視德政。他替人民纂多少,中央一時興起順手掏走,臉不紅氣不喘,如今
全化成一台台電視。他們偷走了他的贖罪。
  狄米特正眼端詳那又黑又肥的電視。他打開它,畫面中,極耀眼的背光畫面內,一名
男子立在久旱的大陸核心,抬臉面對豆大的雨點。一晃眼,荒地褪了下去,從遠光的影裡
浮出熟悉的城市景觀,而大雨化下了一張張鈔票。背景音樂悠揚,畫面的前景跳出紅字:
一週後,投給葉爾欽。狄米特立刻啪嗡一聲將電視鈕掉。
  「我真想報復社會...」他突然和犬儒老菸槍同仇敵愾起來;但轉念一想,自道:「
想必中央經濟計畫局乍看之下隨蘇聯解體而消失,卻並未真正停擺,只是默默地被中央人
馬五馬分屍,演化成波特寧、葉爾欽還有黨世襲官僚一干人等竭澤而漁的工具。我這樣努
力替國家存著本,他們聞到委員長這裡有錢,隨手抽走,拿去幹自己想幹的事,爛得要死
。」
  狄米特沒有懊惱太久。他忖度半天,這頂著外貿委員會名目進口的大批電視,反倒給
他帶來了一種靈感,「也許我也可以學人做黑的。」
  既然走正路不行,那就當當羅賓漢吧--狄米特黑著一張臉坐下來,開始著手規劃他
的闇黑贖罪大計畫,「他們能拿進口電視這種東西當競選支票,亂開一通;只要法律漏洞
與資金虧損能敷衍過去,我當然也能搞個合法走私,偷運糧食入關,廉價賣給地方人民。
反正替這種國家做事根本無用,變法子餵飽百姓還比較實在一點。我還以為作假帳、名目
乾坤大挪移這種壞事,已經不必做第二次了。只是國家實在拮据,我又決計搶不贏老奸巨
猾們,經費該從哪裡變出來?難道我得自己派給自己一張銀行執照嗎?」
  想到這裡,他啞然失笑。
  「亞歷山大維其先生的傻小子!」人事室的姑娘們成群路過外貿辦公室,看狄米特伏
在案上塗塗寫寫,探頭道,「外頭好熱鬧,你不湊趣嗎?工作狂。被你們委員長調教的是
吧?」
  狄米特看著她們,嘿嘿然苦笑,抓了抓頭。此時有人在她們背後呼喚「電梯來囉!」
諸位姑娘便不再管他,吵吵嚷嚷地趕著下樓去了。狄米特聽見她們說有熱鬧,起身扭開百
葉窗,將外側玻璃拉開,奇道:
  「這是...?」
 
  電視中的情境搬上現實,漫天紙鈔飛舞。壯觀的白花花場面,恍如瀰空大風雪,令狄
米特難以分辨這錢是哪來的、哪兒飛來的。路上行人全瘋了,在人行道上團團轉:「錢!
錢哪!」「錢、錢、錢!撿錢!快撿錢啊!」「有錢!拿網子撈啊!」「沒必要搶啊!還
有很多哪!」
  一張鈔票偶然穿過百葉窗的葉片縫,滴溜溜飄入,撲上狄米特懷裡。他翻過來一看,
那並不是一張真鈔,只有單面印有盧布的大鈔面額,另一面寫著:就在下周,將龐大國產
歸還於民。投給葉爾欽。
  「還產於民」,火中鍛紅的共產鐮刀那般強而有力,同時針砭共產主義沉痾的原始哲
學、化開改革派長久牽扯不完的心病,連狄米特自己都被這四海一家的隱喻、短而有力的
文宣、當空灑錢的闊氣震撼力動搖了。藉著對中央級官僚們多麼沒節操的理解,狄米特清
楚其中必有詐,然而那一線理性掩埋不住呼之欲出的無名激越,底下的民眾自然更沒有理
性這回事,甚至不因鈔票是假的而失望。
  「投給葉爾欽!」
  「投給葉爾欽!」
  「投給葉爾欽哪!」
  「他要將國家的財產還給我們哪!」
  有車的,停下車;沒車的,扔下籃;車與籃都沒有的,扔下憂愁。大夥兒萍水相逢,
素昧生平,手拿鈔票,擺脫階級藩籬,擊掌唱和,歌舞昇平,彷彿俄羅斯光明未來的海
市蜃樓逼在眼前。此時此刻,象徵俄國傳統文化與價值觀的朱根諾夫,或者民族自決與
驕傲的傑諾佐夫斯基,他們代表國家在國際上的什麼立場、政見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人民已經把這些全都忘了。
  ***
  「幸虧你沒被外頭的混亂給拘住。」醫院禁止吸菸,沃卡嚼著空煙斗,哼了一聲,
「存心製造垃圾找清潔人員的碴子。我看這造勢會一路衝到下個禮拜,偏偏在委員長這麼
需要照顧的時候。」
  「至少警察像死光了一樣,沒出動破壞這虛偽的節慶氣氛,攪進來一同擾民,導致地
鐵交通停擺。聽說尤可斯失火那次,警察全城戒嚴。」狄米特乾乾笑著聳肩,便要進病房
照顧委員長。沃卡拿一本有點髒的藍筆記本當胸攔住他:「委員長稍早進過加護病房一次
,還有,黃背心的先生們說這是你的東西。」
  狄米特臉色蒼白地接過車諾以的筆記本,道:「加護病房?怎麼了?」
  「為了你自己著想,老夫勸你暫時不要揭開簾子看委員長現在的樣子,直到你調適心
態,堅強到足以面對最壞的結果為止。」沃卡正色。
  狄米特知道阿伯指的是「死亡」,渾身猶如墮入冰窖。他十分怪罪阿伯冷酷,臉上怏
怏,但沃夫卡年少時曾在餓死骨、德軍包圍與困城楚歌蕭瑟中,看著敬愛的指揮官慢慢斷
氣。那種時代、那般慘境中培養出來的軍人境界,狄米特自知不能想像。
  「還有一件事,你的盆栽引起好大的騷動。你又在搞什麼東西?」阿伯挑起一邊眉毛

  「真的嗎!它變成黃金?」
  沃卡搖頭道:「就連你也被鈔票雨淋瘋了,妄想樹能搖錢。」
  狄米特喪氣地道:「那就是又有院方人員要扔它了。」
  「現在要扔它可沒那麼容易了。」沃卡沒好氣地道,「你自己進去看看。這裡只准留
一個家屬,所以老夫先回去。有任何需要或者必須砍樹時,撥通電話來,老夫隨時回醫院
幫忙--我用萬用鑰匙自己進來。」
  「砍什麼樹?」
  狄米特進房一看,原本的小花叢已經長到與他肩膀一般高,玫瑰花殷殷怒放,一樹繁
紅,橫向發展,居然比病房門還寬。前一晚的普通玫瑰花,今夜與狄米特的巴掌張開一般
大;然而花體從幹到枝完全黝黑,不是植物的枯黑,而是黑曜一般澤潤水亮的半寶石異黑

  (當玫瑰變成黑色,就是他的死期。)
  狄米特緊張地揭開委員長周圍的簾幕一看,雪白的被單底下接出許多管子,連到許多
不知名的機器上,便掩回去不敢再看了。
  狄米特急得繞著妖異的花樹亂竄,無頭蒼蠅一般,連應該要將口袋中的藍筆記本拿出
來細讀,都忘到九霄雲外,「完了,這株花兒正在轉黑!快尋找線索!」狄米特往地上一
蹲,「這土是普通的土;這四方的白盆是普通的盆... 有個紅十字呢。」他達達達地跑出
走廊,找到一名戴著油金戒指、滿臉橫肉的中年護士,她負責宵禁管制,正在四處驅趕沒
有要過夜的患者家屬,一邊疾行一邊與眾人吵架。狄米特從背後捉住她,大聲道:
  「捕捉到護士大媽一枚!請給我一盒醫藥箱好嗎?四方白色,上頭有個紅十字的那種
,感激不盡!」
  車諾以恭維她小姐,狄米特卻直呼她大媽,護士不悅,也顯然沒細聽狄米特的要求不
過份;將她團團包圍的刁鑽家屬,扔出許多遊走在規定邊緣的疑難個案要她開通,使她應
接不暇,於是那護士飆出一句罐頭回應:「有太多人的死活需要我管了,我沒法管你家人
的死活!」
  俄羅斯中年婦人們乃地表最強大媽,兩三下將狄米特甩下來,一旁尾隨死纏爛打的家
屬也蹦出一句胡塗話:「一點也沒錯,我家人的死活比你家人的死活重要!」
  狄米特望著一團荒謬的人煙遠去興嘆,心想這麼件小事,果然應該拜託他的好弟兄。
  「你要醫藥箱?拿去吧,裡面應有盡有,畢竟我們清潔工裡頭也夾雜著前醫師。在掃
帚間的上層,很大一箱小心搬喔。」輪夜班的黃背心大哥們正在焚化爐邊的小間,圍圈喝
酒鬥地主,一地紙牌正自熱鬧,嘴上對狄米特有求必應,彷彿他真是他們的老弟。
  「三帶二!」「王炸!」「你出老千哈!」
  狄米特將醫藥箱中的藥品一一拿出來試,道:「拜託,千萬有什麼東西可以靈驗呀!

  雜七雜八倒了一些東西下去,那株玫瑰完全無動於衷,也沒有被碘酒、雙氧水、胃乳
等植物吃不消的玩意兒毒死的跡象。小枝倒刺之間那深奧不祥的黑色依然故我,以原來的
步調慢慢往上滲。群花越開越美、越美越薄命。狄米特忙一忙、頓一頓,抬臉看枝間花朵
,吸收了怪物天地日月精華,紅得要滴出人血。全樹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越拔越高,日光
燈透析花瓣中的紅寶石微血管,直到黑暗沉重的絲絨罩朝他頭上降了下來。
  宵禁時間到了。黑暗自帶冷涼,如是淋下,狄米特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澆醒,想起口袋
中的車諾以筆記本。
  ***
  真夜裡,燈光絕,電視竟然沒有斷電,不少患者家屬開電視借光,整間病院悠悠響起
葉爾欽的競選廣告聲、苦甜的背景爵士樂,透過窗、透過櫺、透過一切生老病死與真空管
光外洩的透明罅隙,伴隨廣告的畫格頓挫,醫院大樓隨明隨暗,鬼魅無比。狄米特倚著電
視,依附微凸螢幕靜電光,讀車諾以留下的文字。
  “人人都夢想擁有一台車”
  “尤其是貝瑞佐夫斯基先生,從前蘇聯時代秉持誠信至今的 AvtoVAZ,這裡生產的日
古利小汽車是您父親、您、與您的兒子的夢想......”
  北國的大地,熱帶的日昇,錯位的迷幻之景,某種寫實但不合常理的烏托邦,夜裡人
工的太陽。
  「即使成為『選上之人』,我不過是飛利浦‧羅斯柴爾德君個人選上的人罷了--即
使被那個從靈魂到姿態襲一身病態的男人選上,本身就需要一點命運操。我遊走在『是會
眾』或『不是會眾』的模糊界上,不希望自己的『命運』這一塊被別人摸得太透。花個三
年五載慢慢搭關係,搭進來的男人們,毫無反應,純粹是會眾,比方說維諾葛拉道夫那種
貨色,看不出他的命運有何特出。」
  狄米特往後翻了幾頁。
  「在我的認知中,時間作為四度空間以上宇宙體性的維度知一,不過是編織三度空間
外『意識』構造的其中一種座標。是故,人類運途走的金色大道就是靈魂的構成要素之一
,並不是強加在它身上的外物。然而,賤民的表意識是關於『我是誰』之偏見紮成的雜亂
毛球;我是__、我是__,我又是__... 每一肯定句都是更深刻的否定句:我是__
(真的嗎?)、我是__(那又怎樣),我又是__(脫下光環你就什麼也不是)。但凡
動搖『我是誰』的力量都被膚淺如紙的意識認知成『無法預測的外力干預』。
  
  越存在便越虛無;越虛無便越必須試著存在。存在應當不證自明,一旦『故意』想要
存在,這存在便立即內在陷落出極大的黑洞。讓賤民相信只要試圖成為自己,達成存在,
命運便可操之在己:我是、我不是;我的生命有價值、我得證明我的價值;在這肯定句與
否定句正反貼合而成無限狹窄的梅比烏斯無限迴圈中,只要懂得諂媚的藝術,便有無限種
玩弄賤民命運的方式;他們的命運掌握在『諂媚者』,也就是我的手中。我甚至不把自己
視作偽善者,但看出我底細的會眾們,以為我的嘴臉『模仿善』。我不相信神為善,想成
為神者,怎麼可能刻意模仿神所不是之物?」
  狄米特想盡快知道「黑劑」的線索,認著關鍵字往後翻。
  「我購入三支黑劑護身,他人笑我怕死,但誰都知道,怕死的人不會挑軍火生意做。
很多愚蠢老財閥錯過了這個組織偷藏著的知識,故不了解黑劑的意義,我不與他們一般見
識。只有極少數KGB高層知道安卓波夫在真正死掉之前,大限已經到了;前局長可以說
是以活屍的狀態存在。我勉強這麼形容。」
  “摸摸這台閃閃發光的小汽車,看看它糖果般的顏色......”
  “哇!這間汽車工廠就像糖果工廠!”
  狄米特又不耐煩地將筆記本往後翻。
  「好不容易培養出一枚可用的政客,卻發現他完全沒有那個命,不但是莫大的損失,
也是後台老闆的恥辱。『好命』的定義太籠統,十三家族請陶德一族的女巫出面替底下人
驗驗命,意義並不大;太好命的娃娃甚至下剋上,導致計畫全盤崩垮。挑選擁有黃金質地
的光明會專屬選上之人是個難題。
  久而久之,物色智慧才能極高、遭逢嚴重變故、痛苦、挫折、生死大劫並全身而退者
,成了被命運本身相中的簡易指標。米凱爾‧克多可夫斯基孩提時期差點全家餓死、古辛
斯基曾經淪落街頭開野雞車,幾乎成了黑道械鬥的砲灰、波利斯‧貝瑞佐夫斯基被黑手黨
上下逼得亡命歐陸...... 我們好命的愛麗絲、總是有誰愛著、保護著,直到最後一刻的
美好愛麗絲,真的受過這樣的考驗嗎?」
  
  “開著屬於你的移動堡壘走入山林、奔向鄉野、迎向朝陽,身負夕陽與希望而歸....
...”
  “紅色、綠色、鮮明的藍與白,這台汽車一出廠,便直接交到您的手中,如同這座工
廠是您與家人的後花園.......”
  “乘載著您與您的家人確實幸福的彩色珠寶盒,適合俄國人的國產車,日古利。”
  「要小心命運的玩笑,遭逢變故與困境同時是被選上的跡象,也是遭遺棄的朕兆。但
人類總是當局者迷,受遺棄的以為自己將要翻身,必定會活下來者以為自己命該絕矣。就
算持有大量黑劑,命運要你死的那一刻,你便會從三十三支黑劑中,剛好挑到與體質完全
不對盤的那隻。我對安卓波夫仍懷有幾分敬意,這個老男人的能力與意志超越想像--需
要靠黑劑延命,表示他已經死了,但支持著未死--不到這個地步不願賣出他的亞歷山大
維其中校,他對愛麗絲的父子之情,想必是真心誠意的吧。
  不知道小愛麗絲時至今日,是如何看待安卓波夫的呢?」
  “您好,我是汽車製造廠 AvtoVAZ 總負責人波利斯‧貝瑞佐夫斯基。就在下週,還
產於民。”
  “請將這歷史性的一票,投給葉爾欽。”
  “國家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裡。就在下週,請大家來當我的老闆。”
  “我愛各位。”
  車諾以的筆記到這裡便開始了空白頁數,沒了下文。在廣告淡出,節目播畢的背景音
樂中,狄米特隨手將本子扔在地上,恐慌地看著那股黑慢慢地纏上花莖,沿著爵士歌王納
京高爾的聲線節奏,黑染撫慰死者的安魂戀曲。
  “無法忘懷,你令我無法忘懷;無論是遠是近,你就像縈繞不去的情歌,光想到你便
令我著迷.......”
  「不!不要變黑!」
  狄米特駭然,六神無主、本末倒置,自忖早晨時植物汁液碰了他手上破皮流血處,發
生了奇妙的反應,轉變成金,也忘了他的初衷是為了救委員長,現在他純粹是為了阻止花
朵變黑而阻止。狄米特悉哩嘩啦地從醫藥箱中翻出繃帶剪子,顫抖的右手抵住左手臂,皮
膚表面感受剪鋒的冰冷無情,咬咬牙。狄米特生平沒遭過什麼血光之災。他感到害怕。最
初的撕裂痛過後,鮮血翻滾而出,汩汩滲入土壤中。
  
  「快點哪、快點哪、快點哪!花花聽話,有點反應!」
  “從來沒有人如此這般,舉手投足令人無法忘懷;是的,如斯永駐,天長地久.....”
  狄米特疼到發昏恍惚處,反而不覺得疼。命運所感,繁花沿天花板慢慢地朝病床的方
向發展,越過輕掩著沉痾麗人的布簾,茂密的純紅與純黑籠罩臥床的半片月白魂魄。
  狄米特只見花體中的液狀黝黑緩慢、堅定地染上花萼,再過十來秒,花朵就要開始變
黑。玫瑰花香此時更似迴光返照,烈得窒人。他又忙忙地在自己的手中補了幾刀,一時左
手血肉模糊。
  “你的一切都令我難以忘懷,你會永遠、永遠留在我心底。寶貝,你就是如此奇妙,
如此難以忘懷,願我之於你亦如是。”高爾的聲音逐漸收去,餘音縈繞。
  狄米特驀地回頭。
  伴奏消逝時,心電圖一聲長聲,昭告生命跡象不再。瓦洛加從床側輕輕垂下了右手,
溘然長逝。窗外似有長著蝙蝠翼的巨靈降下。狄米特嘴唇蒼白,胸中大慟,夢幻真實不
分,只道死神要來取走他的委員長,退了幾步,無用地攔在布簾前,死盯著窗外的巨大身
影。
  克里莫夫披著寬大的雨風衣,收掉飛簷鋼索,逕自推窗進來。他耳裡聽見心電圖、呼
吸器等延命機械的警聲,登時明白了眼前惡耗,魁梧身軀震了一震,慘然道:「我來晚了
!瓦洛兒!我的瓦洛兒啊!」
  狄米特攔他不住,克里莫夫大手一伸,癲狂中將布簾扯塌了,厚重的男體伏在戀人的
屍身上,「我從心底聽見你呼救的殘存記憶,急急地離開高塔,原來已經晚了!已經晚了
!這都是我的錯,我現在便救活你,救不活,我就隨你去...... 是你!你這傢伙,杵在
那裡做什麼?去喊醫生!晚了我要你償瓦洛兒性命!」
  狄米特不知哪來的怪力,將激動崩潰胡言亂語中的克里莫夫拖起來:「混帳棕熊!快
點來,一起研究研究這棵怪樹,我們還有一點點時間!」
  「不!不!我要急救他!我沒有好好地與他的心靈靠在一起,出塔之後沒有盡早查出
來龍去脈,來不及見瓦洛兒最後一面,我不配當人!他若不活,我要隨他去死!」
  兩個人哭喊、拉扯、糾纏互毆,狄米特一邊與他吵鬧,一邊顛三倒四地將玫瑰花的由
來草草交代,克里莫夫怒吼:「你怎麼不早說!」
  「你會吵到其他病患!」狄米特也吼回去。
  「隔壁的吵死了......」其他病房似有病人呻吟。克里莫夫兩眼布滿血絲,借電視機
重播競選廣告的餘光,蹲下身檢查那盆花,焦躁地尋思:「史瓦利師傅傳授過的常識應該
派得上用場,這種紅色十字是聖殿騎士團十字徽、玫瑰......玫瑰十字;玫瑰十字會,鍊
金術;鍊金術,三位一體......」
  壯漢醒悟,抬頭對上衣血漬一團狼藉的狄米特氣急敗壞地下令道:「使出你吃奶的力
氣壓住這盆花!」
  狄米特連忙往前撲,整個人抱住花盆。克里莫夫提氣蹲馬步,大喝一聲,欻地一下將
巨型玫瑰花叢連根拔起,狄米特險些被這力道氣勢震飛。玫瑰花根與黑劑試管相連處接觸
大量空氣,一瞬之間,從花到葉,從刺到幹,整樹成金,黃金花瓣片片灑落瓦洛加逐漸冰
冷的唇邊。
  「俗稱『黑劑』的賢者之石就是這玩意兒!你幫忙扛著點!」
  克里莫夫道,將金花叢的重心偏了偏,劈手摘了那管黑劑。狄米特以肩頂住滿樹金花
,道:「天啊,好重!這是真金!」克里莫夫將偌大的金叢扔下,把醫藥箱裡的東西翻倒
一地,找到針筒,嘆道:「只剩三分之一!這劑量勉勉強強夠,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
狄米特早已被比人還高的黃金樹壓倒在地。
  克里莫夫輕輕地執起戀人的手腕,將它翻過來,尋找體液逐漸凝滯的青血管。狄米特
奮力將金玫瑰大樹叢推到一邊,湊上前,看克里莫夫顫巍巍地將針頭推入瓦洛加體內。兩
人短短兩百來秒內的大動作,使車諾以的筆記本默默地被吹翻到最後一頁:
  「你會循什麼思路,找到使玫瑰成為黃金的祕密?你以為那是某個特定的方法,不斷
尋求外在的管道、在這花叢中不斷加入外來的東西,如同賤民必須『前往』教堂尋求神,
『追隨』生命導師改變命運....... 還是你懂得神祕學家、鍊金術士的修行之道,頓悟『
神的三位一體』不能外求;賢者之石打從一開始就在花盆裡,你只需『向內尋找』?
  既傳基督是從死裡復活了,怎麼在你們中間,有人說沒有死人復活的事呢?
  哥林多前書15:12
  肉體的死亡是靈魂重生;靈魂死亡是墜入肉體的過程,兩者都不好受,何況是靈魂初
離肉身,又立刻被押入肉裡?黑劑放在身上,讓我能夠超越生死,但傳說中的疼痛滋味仍
令我害怕,我承認我沒有嘗過『那滋味』,也許拐著彎子因我而死在戰場上的人無量無數
無邊,我卻還沒有超越生死。
  連拿基金會包下CERN科學計畫的有錢人們都不了解它,嫌黑劑太貴,認為沒必要
持有它。黑劑不是物質。它不是任何東西、因此是任何東西。物質無法等價兌換此等非物
質之物。比方非法、非非法者,不可以語言說。煉金術師得前往神的三位一體處,才能製
造出他們要的對象:虛無。
  你看見花朵盛開的樣子了嗎?當它超越自身的生命型態時,植物與大地共通的那默默
的意識裡頭,它在想什麼?『我是玫瑰,我想成為宇宙。』那境界多麼美。
  光明會等你回來,小愛麗絲。
  至少我個人等你回來。我是命運的棋子。
  而你命不該絕。」
  ***
  本章後話:
  「從新柏拉圖主義與希臘羅馬神祕學衍生下來的煉金術,其中所謂的『三位一體』既
然是『原始虛空』自我分化,那它應當類似理論物理上的『量子資訊』瞬間產生的過程。
量子力學會出現破綻,比方說黑洞資訊悖論--也就是量子力學無法解釋被黑洞吸入的光
或物質被消化為純量子資訊之後,這些資訊是否會被銷毀--其中一個原因,是它在實驗
設計與實務上認定『一個粒子的行為完全是隨機的』--不,並非隨機,而是存在與不存
在的狀態並存。因此『虛空』處理量子資訊的方式不是隨機(random),而是『秩序存在
但是不可見的狀態』;比起機率學上的隨機,這比較接近『渾沌理論(chaos theory)』

  三位一體既然產生純資訊,那麼它是一種『心智活動』。也就是說『我們都活在上帝
的腦子裡』可以算是能夠物理上成立的觀念。如果想著手製造賢者之石,也就是針對一切
物質回歸到虛空的逆向工程,就勢必要對『時空構造』--也就是『心智活動發生的場域
』--進行工程。人的心智行為並不發生在三度空間中,而是發生在四度空間中,所以對
主觀感受而言,腦中心智活動的維度軸向只剩下『時間』,極端難以抽離觀測,只有心智
本體能自我觀測。
  然而對四度空間以上的生物(如果存在的話)而言,我們的心智是『客觀存在、可觸
碰而且可觀察之物』,就如同三度空間的物體之於我們。那應該是所謂的靈魂。由此可知
,只利用『依照三度空間的物理概念訂作』的偵測機械,根本沒可能捕捉到靈魂本體活動
的任何現象。
  煉金術師似乎意識到時空構造是『金屬或水晶的網格結晶狀構造(lattice
structure)』,也就是物質不可能無限分割至無限小,因為時空本身已有細胞般的網格
構造,它的單位是普朗克常數(planck constant)」
--Joseph Farrell, The Philosopher's Stone
--Tom Bearden, A Mind, Brain, Matter Model Consistent with Quantum Physics
and UFO phenomena
  「根本就沒有所謂客觀存在的物質,所有物質皆從一股力量衍生而出,它連接了原子
、連接了原子的構造粒子、連接了這些粒子本身的共振,用連接整個太陽系的方式... 它
的運作是意識的力量,巨大的『心智』......」
--馬克斯‧普朗克,量子力學家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x_Planck
  
  「對贊助煉金術最熱心的,莫過於哈布茲堡王朝的費迪南三世。1647年,一位名叫
J.P. Hoffmann的術師在費迪南面前展現成功的例子。費迪南用得到的黃金鑄造一大塊金
幣,上頭陰刻著『神聖的變化(Divine Metamorphoses)』,1648年一月十五日展示於布
拉格。
  1980年代,於亞利桑那州定居的業餘化學家David Hudson 發現自己的地擁有高量的
鉑族金屬,他購置實驗室提煉它,希望發一筆橫財。惡夢開始了:每次加溫加壓艙裡頭放
出一陣像是鎂燃燒的強光,實驗就失敗,他的原料變成鐵或鋁之類的東西,每次都不一樣
。哈德遜請來化學元素光譜鑑定師記錄『那東西』的變化狀態:竟然與費迪南的煉金術師
留下的手稿相似。最後奇異公司(GE)出面處理『那東西』,終於使它穩定下來,可以
反覆製造。哈德遜把它命名為『單子金屬 ORMUS』——可以變成其他金屬的金屬——想申
請專利,但是他無法向專利局解釋,為何這東西不遵守質量守恆定律。
  『也許「這東西」有一部分根本不是質量,根本不在這個次元裡,所以它才能夠變來
變去?』哈德遜表示。」
--Joseph Farrell, The Philosopher's Stone
  「氫彈發明初期美軍反覆試爆,因為爆炸能量釋放永遠計算錯誤。美軍估計爆炸應該
會釋放四到六兆噸能量,但是實際爆炸時釋放出十兆噸上下,而且隨著試爆的時間與地點
不同,變化範圍很大。氫彈實際爆炸不符合『能量守恆定律』的原因,可能是強烈的爆破
擠壓了時空的網格結構,從虛空中額外抽取了能量;至於能抽出多少能量,端看『當時、
當地天體的位置』,因為太陽系行星的相對位置,決定了地球大環境周圍確切的時空構造

  煉金術師異常注重占星,而占星術恐怕也不是隨便將人依統計分成十二類,如此簡單
而已。」
--George Anne Hughes 對 Joseph Farrell訪談錄,The Cosmic War se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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