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上)
當天怎樣從那休息室離開也不知道。總之是接了外甥女她們離開,一路上她們在後座嘰嘰
咕咕說笑,彷佛還沉浸在剛剛的見面會,神情都愉快。我卻是不知情緒,心裡空蕩蕩的,
腦袋似乎也要失去運作,很混亂,抗拒著思考。
在餐廳吃飯時,兩個女孩子聊起謝輕漁的那段剖白,都像是傷心似的。她們猜測著的可能
對象都是娛樂圈的人,彷佛就這樣認定是了。
她們議論得興致高昂。幸好我不是歌迷,不發表意見也不奇怪。
吃好飯,送她們回公寓休息已經有點晚了。說定明天過來接她們去坐車,外甥女和我一塊
走到門口。我說:「注意安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外甥女說:「好的。」
我又說:「別亂跑啊,早點睡覺,門窗要關好。」
外甥女對我做了鬼臉,「知道了!」就一揮手把門關上。
我好氣又好笑,也沒辦法。下了樓,我重新開車上路。今天是週末夜,越晚路上的車子越
多,堵了一下子,我打開廣播聽。正好播放孔薇的歌,我一頓,腦中已經又浮現謝輕漁那
番話了。
但我現在覺得能夠很冷靜了。最初聽見,心情真正受到震動,從前一點都沒有想到的可能
,當聽了以後,似乎隨便想到什麼事都能找到蛛絲馬跡;比如前幾天的邵明亮的話,仔細
地想,幾次他談到堂哥和沈律岑,總有點欲言又止似的。是我從不多心,但本來也不可能
想到那奇怪的方面。
到家後,我拿出手機。照例看見沈律岑發來的信息,他說:『今天好玩嗎?』
我看著那五個字,迷惘了一下子,感覺有點麻木似的,彷佛要不認識。我過一下子才鍵入
字:『嗯。』呆了一下,又說:『剛剛送外甥女她們回去休息。那什麼,有點晚了,我要
睡了。』
之後不去看沈律岑怎樣回覆了。洗澡收拾後,我上床,但好久都睡不著。我控制不住地把
謝輕漁對歌迷的剖白,以及他在休息室對我說的話反覆地想。
堂哥是什麼樣的人,我的確不算太了解,他在家族裡時常像是謎一樣似的人物,但他對他
家裡或我家裡每個人都是真情實意,不保留的好。單就這點,我還是一清二楚的。
至於沈律岑,我們從認識到在一塊的時間是不長,到現在我對他也不能說非常了解了,可
是他對我究竟怎樣,總是感受得到。他對我那麼好,我說服不了自己相信那是欺騙,或者
他做戲。
最初他和我談的話,我仍然記得,當時有過的疑惑在後面偶爾想起也不免不安,然而還是
喜歡了。以後又決定結婚,對母親的顧慮也明白,沒有具體的長久相處好像不夠保障。這
種種道理我都懂,但經過長久相處又能怎麼樣?以前就吃了這方面的虧,痛苦過很久一段
時間。或許也是因為餘悸猶存,我認為沈律岑說的對,反正進展順利,彼此的感覺都好,
何必白白浪費時間。
這時我也並不後悔結婚。可怎樣都不能克制不安,又不敢去深入挖除那股不安。光在這兒
兀自想了許多,心裡就難受,我不願意把沈律岑和堂哥之間的關係想成那種地步,但又難
以克制要去找疑點。
這天晚上非常不好入睡,隔天起來精神非常差,我差點來不及去接外甥女她們去車站。送
完她們,我沒有立刻回家,又去了之前住的公寓。
自從結婚後過來收拾幾件行李,直到外甥女她們過來借住之前才又回來整理,這兒的一切
東西當然沒有變過位置,不過空了幾個月,多少落塵,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打掃好,不過外
甥女她們兩個年輕女孩子住過後,多少收拾的不仔細,一時有點亂。
我沒去整理,這時是坐到沙發上,發呆了一會兒,突然手機響了。我一頓,拿起來看見信
息,是父親,大概二姐告訴他沈律岑出國半年的事,他問我明天回不回去,不然不準備熬
湯。
我猶豫了一下,說:『不回去了,有點事要做。』
父親很快回覆:『是什麼事一定要在禮拜天做?』
我說:『反正有事。』
父親說:『好吧。那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不一定。』又說:『雜誌社交待的一個採訪的工作還沒有完成。』
父親說:『噢。』又突然說:『對了,你哥今天回國了,陪著你伯母回T市娘家,順便到
我們家來……』
我看見差點掉了手機,一時愣住,又說不清楚感覺了。想不到堂哥今天回國?昨天之前一
次也沒有曾聽沈律岑說起來。
不過想想,連我都是很近的時候才知道堂哥接下電影的工作,那麼父親他們一定更不知道
,看父親描述,可能以為堂哥這次仍舊是從英國回來。本來堂哥回國時間不定,有時甚至
不提,或者因為工作短暫回來,他便不回家去;他在市內是有幾間房子能住。
以前堂哥每次回來當然也不一定找我,但我想著他現在和沈律岑一塊工作,我又知情,我
們關係這麼近,他怎樣都應該到我這兒一趟。然而我的理智又明白,本來這就不是堂哥絕
對會做的事,除非沈律岑讓他來,或者我找他。
我一時又想了好多。父親還在那兒自顧地說了很多,大概一直不見我回應,他問:『小四
啊,你是不是在忙了?』
我連忙說:『沒有啊。』
父親說:『是嗎?』又問:『你沒事吧?』
我兀自一頓,說:『沒事啊。』
父親說:『沒事就好,先這樣吧,反正你下次回來前記得先說一聲。還有現在律岑不在國
內,你自己一個人什麼都要注意一點。』
我說:『嗯。』
之後父親就下線了,我還拿著手機。對著它,我想了一會兒,找到堂哥的號。我按了鍵字
的欄位,可是突然一股緊張,彷佛僵住,不知道該用什麼作開場白。好像任何開場白在這
時候都有點蒼白。
我想要聽見堂哥說什麼?我對結果感到一點恐慌。不論哪種答案,問了對我們三方都是傷
害。又假如聽見了最糟糕的消息,受到影響的不只我們三個人的關係,家裡人會怎麼想?
以及伯父伯母和父母親的方面。
最後我還是沒有發出信息。
這幾天我和沈律岑仍然像是平常那樣維持聯繫。
我也沒有問他,但每次都是想著問一個明白,每次也沒有問,而面對那信息上的字句,一
時好像厭煩,但不回應更過意不去,天天這樣做掙扎,心裡交戰到後來有點痛苦;然而慢
慢地,我想著這件事不再像是剛剛聽見那樣的刺激。
這幾次沈律岑正好沒有提過語音要求,不知道是否到進入到沙漠更偏遠的區域,當地收訊
很不清晰起來。我感到有點慶幸,不然還沒有想好怎樣面對,聽見聲音,實在要說不了話
,又或者衝動說出以後會後悔的話。
後來我想著說不定沈律岑和堂哥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他們很近的幾個朋友,包括沈律岑
的父母知道我和堂哥的關係,那反應都不算奇怪;除了邵明亮。我猜疑邵明亮是因為太喜
歡堂哥的緣故,不免誤解和忌妒沈律岑和堂哥關係好。
另外我想到了方老闆。不知道為什麼,我認為他既然上次故意對我說那些話,又知道堂哥
,不可能不提。
但不提也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沈律岑和堂哥從來沒什麼。另一種是他們曾經交往。
本來沈律岑和堂哥就是很好的朋友,分開後也還是非常好,不過外人都不知道,因此謝輕
漁誤會他們仍然相互喜歡。
然而這個可能讓我心裡也不舒服,確實誰沒有過去,可過去的對象和我太親近。假如真是
這樣,堂哥出於什麼目的把我介紹沈律岑認識?想想都可怕,何況這世上是沒有永遠的秘
密,有一天我一定知道。
我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曹盛他們知道。不是難以啟齒,因為我怎樣也不能確定。我不想因
為幾個人的片面之詞,就輕易地誤會沈律岑。
我決定等沈律岑回來當面問清楚,這期間正好能更冷靜地想想。他預計在五月底的時候回
來一趟,到那時他去年底拍的電影要上映宣傳。
曹盛他們也知道沈律岑去國外拍戲半年,他們以為我是因為這個緣故消沉,張莉昀和王觀
新幾次找我一塊出去,我都有藉口。畢竟都是老朋友,他們有時比我還要了解我,可能要
察覺到什麼。
但事情憋在心裡,我時常感覺鬱悶,不免寫到日誌上,當然不會全部照實寫,結果收穫了
幾則在感情方面有過問題的人的評論,簡直哭笑不得。
另外的收穫就是之前寫不好的短文又能寫了。不過我換了故事,不寫黃經理和丁藍了,改
寫堂哥和邵明亮,而為了避免任何可能,將兩人名字換掉。我又多慮了一下,也是因為情
緒發洩,就將堂哥換成女的性別。
一開始真是隨便寫,想不到意外得到好多迴響。天天都有新評論,最初大家都同情女主角
,後來一面倒向批評女主角的個性,又說這內容通篇的矯揉造作,不真實。
認真說來,我的確寫得差勁,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多寫寫也流暢很多。我看過幾遍被批評
的章回後實在不想改了;因為不論從哪方面看,我感覺非常符合事實人物,又不知道誰說
的,小說內容都是源自於生活的刺激,而生活中好多事本來也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這陣子開始能看到沈律岑去年底拍攝的電影的平面宣傳。那電影主演除了沈律岑,女主角
找了邵雅欣,她的演技有口皆碑,當年正紅火時也拿下大小影展的影后獎項,後來結婚息
影。這是她復出後拍攝的第一部戲。另外參演的還有老牌演員虞平降,以及當紅的王民琀
和張雁。
當時因為一些緣故,沈律岑來回兩地,大部份是在飛機上讀劇本,我並不清楚是怎樣的故
事,看見宣傳才知道是講述一對情人相交多年,因為各方面緣故始終辦不成婚禮,感情陷
入膠著,雙雙情感出軌;一個外遇職場上司,又和下屬有點曖昧,另一個和女大學生產生
糾葛,以後東窗事發,一拍兩散。
這電影就叫做《一拍兩散》。
我看見劇情大綱一時有點發怔。當然真正結局究竟怎樣,只能到時候電影上映才能知道了
,然而看見劇情,我不免想到了我和沈律岑的關係;雖然情節完全不能放在一塊比較,不
過某種程度上好像是一樣的。
沈律岑再一陣子後將要回來一趟,這期間我和他的資訊往來少了很多,其實我仍舊回覆,
只是他那方面的通訊大概真是不好,要隔了兩三天才見到消息,那字句也不多,通常是幾
個單字回應。我常常看了是有點不知道感覺,但我想著剛巧這樣子也不錯,萬一他問得多
了,而我還要掙扎著回不回答。
這天張莉昀找我去看電影,在影院當然看見沈律岑那新電影的宣傳海報。他和邵雅欣背對
背地靠著坐著,那背景是純粹的空白,只寫著電影和主演的名字。
張莉昀看一眼,說:「又有新電影了。」
我一頓,沒說話,繼續和櫃檯人員要餐點。又聽她說:「沈……呃,我是說這邵雅欣比他
大了幾歲吧,還結婚了又有小孩子,怎麼看起來還好年輕。」
我只說:「唔,她是女明星啊,年輕不奇怪。」
張莉昀說:「女明星就不用帶小孩啊,還有時間保養。」
我說:「妳和關心結婚後把小孩給他帶,妳也有時間。」
張莉昀沒說話,她接過我手上的爆米花和可樂。我們一塊走開,她一面說:「結婚這件事
再看看吧。」
我一怔,說:「怎麼了?」
張莉昀說:「我們沒事。」又說:「我只是想,這真的是我要的生活嗎?結婚,走入家庭
,他是醫師,天天忙得不見人,男女朋友還好一點,可結婚了,有的事情不能只依靠我吧
……比如他家裡的事,我家裡的事,」
我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只是點頭。張莉昀像是看了我一眼,說:「他已經不在家一個月
了吧?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再一陣子吧。」看她看來,又說:「他,他那裡的通訊不太好,之前只說了大概
的日期,還不確定班機。」
張莉昀說:「班機不確定,但確定要回來了吧?」
我說:「嗯。」
張莉昀說:「那就好了。我看你這個月好像不太精神,你們在一塊後這是分開最久的時間
吧,你記得告訴他以後別去那麼遠的地方拍戲了,不然你也要到處去玩,不在家等他。」
我不禁一笑。張莉昀突然說:「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說,上次我和關心吃飯,在餐廳裡
看見你哥,我是說你堂哥。」
我一愣,「是嗎?」
張莉昀說:「不然我也不認得了,要不是之前看過他。他沒有看見我,不過看見了應該也
不記得我吧。」就左右看,略低了聲音,又說:「你哥和一個男人在一塊。」
我一頓,突然非常忐忑起來。我說:「誰?」
張莉昀說:「我不認得,不過他們本來好好說話,突然你哥好像不耐煩起來,不過音量也
不大,他們很快買單走了。」
我感到心裡好像麻木似的,說:「噢。」
張莉昀說:「另外那個男的長得還不錯。」
我點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問:「他比我哥高嗎?」
張莉昀像是想了一會兒,說:「矮一點。」
我怔怔地點頭,這一時心情真正說不好是怎樣子,不知道應該鬆口氣,或者……沈律岑的
身量是當然比堂哥高一點。
張莉昀看見的男人或許是邵明亮。我想著堂哥趁空回國,除了回家一趟還陪著伯母回T市
,又到我家裡去,這樣行程匆匆還是抽時間和邵明亮見面;這原因似乎能夠想像得到。但
我仍然不覺得釋懷。
在沈律岑即將回來的前幾天,發生一件事。不是壞事,是喜事,孔薇結婚了。她並不刻意
公開,但消息已經在娛樂圈中傳開,新聞報導了幾處可能舉辦婚禮的地方,都在國外。想
不到婚禮是在國內X市當地的一間高級酒店,日子也不是外傳的那天。而董姐突然打電話
給我,說:「孔薇小姐給了沈先生喜帖,不過沈先生還在國外,我想著梁先生方便的話,
不如你代表沈先生和我一塊去參加。」
我一時呆住,說:「什麼?」
董姐又說:「你覺得怎麼樣?」
我想著那可是孔薇的婚禮,當然去。當初看見她要結婚的消息是有點傷心,然而絕對想不
到能夠參加;我心情一激動,完全不記得要奇怪。
出發的當天一大早,董姐來接我,她戴著大墨鏡,盛裝打扮,那裙子長度是不能再短了,
長腿下踩著十足高的跟鞋。她看見我說:「你穿這樣?」
我說:「呃,這是休閒西裝。」
董姐說:「沒有更正式一點的嗎?」
我一頓,沒說話。當然有一套,結婚的時候穿的那套。但我現在不太想穿它。
董姐說:「雖然辦在X市,不過男方是當地的大家族,還是穿正式一點吧。」
我只能去換了。不過我不打領結,隨手拿了一條領帶,也是因為董姐不斷催促。等坐上車
,我發現拿錯了沈律岑的。
我一時怔住。其實拿錯也不要緊,反正都是領帶,但我這時打著它,感覺卻有點複雜。
這時董姐說:「我們要搭乘八點的班機,到那裡差不多能趕上婚禮。」
我點頭。車子很快開上路,董姐是向來開快車的人,但通常接送我的時候會減緩速度,不
過大概趕時間,這次非常快。我一點都不想說話了。
不容易到了機場,辦好手續上了飛機,是商務艙位,我看一眼董姐,她已經是兩手抱胸半
躺下來,那樣子像是要睡一覺。
空服人員這時過來問我:「您好,我們的班機將在五分鐘後起飛,請問您等會兒想要喝點
東西嗎?」
我剛要開口,聽見董姐說:「麻煩給我們都來一杯可樂。」
那空服人員一怔似的,但很快說:「好的。」就走開了。
我呆住,向董姐看去。她還是戴著墨鏡,仍然愜意似的翹起一條腿坐,說:「我認為梁先
生你最好別喝酒。」
我無語。我想著現在不讓我喝,等一會兒去到婚禮我也還是能喝酒。
然而想不到去了會場,也一點機會都沒有。我坐得那張桌子,都是有點年紀的太太。她們
對我呵呵笑,我也只能笑,幫忙倒果汁。董姐是坐在我隔壁的桌子,那一桌年輕人倒是不
少。後來我才知道那桌子的都是孔薇經紀公司的人;她和沈律岑都在同一家經紀公司。
今天的喜宴沒有見到媒體採訪,似乎事前保密得很好。場上除了兩方親友,也有不少唱片
圈人士,到的明星都是孔薇平日的好朋友。
我聽見位子上的一位老太太說起兩位新人的身家。孔薇的背景其實也不是神秘,早已經是
公開的,主要是新郎,那家族是當地的政治世家,他是第五代子孫,不過從上一代開始已
經不從政,負責著家族的一間品牌代理的公司。
孔薇從出道開始傳的緋聞一直不少,老的少的都傳過,上過不少次八卦誌封面;之前傳得
最熱鬧的對象是王民琀,兩方粉絲當時還在社群網站上爭吵起來。
不過孔薇從不澄清,她一樣受到歡迎,發行的唱片專輯銷售很好,每次演唱會的票開賣不
到一小時就售罄,非常難搶。
實在想不到她早有一個很好圈外的男朋友。
新人入場了。孔薇當然穿白紗禮服,那樣式簡約,窄身長裙,她一手捧花,另一手挽著一
個中年男人。那是她的丈夫。
主持人在台上他們的相識經歷。原來他們是透過雙方長輩介紹交往了半年,兩方都感覺合
適,男方求婚,女方便答應了。
此刻兩方家長不免要說一段話。同時台下也開筵了,同桌的年紀都大,有些東西不方便吃
,大部份進了我的肚子。
後面新人過來敬酒。一大群親友蔟擁著新人,一桌敬過一桌,到了董姐那桌,她特別和一
個女士握手;我認出那是她的經紀人。
她也到了我這一桌子。我有點緊張地舉著酒杯,和她說恭喜。她對我笑著道謝,又被蔟擁
著到下一桌子。
我坐下來,望著那一大群敬酒團還有點恍惚,又還是亢奮似的。我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開
微信,可是看著又放下了。
又吃到一半時,董姐突然過來對我說:「跟我來。」
我一愣,不過隨著她去了。她帶我離開會場,在一位酒店人員引導下坐上電梯到了其中一
樓層。她帶著我走到一間房間。
董姐按下門鈴,過了一下子有人開門,是剛剛的其中一個伴娘。她似乎認得董姐,喊了一
聲,也對我點點頭。
我跟著董姐進去。孔薇已經換了一套禮服,她一面讓人梳化,一面和周圍幾個伴娘和陪嫁
聊天;她看到我和董姐,讓梳化暫停,站起來。
「董姐,謝謝妳來。」
董姐說:「應該來的,恭喜妳。」
孔薇笑說:「謝謝。」就朝我看來。
我緊張了一下,說:「恭喜妳,我,我是……」
孔薇點頭,說:「我知道,謝謝你來。」就來握住我的手,又說:「要不要拍照?」
我感到受寵若驚,說:「呃,可以嗎?」
孔薇笑笑,說:「當然可以。」
董姐說:「我來幫你們拍。」
孔薇又喊來幾個伴娘和陪嫁,說:「妳們也一塊來。」又對我介紹誰是誰。原來那幾個人
也是娛樂圈的人,有的是幕後,有的也是歌手,也不是沒有名氣,而是我不太清楚。
我和她們拍了幾張照片,孔薇又單獨和我拍了一張。之後孔薇和我說:「梁先生,今天真
的謝謝你能來,請你也替我謝謝沈先生。」
我怔怔地點頭。她讓一個伴娘拿來一隻紙袋,說:「這個送你,謝謝你一直的支持。」
我接過去。後來發現那裡頭是已經絕版的她的第一張專輯,附帶簽名。出去後,我仍然恍
惚,一時沒有說話,而董姐也沉默。
直到坐上電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說:「剛剛來的時候,我忘記準備紅包,我是不是等
會兒去補一下?」
董姐說:「沈先生已經先請我送了。」
我一頓,點頭。我猶豫一下,問:「這樣的話,我也不用替他來這一趟。」
董姐卻看著我,說:「梁先生你沒有仔細看過喜帖嗎?」
我說:「呃?」
董姐說:「喜帖上邀請的是兩個人,沈先生不能到場,你當然也要來一趟。只是沈先生不
放心你自己來,讓我陪著一塊來。」
我怔了一下,一時也不知道想法,嘴裡說:「他事前也沒有告訴我。」
董姐看來,突然說:「我記得梁先生是孔薇小姐的歌迷,是嗎?」
我愣住,又聽她說:「當然因為你和沈先生的關係,所以受到邀請,但就算是這樣,也不
至於能夠和她本人說話拍照。」
我呆住,一時有點迷茫起來,半天沒有說話。
這時電梯停下,回到會場的樓層了。董姐走出去,掉頭又說:「我必須去和幾個人問候一
下,菜還沒有上完,你繼續吃,我一會兒就來找你。」
我只是點頭。我回到位子,那幾個老太太還在聊天,一個看見我,向我推薦剛剛送上來的
一道湯。
「這好喝。」
我扯扯嘴角,「謝謝。」
我沒有喝湯,只是拿出手機。坦白說我參加的歌迷會也只有孔薇一個,當年一群同學一塊
追星,後來都是慢慢不熱衷,我也不好意思提了;之前大學和王觀新去聽演唱會,都沒幾
個人知道。
有時曹盛他們說起來,都是有點打趣我。
今天那喜帖寫了兩個人,但沈律岑不能到場,他其實不用讓董姐把喜帖轉交給我,更不必
安排董姐特地帶我去和孔薇致意。又意外的是那紙袋裡的專輯。
我的確收藏了好多孔薇的專輯,不過那些還是放在舊公寓裡沒有帶走,主要也是不好意思
放在目前住的家裡。
而之前回去收拾行李,當然是沈律岑和我一塊去。想不到沈律岑會注意到差了這第一張專
輯。其實當年不是沒有買,後來意外毀損,舊版的已經找不到了,而新的版本刪掉了兩首
歌。
我感覺心裡生出一股衝動。我打開微信,給沈律岑發信息:『我在X市,在孔薇的喜宴,
我見到她,和她拍了照片,聊了天。』
我發了出去,又對著手機發怔。我這時看著總覺得少了一句話,這陣子其實每次也很想對
他說的話,只是因為心煩,每次也鍵不出那幾個字,然而今天種種,我感覺心情不得不激
動,那盤據在心頭的陰霾突然鬆動了。雖然那懷疑仍然存在,但我沒辦法否決掉那心裡還
是懷抱著的感情。
我鍵入了字:『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