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清帶著弟弟先行離開前，只向隊伍囑咐了幾句小心行動，並沒有強求族人提高速
度。
　　這明顯低估了獸人們對於重磅八卦的好奇之心。
　　有了族長胞弟的激勵，載著一堆沉重的貨品與行李，隊伍的行走速度，竟然比前幾天
還更要快上幾倍，當葉修等人跟著大部隊抵達紅虎族的村落時，正好碰上了這場大戲最高
潮的部份。
　　先他們半天回到這裡的韓文清，把最後一批特意擋在自己前方的阻撓者給一掌拍開，
清空了一條從村子路口直達紅虎族神木的道路。
　　「小周？」
　　葉修從喻文州彎曲的蛇身上滑了下來，一眼就看見了兩隻前腳正勉強掛在樹枝上，身
體在半空中不停搖晃的大黑豹。
　　明明在這麼混亂吵雜的環境裡，明明距離葉修還有這麼遠的一段距離，那隻大黑豹卻
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一般，猛然扭頭往下看了過來。
　　「小周！」葉修不知道那隻大黑豹變成人類長得什麼模樣，可單憑那雙如紅寶石一樣
美麗燦爛的眼眸，還有從中併出的閃爍光芒，就讓他立刻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那是輪回槍王的眼睛。
　　是在鏡頭前靦腆害羞，在賽場上強勢冷靜的周澤楷。
　　聽見葉修的叫喚，大黑豹的雙耳直直豎起，突然鬆開前腳，乾脆地垂直往下墜落。
　　在樹上撐了兩天兩夜，為了保護自己而不停奮鬥的黑豹獸人就這樣掉下來，讓周圍不
少看好戲的人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爬的可是紅虎族裡最古老的一棵神木，從這麼高的
地方跳下來，就算強壯如部落勇士，也要墊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但奇蹟就這麼發生了。
　　被紅虎族獸人一致認定，不會打獵、害怕見血的「膽小鬼」，竟然以無法形容的優雅
姿勢，在高空中轉了三圈，靈巧地回到地面上，甚至只在泥地裡踏出了四個模糊的爪印，
不留其他痕跡。
　　每個人都為周澤楷的表現所震懾，讓大黑豹順利地從樹下一路奔跑到了葉修面前，踮
起後腿，歡快地撲到葉修身上。
　　「前輩。」一瞬間，大黑豹變回人類模樣，俊美的長相和葉修記憶裡，那位號稱「聯
盟第一臉面」的周澤楷並無二致，臉頰邊卻有好幾道因為激烈打鬥而留下來的血痕。
　　「欸、等等，小周你先讓我起來……」被大豹子這麼一撲，葉修撐不住直接往後倒在
地上，幸好周澤楷沒有被重逢的喜悅衝昏了頭，還記得伸手護住葉修的背部跟後腦勺。
　　他的外表大約二十來歲，一身健康的奶油色皮膚，赤裸的身體上有許多傷痕，及肩的
紫黑色長髮沾染上沙子和泥土，整個人灰頭土臉的，只有那雙眼睛，像是有幾百萬顆星星
在閃爍。
　　周澤楷壓在葉修身上，抬頭盯著他看了半天，環住葉修腰部的手臂縮緊，咧嘴露出了
一個明亮的笑容。
　　「前輩！」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哽咽，還透出了一絲委屈。
　　這種自己家的孩子被人欺負的感覺，讓葉修覺得非常心疼。
　　葉修摸了摸周澤楷的頭，雙手環抱住他的脖頸，把頭按在自己胸前，「別擔心，我們
來了。」
　　周澤楷頓了頓，臉頰在他胸前輕蹭，像是在撒嬌。
　　葉修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對方讓他起身，直到現在，葉修才發現自己幾乎被
周澤楷給摟在懷中，整片視野裡都是周澤楷那張帥到沒朋友的臉，但這並不妨礙他察覺到
周圍的變化。
　　「韓，你連你的雌性也管不好啊？才一來到這裡，就急著勾引別的雄性。」
　　葉修才剛站穩身體，就看見一位滿身橫肉的紅髮雄性獸人，領著一群人從神木樹下走
了過來。
　　「紅，周澤楷是我的家人，這一點我應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一身狼藉的韓文清不
知何時已經站在葉修與周澤楷的斜前方，往前踏出一步，把兩人護在身後。
　　「黑豹族跟紅虎族什麼時候合併了，我怎麼不知道哈？」名叫紅的雄性獸人先是被葉
修的長相所吸引，又很快地將注意力放回韓文清的身上，挑釁地笑道，「對了，你是族長
，當然不需要跟我這個前族長的兒子事事報備嘛！」
　　「你今天帶著這三個外族人進來，其中一個是你的雌性，另外兩個則是他的雄性，好
，這我不管。」接著，紅話鋒一轉，咄咄逼人卻有條不紊地對韓文清開砲，顯見是有備而
來，「但周澤楷跟你又是什麼關係？救回他一條小命，這幾年來在我們村子裡混吃混喝，
一點貢獻都沒有，虧他還是一隻雄性！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交待！」
　　「他的食物跟藥材，都是我另外獵來的，沒有佔用部落裡的資源。」
　　「吃的不算，難道喝的、用的、穿的都沒有嗎？既然沒辦法負責雄性的工作，那就承
擔一下雌性的責任，這樣才公平嘛！」一提到他想對周澤楷做的事，紅馬上就是一臉淫笑
，讓葉修直想朝他臉上揮上一拳，「大家說，對不對啊！」
　　這個世界，對於人數壓倒性居多的雄性特別嚴苛，特別是那些好手好腳又沒生病的獸
人。周澤楷的行為早已被部落的人們詬病許久，要不是有韓文清在，早就把他趕走了。
　　紅的話引來他身旁的獸人們大聲叫好，旁邊圍觀的紅虎族人也一臉贊同的神色，獸人
世代相傳的習俗與觀念，而這並非葉修等人的力量能夠撼動的。
　　就像那年的冬天，無論葉修如何努力，都必須得和手中的一葉之秋分離。
　　鬥神的光芒曾經燦爛，卻敵不過時間的殘酷流逝。
　　——然後他靠著自己的力量，再度爬回巔峰。
　　葉修自認是個對生活沒什麼要求的人，只要有榮耀可打，一切好談。
　　即使被曾經的友人推下神壇，他也從沒對陶軒生過一絲怨氣，在他看來，這是兩個不
同價值觀碰撞後所產生的結果。
　　可是他不能原諒，陶軒竟然陷蘇沐橙至那般境地，讓她為嘉世出場的最後一場比賽，
只能贏不能輸。
　　在他的心中，有一條底限，無論如何，葉修都絕不允許對方越過。
　　「誰說他不是一個雄性的？」葉修冷冷笑道，從韓文清的身後站了出來，左手握住周
澤楷的手腕，一把將他扯到眾人面前。
　　好聲好氣地說話沒用，用數據打臉對方也不認帳，擺明就是要耍流氓，既然如此，葉
修也不會跟對方客氣，利用對方的計策反打臉回去，正是他所擅長的。
　　「周澤楷有一個雌性。」
　　在這裡，最能夠證明自己雄性資格的方式，就是擁有一個雌性伴侶。
　　「那個人，就是我。」
　　他鬆開周澤楷的手腕，沿著結實的手臂往下抓，改成緊緊扣住周澤楷的手。
　　像是嫌這個刺激不夠大似的，葉修特意舉高左手，讓眾人清楚看見兩人十指交握的模
樣。
　　「嘖嘖，得不到雌性青睞就算了，你也不用特地大張旗鼓地告訴別人啊。」對著紅一
陣青一陣白的臉色，葉修勾起慣有的微笑，大開嘲諷，「我們家的小周，可比你有出息多
了。」
　　跟喻文州並肩站在板車旁的王杰希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不該笑。
　　他們花了這麼大的心力才把葉修給繞了進去，沒想到對方早就察覺到自身的立場，並
以此為武器，毫不留情地發出攻擊。
　　葉修能夠排除情緒，冷眼旁觀地將自己當作籌碼，增加己方優勢。
　　對自己都這麼無情了，何況是對待敵人呢？
　　王杰希非常佩服能夠和他做了十年對手的韓文清。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
　　王杰希只是盯著葉修那隻曝露在陽光之下，白皙的手，恍神地想著：當初也是這樣的
一隻手，擊敗了初入榮耀聯賽的自己。
　　而當他好不容易擺脫陰霾，重整旗鼓，帶領微草奪下兩冠後，騎著掃把飛在空中的魔
術師抬頭，猛然發現——
　　那個人，那個葉修。
　　原來竟還在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一臉期盼地等待。
　　※
　　「前輩，吃嗎？」回到屋內，周澤楷熱情地從石鍋裡舀出肉湯。
　　「謝謝，我們用過早餐了……啊，文州好像還很餓。」
　　沒等葉修婉拒，喻文州帶著微笑，從他的身旁竄出，喝掉了三人份的湯。
　　看見有人如此捧場，周澤楷連忙又鑽入廚房，不一會兒又端出一個餐盤，「水果？」
　　「那我就不客氣了，周隊。」王杰希自動自發坐在餐桌前，調整了一下位置，給最後
從屋外進來的韓文清讓座。
　　「冷？」敏銳地察覺到葉修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周澤楷又從抽屜裡拿出厚重的大衣，
一件一件地給葉修穿上。
　　被三層厚重衣物給壓得動彈不得的葉修無言以對，只能轉動眼珠打量著這間被掃得太
過乾淨整齊的房舍。
　　說起來，這裡明明應該是韓文清的屋子，周澤楷卻好像比主人還明白屋內的擺設啊，
這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他跟我住。」在他對面坐下的韓文清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後，冷靜地表示，「之
前住在隔壁屋子裡，已經被夜襲過好幾次了。」
　　葉修瞪大眼睛，他自然不會以為是韓文清被人夜襲，「……是指我知道的那個夜襲嗎
？」
　　「哼。」韓文清看著他，雙手抱胸，發出一聲嗤笑，「大驚小怪。」
　　別看他現在這麼鎮定，當初從別人手下救出周澤楷時，韓文清還真想把對方的頭狠狠
按在牆壁上痛打一頓，周澤楷是雄性，就算長得比所有紅虎族的雌性都要漂亮，那也還是
個雄性！
　　「老韓，別裝了，你那個時候根本是震驚到無言了吧？」葉修聳了聳肩，乾脆地拆了
老對手的台，「說起來，你的那些族人是怎麼回事？紅虎族這麼大一個部落，有缺雌性到
這種地步嗎？」
　　葉修原以為建築在巨木上的鷹族已經夠厲害了，沒想到才剛踏入紅虎族，就被那乾淨
寬敞的石板路所折服。說起來，就算韓文清以前只會打榮耀，在這活了三十年，也不可能
不會想辦法提昇自己的生活品質，順便造福一下族人吧。
　　拿鷹族的部落和紅虎族的相比，簡直就像鄉村跟都市的差別，鷹族的獸人所用的建料
還很原始，可以說是直接就地取材，方便得很，不像這裡有這麼多人工加工過的痕跡。
　　「是不缺，不過紅仗著自己是前族長的兒子，帶著一群人到處惹事，根本無法獲得雌
性青睞。」才剛以絕對武力鎮壓完那些不安份的傢伙，韓文清想到就來氣。
　　「我看他打架好像挺厲害的。」葉修笑咪咪地詢問，他是個沒啥戰鬥力的廢渣，自然
沒有那種眼力估算對方的武力值，不過，光是從他和韓文清爭執的氣勢來看，就知道對方
是個有所底氣的獸人。
　　「算是近年來村裡的第二高手吧，不值一提。」紅虎族第一高手輕描淡寫地帶過，然
後又把視線放在葉修身旁的周澤楷身上，「我是在十年前，從距離部落有段距離的山谷下
撿到周澤楷的。」
　　那年，十來歲的周澤楷渾身是血地躺在一顆大石頭上，額角邊還源源不絕的冒出鮮血
。
　　當時正巧外出歷練的韓文清並沒有多想，只是替這個奄奄一息的小獸人做了緊急處理
，然後帶著他回到紅虎族，請求巫醫治療。
　　等到小小的周澤楷包著繃帶，臉上的血跡都被擦乾淨，靜靜地躺在床上時，韓文清才
驚覺這人長得有點眼熟。
　　除去葉修，周澤楷的長相是幾人之中變化最小的，或者說，根本沒有改變。
　　這是韓文清能夠察覺到周澤楷身份的一個契機，但壞就壞在，周澤楷那老少通吃，女
人們為之瘋狂，男人們為之忌妒的長相，放在這裡，再配上周澤楷那在榮耀之外太過柔軟
的性格，就變成了一場災難。
　　「自從三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後，黑豹族的數量已經很少了吧？」喻文州極為優雅地拿
紙擦了擦嘴，又向周澤楷要了一盤點心，一邊吃一邊說，「和三百年前的神使是同族……
當時也只是個幼仔，所以才讓紅虎族的族長與巫醫，答應收留周隊吧？」
　　韓文清點了點頭，那時的他還只是個部落勇士，沒有這麼大的權力決定周澤楷的去留
。
　　用食指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王杰希閉起眼睛，搜尋著腦中的知識，「三百年前的大戰
結束後，傷亡最慘重的豹族獸人皆不知所蹤，周隊之所以被接納，也是希望從他口中得到
關於神使的消息吧？」
　　偏偏當時的周澤楷年紀太小，根本記不了多少事，沒有用處的外族人是不會受到紅虎
族獸人歡迎的，而韓文清很快就發現，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地方。
　　「前輩。」
　　「前輩。」
　　「葉修前輩。」
　　「小周你怎麼了？」在第三次推開周澤楷靠過來的臉，葉修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以前的周澤楷就算寡言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也會向別人打招呼，畢竟，在場的除了他之
外，還有喻文州和王杰希呢。
　　而周澤楷卻只有在剛才對兩人露出極有禮貌的疏離微笑，在確認他們沒有別的需求後
，轉而眨著眼睛，兩隻眼睛像雷射光束一樣，緊緊地鎖定葉修。
　　只要葉修的視線一往外面瞟，周澤楷就會露出緊張的神色，伸手去抓葉修的衣角，深
怕對方就這樣一溜煙地從自己眼前消失。
　　「老韓，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坐在對面和旁邊的喻文州與王杰希同時看了過來，和葉修露出同樣凝重的神色，不知
道是不是錯覺，韓文清嚴肅的神色在這時反而有了一絲鬆動，若是要讓葉修來猜，那大概
是「終於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痛苦」的表情吧。
　　但韓文清怎麼可能會有這樣懦弱的表現呢，一定是我的錯覺，嗯。葉修試著說服自己
放心，可惜接下來韓文清卻操縱著大漠孤煙送出一記大招，打得三人一陣暈眩，差點找不
著南北。
　　「你說小周……只記得我？」聽完說明，葉修震驚得站了起來，膝蓋從下方撞擊到木
桌，把旁邊喻文州面前的水果給震得從盤子裡滾到桌面上。
　　「我不能確定他是在哪個時間點上接收這具身體的，但我發現周隊時，他是從高處落
下，頭部遭受重擊……」提起當時的情況，韓文清的臉色又沉重了下來，要是當時他沒有
在那裡發現周澤楷，估計人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
　　「韓隊是指，可能是周隊來到這裡後，又撞到了頭，導致記憶混亂了？」喻文州慢條
斯理地把桌上的混亂給一一整理乾淨，又開始剝橘子。
　　葉修轉頭看著幾乎把半個身體靠在自己身上的周澤楷，又回頭往對桌的韓文清挑眉，
修長的食指輕敲桌面，「這麼狗血的劇情，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唔！文州，這太酸了
。」
　　喻文州舔了舔剛才按上葉修唇瓣的手指，彎彎唇角，把剩下的橘子一口吃光，從善如
流地換了個食物繼續餵投。
　　屋內的氣氛一滯，葉修楞了楞，正想開口揶揄對面的韓文清，右手手臂就被人一把扯
住。
　　「前輩……」
　　身材修長的周澤楷，辛苦地把自己縮在葉修腳邊，仰著頭，那雙眼睛流露出如紅寶石
般燦爛的光彩，射得葉修一陣暈眩。
　　周澤楷明明沒有說話，但葉修卻硬是從那雙眼睛裡，看見了所有包含信賴與歡欣等所
有美好的情緒，然後，只把這些寶物，獻給一個人。
　　葉修沒有回應這聲叫喚，只是任憑周澤楷拉著自己右手，用另外一隻手輕輕爬梳著對
方的黑髮。
　　周澤楷的髮質比一般的獸人還要光澤柔順，氣色紅潤，還有體力和獸人對峙，顯見韓
文清對這位後輩照顧得有多好。
　　「他沒有關於我的記憶，一開始我靠近時，就會躲到床下或者石頭縫隙裡發抖，很難
抓。」接觸到葉修詢問的視線，韓文清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用食指跟大拇指捏了捏自己
的眉心，「好不容易混熟了，他對於殺死獵物那種血腥的行為，根本無法接受，訓練時還
會下意識地保護雙手……部落裡不養閒人，我只好讓他和那些雌性一起工作。」
　　從這一段話裡，王杰希完全能夠體會，這種單親爸爸的辛苦。
　　「老韓，你養個孩子也真不容易。」葉修也不禁嘆了口氣，韓文清不是會開這種無聊
玩笑的人，周澤楷也不是。這種宛如蘇沐橙才會看的八點檔劇情，竟真實地在葉修等人身
邊上演。
　　直到周澤楷像條小尾巴似的，整天不停地在葉修身後打轉時，葉修終於放棄了，他選
擇勇敢地面對周澤楷那雙太過真誠明亮的目光。
　　一回頭就能看見那張聯盟第一的臉，套句藍雨鄭軒的話，實在是壓力山大。
　　「小周，你連我上廁所都要跟，好像不太好啊。」對於這種像是小狗一樣的眼神，葉
修沒辦法開啟嘲諷模式，只能婉轉地表示意見。
　　周澤楷幾乎和韓文清一樣高，等於比葉修高出一個頭，但竟然能用仰望的角度凝視葉
修。那張俊美無雙的上配上一對濕漉漉的紅色眼眸，幾乎刺中了葉修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仔細一看，周澤楷雖然長得很高，但和其他雄性一比，身材卻顯得太過單薄，難怪會
被認為「不像雄性」。
　　不像雄性的周澤楷被葉修阻止無法前進，歪頭想了想，等到葉修從廁所門口走出來時
，就看見一隻大黑豹正蹲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周澤楷踩著輕盈無聲的腳步，朝葉修走來，毛茸茸的黑色頭顱剛好頂在葉修的胸前。
　　「……糟糕。」
　　望著那雙紅寶石般的純粹眼神，葉修突然覺得這樣的周澤楷，好像有點可愛。他伸手
揪住大黑豹的耳朵，又捏又揉，周澤楷蹲在原地，微微瞇起紅眸，乖巧地沒有任何反抗，
只是那隻長長的尾巴，悄悄地繞上了葉修的小腿。
　　「看到你們相處融洽，我就放心了。」葉修一回頭，看見王杰希雙手放在身後，從屋
內慢慢地踱步走進後院。
　　葉修瞪了王杰希一眼，這傢伙說話真是怎麼聽怎麼古怪。
　　剛才葉修跑去屋外上完廁所，看著天空難得出現的太陽，就帶著他的小尾巴在附近散
步。話雖如此，冬日的陽光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作用，外頭的溫度依然偏低，在看到王杰希
手上拿著的大衣時，葉修才突然覺得有點冷。
　　「要過冬，我得回去鷹族一趟才行。」王杰希把衣服披在葉修身上，低頭替他扣上鈕
扣。
　　現在是初冬，雪量還沒大到封路的地步，憑王杰希的速度，還來得及回去做禦寒與囤
積糧食的準備。
　　他雖然也想和葉修在紅虎部落裡過冬，但他是下屆的巫醫人選，這樣的地位，讓王杰
希不允許他做出如此任性的舉動。
　　「老王啊，看來你無論到哪裡，都很操勞呢。」葉修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
肩膀。
　　當他想把手收回時，王杰希順勢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等到來年開春……葉修，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放開葉修的手，目光灼灼地直盯
著葉修，絲毫不允許對方逃避。
　　什麼準備？葉修不想懂，但直到隔天清晨，望著王杰希越飛越遠的背影時，這幾天忙
得不見蹤影的喻文州也出現了。
　　「敢情你們是說好了對吧？」
　　「哪有的事，一切只是巧合。」從第一場初雪開始，幾乎整天不停進食的喻文州手上
總算沒了食物，改為捧著自己微凸的小腹，站在葉修面前。
　　看著那明顯不正常的體態，葉修雖然擔心，仍舊嘴上不饒人，「文州，你這是懷胎幾
個月了？」
　　「雄性是不會懷孕的，葉神。」喻文州毫無脾氣地任他取笑，藉著身高優勢，往前走
了一步，將葉修整個人抱在懷中，「明年見啦，葉修。」
　　葉修早就注意到了，再聯想到對方整天跑得不見人影，回來時滿身泥巴，「冬眠的洞
穴挖好了？」
　　蛇是會冬眠的。
　　雖然獸人有人類的型態，也不能違背自然的定律。
　　「就算是我，也需要好好睡上一覺。」喻文州將臉埋在葉修的脖頸之間，唇瓣似有若
無地掃過葉修白皙敏感的肌膚，「好好聽韓隊的話，不要隨便跑出去拉仇恨值，嗯？」
　　「說得好像我只會搗蛋，都不會幹正事似的。」
　　「呵呵……如果有人惹你厭煩了，委屈你暫時憋著，等我醒來後再給你報仇，你想怎
麼報就怎麼報。」大概是分離在即，喻文州簡直就像是被黃少天附體，一直喋喋不休地叨
念，「托韓隊的福，給了我許多方便，洞穴距離這裡不遠，如果你有危險，只要大聲叫我
就行了。」
　　「得了吧，我還真怕你有起床氣，一睜眼就把我給吞了呢。」如果可以避免，喻文州
怎麼可能會放下他獨自沉眠呢？葉修搖頭笑著將他推開，「果然，你們是沒辦法抗拒天性
的。」
　　感受到葉修未竟的話中之意，喻文州竟罕見地斂起了笑容。他沒有再移動，只是微微
傾斜著上半身，鼻尖幾乎要貼上葉修的臉頰，卻沒有真正觸碰到。
　　「葉修。」他的氣息輕輕吐在葉修的額頭上，撥動了他的瀏海，「我們有很多無可奈
何的過去，但是，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
　　就像明知冠軍只有一個，而我們依舊拚上我們最精華的歲月，去追逐那道最遙遠的光
。
　　喻文州的笑聲在葉修的耳邊響起。
　　「都是一樣的。」
　　葉修閉上眼睛。
　　他沒有任何抗拒地接受了落在額頭上的那一吻。
　　當喻文州的氣息遠去時，葉修慢慢轉身，看見了佇在門邊的周澤楷與韓文清。
　　一個嚴肅兇惡，一個俊美帥氣，相異的兩人站在一起，卻奇妙地散發著相同的氛圍。
　　站在清晨的陽光下，葉修將裹在身上的毛皮大衣又拉緊了些，笑著往屋內方向走去。
　　在穿過兩人中間時，葉修瞄見韓文清的左手動了動，但終究沒有抬起；而周澤楷毫不
猶豫地抓住了他的衣角，神色充滿關切。
　　「不用擔心。」葉修笑著對兩人說。
　　也對過去的自己，還有未來的自己這麼說。
　　就像他曾經跌落谷底，又再次走上巔峰，並有幸帶領著一隻優秀的團隊，贏得榮耀。
　　「我會過得很好的。」
　　然後將一切榮光放入心底，靜默無語，直至永恆。

癡癡的在等著煩煩上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