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可我明白你會等待。
《十月桔梗》
範耘坐在吧檯的陰影處,看著男人的側臉出神。
距離有些遠,他聽不見他與訪客的談話,但大概能猜到居中的人是即席口譯。桌上幾隻
酒杯,盛著誘人的紅寶石色,他看見他逐一聞過香氣,最後選了其中一杯淺酌。放下酒
杯的他笑得優雅,說了幾句,而透過翻譯,對坐安靜看著他的紅棕髮色男子,也點頭露
出爽朗的笑容。
端起威士忌,裏頭的冰等不到他回神就融了,成了杯比例微妙的兌水。口感略差,但範
耘並不介意,眼神依舊鎖在那人身上,一秒也離不開。
「那是洛朗特先生。」用蘇打水換掉威士忌水晶杯,小諒順著範耘的視線看了眼,淡淡
開口,「明年度的合作對象。他的酒莊在法國波亞克,喬少幾個月前飛去看過,說品質
很好,不會輸給五大。」
「我沒想過,這裡的酒會是老闆親自去挑的。」
「喬少有他自己的堅持。每年十一月他也一定會飛北義,去梅拉諾酒節,就為了挑到風
格獨特的釀酒師的作品,也有機會遇到很棒的非義大利酒莊去參展。」
回頭看著青年,那張臉上,是不符年齡的成熟,說出的話,也遠比他預期的更為專業。
範耘不住感嘆:「你也很了解呢。」比起來,他對酒的認識不過皮毛,只好過完全不沾
酒、或不碰純酒的人。
小諒笑一笑,「因為我陪他去過。他說什麼也要我去看看,那個酒節裡也有美食展覽。」
「是這樣啊。」
「這就是喬少的堅持。平常的他很隨和,也給我們很大的自由,但關於這間店提供的酒
和服務,他嚴格要求所有人必須認識和了解,工讀生也一樣。」青年停了半晌,又說:
「品酒也是,他在開店後才從零開始學,很辛苦,但他逼著自己撐到現在。」
範耘沒接話。他想,青年大概是不清楚喬未晞是為什麼努力。那個男人除了和他最親暱
的妹妹,對誰都沒有說出真相。
但是誰都看得明白喬未晞有多拚命。
在這之前,除了尷尬到令人記憶猶新的一吻,他早已淡忘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學弟,畢業
典禮那天說過什麼,也幾乎沒有印象。只是很普通地,對給自己的關心祝福,送上該有
的感謝與回禮,從未思考過,他的公平對待可能改變誰的人生。
他突然覺得自己幸運。
父母不曾要求他做到完美優秀,作晚輩們的榜樣,記得父親笑著說過:從錯中學誰都知
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補考拿滿分。他們清楚起跑點和奔跑的速度都不同,自然不要
求他必須跑在誰的前頭。
範檠調侃過他:是你的自律超過他們的期待,才不覺得那些要求很無理吧。或許真是如
此,但他終究不覺得被誰虧欠、誰又偏心誰。他的努力或多或少都能得到回報。
喬未晞卻不然。就算妹妹不這麼優秀,他依然會被放到下個天秤上,和一個又一個,陌
生到連長相都記不住的晚輩比較。他試著做好,卻只換來更多的批評和嫌棄。
他的人生一直沒有公平,只有責備。
到今天,二十七歲的他變得英俊好看,酒吧也做出成績,他卻仍然不敢多給自己一些肯
定。過往的一切,是難以撫平的疤,看著,或許能激起好勝與堅強,卻又讓人自卑。
究竟愛不愛他?問題的答案,範耘其實沒有半點猶豫。
他明白自己根本離不開他。
他只是沒有把握,自己能帶喬未晞走出陰影。他也不知道,給出的擁抱是不是太膚淺,
溫柔是不是太廉價。他想給那個很愛他的人最好的感情歸屬,卻不敢肯定自己的準備足
不足夠。
這短短五六天的日子裡,範耘在家裡等門、等訊息,體會著喬未晞的寂寞。他從來不曉
得,關上電視這房子便安靜得讓人慌,也突然發覺,半夜不過下床喝杯水的時間,床便
會徹底地失去了溫度。
寂寞也讓他想起來,喬未晞可以因為自己隨口說:今天的晚餐很好吃。便開心一整晚,
連道晚安的語尾都上揚。喬未泱說的沒錯,他不需要想著如何回報,只需要一句:你做
得很好、很努力了。
這麼簡單就夠了。
喝著退了冰的蘇打水,他再度把視線轉向那桌。喬未晞確實瘦了,身上的西裝不如以往
筆挺合身,下顎線條也變得明顯,人卻依然耀眼。品酒,交談,一舉一動都是那麼成熟
漂亮。
曾幾何時,怯懦的、無法留在自己眼底心裡的那個青年,為了追求自己,蛻變成眼前優
雅又自信的男人。
範耘看著,只覺得心頭一熱。
似乎是談得差不多,兩人起身握手,洛朗特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這大概會是場愉快的
合作。範耘想,在喬未晞收拾桌上的資料與合約,口譯和洛朗特寒暄的時候,喝下最後
一口水,朝小諒點頭示意,迅速結帳離開。
約好明晚回家,他並不想提前打擾對方。至於接到他今天會客的消息,便請了半天假過
來,只是想止住想念。看看平時見不到的、精明幹練的他,更多的,是滿足自己想看他
一眼的渴望。
步出Infatuated的大門,範耘想起喬未晞說的,那個不想問、也不覺得自己能回答的問
題,如今已經找到解答了。他現在就想走到他面前,告訴他:
你真的讓我感到很驕傲。我喜歡你。
喬未晞回到家是週五晚上,接近十一點的時間。
才要換下皮鞋,熟悉的腳步聲走近,抬頭就見男人拿過他擱在玄關地上的公事包,往客
廳去。看著那背影,他微愣,連脫鞋的動作都停下。
爭執發生前,替晚歸的對方收拾整理,確實是習慣。但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只是背影,他卻隱約感受到他的柔軟。像正式開始同居時那樣,面對自己的疲憊,男人
總是半句話不說,默默接過他的公事包和西裝,但他能看出那張冷淡的臉,上頭染著的
心疼與溫柔。
突如其來的體貼有些不真實,卻也不恐怖。明明前幾週,男人只一個錯拍的呼吸,就會
令他渾身緊繃的,現在他卻意外平靜。喬未晞不明白,這樣的轉變,是因為早已做足心
理準備,或自己真的萌生了坦然面對一切的決心。
其實只是因為愛他。他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因為太喜歡了,所以連那樣隱約的微少的
好,自己都不可能抵抗。
他走進去,男人聽著重播的夜線新聞,在廚房溫牛奶。正猶豫該說些什麼,對方倒先開
了口,說:「你看起來很累,先去洗澡。」
看著範耘一身襯衫領帶,他忍不住反問:「你呢?」
「有點餓,隨便弄點東西吃。」他從烤箱拿出吐司抹醬,「吃完也不能馬上洗。」
「嗯。」
其實他該要對方先洗,殿後的他才能在沐浴後,接著整理浴室,那是兩人約好的。但他
確實累了。
確認合約細節,比預期的更繁瑣耗時。昨天傍晚談成後便著手修改,全部處理完,竟又
是中午了;傍晚有貴賓得親自接待,他小睡片刻,起床淋浴,草草用過不知該說午還是
晚餐的三明治,便又陷入忙碌。
能在午夜前到家,已屬不可思議,再沒力氣和男人堅持這些。
沖洗後,浸在對方放好的溫熱的水中,喬未晞倦得幾乎就要這麼睡去。最後是被男人的
敲門聲喚回意識。他開門,抱歉都還沒說出口,便被帶到客廳吹頭。
「這是最後了嗎?」在棕髮被溫柔撥弄的時候,他忍不住問。
沒有停手,範耘平淡地反問:「怎麼這麼說?」
「可能是太久沒有了,也不期待會有。」突如其來的悉心呵護,他看著,像看見風雨欲
來前的天晴,「並不是討厭你這樣,想念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討厭呢。我只是不明
白為什麼。」
手下漸乾的棕髮摸著是熟悉的蓬軟,範耘關了吹風機,用手梳順瀏海,接著輕輕覆上那
微涼的手背。喬未晞愣了下,但也不反抗,只抬起眼安靜地看他。
「領帶夾,你收起來了嗎?」
「嗯。」
其實有想過就這麼扔了,總好過看著難受。可他捨不得。
他不知道男人在扯下它的瞬間是否想起什麼,又怎麼看它。他只知道,自己狠不下心拋
棄那上頭的無數回憶。
看著便想起他的吻、他的愛撫、他彆扭的溫柔;想起告白夜,那怎樣也掩飾不住的青澀
害臊;想起在晨光中喚醒自己的平穩心跳,還有他被吻醒後慵懶的笑。
怎麼可能不難受呢。但如果那便是最後,除了回憶,他什麼也不剩。
是因為這樣才留著的。
手上傳來的力度將喬未晞帶回現實。他先是輕輕掙扎,得不到回應,才抬起眼和男人對
視。看著那雙眼中的疑惑,範耘只說:「那把它拿出來吧。」接著便鬆了手。
明白不行動大概就會這樣陷入沉默,喬未晞起身,回書房拿出裝著領帶夾的硬盒。範耘
接過打開,安靜看著印象中一樣漂亮的銀黑色,許久沒有說話。在喬未晞想,他該把它
退回來了的時候,卻聽見對方問:「可以替我戴上嗎?」
沒能反應過來,他愣住,直到範耘又問一次才回過神。
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為什麼?」
「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再替我戴上。我還能收下它嗎?」
其實沒有得到答案,但他還是伸手替他別上了。是為了這個才讓自己先洗,也不換下襯
衫領帶的嗎?他猜想,覺得男人彆扭得可愛,又熟悉得讓他眼眶泛熱。
「與其被揭穿,不如自己承認比較不丟人。」像是看透了他,範耘笑一笑,說:「確實
是這樣才讓你先洗澡。」
「那也可以直接地告訴我,你收下它的理由嗎。是原諒了,還是只因為喜歡這個禮物。」
「是我接受你的坦白。」
「嗯,謝謝。」喬未晞笑了。
就因為明白對方個性,知道那等同於原諒,才能發自內心地笑。男人就像小諒說的,給
出了很好的答案,理性的,公平的。所以他才會這樣喜歡他。
他其實不奢求立刻回復到以往的親暱。被接受了,便有重新開始的可能性,只要不絕望
便是希望。喬未晞想著,以為這就是結束,範耘卻突然撫上他的髮,輕聲說: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再回到客廳,範耘將手中的絨面盒子遞給喬未晞。他接過來看,不太大,掌心可以包住
的尺寸,便隨口說了一句:「像裝戒指的盒子。」才說完,耳朵便微微紅了。誰都清楚
交往關係中的戒指代表什麼。
看出他赧然,範耘卻也沒多戲弄他。搖搖頭,就是不願直說盒裡究竟裝著什麼,只眼神
示意他打開。
確實不是戒指。看著盒中的璀璨,喬未晞清楚聽見自己失速的心跳。
那是淡粉色的耳鑽。
還來不及防備,範耘便抬起他的臉。指腹貼著他的唇撫過,最後摸上他的左耳,一次又
一次輕揉他沐浴後就空著的耳洞。
「戴上這個,你就是我的家貓了。」他低聲說,撫弄的動作更加溫柔,「我不會放你走
的,範耘就是這麼不講理。這樣,你還要嗎?」
「我可以要嗎?」喬未晞問。再怎麼試著穩住呼吸,也止不住聲音中的顫抖。
「它本來就是你的,無所謂可不可以。」早在出國進修前就買好,只是一直找不到時機
給,「就算你不收,還是你的東西。哪天你改變主意收下,我就默認你願意當我的家貓
了。」
「霸道。」
「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沒有說不要。」
「那我就當你是答應我了。」
拿起耳鑽替他戴上,範耘不曉得,自己有沒有完美掩飾緊張。不過那無所謂。他想,他
能感覺到喬未晞也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還是想念對方笑著、眼中倒映著自己的模樣。
那麼樣地喜歡彼此。
「未晞。」才喊出口,坐著的人便站起身,把臉埋上他的肩膀。摟住他,範耘湊近那染
上粉色的耳廓說:「歡迎回家。」
悶在他肩上的回應明明很模糊,範耘卻聽得再清楚不過。他順著喬未晞的背脊摩娑,感
受他早已不再安穩的呼吸,再度開口。
「還有,抱歉,我回來了。」
這次他被推開,然後一個巍顫顫的吻印了上來。唇舌交纏前,他看見那雙緊閉的眼,和
掛著淚的睫毛。範耘沒把心疼說出口,只是吻他。奪去所有空氣那樣地吻住他。
那一刻,他的世界終於不再是孤單一人。
夜燈亮起,映入眼中的,是戀人酡紅的臉。
見慣了對方放浪,眼前意外的生澀模樣,範耘看著,竟也有些手足無措。
沒想過只一個深吻,便能讓人亂了氣息。喬未晞仰躺著輕喘,眼神迷離,勾著範耘脖子
的手,也幾乎被抽乾了力氣。
他的浴袍帶子在倒上床的時候被弄鬆了。兩襟敞開著,半褪不褪的,誘人的鎖骨和胸腹
線條一覽無遺。範耘忍不住,在那片白皙上留了印,又因為喬未晞的呻吟,抬頭低咒,
再次封住他溼潤的唇。
明明做過那麼多次,什麼花樣沒玩過呢,這一夜的溫存,卻格外清純。
領帶、襯衫、褲頭拉鍊,解著男人的衣服,喬未晞比任何一次都要笨拙,臉也紅了。範
耘卻只是看,時不時俯下身吻他,又或撫摸他發燙的臉頰。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他還沒問,卻大概能猜到,戀人的第一次是給了自己。
去酒吧坐幾夜,套了調酒師的話,他知道了喬未晞幾乎不玩一夜情,少數幾次,對象也
都是接受方。而那個據說曾是他床伴的男人,範耘很清楚,他們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因
為那人親口對他說的一句,他消受不起。
他回想兩人第一次上床,那晚的喬未晞不像是沒有經驗。但他想,九年的祕密都能藏,
一小時的浪蕩,又怎麼不能演。
而今晚不同。挑釁的浪語,範耘一句都沒能聽見,只有幾乎要弄瘋他的溼熱喘息。因為
已經坦承一切,不需要偽裝了,現在的模樣,便是和喜歡的人初次做愛時會有的生澀。
攀著男人的肩,喬未晞放任範耘在身上點火。欲望弄得他眼角一片潮溼,表情可憐得讓
人想弄壞這具漂亮身體。
簡直不能更可愛了。
範耘幫著喬未晞褪去自己的西裝褲,也扯開了他的浴袍。又一個深吻後,他湊近他的耳
邊,身下的人卻突然微弱地掙扎閃躲。
「怎麼了?」
「耳環……沒有拿下來……」他不想他的男人受傷。
「戴著。」範耘卻回得霸道,還故意咬上那只耳朵舔吻,「我現在不想要拿掉家貓的項
圈。」
最後的力氣用在掙扎,而理智則在耳後被烙下吻痕的時候,燒得一點也沒剩下。喬未晞
只記得自己不停索求著親吻,而男人也一次次溫柔地回應。
範耘伸手,摸著他細嫩的大腿內側,磨人的慢。手指碰過的地方很熱,禁欲許久經不起
刺激的身體,似乎又更加敏感。最後他在對方無助的顫抖中,俯下身,含住那飽脹的欲
望,聽見喬未晞幾近哭泣的呻吟。
他在對方高潮前停下動作,直起身體看他, 笑得壞心。但很快的,便沒辦法再維持他
的游刃有餘。
忍不住欲望折騰,喬未晞咬住唇,一面撫弄自己的性器,一面喘息著喊範耘的名字。
那畫面,是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住。
理智被欲望沖散,前戲也變得難熬。範耘的動作說不上溫柔,喬未晞卻沒感受到疼痛。
早習慣了這個男人的一切,在體內放肆的三指也一樣的。他晃起腰,性器到腿間都沾滿
溼黏。
模糊的視線裡映出範耘忍耐的表情。怕弄傷他,所以耐著性子不願就這麼進入。於是喬
未晞笑了,輕輕喊他,「範耘。」
「嗯?」
「抱我。我想要。」
幾乎是下一秒,範耘的硬挺便填滿了他。很熱,很脹的。喬未晞顫抖著,明明自己的身
體也發燙,卻還是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除了呻吟,他再沒什麼能做的事。被分開的雙腿,不知什麼時候,勾上了範耘的腰,在
他挺進時把自己也推向他。抱著他的背,難耐時又控制不住地抓,他把自己的全部都交
給對方。到最後,連呻吟都沒有了,聲音淹沒在令人暈眩的吻中。
範耘在喬未晞第一次弄溼他們的下腹後,停下來喘息。他稍微退了出來,看著自己還未
被滿足的欲望,又吻了上去。
「套子沒髒。」雙唇分開後,他改舔著對方耳下的那處敏感,「我想拔掉了,直接進到
你的裡面。」
「不行……」喬未晞想按住對方作勢拿掉套子的手,卻沒有力氣,臉上混著情欲的驚慌
委屈,可憐又誘人。
沒想過會被擁抱,事前清理自然也是沒有的。不想弄髒對方,讓男人戴保險套進來是他
的底限了。不過一句話,就像把他剝光,羞恥感全成了積在眼中的水霧。見他這樣,範
耘笑一笑,輕聲地哄:
「抱歉,不欺負你了,抱緊我吧。」
不等他回應,範耘再度挺進,一次一次,逼得喬未晞在他背上劃出淺淺紅痕。情動的淚
水弄溼了枕套,床單和呼吸,也全都紊亂得一團糟。
最後,他們十指緊扣,在唇舌糾纏中達到高潮。
那之後,是怎麼被帶進浴室沖洗的,喬未晞沒什麼印象了。困倦模糊了大部分的記憶,
他卻還記得,自己躺在範耘懷裡,而男人用沾滿泡沫的手,撫過他每一處沾著水氣的肌
膚。
他在那雙手的按壓下,不住細細呻吟。手的主人停下動作,扳過他的臉,低聲喃喃:你
再這樣,澡就又要白洗了。才消褪沒多久的熱度又湧上來,失去思考能力的他,就那樣
舔上男人的唇。
若不是範耘還有那麼一點僅存的理智,他們恐怕是真走不出浴室。
半閉著眼,他看著男人坐在身旁吹頭髮,接著熄燈躺進被單。這次他們面對著,距離近
到能感受對方的吐息。意識遠去前喬未晞問:吶,還能繼續抱緊你嗎。
還沒來得及聽見範耘回答,他已被熟悉的體溫包圍著睡去,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