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蹦夏卡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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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瑞文】十年之約07
十五
王博文回北京的時候,北京正在化雪,冷都浸到骨髓裡。
他一下飛機就去電台錄節目,有零星的幾個粉絲還在門口等他下班。他有點感動,出來
的時候依次跟他們擁抱。等回到孟瑞的別墅,天已經全黑了。
一推開門就看到客廳一片狼藉,像是剛開完party的樣子。喊了幾聲沒人應,他琢磨著孟
瑞是喝大了,就蹲在茶几前收拾東西。啤酒灑得到處都是,王博文得跪在地上用抹布擦
才能弄乾淨,他手撐著沙發麵去夠沙發底下的縫隙,手摸到個什麼東西。
掃出來一看,是個避孕套。
用過的。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來,王博文趕緊把手上的東西扔進垃圾桶。打開門一看,竟然是李喬
。她拎著個小手提包,顯然很驚訝。
「我還在想他喝醉了別不知道開門,」李喬踩著個高跟鞋,這是王博文第一次看她素顏
,皮膚不像鏡頭上那麼好但還是美得動人,她熟門熟路地進屋在茶几上翻了半天才找著
戒指,套在中指上,「你是他朋友嗎?他喝高了你照應一下唄,我先走了。」
李喬顯然忘了見過他的事情,拽了拽身上披的衣服就離開了。王博文認得那件衣服,是
孟瑞常穿的大衣,他冷的時候孟瑞也曾經披在他肩膀上。
李喬走了以後,王博文蹲在地上繼續收拾殘局。啤酒和亂七八糟的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
道刺激地他眼睛生疼,但是他還是一下一下機械地擦著桌子,一下一下……
「小白?」起夜的孟瑞聽到動靜,他勉強清醒了點,看樓下的燈亮著,走到樓梯口朝客
廳看卻沒有人影,迷迷糊糊又倒回去睡了。
王博文走在路上,郊區的晚上靜得連一隻蟲都不叫。他沒拿外套,冷得縮起身子,像個
舔傷口的小動物。也許是地方太大的原因,他竟然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上一次有這
樣的感覺還是剛剛離開國家隊的時候,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去參加各種各樣的選秀活動
,那是一種很難描述的巨大的空洞。每天結束以後,拖著疲憊的身體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這個城市有四千多萬常住人口,但是沒有一個人和自己發生關聯。
以前沒見到這些事的時候,他總是假裝自己不知道,然後奢望這個人總是有那麼一點點
喜歡自己的吧。小心翼翼地守著心中那個約定在孟瑞身邊待到現在,貪婪地接受那些幻
影一樣的溫柔和寵溺。他總說自己是個小孩兒,說把自己寵壞了。誰說不是呢?但其實
王博文總是很害怕,怕下一次任性的時候孟瑞會不耐煩地甩手就走。他只能用這樣的方
式來填補自己心中那點可憐的安全感,像莫名其妙就哭鬧的小孩。
「他身邊有太多人了,我可受不了這委屈。」二十多歲的時候他還會說這樣的話,讓孟
瑞都手足無措慌張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後來還不是心甘情願地吞了這些委屈,越發小心
翼翼地隱瞞自己的情感。有時候伸出一點點觸角想去試探,卻都能被孟瑞滴水不漏地擋
回來。
他有時候甚至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一輩子也挺好,孟瑞再怎麼在外面玩,終究還是要
回家的,他曾經以為那棟別墅是他和孟瑞的家……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早先還有
期待,現在心反倒像被抽乾水分一樣一天比一天枯萎下去。這十年來,他交過的幾個女
朋友,其實不過是跟孟瑞賭氣,賭來賭去終究還是自己憋著一口氣。孟瑞甚至還替他想
得周到,要給他介紹個十全十美的女朋友,年輕可愛還有相似的生活經歷,真是不錯呢
。
他大概早就不記得了吧,當初出不了戲的不堪,現在這個執迷不悟的鬼樣子,都只是自
己而已。
他想得出神,也沒注意自己已經走到了大路上,就在來去的車流中搖搖晃晃地走著。司
機的喇叭都打成了一鍋粥,王博文卻像失了魂一樣置若罔聞。
「你有病啊!」
有人差點撞上他,甩了車門下來就指著他罵。
「對不起。」王博文還有點恍惚,道了歉就又要往前走。
「走什麼走!」那個彪形大漢一把揪住王博文的後領子把他拎回來,「我說你這人怎麼
回事,要找死啊?」
王博文也沒反應,低著腦袋橫豎不說一句話。彪形大漢正要發火,卻被人握住拳頭。
「對不起啊兄弟,這是我朋友,我帶他走。這是我名片,車子有什麼問題儘管聯繫我。
」
十六
王博文醒過來的時候,被太陽刺了下眼睛。他難受地一偏腦袋,馬上有人扶住他,給他
額頭上換了塊涼涼的東西。
「朦朧?」他看清人,一開口聲音有些啞。
「怎麼啞成這樣,別說話了,」於朦朧給他扯扯被子,「難過就再睡會。你是不是有毛
病?發燒了還在外面走,嚇我一跳。」
王博文這才想起來昨晚的事,他想到李喬,想到她披著的外套,垃圾桶裡那個廢棄的避
孕套。後知後覺地才喉嚨泛酸,他想仰起腦袋,卻還是沒壓抑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來
。
這下真把於朦朧嚇傻了,他手忙腳亂地去給人擦眼淚,看人也不說話,就呆呆地看著天
花板。他也是沒辦法了:「孟瑞?」
王博文搖搖頭,大概是生病的原因,他覺得全身哪兒都不太受控制。半天才緩過勁來,
他想咳嗽又咳不出來,只輕輕搖了搖頭。
「得了吧,除了他還能有誰?」於朦朧左右也能猜個大概,孟瑞不待見他,他倒是很關
注對方,知道昨晚上他在自己家弄了個趴。娛樂圈這點渾水誰不知道,留個個把人過夜
也是正常。
「你說就他有什麼好?說話沒譜,做事就跟玩兒一樣。長得還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值得
你惦記這麼多年?」王博文給他這話逗笑了,他睫毛上還蹭著點眼淚水,這樣一笑起來
顯得特別傻氣,整得於朦朧也沒脾氣了。
吃飯的時候王博文燒退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下床來,看飯桌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有些
尷尬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白?坐啊。」梁先生衝他笑了下,王博文才挪到最近的位置坐了。他見過這個人幾
次,算是於朦朧現在的固定伴侶吧,好像是個老闆,於朦朧身邊的人換了又換,這算是
維持得最久的關係了。
於朦朧端了個湯上來,才讓阿姨去樓上收拾房間。他坐在王博文身邊,看他沒什麼心情
,便又去捅捅一旁的梁先生。
「合約。」於朦朧的口氣有些像撒嬌,梁先生湊過來很自然地親了下他嘴唇。看得王博
文更尷尬了,低著腦袋快要埋到飯裡。
於朦朧敲敲他腦袋,將幾張紙遞到他面前。王博文還是低著頭,慢吞吞地看了好一會,
是一份經紀公司的合約,業內很有名的大公司。
「你怎麼知道的?」他有點不敢置信,抬頭看眼於朦朧。
「簽就是了。」對方只是塞給他一支筆,催促他簽字。
王博文握著筆好一會兒,盯著合同書很久,看到字都恍惚了,才突然放下筆:「謝謝你
朦朧。」
「你不唱歌了?」於朦朧有點急,梁先生攔住他,誠懇地看著王博文:「小白,你是個
有實力的歌手。我簽你,也是為了公司考慮,你不用有負擔。」
「你們是不是太緊張了,我就是想休息一下。」王博文笑得很輕鬆,埋著腦袋繼續吃他
的飯,任憑於朦朧再怎麼掰扯他也不說話了。
十七
孟瑞覺得自己快爆炸,酒精好像還塞在腦子裡。他光腳叼著個牙刷去撕日曆,12月10日
。
他早上才看到昨晚何亞萌給他發的短信,說時盞打個電話來哭唧唧的,說王博文拒絕她
。孟瑞也是不太懂,明明三個人在一塊的時候氣氛還是挺好的,怎麼他們兩單獨在一塊
就出狀況?他站在洗手台前想了一個刷牙的時間,也沒想出來王博文到底喜歡啥樣的。
下樓正準備叫個鐘點工,沒想到客廳很乾淨,就是還有點殘留的酒味兒。孟瑞覺得挺詭
異的,他那幫亂七八糟的朋友,還知道給他收拾?昨晚孟瑞組了個局兒,主要也是探探
《我是歌王》這個節目的口風。拜託自己朋友把那個製作人也給忽悠來了,沒想到對方
還挺生氣,給的回應是聯繫了對方經紀人,但是對方說不接王博文的工作了,合約月底
到期。
這麼大的事小孩兒也不跟他說一句,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加起來讓孟瑞的情緒相當煩躁
,他洗了個澡才想起來按理說昨晚王博文就應該到北京了。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他也沒
想太多,大概是又接了其他工作,收拾收拾自己下午約了何亞萌和她老公在他們公司樓
下的咖啡館碰面。
「幹嘛啊這麼嚴肅?」何亞萌看著黑臉的孟瑞,就他這狀態絕對一點就燃。
「煩,」孟瑞出來得急,劉海也沒打理好胡亂搭在頭上,他煩躁地抓抓頭髮,「喝什麼
?我請。」
「我可不敢喝,」何亞萌笑了笑,手肘去捅一旁的老公,「你敢喝?」
何先生點了三杯咖啡,等服務員走了,才看著孟瑞等他說話。他們也是老朋友了,還是
通過孟瑞才認識的何亞萌。
「老何,你們公司有擴展業務的打算嗎?」
「什麼?」
「之前一直專注在拍戲這方面吧,手下的藝人也有點侷限了,要出唱片還得另外簽約。
」
「我們才剛起步,是有這個想法,但是資金方面……」何先生有點驚訝地看了眼何亞萌
,孟瑞是有做過生意,但是自有的護膚品牌也早就轉讓給了別人,只持有部分股份,「
難道你有興趣?」
「資金我可以投一部分,其他的再想辦法,」孟瑞喝了口面前的拿鐵,「先有這個想法
比較重要。」
「小白……出事了?」何亞萌被旁邊的老公踩了好幾腳,才開口問。
「沒事,就是合約到期了。再把他放在別的公司我也不放心。」
孟瑞的語速很快,看起來有點急,何亞萌也沒辦法回看了何先生一眼。何先生斟酌了一
下才開口:「孟瑞,你也知道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考慮董事和股東的權益,這事風險
太大了,恐怕董事會也通……」
「我合約也快到期了。」
「這……」何先生有點懵,「你公司的待遇我們……」
「不需要,我簽你們的約,入你們的股,這樣可以把風險降得最低,」孟瑞喝乾了手邊
的咖啡,「老何,這事也不急,大不了讓小白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
「咳,老何,你去公司給我拿個創口貼。」
何亞萌趕緊給何先生使眼色,何先生從善如流趕緊撤了。
「什麼事?」孟瑞挑眉看著何亞萌,沒什麼耐心的樣子。
何亞萌有點想扇他:「你問過小白沒?你這意思要包養他?」
「他合約到期了,還想繼續唱歌,我給他找個公司,有什麼問題?」
「我說孟大少爺,」孟瑞口氣不太好,何亞萌嘗試換個角度跟他說,「你給小白找女友
,目的是什麼?想讓他結婚生孩子?反正不能跟你一樣不帶譜兒的過唄。可是你有沒有
問過他真正想要什麼?你又……誒,孟瑞?」
孟瑞一轉頭看見窗外走過個人,仔細盯了幾秒,突然起身幾步就出了咖啡館。他本來就
煩躁,看清是王博文,一把拽住人手腕。
「你昨晚上哪兒了?」
王博文被拽著,回頭看是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情緒,本能地回頭去看於朦朧
。於朦朧本來在前面走著,他本意是帶王博文來散個心,也沒想到會碰著孟瑞,也是沒
怎麼想就去抓他手臂。
孟瑞在看見他回頭那個眼神的時候,積鬱很久的火氣就一下全竄上了腦門。他甩開於朦
朧的手,這下拽得更狠,帶王博文走了幾步遠:「你過來!」
「說了多少次,讓你離他遠點你咋回事,聽不明白?」
王博文也不掙扎,只是稍微抬起點腦袋看他,好一會兒才開口蹦出幾個字:「為什麼?
」
「他怎麼爬到今天的位置的你不知道?就是個靠男人上位的死變態,你跟他做什麼朋友
?啊?!」孟瑞看王博文這幅不服氣又憋著的樣子就來氣,說完了才知道自己失言,正
要再說點什麼,王博文的眼神已經冷下來,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沒錯,孟瑞,」王博文一雙眼眨都不眨,「我朋友是個靠著男人上位的死變態。那我
是什麼呢?我住在你家,靠你的關係去擴展人脈,我也是你口中的死變態。」
「小白……」
「你別說話,」王博文往後退了一步,他聽見於朦朧在旁邊打了兩聲喇叭。眼角被劇烈
的情緒逼得發紅,卻還是倔得繃緊身子,「其實你早就知道吧,我喜歡你。你也沒必要
再拐彎抹角地給我介紹女朋友,我王博文就算再怎麼變態,也不可能糾纏你,不可能拿
著那種狗屁約定來要挾你!」
他說完轉身就上了車,孟瑞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就眼睜睜看著車窗被搖下,沒有一點留
戀地絕塵而去。
街角僻靜地沒有一個路人,他站在那,要抓住王博文的手還停滯在半空中,手指微微顫
動。
「其實你早就知道吧,我喜歡你。」
孟瑞蹲下了身子,冷風中的他就像只失去鬥志的喪家犬,有點頹喪地抓住自己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