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蹦夏卡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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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瑞文】十年之約11
二十五
王博文醒得很早，他起床疊了被子。拉開窗簾，北京的天氣還是一如既往地糟糕。這是
他幾年前偷偷買的一間小公寓，在老區，有點吵鬧，比孟瑞那小太多了，他很少來也毫
無生氣，但卻莫名地讓人心安歸屬。
他走到客廳，翻了頁日曆，12月24日。
還有兩天就是孟瑞的生日，往常的這時候他都很緊張。會去一遍遍翻要送給孟瑞的禮物
，想著他到底會不會喜歡。坐在桌前斟酌寫信的詞句——孟瑞每年生日他都會給他寫一
封信，他其實很不會表達，但是孟瑞喜歡，他喜歡這些安靜地娓娓道來的感覺，喜歡收
集這些細微的回憶。
牆角堆著個行李箱，他把重要的東西都收了進去。他要去巴黎這件事，連父母都還沒告
訴。那邊有個小型的華人酒吧，老闆是他大學時期的朋友，答應讓他去做個駐唱歌手。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該過什麼樣的生活，是否就在巴黎定居，他只是
迫切地想離開，走得越遠越好。不然他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跑回孟瑞的身邊，一次一次
，就像上癮。
晚上王博文自己去看了場電影，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買了一份兩人份的小食套餐。默默
喝掉了兩杯可樂，吃完一大桶爆米花。
是一部剛上映的文藝片。繚繞的霧氣、緩慢的長鏡頭，奇怪的蒙太奇和光影，完全不是
王博文喜歡的類型。但是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會陪孟瑞來看這位導演的作品，孟瑞會跟
他解釋每一個鏡頭的含義，跟他說人物之間莫名其妙的感情線索，會沒收他的可樂換上
果汁，會搶他的爆米花。
也是每一次，他都會睡著。在慢悠悠的台詞和腔調中，枕在孟瑞寬厚的肩膀上，對方還
總是嫌他流口水。
「太無聊了這個片！只有你這種老藝術家才愛看。」
「行行行，下次不來了。」
孟瑞每次都這樣說，但每一個下次，都會重複同樣的情節。只是這一次，王博文沒有再
睡著，他睜著眼看完了整部片子。
「很多年後，我才意識到我這樣愛過一個人。每一次見他，我都覺得是最後一次。他的
眉眼，他的鼻尖，他那有些豐厚到過分的嘴唇，都讓我有種強烈的不安全感。我越愛他
，越想離開他。就像背著瓷器過河的青蛙，看著倒影裡的自己，又醜又可悲。」
故事最後，光著腳的骯髒女人坐在河邊，看著河流對岸，安靜地說著這句話，河裡真的
有一隻青蛙，背著瓷器，荒誕不經。
王博文一抹臉，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淚。太無聊了這個片，王博文這樣想著，他戴上墨
鏡和帽子，走齣電影院。路過娃娃機的時候腳步停頓了一下，玻璃櫥窗的對面，擺著一
摞的熊本熊，它們全都伸著雙手，嘴快咧到腮紅上。
「少爺少爺！給我抓這個！」
「啥啊……你床上都堆滿了。」
「這個不一樣啊！我不管，你給我抓！」
其實孟瑞抓娃娃的技術很爛，每次王博文都要在後面蹦半天，看孟瑞起碼送掉五十塊，
才能抓出一個讓他心儀的玩偶。但是他會很耐心，專注地盯著玻璃櫃，一點點地挪動抓
手，因為緊張腦門都沁出汗。
「笨死了！」每次孟瑞的爪子又掉了，他就去揪他耳朵。
「別搗亂……」孟瑞會拍開他，蹲下身去塞進兩個幣，然後又緊張地盯住玻璃櫃，「這
回一定給你抓上來。」
他想起他的那些玩偶，或大或小。不是孟瑞送的，就是孟瑞抓的，堆滿了他的整個房間
。都和那個人一起，留在了那棟別墅裡。
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拿回來。
二十六
孟瑞看完電影隨人流走到大廳，剛點掉飛行模式何亞萌的電話就打進來。
「孟瑞？你上次說的入股的事，老何跟董事談過了，你還有意向嗎？有的話我們找個時
間你來公司開個會。」
「行，」孟瑞伸手想去摸兜裡的煙盒，最近他失眠嚴重，忍不住又抽起了煙，「時間你
定。」
「但……」何亞萌斟酌著語氣，好半天才猶豫地問，「你找到小白了嗎？」
「還沒。」
「那……」
「先把這事定了，」孟瑞點了煙叼嘴裡，他狠狠啜了口，那股焦躁勁又上來了，「他還
能躲哪兒去？他敢跑，我就敢找。時間還長，大不了跟他慢慢耗，我就不信了，他還能
躲一輩子？」
其實孟瑞這話說得特別沒有底氣，他已經動用了自己身邊的一切資源，也很多次試探著
去問王博文的父母，都找不到他的一點消息，好像這人就真的在北京城無聲無息地消失
了。
孟瑞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前走，差點撞著人。
「對不起啊！」他忙著道歉，那人的帽簷壓得很低，還戴著墨鏡，好像看了他手上的煙
一眼，轉身就走。孟瑞覺得奇怪，他抖了下煙灰，正準備繼續跟何亞萌說話，本能地多
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他的脖頸弧度很漂亮，露出的腳踝非常精緻。
「小白？！」孟瑞喊了聲，那人一激靈，馬上跑起來，混進人群裡。
「我操！王博文！」
孟瑞恨不得扔了電話，他飛快跑進人群裡，一個個撥開身前擋著的礙事肩膀。
「王博文！你給我出來！」他一邊跑一邊喊，這下人更多了，都被他的喊聲吸引過來。
已經有人認出他來，都吵著要合照和簽名，把他越逼越裡面。他伸著雙手，急得四處躲
：「你們他媽能起開點嗎！」
人聲鼎沸，幾乎沒人注意他說什麼。等他終於擺脫了人群，追到影院門口的時候，華燈
閃耀，卻只是寂靜無聲。
看不到一個人。
王博文還在北京，這事聽起來讓孟瑞覺得自己可笑又無奈。他坐在床頭，一根根地抽煙
，那個小狗煙灰缸還在床頭櫃上，孟瑞一直沒機會用，即使是現在，他也不忍心往裡面
扔一根煙頭，怕燙著裡面的狗。
他幾乎是有些幼稚地想，如果他坐在這抽上個一天一夜，小孩兒會不會從哪裡衝出來阻
止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生氣地噘嘴，把他所有的煙都扔到水池裡泡水。
他突然覺得害怕，有些他以前不願意做的事，顧慮去說的話，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起身去對面屋，躺在那張整齊到過分的床上，隨手撈了一個最大的玩偶抱在懷裡。孟
瑞深深吸口氣，似乎嗅到了小孩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