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雲海醫殿內四處堆滿了各式奇珍藥草，鋪列錯置，混合著殿內的薰香揮發出一股馥郁的藥
香來，既熟悉又陌生，伶葉淺淺嗅聞嘗試分辨，發現其中泰半是止血傷藥，其餘方有一些
寧心安神、解毒、祛寒的藥材，尋思大抵是出於熾仙軍平素用藥需求，他不禁抬眸朝身側
的相丹飛快地看了一眼。
相丹帶著他進入雲海醫殿見了百谷仙，說明來龍去脈，百谷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伶葉半晌
，方斜睨著老眼笑道：「伶葉仙君當知此事是先前金神大人與木神大人親自商議妥當了的
，非同小可。眼下人界紛亂動盪，濁氣穢溷，為免汙濁了天境天人才請木神大人來天外雲
海親植雪蓿棉以做吸收濁氣之用，而今木神大人卻臨時派了個徒弟頂替－－嘿嘿，這未免
有些不將西方天界放在眼裡了罷？」
相丹聞言，俊朗的兩道劍眉倏地擰了起來。他不甚贊同地率先開口道：「百谷仙，伶葉仙
君來此前已先到城內見過金神大人了。」
相丹一語中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金神既已同意了，此事百谷仙也就不該再多做置喙。百谷
仙訕訕地掃了他一眼，正要多說什麼，便聽見伶葉言笑晏晏地道：「伶葉自是曉得其中輕
重。在下雖然道行微淺，但既然已將勾芒師傅培育的雪蓿棉新苗帶到此處，百谷仙不妨先
讓在下試試？若是學藝不精、有辱所託，我自是該回去再請勾芒師傅來。」
百谷仙面色不善地哼了一聲，「就這麼辦吧，你們隨我來。」接著看也不看他倆一眼，便
往雲海醫殿後院而去。
後院放眼盡是藥草植株，伶葉環顧四周，走到院落中央，單膝半蹲到地上伸手試探腳下土
壤質地和濕度，片刻才滿意地勾起嘴唇，自懷中布包摸出一只紅布塞口的素白瓷瓶和一把
金鞘匕首來。伶葉略一施力，將嵌在那匕首上的靈石取下，埋進了土壤。他復用手指稍稍
比劃了下，便以匕首割破右手拇指，飛快地在泥土上圍繞著那靈石畫了個繁複縝緻的陣法
，那血色方滲入土中，便霎時閃現一陣一陣源源不絕地盈潤光芒來。
相丹遠遠立於庭院一隅，見伶葉屏氣凝神施術，額角已出了些點點星星的汗珠，專注的眉
眼輪廓被陣法那白熾光澤映得宛若一尊晶瑩剔透的白玉雕像。
又見伶葉衣袖一揮，邊上那只瓷瓶登時被隔空打開，掌間指訣一轉，便依稀有一物事自那
瓷瓶中緩緩升起，正是一株細小的樹木幼苗，色近墨玉，枝枒稀疏，隱約可見一點新生的
嫩芽。
相丹聽見身邊的百谷仙陡然深吸了一大口氣，彷彿恨不得立時撲上去似的。
伶葉一手掌心貼地護持著陣法，另一手捏著法決，以氣托著那一株雪蓿棉幼苗徐徐飛曳至
陣法之內，至終整個根部沒入了土壤之內。伶葉旋即雙掌結印，末了將掌心覆於陣法兩側
邊緣，長吁了一口氣，那陣白光終於慢慢褪了下去。
庭院裡靜默了良久，還是伶葉一邊慢條斯理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邊率先開了口：
「如此便成了。之後我每日早晚會前來看看雪蓿棉的生長狀況，大約是不會什麼岔子了。
」他含笑望向百谷仙，柔聲問道：「百谷仙，您看這樣可好？」
百谷仙愣愣地望著地上那雪蓿棉，又看向伶葉好一會，這才如夢初醒似的撫著一把長鬚呼
道：「好……好！不愧是木神勾芒的徒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伶葉婉謝了百谷仙留自己在雲海醫殿用上一頓飯長談的好意，只推說自己還有事得先離開
，俄頃便和相丹出了雲海醫殿。兩人才走出幾步，相丹便眼尖地發覺伶葉身形一晃，似是
立足不穩地踉蹌了下，他連忙向前跨一大步，才堪堪扶住了伶葉的手臂，讓他斜倚在自己
肩上。
「……多謝。」伶葉有些虛弱地朝一下子靠得極近的清俊容顏勉力一笑，一日下來已甚是
習慣了相丹的冰雪表情，甚至覺得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對比之下分外溫暖。相丹垂首望向
他，眼神依舊清明剔透：「累麼？」
伶葉點點頭，拖長話音咕噥道：「累……」經過今日這麼一趟折騰，簡直身心俱疲。
相丹的五官表情無甚波動，伶葉卻有一瞬間感覺對方面上似乎隱隱約約地浮現了一絲笑意
。他聽見相丹低沉悅耳的嗓音繼續傳來：「既然累的話，不如先到舍下歇息吧。」

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