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霸] 守護者(限)

作者: light4855 (惘光)   2016-11-07 14:5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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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德在清晨的薄霧裡巡視領地,亥伯跟在他後面兩步遠的位置。
  野草尖端凝結著霜和露珠,弄濕了他們的褲管,沁骨的寒意以可見的形式飄盪在空氣
中,不過前者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他只穿了件鹿皮製的背心,魁梧的身軀如霧海中的山岩
般巍然,濃密的黑髮讓人想到獅子或其他動物的鬃毛。
  他們腳步輕緩--但目光銳利--走過這片位在村子與森林交界處的放牧地,確認沒
有任何外來者的痕跡。
  雷蒙德和亥伯忽然停下腳步,他們循著近乎靜止的風,看向視野外的某處。
  十餘秒後,一個人影從霧中浮現,來者是烏妲,村裡最好的追蹤者,即使近在眼前,
她走在草叢裡也沒弄出半點聲響,要不是她故意從上風處接近,雷蒙德他們也無法輕易察
覺。
  「我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烏妲微笑道,她手插著腰,同時一雙赤腳
漫不經心地將野花花瓣一片片摘下。
  「他們『越界』了。」雷蒙德對烏妲的態度不以為意,但他也沒有配合烏妲開玩笑的
意思,直接說出那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這應該是第一次,但成功過去的人數量不少,從規模和整體行動來看,
明顯是故意的。」烏妲對雷蒙德的話予以肯定,森然一笑。
  亥伯緊接在烏妲之後,以冷靜的口吻說道:「雷蒙德,我必須提醒,雖然這個部落剛
歷經遷徙,但人數不比我們少,他們的首領也不簡單。」
  「亥伯,」雷蒙德轉頭看向他授命的副手,淡然道:「看守邊境是我族的使命,我們
已經失職,『懲罰』更不容拖延,你剛才的話可是要一再退讓?」
  「我們現在有三分之一的人手不在村裡。」亥伯再次提醒。
  雷蒙德面無表情地說道:「附近的部落都清楚,我們現任的首領受傷了、老了,即將
由一個毛頭小子接替,所以就算是當我個人虛榮心作祟也好,我們的職責也罷,我們都沒
有其他選擇,必須證明自己的實力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我們未來是個有多少分量的盟
友。」
  「所以我們更應該做足準備。」
  雷蒙德搖了搖頭,「誰能斷言自己每次戰鬥前都能有萬全的準備?就像那句老話說的
:狩獵始於飢餓。況且你剛才也聽見了,他們和過去的對象有所不同,不能照例處理,必
須在『外面』意識到前解決。」
  亥伯暗自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一如他開始說的,他只是提醒。
  雷蒙德問向女獵手,「烏妲,你和你的人繼續看著他們。有問題嗎?」
  「放心,我剛才才在路上找到兩處松鼠儲放過冬點心的地方。」烏妲咀嚼著堅果,她
擺擺手,便如來時那樣回到霧中,繼續她已連日的監視。
  烏妲離開後雷蒙德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再次開口,烏妲是從雷蒙德的父親領導部落時
就負責斥候一職的人,雖然實際上只差幾歲,兩者關係類似姐弟,但於他心中烏妲更像老
一輩的人物。和亥伯不同,有些話他不想在烏妲面前說。
  「通知我們所有的人,也和我們的盟友告知一聲,我要傍晚的時候每一個孩子都在他
們的家人身邊,別讓我們把精神浪費在無謂的擔憂上。」
  亥伯聞言不禁露出苦笑,打趣道:「放心吧,這點小事不用特地交代,我們的少族長
。」
  雷蒙德白了亥伯一眼,不承認自己的緊張還有擔憂。
  「我巡視完會去讓巫師準備戰妝,你趁早先去聯絡。」
  「是。」
  友人的身影也消失後,雷蒙德孤身走在闃靜的灰白中,檢討這次犯下的錯。
  偉大之狼立下盟約,霧與森林屬於祂和祂的子嗣,之外歸於人類,兩者互不相犯。
  而後,狼之長子英格瓦繼承其責,他們接著再再傳承。
  提醒邊界的存在,懲罰遺忘、背棄古老盟約者,對其展開狩獵,是他們的職責。
  三個月前,北邊的「新鄰居」出現時雷蒙德曾讓亥伯帶人過去拜訪,並告知「邊界」
一事。根據亥伯的觀察,那個部落的組成相當複雜,是由好幾個小部族、歷經戰鬥拼湊而
成的結果。
  他們並不殘弱,不是因為戰敗才流亡至此,相反的,他們是群被強大武力握成一束的
餓狼,但當時他們看不出敵意。
  這樣的對象在他們的記載裡也沒幾個,經驗尚淺的年輕戰士,在密集觀察的三個月後
大意了,沒能即時組織人手,阻止其侵犯「邊界」,只能亡羊補牢。
  既然疏失在前,彌補當然刻不容緩,沒有藉口可以拖延。
  下次該如何防範越境者不是現在該思考的首要對象,他的心思滑向即將到來的戰鬥,
盤算吃緊的人手分配。
  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他已繞回村子,走到一棟有圍籬圍出院子的石屋前,這是部落
裡唯一一棟石砌的屋子,也是僅次於集會大棚的第二大建築,是巫師的住處。
  「吉斯藍巫師?」雷蒙德呼喚巫師的名字,他本應在外面等的,但在鬼使神差下,他
推了下門,虛掩的木板「嘰呀」一聲很配合地向內敞開。
  石屋裡,爐子的火正燒著--事實上雷蒙德從未看過它熄滅,從天花板垂下的一束束
草藥隨新鮮空氣流入緩緩旋轉,一個又一個的陶甕塞滿角落,強烈又複雜的氣味充斥其中
,讓他一時間找不到人。
  「雷?」一個白色的腦袋從側屋冒出頭來。
  新雪般的白髮垂在褐色的毛織罩衫上,來人身高不矮,只矮雷蒙德半顆頭,修長的身
形予人一種靈巧的印象,然而,他藍色的眼裡有著和第一印象恰恰相反的緊張,視線一和
雷蒙德對上旋即避開。
  雷蒙德心中一動,但臉上依舊毫無變化,他道:「魯迪,吉斯藍巫師呢?我有要事找
他。」
  「巫師去給梅苗的山羊治病了,晚點才會回來。」魯迪彷彿當沒有雷蒙德這個人般,
逕自低著頭到角落處理他剛才從儲藏室裡拿出來的材料,看也不看他一眼。
  蜂蠟、豬油,還有一些雷蒙德不認識的藥草,魯迪在做的應該是冬季使用的防寒油膏
。雷蒙德默然地站在一旁看他作業,沒有離開的意思。
  雷蒙德就這麼看了會,一會,好一會。他一點離開地意思也沒有,等著等魯迪再次開
口。
  巫師學徒終於如他所願,生硬地說:「師傅現在不在,你如果有急事可以現在就去梅
苗那,或者讓我給他留話。還有,你下次進來前該先徵詢我們的意見,這裡不是你能隨便
進來的地方。」
  原來他也和我差不多啦?魯迪的話讓雷蒙德想起其他事。
  就像他之於部落首領,魯迪接受巫師吉斯藍的訓練,並且已有獨當一面的程度了,只
差前人退位。
  雷蒙德緊盯那對始終不看向自己的藍眼睛,感慨在心中流淌,他交代了即將到來的戰
鬥,便離開這棟他鮮少獲准進入的屋子。
  外頭,雲霧已散,湛藍的天空讓他聯想到魯迪的眼睛。
  雷。他有多久沒聽人這樣叫他了?
  他摸了摸額角,那裡有道疤痕。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做得更好吧……
  搖頭甩去這個沒有意義的假設,他往自家的方向走去,準備告知部落真正的首領他們
面對的狀況,以及自己的決定。
                  ※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越過小河,悶著頭往他們位在村子東北邊山腳的秘密基地跑去,
更正確的說,是個頭較高大的那個一個勁地拖著另一人。
  他們的秘密基地位在離河川不遠的一片樹林,此時,白色的蘋果花紛紛結成或青澀、
或粉紅的果實,更有早熟者已掉到地上,發出醉人的香氣。
  一抵達秘密基地,雷蒙德也不喘口氣,劈頭就問:
  「為什麼你要答應!」
  從亥伯那聽到消息只是昨天的事,雷蒙德今天就不惜即使翹掉戰士訓練、回去要受父
親責備,也要當面從魯迪口中挖出答案。
  白髮的男孩像是怎樣也調不勻呼吸,他看向別處,不住喘氣。
  見魯迪沒有回答的意思,雷蒙德火氣更盛,再次吼道:「我在問你,你為什麼提也沒
提過,就答應成為巫師學徒?聽到沒有!」
  「我聽見了!」
  魯迪吼了回去。殘存無幾的白色花瓣,像是受不住驚嚇,又凋落了好幾片。
  雷蒙德自知理虧,收斂火氣,但仍不肯說出道歉的話,只甩出彆扭的眼神,沉默地看
著魯迪,等他說出理由。
  憤怒的潮水一退,魯迪的聲音又小了下去,他別過頭,冷著臉說:「我只是選了更適
合我的道路,你知道,我聰明手巧,再說你出戰,我畫戰妝,這樣也不錯。」
  「呸!」魯迪的態度讓雷蒙德強壓下的怒意再次爆發,他強硬地打斷他的話,「你的
手是很巧,但最適合你拿的不是什麼顏料或草藥,是刀!」
  魯迪的樣子,雷蒙德看了就有氣,他這樣哪裡像部落第一勇士的兒子!
  魯迪的父親,是部落的「前」第一戰士,他在去年和同盟部落合力圍剿意圖闖越邊界
的大批傢伙的戰鬥中,力戰而死,留下魯迪一獨子。
  作為首領也作為友人,雷蒙德的父親最後收養了他。
  於是雷蒙德便多了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他們的關係很好,在成為兄弟之前,他們早就因為父親的關係互相認識。雷蒙德在那
一年也開始接受戰士的訓練,開始變得忙碌,但他只要一有空,就會帶上這個氣質文靜、
近乎憂鬱的兄弟和其他朋友玩成一片,逗他露出和其他同年齡的孩子一樣的笑容。
  必須幫助他融入人群。這是雷蒙德作為兄長和作為首領之子打小養成的自覺。
  雷蒙德對魯迪很有好感,或說期待。
  他是第一勇士之子。部落的傳統是血脈的傳承,雷蒙德一直很期待看到魯迪接受戰士
訓練後的表現。
  魯迪沒有讓他失望,在他也開始接受訓練後一個月,他們在導師的監督下展開了一場
原本只該是用來熟悉戰鬥、卻不知怎的帶上些許較勁意味的練習。
  已受一年訓練的首領之子,輸給了幾未經訓練的前勇士之子的雙刀。
  雖然多少有點氣惱,但敗給文靜男孩的他,心裡更多的是喜悅。
  又一個部落未來的好戰士!
  他果然沒看錯!
  下次他可不能再輸!
  對將來的期盼和擁有能互相砥礪的對手,讓他心中澎湃不已。
  然而,在那之後不久,魯迪卻不再來接受戰士訓練,問他也不說原因,直到日前他才
從亥伯口中得知真相。
  巫師吉斯藍在白髮的男孩身上看到英格瓦的影子,召喚他加入巫師的行列。男孩答應
了。
  這對他而言不啻背叛。
  雷蒙德對魯迪瞪圓了眼。
  魯迪垂著頭,雷蒙德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唇,過了許久,他才終於像放棄掙扎,吞吐著
說:
  「不……不行的,我不能成為一名好戰士……我怕血。」
  雷蒙德不禁連連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魯迪說他,怕血。
  一股被愚弄的感覺胸湧而上,但這次他即時冷靜地把這份情緒擱到一旁,不讓它影響
自己的思考。
  魯迪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騙他,他如此深信。
  回想平日,他的確很少幫忙處理牲畜,難得可以吃肉食的時候,也一副胃口不好的樣
子。
  他真的怕血,而且怕到這種程度?雷蒙德有些動搖了,作為兄長、作為「保護者」的
愛護之情,和常年來的盼望與荒謬感起了衝突,最後他拐了個彎婉轉問道:
  「但當巫師,你也不時要做獻祭啊?」
  魯迪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正當雷蒙德覺得不對,要再開口追問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左手邊有危險的氣息。
  他們談得太專注了,疏於警戒。
  嗆鼻的腥臭先於一切,緊接著一道具大的黑影挾著排山倒樹之勢朝他們衝了過來!
  那是頭成年的棕熊。恐怕是被蘋果的香氣給吸引過來的吧?
  排除恐懼和雜念,雷蒙德拔出隨身的匕首,將全副心神專注在自己和眼前的對手上。
還有他身旁的男孩。
  他呼喚力量。
  雷蒙德的高大只是和同年紀的孩子相較而言,和眼前豕突而來的野獸一比,他看起來
是那麼矮小,雙方的重量差距更是大到無法比較。
  握緊匕首,壓低身形,他吐出變得燥熱的氣息,不退反進。
  最具威脅的,是前臂的揮擊。
  他成功吸引了熊羆的注意,並緊盯對手抬臂的微小動作,以驚險的差距避開致命的熊
爪,跳到牠身上,然後猛地兩手同時發力,把匕首捅進巨熊的眼窩裡。
  吼吼吼!
  巨熊怒號,牠驟然停下腳步,猛甩頭,盲目亂舞的熊爪終於拍在少年額頭上,打得他
倒飛出去,癱倒在鋪滿殘花和落葉的地上。
  雷蒙德以僅存的氣力望向對手,只見匕首所傷處血流如注,但巨獸顯然未受致命傷,
還精神得很。匕首太短了,他的力氣也不夠。
  得保護……執念般的單一想法在他心底回響。
  然而事與願違,他的意識快速遠去,黑暗充塞視野,連痛也感覺不到,感官一一消失

  他最後依稀「看到」的,是躍動的銀光。
                  ※
  月出東山,銀輝灑落。
  以雷蒙德為首的部落戰士們,不分男女數十人,赤身裸體地坐在村中央鋪了草蓆的空
地上。
  他們的身軀、四肢,皆畫上了生動的戰妝。
  分別從下腹和尾椎為起點,一白一黑,狀如藤蔓,以混合了碳灰和松脂等材料,兼具
儀式性和去味之效的顏料爬遍全身。那是魯迪的傑作。
  在他們前方,是以一柄火炬為背景,舞蹈吟哦的巫師。
  巫師是能看見狼之長子英格瓦者,是比他們更接近另一個靈魂的「人」。
  年老的巫師身披狼皮,長髮飛舞,以沙啞的調子唱出偉大之狼橫掃眾敵,宣告誓約的
過往;火光飄搖,人影狼影躍動,儘管雷蒙德不是第一次參加狩獵儀式了,坐在今天這個
位置卻還是頭一遭,他的父親在非戰士的隊伍裡看著他,恍惚間,更勝以往的超俗感在他
心中油然而生。
  吾兒啊,繼承吾力與職,凡汝應盡之事,無不達成!
  巫師在舞蹈最後,配合唱誦,徒手擊碎燃燒殆盡的火炬,霎時,星星之火從暗淡的焦
炭中噴發、飛濺,瞬間照亮夜空。
  精神猛然一振,敞開的心神凝聚成堅韌銳利的事物,雷蒙德帶領眾人,昂首長嚎,然
後一口飲盡手邊木碟子裡的深紅色液體。
  灼燒感一路從喉嚨流進胃袋,接著往身體每一吋角落擴散。
  他們呼喚力量。
  只見他們本就健壯的軀體,扭動著隆起更加厚實的肌肉,身形雖然變得微微彎駝,身
高卻不減反增,比前一秒還高出數吋;或棕或灰或黑,明顯異於人類的濃密毛髮從他們的
頭頸背部竄出、長長;雙手腳掌變形些許,硬化的甲爪,足以代替小刀,充當武器;口鼻
也略為拉長,眼底反光閃動。
  月光下,生命力以肉眼可見的形式在他們身上勃然而生,長嚎回盪不已。
  雷蒙德只嗅了口彷彿滲進肌膚的油彩,沒看巫師們的行列一眼,便大聲下令:
  狩獵吧!懲罰吧!執行吾等的責任!
  變了形的喉嚨,吐出嘷叫般的話語。
  展現出異於人類姿態的狩獵者們,跳進北方的黑暗。
  對人類而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雷蒙德此時的眼中只如黃昏一般,並不礙事,森
林裡動物受驚逃走的聲音,草木於泥土底腐敗的氣味都逃不出他的感官。
  改變的不只是生理構造,他心底也燃燒著一股強烈的情緒,一股來自外部、野性且難
以駕馭的衝動,讓他在保持高昂戰意的同時耳邊也隆隆作響。
  他熟練地將這份精力,導向應該注意的事物上。
  他發出類似犬吠的短促呼聲,指引眾人跟上早先烏妲等斥候留下的記號。
  他們夾雜著跳躍的奔走速度極快,只一轉眼,便穿越樹林,過河,進入長草搖盪的原
野。
  北邊這片草原,他們過去也曾幾度想開闢成村落,無奈此處缺乏掩護,難以防守,是
最好攻擊的目標不過,只好將它「讓」給其他有心人住下。
  只是幾乎沒有人能在此長留。
  雷蒙德循著烏妲的暗記蜿蜒前進,向西,然後偏南。
  漸漸,他覺得不對。他追蹤的暗號間隱約出現屬於第三者的痕跡。
  不久,一度越過的枯川再次出現於眼前。
  他舉手做出稍微聚攏的暗號,然後換另一套解讀方式,帶領眾人改變方向。
  在又發現了幾處記號後,他面色越發凝重,不該出現的血腥味,斷斷續續地殘留在他
們的行進路線上。
  在一個留下明顯血跡的分岔,雷蒙德毫不猶豫選了痕跡較淺的那邊,果不其然,他很
快就聞到新鮮屍體的腐臭味,以及熟人太過濃郁的味道。
  「烏妲!」
  只見女獵人赤身倚靠在一棵樹下,側腹有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血跡,離她不遠處有
三具陌生狼人的屍首;烏妲已經召喚力量變了形,野性的生命力讓她在無人救助的情況下
撐到現在。
  不用雷蒙德吩咐,雷蒙德父親留下的另一名副手便自動帶人往四周警戒,並分派人手
去找往另一路逃走的其他斥候。
  雷蒙德腦袋急速運轉,他對烏妲的跟蹤技巧極有信心,也不認為她會下達錯誤的指示
,為搶功涉險,那為什麼她還會陷入如此不該發生的情況呢?
  記號一度往南。點點可能在他心中浮現。
  烏妲啞著嗓子道:「雷蒙德,不用……」
  「沒問題吧?」
  雷蒙德冷然打斷了烏妲的話。至此他已肯定了答案。
  雖然雷蒙德的意思符合她本來想說的話,但女獵人還是不禁面露苦笑,真不可愛。她
勉強自己用輕鬆的口氣口吻說:「回去我要烤全羊。」
  「行。」
  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人手,雷蒙德立刻率眾直奔村子。
  包含刻意「越境」在內,對方的目標打一開始就是他們的部落!
                 ※
  英格瓦啊,請將你的英勇借與雷,和他同在。
  魯迪闔著眼,默默祈禱。
  在雷蒙德等人離開後,魯迪和村裡剩下的非戰鬥人員,以及亥伯為首的少數戰士,按
計畫只帶上應急藥物等物資,悄悄移動到村子東北邊的一處隱密山洞,以防部落在最無防
備的時候發生萬一。
  這座山洞剛好離魯迪和雷蒙德兒時的秘密基地不遠,魯迪聞著記憶裡的蘋果香,心中
思緒起起伏伏。
  巫者們是能看見英格瓦之靈,幾乎與祂並行的人。如果可以,魯迪十分想和雷蒙德並
肩作戰,把英格瓦帶給他。
  可是,不行。這是他過去的決定所導致的結果。
  魯迪從小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很多在他看來很簡單的事,其他人總要花上許多功夫才
能入門,要浪費那麼多時間才堪稱掌握。
  後來吉斯藍告訴他,那是最靠近狼魂的他們與生俱來的睿智。吉斯藍年輕的時候這樣
,魯迪拒絕成為巫者的父親也是如此。
  儘管天賦異稟,魯迪卻對戰事--事實上是任何事都--不感興趣,或許這和他那對
過度自信的父親有關。
  那個男人是個極為驕傲的存在,除了部落首領外,沒有人能忍受他,就連他母親也像
受不了般早早就死了。
  魯迪首次對什麼東西感興趣,是在成為首領的養子後;更正確的說,是在雷蒙德對他
說「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戰士」之後。從來沒人對他說這種話。
  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他說。
  魯迪還沒來得及答覆,雷蒙德就逕自說了下去:
  我很期待和你一起作戰,那一定會是非常快樂的事。
  有多快樂呢?
  不知道!所以我很期待。
  不知道。所以魯迪起了興趣。雷蒙德從此在他心中,從「經常和其他人一起仰望那個
男人的大個子」,變成「雷蒙德」。
  在他看來,雷蒙德也是個笨拙的傢伙。但他有著不知打哪來的動力,源源不絕地推動
他,去不斷犯錯,不斷學習,不斷進步,變成比其他人稍微不那麼笨拙的傢伙。他是個善
於承受、背負的人,他有意識自己要成為什麼。
  雷蒙德去接受戰士訓練的時候,他會悄悄跟上,雖然頭幾次曾被導師發現,但他很快
就成為不為人知的新學生。只要他想,這不難辦到。
  他要變得厲害。既然他和雷蒙德的關係是以戰鬥為寄託,那他就要厲害到和雷蒙德一
起作戰時,無論面臨什麼狀況都能享受、化作遊戲的程度。那是他頭一次在戰鬥中找到樂
趣。
  結果,在正式接受訓練後,他應雷蒙德的邀請,使出全力,毫無保留地贏了他。
  慘敗給他的雷蒙德直說沒關係,而且不斷誇獎他,但他注意到的是導師和其他人打量
雷蒙德的眼神。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世上也有他無法盡善盡美的事。
  而後吉斯藍送來邀請,擺在他前方的路有兩條,繼續和「首領的長子」競爭,,走上
和「那個男人」類似的路,或者遠離他,選擇避免世俗戰鬥的未來。
  就這樣待在他旁邊吧,這是他讓你走的路,他不會在意的,你這樣反而是背叛他。他
心裡有個聲音這麼說。
  不行。他艱難地拒絕了那個聲音。
  他要用他的方法保護他。
  於是他準備了半個謊。
  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而後成為巫師學徒,他就一直躲避雷蒙德。「幸好」,就算只是巫師學徒,也必須脫
離原本的家庭,住進巫師小屋。
  在雷蒙德的父親受傷、他成為代理首領前,他們有好一段時間不曾交談,那之前他們
最親近的互動,是在雷蒙德正式成為戰士的一員,他也掌握了戰妝的技藝之後。
  久別後突然降臨的近距離接觸機會,讓他差點難以把持。雷蒙德的肉體,每次都能帶
給他不同的觸感。那是活生生的東西,是不斷成長、豐滿,蘊含無限生機的事物;每次為
雷蒙德的戰妝時,他都沉默地用手指代替舌頭,舔舐他彈性十足的肌膚,留下黏膩的黑白
印子。
  在今日的厚實之前,是還稍嫌生澀的健韌,更以前則是……
  魯迪左眼上眼皮突然猛地一陣跳動,雖然他已經按住,不安卻仍留在心底。
  雷怎麼了嗎?他們執行著狼神的職責,肯定不會失敗,但這不表示不會有人受傷。
  過去,父親戰死那天的早上也罷,他和雷被熊攻擊那回也是,他的眼皮都曾這樣劇烈
跳動。
  他不動聲色地望向四周,不費任何功夫,他在洞口的方向找到了他的目標。
  他擠過人群,用敬稱輕聲呼喚那人。「頭狼。」
  「你發現了什麼嗎?魯迪。」
  因為魯迪名義上還只是學徒,所以此人可以直呼其名。和雷蒙德一模一樣的黑髮,氣
質容貌卻更為堅毅且沉穩,雷蒙德的父親、部落真正的現任首領烏利克是個不見老態的中
年男人,他如一座小山般盤坐在地。
  烏利克身旁放著拐杖,左膝以下什麼也沒有。
  「我突然有不詳的預感,頭狼。就您來看,雷蒙德這回的應對可有疏失?」
  烏利克哼了一聲,道:「早在這一大群人靠近時,他就該召集所有同盟,給他們點下
馬威,而不是自己派少數人去探聽消息。」
  人就在旁邊的亥伯滿臉尷尬。
  「不過他後面的應對,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威嚴的男人又補了一句。
  正當魯迪稍感安心,鬆了口氣的時候,他聞到了。
  「有煙?」
  洞穴外傳來陣陣煙味。
  一名本來守在洞口的男人難掩焦慮地跑進來,低聲和他們報告。
  「森林失火了!」
  照他敘述,起火點應該源自離他們相當遠的地方,然而他們位在下風處,火勢自然會
向他們漫延。
  雖然秋季火災並不罕見,但發生的時機太巧,不難懷疑是對方搞鬼。
  「看來他們的目標打開始就是我們。」烏利克瞇起眼睛,言語間他已召喚力量,變了
形,準備應戰。
  這個山洞的位置是他們長年來精挑細選的結果之一,移動途中都位在下風處,如有人
跟蹤,不可能逃過他們的鼻子。
  除非對方打在那之前就有安排。
  不過對方應該也不確定他們的位置,所以才放火,好把他們逼出來。
  「亥伯。」烏利克沒有直接下令,只是輕輕喚了聲兒子的人。
  「是!各位起來,準備突圍!往河邊移動!」
  他們這個山洞不夠深,如果火勢過來就算不被火烤死也會被煙嗆死,必須橫越南邊的
小河才有起碼的生機。
  即使沒有接受完整的戰士訓練,或者因傷退居二線,洞穴裡的「非戰鬥人員」們也紛
紛拿起隨身的武器,或者脫下衣物變形,然後列隊移動。
  雷他們怎樣了?
  握緊棄置已久的雙刀,魯迪心不在焉地走在隊伍中段。
  戰鬥的氣氛,可預見的鮮血,讓他的呼吸急促起來。那個許久不見的「聲音」在他耳
邊發出如有實體的呼吸。
  出了洞穴不久,前方便傳來狼嚎,以狼人之力揮舞的金屬武器敲出響徹夜空的碰撞聲

  忽然,一波標槍從側方破空而來,混亂中魯迪身旁有人不幸中槍倒下,幾枚血沫飛進
他嘴裡。
  月亮染上血色。
                 ※
  看見遠方天際染上火光時,雷蒙德心底像有什麼繃斷,他放開束縛,讓自己的身心更
加靠近那個野性的存在,以攫取更多能付諸行動的力量。
  他本就高大的身子,以狼人都感驚訝的態勢猛然巨大化,身長比先前幾乎增加了一半
;不再只是異於常人,真正的鬃毛從他已化為狼形的頭部沿著背脊蔓延向腰部;蓬鬆的尾
巴,像是為了平衡重心從他尾椎長出;他四肢輪番使用,超出他人往燃燒的森林跑去。
  劇痛和野性撕扯著他的身心,他和真正的野獸幾乎只差在那一點理智。
  目標是什麼?
  在哪?
  嗚嗚嗚嗚。
  他一點隱藏自己的意思也沒有,放聲長嚎,風帶著他的聲音和氣味,向眾生宣示自己
的存在。
  來了。他來了。獵物和同胞們啊,他來了!
  逆光的黑暗中,有箭矢突然襲來,雖然因為自己身在上風處,失了嗅覺上的先機,但
他還是以蠻橫的力量扭轉身體,避開要害,讓箭矢如雨珠般無力地從他的毛皮上滑開。
  伏擊者們發出恐懼的味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輕輕縱躍,手爪扒破樹皮,一個兩
個三個,他咬斷他們的脖子,第四個他沒費功夫仔細料理,只是當作跳板踹下去,給其他
人解決,他可忙著呢。
  更多的獵物向他發起攻擊,他無畏迎擊。
  和真正的狼不一樣,能作為鋒矢並吸引火力、活下來者,才能稱作「頭狼」,其他能
力反而其次。
  他既是「尖牙」,也是「脖子」,當敵人意圖咬住他的時候,就會被「腳爪」按住,
授首。沒有匹敵的對手阻攔,雷蒙德率領眾狼,在從獵人變成獵物的對手面前所向披靡。
  以森林為材料熊燃燒的大火中,光影躍動,上演著比巫師的戲碼還要精采的廝殺,至
少,光演員就多了十倍不止。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
  雷蒙德不斷呼號,終於,有同胞回應了他的聲音。
  嗚嗚嗚。
  啊嗚。
  嗷嗚嗚。
  像是把同伴們的訊息當作藥品吃進身體,他在戰鬥的同時,身上的大小傷口也蠕動著
快速恢復。他在眾呼聲中鎖定其中一個,飛奔而出。
  快速撂倒那些敢擋在他前方的傢伙,穿過著火的蘋果樹林,他看到了他的目標。
  銀色的雙刀和雪色的毛皮,擋在一名和雷蒙德一樣解放了的灰色狼人,以及其他同胞
之間,刀光附近還有許多敵我混雜的屍體。
  變形後的魯迪,體形幾乎沒有變化,但他的身體與毛髮,卻泛著淡淡的銀白色光芒,
像月光一樣美,和刀光一樣冷。他發出輕蔑的長笑。
  「再來啊!孩子!」
  巫者的舞動,像流傳至今的故事一樣,面對灰狼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依然堅不可摧,神
聖難以侵犯。他憑著高人一等的技巧和狠辣,與其他方面都勝過他的灰狼抗衡。
  可是舞蹈終有結束的一天,魯迪的雙刀不是沒有命中對手,但就和雷蒙德一樣,對方
也懂如何避重就輕,憑著可怕的再生能力與之僵持,雷蒙德注意到魯迪的呼吸亂了,灰狼
肯定也沒漏看。
  吼!
  他撲向灰狼。
  是要就此撤退,重整旗鼓,還是拼著受傷也要拿下眼前其中一人?灰狼瞬間作出了決
斷。
  他主動脫離刀光的糾纏,轉身欲走。
  「想逃?」魯迪笑著追上。
  一樣灰撲撲的事物突然從下方掃來,不曾在人與人的戰鬥中見過的招式,讓已然疲累
的巫師學徒猛地頓足才躲開,無以避開灰狼緊接而來的回撲。
  他連忙回刀防守,架住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雙方懸殊的力量讓他仰倒在地。
  況且對方還沒打算和他比力氣,胸腹上咻的一聲,灰狼伸出巨爪就要將他開腸剖肚。
  嗷!
  預料中的劇痛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鈍重的撞擊。
  雷蒙德即時伸出右臂插進他們之間,用右手骨折免去魯迪一死。
  強忍劇痛,他咬住灰狼的脖子,但粗硬的鬃毛妨礙了他,只能藉著衝鋒的餘勢把他從
魯迪身上撞開。
  他們隨即開始扭打,進入如此局面後,種種技巧都失去作用,力氣大的一方自然會占
得上風。
  短時間內失去一臂的雷蒙德轉眼就落入下風,他不僅被甩開,還反遭壓制,脆弱的喉
嚨被迫暴露在灰狼跟前。
  他異常平靜地看著灰狼張口咬來。
  血如泉湧。
  一柄彎刀從灰狼眼窩貫穿了他的腦袋。
  雖然技巧無用,但雷蒙德還有同伴啊。
  打灰狼沒能在第一時間殺死魯迪,便註定如此。
  「打得真難看啊,雷,竟然讓巫師動手。」魯迪冷笑道。
  吼。無法口吐人言的雷蒙德只能咧咧嘴,輕吼一聲,當作回應。
  不再交談,他隨即投身周遭仍在持續、但已分出勝負的戰鬥。
  染上火光、血色的月光,同銀狼的目光灑在他背上。
  嗚嗚嗚。
  嗚嗚嗚。
  呼號聲纏繞如一。
                 ※
  雷蒙德一邊聽取各路小隊,確認敵人撤退的報告,一邊環顧周遭。
  在灰狼首領被擊敗後,敵人的戰意便隨之崩潰,此時他們已撤治安全的地方,隔著溪
水遠望紅色的夜空。
  氣氛並不很沉重,月光照耀下,除了少數在戰鬥中受重傷,或被火煙嗆傷、燙傷者,
多數人都已復原,衣衫不整或乾脆赤身裸體的男男女女們待在一起,空氣中不時可以嗅到
一絲歷經生死後的興奮,蓋過了哀戚。
  雷蒙德在等待小隊彙報的空檔,目光幾乎常駐在魯迪身上。
  白髮的巫師學徒已恢復人形,此時他臉上不見戰鬥中的異樣的飛揚,恢復了平日的淡
漠,他無悲無喜地為傷者治療。
  看了一會,他發現魯迪走向巫師吉斯藍,料得他要說什麼,雷蒙德悄然走近。
  「師傅,我回去拿些燙傷藥。」
  治療刀劍傷或止血用的藥物他們準備不少,但燙傷是意料外的難題。
  「等等。」雷蒙德出聲喊住他。
  雷蒙德點了幾個人手,然後把基本已沒他的事的現場交給亥伯和吉斯藍巫師,他要護
送巫師學徒,兼察看村裡的情況。魯迪聞此看了他一眼,但沒有出言反對。
  敵人放的火雖大,但他們顯然原本打著占據村子的算盤,因此村子安然無恙。
  在魯迪從巫師小屋裡挑出瓶瓶罐罐的同時,不諳藥物的雷蒙德等人便趁這段時間簡單
巡視村子,並找來板車,搬了好些食物和衣物布料上去。
  眼看東西準備妥當,雷蒙德對他點來的那幾個人說:
  「你們先把東西運過去。」
  「耶?可是--」
  「你們的『頭狼』手臂剛才折了,我給他看看。明白?」
  經魯迪這麼一提他們才意識到,經此一事,雷蒙德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頭狼了。
  要說誰比較需要小心,反而應該是他們吧?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們不再爭辯,拉著板車
先行離開。
  待他們確實走遠後,雷蒙德才開口:「配合得不錯,現在這裡只剩下我們了。你如果
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就儘管說吧。」
  「恭喜你。」魯迪冷冰冰地說道,「我可沒配合你。好了,把你的右手給我吧。」
  「你還要裝嗎?」
  雷蒙德用左手按住魯迪的肩膀,憑借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緊盯著他。
  即使是現在,魯迪仍避免和雷蒙德對上視線。
  他在戰場上的樣子和現在比,簡直判若兩人。雷蒙德暗忖。
  雷蒙德暗嘆了口氣,沉聲道:
  「我雖不聰明,但也沒那麼蠢,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躲著我。」
  魯迪不發一語。
  「和你一起戰鬥,果然是件開心的事,你是名好戰士。」雷蒙德換了個口吻。
  魯迪依然無動於衷。
  「如果你是擔心自己會威脅到我的地位,我得說,你和你父親不一樣,而我現在才終
於有立場和資格對你說:謝了。」
  無論他們對彼此有無競爭的意思,魯迪若不當巫師,必然會讓其他人說雷蒙德的閒話
。這份心意,他收到了。
  不是「你為什麼要當巫師」,而是感謝的話。
  魯迪的肩膀微微一顫。
  雷蒙德握住和他比起來又白又嫩的小手,實在難以想像,就是這一雙手揮刀殺人如割
草,他說:「你不只是名好戰士,還是個好巫師,你容我為你感到驕傲嗎?遲來的?」
  「你憑什麼立場?」魯迪終於和他對上眼。
  「當然是在你成為巫師學徒前的『兄長』啊,好歹我也照顧過你一段時間。」雷蒙德
苦笑道。
  「好吧,我準你。」魯迪哼地輕笑一聲。
  雷蒙德下面的話卻讓魯迪臉色為之一凝。
  「可是僅僅這樣仍說不通:你沒理由在成為巫師學徒後還要繼續躲我。」
  戰鬥中的緊張感,和戰後的祥和喜悅,協調地縈繞在雷蒙德心底。
  雷蒙德抬起魯迪的下巴,用拇指輕輕拂拭他的唇,呢喃般低聲說道:
  「一直到今天,不,是今晚,我才明白為什麼你父親是第一勇士,但頭狼是我父親:
實力固然重要,但掛念每一個同胞的心更為要緊。是的,每一個,所以,我不會再消極了
。」
  他突然露出有點困窘、孩子氣的表情,但還是堅持把話說下去:「魯迪,你有什麼話
就儘管對你的頭狼--我--說出來吧。」
  魯迪微微瞪大了眼,他猛地推開雷蒙德,從抽搐的嘴角底擠出話語:「你知道你在說
什麼嗎?這不好笑。」
  雷蒙德只是靜靜地盯著他,墨綠的眼眸裡除了一貫的認真,還有……
  魯迪將雙眼瞇成一線,他轉身走進儲放貴重藥物的房間,帶回一只小木碗。
  碗裡是深黑色、飄著複雜氣味的液體。
  「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喝下它呢?」他說。
  魯迪原以為雷蒙德會遲疑上幾秒,卻見他想也不想就將碗裡的東西一口飲盡。
  略稠的酸澀液體滑過喉嚨,感覺平常應該要兌水稀釋服用才是。雷蒙德砸了砸嘴巴。
  「魯迪,我想你一直搞錯了一點……」雷蒙德喘著突然粗重起來的呼吸說:「那天後
來發生了什麼,我一直知道。」
  白髮的巫師學徒愣了愣,然後像突然變了個人般,露出混著驚嘆、憤怒和滿意的笑容

  「我真沒想到……雷,原來我一直小看你了。你這傢伙也不簡單啊。」
  他舔了舔方才被雷蒙德摸過的唇。
                 ※
  魯迪讓雷蒙德躺在桌上,難得地從高處俯瞰男人。
  雷蒙德的身形雖然高大,軀幹卻是標準的倒三角形,飽滿的胸膛如兩座山丘,順著其
下緣兩彎的弧線看去,是迅速收窄卻不失份量的腹部、腰胯,蘊含驚人力量的身體,此時
為情慾支配,麥色的肌膚潮紅滿布,汗水淋漓。
  讓人想到紅蘿蔔的粗大紅色肉柱,極為醒目地聳立著,從魯迪的角度看去它直指三角
形的尖端,並代替難以言語的主人,不知羞恥地吐出滑膩的清液,邀請人來愛撫。
  這具擺出「任君享用」之姿的肉體,魯迪當然不會拒絕,也不會讓其他人搶去。
  他要雷蒙德對他印象深刻。
  總之先讓他來一發吧。
  他悠然伸出五指,從比其它地方要粗了一圈的柱頂慢慢握住,拇指在上頭打轉,撥弄
那個流出清液的小孔,突然,他收緊手指,用力上下擼動。
  滋滋。嗶啵。
  在魯迪粗魯的動作下,柱身上豐沛的黏液不斷發出水聲,小小的泡沫起了又破、破了
又起。
  深陷慾望的雷蒙德,配合地挺動腰身,臀肉、卵蛋拍打桌面,碰碰作響。
  雷蒙德忽然停住動作,頂高腰腹,只見濃郁的乳色白漿從魯迪指縫間噴湧而出,男人
厚重的腥味瀰漫一室。
  真厲害。
  熱流激射在掌心的感覺,讓魯迪不禁在心底讚嘆。他給雷蒙德吃的並非什麼特殊的藥
物,就是村裡還放不太開的新婚夫妻會來討要的東西,能讓他們徹底「發揮潛能」,至於
具體效果因人而異,他也說不準。
  畢竟狼人的精力是很驚人的。
  魯迪當然不會沒事去問人用過的感想如何,但他相信雷蒙德的反應是極好的。至於他
剛才給雷蒙德喝的量是一般的三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雷蒙德雖然射了,魯迪卻沒有停手的打算,在感覺到掌中的熱流力道弱下來後,他將
手掌拱成碗狀,包覆住正敏感的肉棒頂端,快速旋轉磨蹭。
  「啊!啊、哈!」
  混著劇痛的快感,從小小的摩擦面上野火般燒向雷蒙德身體的每個角落,他想要掙扎
,但魯迪先一步用肩膀和膝蓋壓制住他,被握在他人手中的分身彷彿成了施展巫術的道具
,毫不留情地向他灌注源源不絕、無視他能否承載的強烈刺激。
  痛。
  爽。
  痛。
  爽。
  太過直接且純粹的感受,令他本來模糊的理智頓時恢復到能分辨程度,但那點理智很
快就又被沒有限度的快感摧毀。
  肉棒陡然一漲,白色的漿汁以違反常理的方式不斷射出,一股一股地幾乎沒有停歇。
  不知過了多久,雷蒙德的意識才從白茫茫的某處回到巫師小屋,他覺得自己的腰像不
見了,分身又酸又痛又腫,但可怕的是,他對剛才發生的事並不十分排斥,恐怖伴隨著難
忘的歡愉。
  「你是積了多久啊?」魯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雷蒙德雙股間是一片狼藉,白色的精液和淫液、汗水等不均勻地融為一體,厚厚一層
,黏答答地流過小腹和臀部。
  一時直不起腰的雷蒙德頓時臉紅,他微微別過頭,說:「一、一直……」
  「一直?」
  「就是……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我從來沒有……」斷斷續續地說出這番話後,他終
於忍不住摀住臉。
  魯迪當然不會允許他把這麼罕見的表情藏起來,拉開他的手笑道:「雷,你一直能給
我驚喜呢。就是委屈了你的好傢伙。」
  不過休息了這麼一會,那根不知節制為何物的肉棒又再次高高地抬起頭來,向他點頭

  「魯迪,我……」雷蒙德體內的慾火仍未熄滅。
  「我知道,我會給你的。」畢竟我就是為此而生的。魯迪展露笑顏邊想。「不過我們
先休息下,來點別的吧。」
  言罷,他把玩起雷蒙德的乳頭。
  雷蒙德的乳暈顏色很淺,範圍也小,乍看之下幾乎沒有,但他的乳頭不一樣,魯迪在
第一次幫他化戰妝的時候就發現了。
  頭兒尖尖的小突起,只要稍微摩擦就會敏感地挺立起來,平常他都會用更多多的塗料
為之掩飾,並避免繼續刺激,但現下不同,渴望肉慾的突起像有生命般,在享受過魯迪時
而上下、時而左右的搓撚後,快速長成淺棕色的飽滿果實,供人摘採。
  在肥美的肉珠上沾上一點汗水、一點白濁,飽滿山丘上的那點看起來是那麼誘人,魯
迪滿意地點點,然後才將它含在齒縫間,細細品嘗。
  鹹澀的味道在舌尖上擴散開來,接著唾液化開了上頭乾涸的血跡,鐵鏽味浮現。
  魯迪不懷好意地磨了磨牙,感受肉珠的彈性。
  雷蒙德承受著胸前的快感,汗水快速分泌,魯迪頓時發現口中屬於男人的味道再次濃
郁起來。
  雷蒙德抬了抬腳,在魯迪的雙腿間磨蹭。
  「心急的傢伙。」魯迪笑罵道。儘管他完全沒資格說這句話。
  捨下沾滿唾液的乳頭,也不把玩另一邊,魯迪就從雷蒙德身上離開,跑去另一個房間

  雷蒙德重新找回感覺的腰部深處不斷傳出熱流,快感來源離開的這幾秒,他忍不住伸
手摸向下身和另一邊的乳首。
  「雷蒙德,等等可別讓我發現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什麼。」
  巫師學徒的聲音很是時候地飄了過來。
  蹙起眉頭,雷蒙德乖乖罷手,咬牙忍受下腹漸漸高漲脹大的感覺。
  魯迪回來的時候,他拿了幾根不足小指粗細的細枝條,以及一罐油膏,聞味道是治療
寒瘡用的,也可以抹在手上或嘴唇滋潤,預防乾裂。
  魯迪手指沾了些油膏,配合附近黏膩的體液探向雷蒙德身下的肉穴。
  「魯迪?」雷蒙德對此有些抗拒。
  「我剛開始當學徒的時候,很好奇為什麼經常有人不是冬天也跟我們要油膏,他們到
底要拿去做什麼?現在我終於肯定了。」巫師學徒顧左右而言他,邊弄邊說。
  油膏碰著雷蒙德火熱的身體便開始融化,飄出淡淡藥香。
  在先前喝下的藥力作下用,不一會,雷蒙德粉紅色的小嘴便開始貪婪地吸吮魯迪的手
指,一股酥麻的癢勁升起,和他小腹的火焰結合在一起。
  不斷把油膏和雷蒙德先前釋放的體液擠進肉穴,柔軟滑嫩的肉穴像不設防,魯迪輕鬆
地增加手指的數量,很快就從一根增加到三根。
  擴張到一定程度後,他便使著手指,勾勾這,戳戳那,攪動肉穴。
  雷蒙德突然彈了一下。
  什麼?
  陌生的感覺,有一下沒一下地從魯迪的手指按住的地方電射開來。好麻,好癢,而且
完全無法阻止,繃緊身體也沒用,感覺有什麼東西要隨手指戳弄的方向衝出來了。他忍不
住握緊拳頭,蜷起身體。
  看到雷蒙德的反應後,魯迪加倍努力刺激那個位置。
  「哈……啊啊啊……」
  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熾熱卻透明的清液汩汩流出。
  那透明且無味的液體,彷彿在譴責他們此時的行為除了肉體的歡愉外別無意義,雷蒙
德的巨根顫抖著,流出來的卻不是白色的精液。
  就在這時候,魯迪將已經抹上油膏的細枝塞進肉棒頂端的小孔。
  「啊啊啊!」像是代替無法得到宣洩的分身,雷蒙德流下眼淚。
  「雷,你那時候其實醒著嗎?」手指仍按在肉穴深處,魯迪趁這時候丟出問題。
  雷蒙德先用力搖頭,然後又輕輕點了兩下。無法宣洩的快感要把他逼瘋了。
  魯迪見此才不再緊按那點。
  雷蒙德滿臉通紅喘著氣說:「我不清楚……我只記得我沒能殺死那頭熊,後面的事都
迷迷糊糊的,但我感覺得到……你一直在我身邊,而且,很舒服……」
  他的臉又紅了幾分。
  「我本來以為那是幻覺,可是之後我發現我……我本想找你談開,但不管我怎麼找你
你都避而不見,我想你有你的理由,所以我決定尊重你的意思,等你主動,或等到我有底
氣後再和你坦白。」
  魯迪收起笑容,垂下眼,說:「抱歉。」
  雷蒙德搖搖頭,握住魯迪的手,「魯迪……我想保護你,就算你比我強也一樣。我想
守護的不只是你的安全,還有你的一切,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吧?無關力量。」
  魯迪聞此愣了好一會才回神,「你、你真的喜歡我?」
  「你還懷疑?啊!」
  魯迪用力按住雷蒙德肉穴深處的突起,像在提醒他「我正掌控著你的弱點」,不讓他
發現自己心裡的狂喜。
  雷蒙德的呼吸再次失了規律,他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是說……對!啊!哈啊!」
  枝條抽出,累積了一段時間的清液噴發,濺射至男人胸膛上。
  「謝謝你,雷,謝謝……」
  魯迪溫柔地舔去男人胸前的液體。然後在他嘴唇上留下一個吻。
  「客氣什麼……」雷蒙德抱住魯迪的頭,梳理那頭許久未碰過的頭髮。
  過了好段時間,魯迪才起身,他脫下褲子,把他的分身擱在雷蒙德嘴旁。
  「幫我一下吧,也當幫你自己。」
  雷蒙德就著不多的唾液,笨拙地幫他舔了幾下。魯迪臉上洋溢著和先前不同的笑容。
  「我說……你從哪學來這些東西的?」
  「你說呢?就當巫術吧。」
  魯迪接著讓雷蒙德上半身趴在桌上,雙腳跪地,站在他身後。
  他維持了這個狀態一會,然後從後面抱住雷蒙德,頭倚著頭說:「雷……你真的喜歡
我吧?不會如果有其他人對你做了一樣的事,就變心了吧?」
  「你在問什麼!你能想像亥伯或誰對我做這種事嗎?」
  「不能。」這話逗得魯迪笑了,就和他們以前還是孩子時那樣。
  「那就對了……放心,我不是誰都可以的,我喜歡的是你,就是你,只有你,不是別
人,他們想也別想!」
  「說到做到喔?」魯迪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要發出哭腔。
  「說到做到。你可別忘了我是誰呀。」
  「我的頭狼。」
  「我的巫師。」
  魯迪突然想到眼皮抽動的事,也許,那不是凶兆,而是預告自己和雷蒙德的關係將發
生變化。
  魯迪開始搖擺下身,雷蒙德配合他,臀肉碰撞,發出規律的「啪啪」聲,同時雷蒙德
跨下的巨物也不知羞恥地敲打桌子,「碰碰碰」地發出無奈又歡愉的聲音,提醒上面的兩
人自己的存在。
  要說到做到喔。
  魯迪將分身插進肉穴的最深處,並抱緊雷蒙德,他也沒忘了小雷蒙德,愛撫著它一起
達到頂點。他臉上帶有無人知曉的笑容,看起來又滿足,又寂寞。
                 ※
  「烏妲,你狀況如何?」
  事情已過了兩天,烏妲的傷口雖已癒合,但失血方面只能慢慢恢復,因此還待在巫師
院落的病房靜養。雷蒙德來探望她的時候亥伯已在裡頭。
  「好得差不多了,再多給我兩頭羊,我今天就能下床了。」女獵手很有精神地比了比
胳膊。
  「兩頭,再兩頭,你知道你這幾天吃多少東西了嗎?」亥伯苦著臉板手指數數。
  「這麼計較!反正你也吃不多,不如把你的份給我。」烏妲作了個鬼臉。
  「可是你的飯量大,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雷蒙德也加入調侃的行列,「看你這精
神,明天就再有勞了。至於羊,最多再半頭,和人分著吃吧。」
  「又要被使喚了。喂,亥伯,你就和我吃吧,這樣我能多分點。」
  「我就算撐壞肚子也不會讓你搶走我的份!」
  「能做到再說吧。」烏妲搔了搔頭,不以為意地笑著。
  「耶?」烏妲像發現了什麼,好奇地盯著雷蒙德。
  「怎麼了?」
  「頭狼,你在這時候得寒瘡嗎?」
  「怎麼可能。」雷蒙德用「你聞錯了」的眼神回敬。
  「不可能啊,我明明……」烏妲像是想通了什麼,點點頭,露出教人不寒而慄的了然
笑容。「喔。」
  「不管你在想什麼,總之明天就繼續麻煩你了。」雷蒙德給她看得有些心虛。
  「好好好,我知道了。對了,雷蒙德,很久沒看你這樣笑了呢,還會開我玩笑。」烏
妲用姊姊的口吻說道。
  「我一直會笑,也會逗人笑,只是較少用在你身上罷了。」
  那用在誰身上呢?烏妲用唇形說出這句話。
  雷蒙德不再閒扯,離開了病房。
  斷斷續續地,他和巫師學徒的談話聲傳進房裡。
  狼神的後裔,巫師傳承故事,戰士化身爪牙,今後也同心協力,格守其職。
                               --End
 一些後話:
 本來寫這篇的大綱時只覺得這樣的狼人設定好像有點熟悉,之後去查了下,果然和
 WOD(黑暗世界)的狼人背景有像,雖然沒特別更改,但半狼化果然很像WOD狼人的
 戰鬥模式XD
 「護唇膏」用取巧的方式塞進去了……可是重要性有點低,只好在最後又增加一點
 存在感,打決定使用這組題目,這東西就一直讓我覺得格格不入(艸
 寫到H的時候其實很想讓雷蒙德當攻XD
 之所以不讓魯迪的第二人格有自己的名字並被其他腳色明確知道,是因為如果這麼寫,
 那雷蒙德「喜歡上」的對象會變的很尷尬XD
 希望大家在這篇裡有得到些許樂趣//
作者: Aeartha (GreeN)   2016-11-07 16:52:00
被逆CP了XDDDDDDD 哈哈哈
作者: Nessa1103 (紫藤)   2016-11-07 16:53:00
烏妲聞到寒瘡藥膏的味道了XD
作者: m9314101 (躺著也中槍)   2016-11-07 19:47:00
站錯cp了(大驚!!!!)
作者: Mimith (嘟嘟魯嘟噠噠噠)   2016-11-07 22:00:00
一開始就站對!!!!!!開心 <33333
作者: asukasherry (小啊)   2016-11-08 09:55:00
被逆CP+1
作者: USINGZ (最後我們都餓了....\)   2016-11-08 15:36:00
喜歡這種奇幻風格,好棒!!!
作者: seigaku00765 (璽)   2016-11-10 14:50:00
我難得站錯cp!!(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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