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之三
　　「大人，咱們還要躲多久？」良久，統領終於不悅的出聲。
　　瞧瞧這姿勢、這舉動、這行為！想他堂堂一個禁衛軍統領，竟然淪落到要
做這種偷窺的動作，真是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統領，你沒看到嗎？」側著頭，顧嘉衡倒是氣定神閒，不慌也不忙的模
樣。
　　「看到什麼？」疑惑，頓奔上眉山。
　　「看到一場拍案叫絕的好戲啊！真是精釆精釆！」搖搖頭，餘韻繞樑，不
過——「也真是可恨！」末了，還加上連自己都感到莫名的一句。
　　「那與咱們躲在這裡有何關係？」怎麼這會丞相又恢復往常的性子了？語
意開始弔詭起來。
　　「當然有！不躲，難道去破壞那位姑娘編的好戲嗎？」等等，這是什麼感
覺？有點酸澀，又有點不悅，總之這兩種怪異的感覺交叉來回在四肢百骸裡。
　　「是這樣嗎？」瞇起眼，也隨便他說了，反正都已成這副德性，他還有什
麼好說？
　　「你懷疑？」怎生的乖違？怪怪！怎在這時候想起那晨毛毯的溫度……？
　　「藉口。」垂下頭，統領只是隨口說說。
　　殊不知，卻直搗顧嘉衡的心田，攪得他的腦海——荒蕪一片，沉默不語。
　　見身旁沒有回應，統領不解的回頭，道：「丞相？」
　　猛然回神。「喔！沒事，咱們走吧！」拍拍身上沾染的城牆塵埃，顧嘉衡
舉步便要踏出。
　　「走？去哪裏？」終於要化暗為明了，是吧？想他巽炎自當統領至今，就
屬今天最窩囊！
　　「當然是去慰問慰問那位可憐的師爺了，順便借住衙門。」閒聊至此，終
於道出他來此的目的了。
　　「借住衙門？」敢情是偷偷摸摸的躲在這裡太久了，統領都忘了自個兒與
顧嘉衡的身份了。
　　「是啊，巽，難不成你還要回去看那掌櫃的見到咱們時臉上那種扭曲、極
不自然的表情嗎？」
　　統領趕緊搖頭，都看了好些天了，連自個兒都快感到天庭已經罩滿層層的
寒霜了。
　　「那不就成了，走吧！」
　　「嗯。」
　　涼風徐來，吹來了兩抹陌生人的味道，顧嘉衡與統領從暗處走出。
　　拉開摺扇，顧嘉衡彬彬有禮的走到師爺劉小翰跟前，鞠躬道：「這位師爺
請了。」
　　兩位俊逸非凡的男子同時上前，同時遮住了師爺劉小翰的視線，劉小翰望
著其中一人的臉許久，快速在腦海裡找尋相似的記憶——啊，有了！師爺劉小
翰立即由僵硬的狀態恢復正常。「喔！師爺劉小翰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天躺
在大人身邊的那個人嘛！」
　　「聰明，師爺好記性！」顧嘉衡咧嘴一笑，摺扇又搧了搧。
　　又一句誇讚辭！聽的統領不免皺起眉來，掩唇隱忍著想脫口而出的話語。
　　「這位公子，你是要來找咱們大人的吧？不過真不巧，大人他剛剛才出去
，你來晚了一步。」拈著八字鬚，要是這位公子早點來就好了，大人也不用被
那位兇姑娘給帶走了。
　　「我知道。」
　　「既然公子明白，那師爺我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奉陪了，你請便吧！」彎
著腰，師爺劉小翰擺出了個「請」的姿勢。
　　「我也知道。」唇畔漾著笑，就是沒人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狐疑的望著兩雙像生了根似的腳，師爺劉小翰的笑容頓時凝結唇邊，既然
有自知之明，幹嘛還賴著不走？真搞不清楚！所以師爺劉小翰決定再擺出個更
特大號的笑容，「請」走他們。「兩位，請吧！」
　　顧嘉衡這才開口破天機。「請我們走可是你的損失哦，師爺！」話，不用
多，語帶玄機即可。
　　「我？」師爺劉小翰指著自己，壓根兒不信。「我哪會有什麼損失？」
　　顧嘉衡臉上的笑意更深。「你，是不是在找一個人？」
　　「對啊！」師爺劉小翰點頭，他怎麼知道？
　　「這個人是不是當官的？」遊戲，就是要慢慢玩才有看頭。
　　「是的！」這世上真有鬼神的，由不得你不信！瞧，他眼前不就有一位上
知天文、下知地埋的神人！
　　「這當官的稱號是不是叫做『丞相』？」看著師爺劉小翰臉上越來越不可
置信的表情，抖動不停的雙肩正說明此刻顧嘉衡的為難。
　　「沒錯！」整欉好好。
　　「那這位丞相的名字是不是叫……」
　　「顧、喜、衡！」順著銅牌上頭的刻字唸下，師爺劉小翰的舌頭在唸完三
個字之時凍結。
　　拿著銅牌，丞相之姿正響叮噹的出現在師爺劉小翰跟前。
　　須臾，只聞得一聲驚天巨響，師爺劉小翰跪拜塵埃。
　　「師爺劉小翰參見丞相大人！」
　　　※　　　　　　　　　　　※　　　　　　　　　　　　※
　　黃蘆岸，白蘋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
　　漫看著水面上的燈火隨著波浪飄到西，又飄到東，沒個準兒，如同浮萍般
的浪跡天涯，飄盪各處。
　　月圓時分，山水共一色，天上有月，水上也有月，美景，佳人，最是快慰
！
　　「華姑娘，我送妳回去吧！」轉過頭，豎脩文仍舊一抹淡笑以應。
　　「我無家可回。」淒哽著聲，淚水煞時又逼到眼眶。
　　「華姑娘，千萬別這麼說，要是讓妳的爹娘聽到了他們不知會有多傷心？
」豎脩文鼓動唇舌勸誡著。
　　「他們根本不會理會！」華燁噙著淚哭喊著。
　　「也許妳的爹娘只是一時忽略了妳，他們並非有意——」
　　「脩文，你會陪著我吧？」抬起汪汪淚眼，此時的華燁形單影隻，更顯楚
楚可憐。
　　「嗯。」他輕應聲。
　　「一直？」
　　一時，他默言。
　　「脩文？」她非要他的答案不可。
　　見狀，豎脩文只得話鋒一轉，道：「華姑娘，晚了，我還是送妳回去吧！
」
　　「脩文，我……」深深情意，低低切切，卻道不出口。
　　「哦，要是妳擔心錢財的問題的話，妳大可不必在意，我的身上還有些銀
兩，足夠妳與妳的丫鬟在鎮上住上幾天了。」他以為，如此。
　　「脩文，我不是這個意思——」搖搖頭，她的滿腔情意叫她怎麼說的出口
？
　　「喔！那為何故？」
　　「脩文……」豆大的淚珠又掉了下來，滑落臉頰，滴溼衣襟。
　　「嗯？」他不明所以。
　　「豎文！」她朝他奔去，一把抱住他，偎進他懷裡。
　　驚見措舉，豎脩文一驚，錯愕的不知所以。「華——華姑娘？」
　　「我……我——」懷裡的華燁抽泣著，聲瘖啞。
　　咬牙，豎脩文猛然推開她！「華姑娘，我送妳回去。」轉身，拉開他與她
之間的距離。
　　「脩文，脩文……」
　　明月下，連清風襲來都特別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