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達以上 六
徐青則一直睡到了早上八點多才醒過來。
他起床從床邊的矮桌摸過手機看時間的
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時間。
他會認床，一般到陌生的地方要三四天
到一週以上的時間才能睡得比較好，昨天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怎樣居然睡得還不錯。
阿黑的話，一般如果是剛搬家也總會跑到
他房間跟他擠著睡的。新房間的光線敞亮，
不用開燈也能將室內看得很清楚，顯然阿黑
並沒有在房間內。
阿黑進食的時間一般是早晨五點，雷打不動。
如果徐青則沒爬起來，牠會跑進房間跳上床
叫人，牠的終極絕招是直接坐在他臉上，
憋到他醒為止，不管怎麼說，一大早清醒
發現自己的臉正和毛茸茸的貓屁股零距離
親密接觸，並不是什麼美妙的體驗，所以
他通常都認命自己爬起來。
徐青則抓了一件外套披著，抓了抓亂翹的
頭髮，走出房間去找貓。在客廳轉過一圈
之後，順利在貓跳台一樓的貓屋找到了睡到
翻過去的阿黑，牠把外出籠內牠喜歡的那張
小毯子給叼了過來，把自己連同魚玩具裹在
裡面。正在想是要讓阿黑繼續睡，還是把牠
叫醒讓牠吃飽再睡，卻瞥見了貓跳台附近
碗架上的貓碗，碗內是空的，可碗架下方有
一顆掉出來的乾乾(飼料)，想來是阿槐先
餵過牠了。
他站起身來往廚房走，想看看有什麼能吃的，
吃飽了他也得整理一下明天上班要用的資料，
查看有沒有遺漏什麼需要回家拿的，晚點
還得回家一趟把交通工具給牽過來。
準備開冰箱時，卻看見了冰箱上被漢堡磁鐵
壓住的一張字條，是阿槐的字，上面說他出門
去開會，可能超過中午，已經先餵過阿黑。
冰箱裡有多煎的一份蛋餅，還有菜包和肉包，
加熱一下就能吃，飲料有牛奶和杏仁漿，想喝
咖啡的話，微波爐上方的櫥櫃有一盒二合一
的即溶包可以泡。總之是相當詳盡的一張早餐
指南。早餐指南下方夾了幾張店家的點菜單，
上面都有地址和電話，都是附近的店家，顯然
是預備給徐青則的外食推薦，徐青則翻了
一下冰箱，發現還有一些食材足夠做中餐，
顯然是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狀態，便放心地
熱早餐去了。
徐青則把自己帶過來的檯燈在房間的書桌上
架好，按下開關，把熱好的蛋餅和杏仁漿
端到書桌上，一面吃一面看資料時，昨天
還有點緊張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下來了。
可能是因為，蛋餅裡加了九層塔，味道和
口感意外還不錯，還有就是杏仁漿香味醇厚，
濃郁而不甜，這樣的原因吧
也許，是真的有點像在家的感覺吧?
******
人忙碌起來的時候，日子經過總是超乎想像
的快。
轉眼間徐青則搬過來已有六天，今天也已經
週五了。
然而，對於莫雨槐來說，還是有些像夢境
一樣，一起生活果然看到的面向要比之前
單純維持朋友關係要多得多。例如 阿則
追著闖禍的阿黑到處跑，氣急敗壞的樣子;
阿則和他一起坐在客廳吃飯的樣子; 阿則
每天去看盆栽是不是還活著，在旁邊碎碎
唸的樣子; 阿則架著黑框眼鏡翹著腳在沙發
上翻資料的樣子; 阿則圍著黑色圍裙在煮菜，
不時拿出口袋的小抄瞄一眼的樣子，還有
就是，洗完澡剛從浴室出來，看起來…
啪!
莫雨槐忽然一掌拍在臉上，強行阻止自己
再去想一些有的沒有的畫面。
畢竟還在工作中。而且越想，就越難以自持，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有些危險。
他起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到走廊盡頭處的
廁所去洗了把臉，掬了幾把冷水撲在臉上，
那些在腦內不斷盤旋的畫面才暫時消散，
化作冰涼的寒意，順著臉頰流下來，而後
被他粗魯地抹去。
他沒有抬頭看眼前鏡子中的自己，他害怕
看到自己眼中的脆弱和逃避。
回到座位上，正準備重振旗鼓，繼續工作，
埋在資料堆的手機卻忽然響了一聲，是有
簡訊的提示音。拿起手機一看，訊息內容
寫著: 「When?」，傳送者是Evan。
莫雨槐調出手機的行事曆一看，發現週五
晚上並沒有特別註記阿則要做什麼，而他
自己也沒有特別的安排，想了一下，便
傳了今天的文字過去，過不多時，又收到
了肯定的答覆。
******
徐青則這幾天過得很平靜，也許應該說是
有些開心，連他自己也有些訝異能這麼快
就適應下來，他不知道原來加班回家看到
屋內燈亮，有人留飯等著他，會是一件讓
他這麼期待的事情。下班後他去了租屋處
附近的超市買菜，想說要自己做頓飯跟阿槐
一起吃，也算是謝謝阿槐。
可當他提著菜進門的時候，卻發現莫雨槐
站在陽台，像是準備要出門。
他今天穿得很帥氣，煙藍色的襯衫配深灰色
合身長褲，腳下是一雙深棕色的短靴，最外面
則罩了一件黑色風衣。他本來比徐青則要高
十公分左右，穿著這一身，更顯得身材十分
修長。
「你要去哪裡?」徐青則一問出這句話，頓感
後悔，想說要是對方打算去約會，不是很尷尬
嗎? 哪有室友管那麼多的啦!
「臨時跟一個朋友有約，可能晚點才回來。」
莫雨槐溫聲說，他看了徐青則手上的菜一眼，
問道:「抱歉沒先跟你說一聲，你原本打算
一起吃嗎?」
「喔 對呀 不過沒關係，你喜歡的那道菜我會
幫你多留一些，你明天早上可以配粥吃，外面
雨下很大，你趕快出門，別遲到了。」徐青則
總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活像查勤的男友，
而莫雨槐正在跟他報備，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趕忙三催四請把人送出了門，眼不見為淨。
可是，當莫雨槐真正出門，傳來大門落鎖的聲音，
他又感覺自己有些奇怪起來，好像有種微酸的
錯覺?
他進門之後把買來的菜隨手擱在桌上，在客廳
緩緩踱步繞了一圈，忽然把窩在沙發上的黑色
枕頭上的阿黑一把抱了起來，舉到眼前，說道:
「阿黑，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阿黑圓滾滾的黃色眼眸睜地大大地盯著他，
倏地伸出前掌，迅捷無倫地貓了徐青則的臉頰
一下，然後大力一掙，從徐青則懷中跳了下來，
一溜煙竄到了牠的貓跳台上面窩著。
被貓拳揍了的徐青則嘆了一口氣，拎起菜走進
廚房，就算被室友拋棄，被貓嫌棄，晚餐還是
得吃的。
******
莫雨槐的目的地是一間酒吧，開在巷弄間，
店的外觀很樸實低調，沒有什麼亮得晃眼
的招牌，即使是大白天路過，也很容易
錯過。
冒著大雨進門的時候，酒吧的吧檯內已經
有人了。
那是個有著一頭灰色短髮的中年男人，他肩
寬腿長，有些偏瘦，穿著熨得筆挺的白襯衫
以及合身的黑色馬甲和西褲，眉目英俊而淡漠，
左耳戴了一只耳環，是一朵小巧而精緻的黑色
玫瑰。
那是Evan，是這家酒吧的主人。
Evan在這一行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他的頭髮
還是黑的的時候，莫雨槐就認識了他，後來
他消失了一陣子，再回來，頭髮卻已灰白，
他也沒有去染，就讓它這麼灰著。
兩年前他終於自己開店，只是出於習慣，每週
某一天的晚間開場前至開場後的一小段時間，
還是會自己站檯替熟客調幾杯酒。
至於是哪一天，全憑他心情。
他話不多，只聽，聽完了，再把調好的酒
奉上。他也是莫雨槐為數不多的朋友裡，
唯一知曉他心事的人。
Evan知道莫雨槐喜歡喝什麼，見他冒著大雨
進門，只瞥了他一眼算做招呼，就專心忙他
手裡的事了。
莫雨槐放好傘，脫了風衣外套，過來吧檯前
坐下時，盛著琥珀色酒液和少許冰塊的老式
酒杯便被緩緩推到了他面前，冰塊隨著酒杯
移動而相互撞擊的聲音，清脆而冰冷。他有
點覺得自己現在的情況便像是杯中載浮載沉
的冰，掙扎著不要在焰火一般的烈酒中消融，
然而，恐怕只是徒勞。
笑了一下，表示謝意，他端起酒，慢慢啜飲
了一口，試圖釐清自己的思緒。也許邊喝酒
邊想事情是種愚蠢的行為，可是這一週他太
緊繃了，他需要一個空間，讓自己冷靜一下，
稍微放鬆一下。
就這樣靜靜喝了兩杯，想再喝第三杯的時候，
Evan把他的杯子收走了，淡淡地說:
「Len，要談談嗎? 如果你是別的客人，要在
這裡買醉，我很歡迎。也許你會想說說，你
讓人住到了你的家裡去，週五晚上不在家想
辦法努力把人追走，上我這裡來想做什麼?」
莫雨槐低頭望著木質的吧檯，避開了Evan平靜
的視線。
他不敢抬頭面對對方的眼神，就像他從來不願
面對自己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那樣太赤裸了。
他可以想一千個理由去解釋，為什麼不這樣做，
卻連說出自己想要什麼都沒有勇氣。
莫雨槐雙手交握，垂著頭，右手指節頂在額際，
低聲問道:
「Evan，如果你有一樣很想要的東西，在水裡，
可是跳下去，在摸到那樣東西之前，你可能會
凍死，那麼，你會跳下去嗎?」
「你問這個問題，所預期的答案，有兩種，對嗎?
一種，是始終站在岸上，無所謂失去，也一無所獲，
但至少你能一直看著那樣你喜歡的東西，直到，
它被別人撿走為止。而另一種，就是不成功，
便成仁，失敗了，便一無所有。」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性呢? 有可能
你的心已經在水裡了。那麼，或許你得跳下去
才能把它找回來，別無他途，或者，你只能帶著
殘缺的那部分，生存下去。」Evan擦拭酒杯的手
微微一頓，放下酒杯時力道大了些，在吧檯內
磕出了清脆的聲響。
「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曾經跳過一次，而且失敗了，
但是，我知道了我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同時，
也確認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而我現在，也仍舊
站在你的眼前。」
莫雨槐抬頭看著眼前的調酒師，他的眼神很遠，
沒有懷念，也沒有悲傷，顯然不是在看他，
而是穿透了冰冷的雨夜，想起了某人。
「Len，你已經走了那麼遠，吃了那麼多苦，
你真的不想知道，水裡面有什麼嗎? 如果，
終究也只是如果而已。」最終Evan只是平靜
地說道。
這大概，也是他這樣性格的人，最溫柔的
說法了。
忽然有鈴聲響動，店門再度被打開，顯然是
酒吧來了新客人。
Evan看了大門一眼，眼底難得閃過了一絲詼諧
的笑意，他輕聲說:
「曾經跳過你那片水的人來了，也許你能問問
他的親身體驗。不過記得，要打架，出去打。」
莫雨槐回過頭一看，站在店門口身材高挑的男人，
卻是阿則的前男友蕭文旬。
謝謝觀文 : )
上一回的推文我稍早回完了~
(抱歉我回推文的速度比較慢，不過
晚點還是會一一回過，有什麼想法
或問題，歡迎留言喔~)

頭推, 這回中的每一段落都很精彩好看

阿槐快展現男友力！（自動晉級XDDDD

我我 看了但想著不忙的時候慢慢看 結果大大就更了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