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睿窩在沙發裡抱著剛剛掃了鹽酥雞攤的十人份食物,心滿意足地享用
著,一旁的溫翊嵐只吃了半包就飽了,而且,比起吃東西,他更喜歡看著對
方的吃相。
陳宏睿總是用食物塞滿雙頰,彷彿在吃珍饈佳餚,嚼著嚼著不自覺地雙眼瞇
成一線,酒窩下凹,露出幸福圓滿的微笑,溫翊嵐總百看不厭。
兩人坐在客廳裡邊吃邊聊,陳宏睿說他們樂團去了法國、荷蘭跟比利時,參
加三個小小的音樂祭,閻哥跟公司申請了經費,要他們從國外紅回來,雖然
最後只在一個地方拿到最佳觀眾票選獎,但這次出國仍收獲頗豐,陳宏睿拍
了許多照片、影片,種種文化衝擊都是他未來創作的肥料。
「不過啊巴黎的烤雞柴柴的,肉不太好吃……嗯?翊嵐?」
他說到一半,發現坐在沙發上的溫翊嵐用手撐著下巴,眼睛半閉著,不知道
是睡是醒。
「翊嵐?」
他的脖子頓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啊!我睡著了嗎?抱歉抱歉,我這幾
天都睡不太好……」
「最近在忙案子嗎?」
「忙案子也沒這麼認真,我在練吉他,那首歌一直練不好,也不知道你怎麼
回覆我……就睡不太好,」溫翊嵐尷尬地笑道,「不過,現在一想到就算睡
著,醒來還是可以看到你就安心了。」
陳宏睿想起溫翊嵐高中時父親驟逝,曾經有一段日子都無法好好睡覺,怕的
就是想起那晚被噩耗驚醒的回憶。陳宏睿那時一直想讓溫翊嵐能好好入睡,
卻苦無任何方法,然而現在,自己成為了他心安的理由。
「那你今天就睡這邊吧,要不要洗個澡比較舒服?我去拿衣服給你換。」他
說話的語氣平靜,其實內心各種翻騰。
「好啊,我去洗個澡好了。」
陳宏睿到房間拿了毛巾跟換洗衣物給溫翊嵐,待對方走進浴室後,他來回踱
步,雙手晃動,無聲地興奮著,走到一半卻忽地站直,好似想到什麼,耳垂
紅得跟小番茄一樣。
他心想,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用到,但還是先準備好吧?記得前年Yvo為了惡
搞送他的東西應該還在……等等,那東西有保存期限嗎?
隔沒幾分鐘,溫翊嵐洗完澡走出浴室,看到陳宏睿背抵著房門,神情緊張像
被抓包似的。
他急促地回應對方徵詢的眼神,「我在找棉被啦。」
「那要不要我幫忙找?」
溫翊嵐說著就走了過來,欲走進他身後的房間,卻馬上被阻擋。
「不用不用,我剛剛才想到我只有一組棉被,舊的搬家的時候丟了,你不介
意跟我蓋同一條吧?」
■
「怎麼不睡?」
陳宏睿洗完澡走進臥室,發現溫翊嵐靠在床頭櫃上看著他放在床邊的書。
「洗完澡睡意就不見了啊。」他苦笑道,「話說,你怎麼還把小六法放在床
邊啊。」
「睡不著的時候很好用啊,而且放在旁邊還可以防身。」
「小偷進來的時候拿小六法打他嗎?」
「當然不是,我會唸刑法320條給他聽。」
面對一臉認真的陳前檢座,溫律師笑稱不信。
陳宏睿隨便把頭髮吹乾,拉開棉被準備鑽入時,瞥見底下對方只穿四角褲光
溜溜的腿,好奇地問道,「你不喜歡穿睡褲睡覺喔?」
「對啊,這樣比較舒服。」
他不以為然地喔了一聲,眼神飄向掛在一旁方才拿給他的睡褲,褲腳那邊還
有折過的痕跡。
「陳宏睿你很故意喔!」溫翊嵐慍懟地看著他。
「我什麼都沒說啊。」而且比我矮又不會怎樣……
身高一直是溫翊嵐的痛腳,小時候是,長大也是,就算跟陳宏睿交往後亦
是。
溫翊嵐故作生氣似地背對他,不過,兵來將擋,陳宏睿露出怪笑,伸手搔他
癢,兩人鬧成一團,把棉被都踢到床下。
「好好,我投降!」陳宏睿畢竟不是體力派,早早高舉白旗,「再鬧下去鄰
居要來抗議了。」
他邊收拾棉被邊道,「這讓我想到高中畢業旅行,我們那房也是鬧一整晚—
—」
「是啊,可強喝太多還吐了。」
「對,他吐在我床上。」
還記憶猶新溫翊嵐一想到這件事就生氣,可強吐完倒回自己的床睡死,另一
個同房的也早就被半罐台啤放倒睡到不醒人事,剩他跟陳宏睿大半夜在旅館
浴室裡洗床單跟棉被,最後還得擠一張床睡。
陳宏睿重新躺回床上,「說到那次畢旅,我倒想起另一件事。」
「什麼事?」他也爬回棉被裡,順便幫對方把被子拉好。
「那天……不是我的初吻。」
溫翊嵐當然知道他在講什麼事,他過來逼問陳宏睿實情那天的那個吻不是初
吻啊,雖然有點失望,但自己也不是,總不能這麼自私——
「畢旅那天晚上才是。」
「畢旅……你偷親我?」
陳宏睿抓著棉被竊笑點頭,但隨即被一道黑影壓在身下。距離很近,聞得到
對方身上與自己同款的沐浴乳香氣,藉著昏暗的夜燈也看得到他的目光充滿
侵略性。
「陳宏睿,你到底多喜歡我啊?」
他還沒回應就被溫翊嵐的唇瓣覆上,好似一股電流從頭頂流到腳趾尖,通透
酥麻。
輕柔的吻持續了一陣子,他試著伸出舌尖,此舉猶如引狼入室,兩人的唇舌
交纏的更深切,身體也被情欲唆使,大膽地動作。
兩人終於結束一吻時,陳宏睿忽地覺得胸口一陣涼,低頭發現睡衣早被撩得
老高還露點了。
他有點害羞地看向溫翊嵐,沒想到,他臉上卻是驚訝僵住的表情,像是嚇到
了又像是在說怎麼會是這樣。
陳宏睿則覺得自己像被淋了一桶冰水,透心涼。
「我、我去便利商店買保險套!」
■
陳宏睿逃出大廈後,拖著腳步走進便利商店,熟識的店員看到他,熱情地打
著招呼。
「出國回來啦。」
「對啊,今天剛回來,我要一杯熱拿鐵謝謝。」
店員結完帳後準備咖啡,轉身拿給他的時候補充道,「看來出國不太好玩
喔?」
「不會啊,很好玩。」
「可是你的臉好臭……」
陳宏睿苦笑打哈哈混過,隨即拿著拿鐵坐在面對人行道的店內座位上。
啜一口飲料,嘆一口氣。
應該不是進度太快的問題,而是不能接受的問題吧,接吻的時候一切都很美
好,陳宏睿深信彼此都互相喜歡,可是,溫翊嵐臉上錯愕的表情,一棒把他
打回現實。
可以接受陳宏睿這個人,但不能接受男人嗎?這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心頭煩悶混亂,各種想法交錯,最後甚至覺得就這樣保持柏拉圖式的關
係他也願意——
「陳宏睿!」
溫翊嵐穿著睡衣睡褲追到便利商店裡,腳上的褲管打了三個折,但這對他來
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竟然丟下他逃走。
溫翊嵐走到他身邊,「你幹嘛逃走?」
陳宏睿又驚又恐,「我?沒有啊,我是來買——」
「你明明就把保險套藏在枕頭底下。」他剛剛摸到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呢?」
「我……」
見陳宏睿的眼神裡還帶著懷疑與猶豫,溫翊嵐只好讓陳前檢座看看物證。
他猝不及防地拉起對方,抱在懷中,靠在他的耳邊說話。
「我剛剛真的嚇到了,被我自己嚇到,光是看到你那個樣子我就快忍不住了
……你感受到了嗎?」
陳宏睿脹紅著臉猛點頭,對方跨下堅不可摧的證據,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
大半夜的便利商店裡,店員很識相地、冷靜地看目送兩人用奇怪的姿勢離
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