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夜-中
　　程宇庭慵懶地倚在通往圖書館的長廊窗邊。長腿隨意交疊，頭微垂，蓋住額前的髮
隨著飄來的風隨意晃動，眼神不時地飄向圖書館大門口。修長的手指緊抓著一本書，緊
張到讓指節都泛白……時間在程宇庭的腕表裡，走到了6點。程宇庭再抬眼時，況時珍已
抱著厚重的書從圖書館裡走出來。程宇庭深吸一口氣，走到況時珍身旁。
　　
　　「你沒有逃走。」程宇庭在況時珍的耳邊輕道。不著痕跡地接過他手上的書。
　　
　　「我幹嘛要逃？又沒做什麼壞事。」況時珍睞了程宇庭一眼。
　　
　　「說好和你一起看星星，要去嗎？」程宇庭基於禮貌問了一聲。
　　
　　「我也沒什麼事，走走也好。」況時珍把笑意擒在嘴邊。程宇庭現在就在他的身邊。
等了15個輪回後，他終於在他的身邊。用著像是守護的方式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每個輪
回，他和程宇庭總是在相遇，也許會相愛，但最終卻是分開。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
如果程宇庭此生也想不起他來，也許也沒那麼在意了。
　
　　剛剛在圖書館裡，他其實沒念什麼書，只是想了很多自己和他的事。這一次的輪回，
有別於其他，是程宇庭主動來找自己。他現在在自己的身邊。胸間漲滿了幸福的喜悅。
這也是經過了這麼多次的輪回之後，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不能輪回下去不是最痛苦的，
而是每一生，他都沒有好好珍惜，因為他一直抱著就算見了面，相愛過，他仍舊得和程
宇庭分開……
　　
　　可是，這一生，他彷佛瞭解了程宇庭在離開之前的想法。
　　
　　也許對他來說，只要愛過足夠……想不起來，似乎真的沒那麼重要了。
　　
　　況時珍搭上程宇庭的車，隨他說要去哪裡都可。
　　
　　今生已經沒有苦澀感。有的只是心頭的甜蜜，還有豁然開朗的大空。
　　
　　兩人到了著名的夜景聖地。
　　
　　況時珍抬頭……就算經過了幾百年，那片星星還是在那裡，那個人還是在自己身旁。
　　
　　「想什麼？」程宇庭從販賣機買來的飲料，遞了一罐還溫暖著的到況時珍的手裡。
　　
　　「我想我錯了。也許我不該執著我一直執著的。」
　　
　　「什麼？」程宇庭側頭看著況時珍。
　　
　　「你曾經說過的話……」
　　
　　「我？」程宇庭不解皺眉。
　　
　　「我們能擁有這一世不行嗎？我突然覺得這樣也好。」
　　
　　「什麼事令你開竅了？」微笑在程宇庭的唇邊展開。
　　
　　「沒有……那是因為我太自私。」況時珍突然查覺，孟婆給的十六個輪回，並不是真
的……只是希望在某一世，自己能不再自私地拉著程宇庭，停止這無所謂的輪回。
　　他沒有珍惜過去他和程宇庭的點點時光。
　　
　　但也罷，這終究是最後一次……沒有以後了。他也不管程宇庭想不想得起來了。
　　
　　「我不知道來生有沒有這一生的記憶這種東西。如果沒有，愛過這一生就足夠。如果
有，然而前世我們過的並不好，那又何須承受這樣的無情？」
　　哭了……
　　
　　潸然淚下。
　　
　　況時珍的眼淚濕了程宇庭的心。程宇庭一把將況時珍擁入自己的懷中。在經理了這些
和況時珍相處的日子，心疼和不舍時時佔據了他。
　　
　　「為什麼哭？」程宇庭對況時珍都是永無止盡的問號。因為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前世是
什麼？他今生想追尋的又是什麼？
　　
　　況時珍安靜地聽著程宇庭的心跳。一聲，一聲，平順地起伏。原本程宇庭就是安定自
己的力量。
　　
　　「高興的哭。」況時珍展開一朵比花嬌的笑容。擦去淚痕，直直地望進程宇庭那雙深
如洪潭的黑眸。
　　
　　「我曾經夢見過你。」程宇庭在況時珍的耳邊輕道。
　　
　　況時珍眨眨他驚訝無比的細長雙眸。
　　
　　「也許那是你所謂的某一世也說不一定。不過，那都是在玩遊戲的時候夢見的。」
　　
　　「你可以說說你想得起來的內容嗎？」況時珍帶著期盼看向程宇庭。
　　
　　「我曾經是皇上？」程宇庭的文句充滿疑惑。「你是臣子？」
　　況時珍沒有回答。他原本以為那一世就可以結束這場輪回……總是……
　　「你曾是我的妻子？但是是男兒身的妻子？」只有這兩個夢特別鮮明。「所以，我曾
經愛過你？」
　　「曾經。」況時珍輕點。
　　「所以曾經對你來說不夠嗎？」
　　況時珍再度落下心傷的淚。
　　如果早一點，早一點就知道，就能滿足……只要待在程宇庭的身邊，哪怕只有五載…
…都應該滿足……
　　「我想，這一生應該是夠了。」不管現在在他身邊的程宇庭是不是愛自己的。有別於
過去的輪回從沒有的幸福感，現在也許就夠了。畢竟過去沒有的幸福感，那都只是自己的
自私而已。以為一定是悲傷的結局，所以忘了當下。
　　程宇庭摟摟況時珍的肩頭。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的懷抱裡有個人真好。即便他們
沒有為對方做過什麼。
　　僅僅只是靠在對方的懷裡……
　　僅僅是愛而已。
◎◎◎
　　痛能不能減少些？
　　愛能不能多一些？
　　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曾經是枉然。
　　況時珍已經在程宇庭的心裡佔了一席之地。程宇庭面對其他三名好友時，再也不諱
言。
　　「本來一直就在懷疑你的性向了，還沒想到是真的。」吳志文通常不會放過調侃程
宇庭的機會。
　　「但如果況時珍是女生，我想我也會喜歡上他。」程宇庭用著認真的大眼，十分誠懇
的語氣回答吳志文的調戲。
　　「這是沒遇見對的人的意思嗎？」李正樹側頭思考。
　　「大概吧！」
　　「你該不會真是受了遊戲的影響吧。」游子庚道。
　　「我想應該不是。」
　　沉默佔領了整室。
　　程宇庭想了很多，尤其在那天他送況時珍回家後，心底就是有一股意念在驅使著他……
　　他應該要吻他，他應該要為那一個美好的夜晚劃下一個完美的驚嘆號。
　　所以，他吻了況時珍。
　　況時珍只是雙頰潮紅，默默地收下吻在他唇邊的溫柔。
　　那時，他覺得況時珍好美。
　　也許，真的在某一世，他們曾經相遇且相愛。如果今生他們必須做個了結，他希望能
和況時珍一起走到盡頭。
　　況時珍的眼淚由他來承擔。況時珍的心由他來填滿。況時珍的愛由自己囊括。
　　「好啦！反正這是你的選擇，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支持你。」游子庚起身拍拍
程宇庭的肩頭。
　　「謝謝你們。」程宇庭用力地朝三人點點頭。「我先走了！我和他約好了。」
　　「你要不要帶把雨傘？外頭下著雨。」吳志文好意提醒。
　　「沒關係，雨不大！」程宇庭跨出大門，朝後頭擺擺手。「我只是去停車場牽個車。
」
　　程宇庭才剛走到人行道等著對街的紅綠燈變燈號，雨就突然變的像小蕃茄那麼大，
打到都會痛地重擊在地面上。
　　程宇庭看到對街一位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因為雨勢過大，想撐起從包包裡拿出來的傘
，卻一不留意沒抓緊手中的嬰兒車，而嬰兒車正往程宇庭的對街滑過來。
　　紅綠燈對程宇庭和對街的母親來說是禁止穿越的……然而嬰兒車不會自己停，媽媽
撐起了雨傘後，才發覺嬰兒車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也來不及拽回來，只能眼睜睜地看
著它滑向對街。
　　程宇庭注意到了。
　　他看到了嬰兒車正朝著自己的方向溜過來。他想也不想地就衝上前去……
　　車道有一台急駛而來的小貨車，因為急又快的大雨遮住了視線，任雨刷再怎麼刷，
都快不過急降的雨粒。
　　程宇庭似乎沒有注意到小貨車，他一心只想停止嬰兒車，好讓嬰兒能重回母親的懷抱
裡頭……
　　待小貨車司機終於看清楚前面出現了人影，他用力地大按喇叭……卻只聽到此起彼落
的尖叫還有碰的一聲……
　　程宇庭被推開了。就在他停穩了嬰兒車而要被小貨車撞上之際，他被往前一推一個踉
蹌，跌落在離緊急煞車後的小貨車不遠處。
　　他手中的嬰兒車絲毫沒有受到傷害，他瞧了眼嬰兒車裡的baby，此刻baby只是呆呆地
衝著程宇庭笑。
　　明示行人的紅綠燈終於變成綠燈，對街的母親跑了過來看到自己的baby沒事，連忙向
程宇庭道謝，然而程宇庭的身後卻越來越多圍觀群眾。
　　程宇庭走進，他的心突然急速地跳動……推開他的人是誰？程宇庭的心裡突然昇起了
不好的念頭。
　　況時珍就這麼躺在血泊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