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希、方士謙
・可以是王方也可以是方王
・原作向
・一首十分方士謙的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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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
是立夏剛走,熱浪開始湮了這城市的五月初。宿舍裡的老空調裝飾品一樣不給力
,運轉聲很悶,吹出的溫溫的風也是悶,空氣都被弄得上了火。於是住這四人房的,
一個上圖書館兩個上電影院,不是真要安靜複習也不是真期待好萊塢爛片,就是想逃
,去哪兒都行。沒人在身旁同自己瞎鬧莫名有些冷清,不過這樣也好,方士謙想,現
在的他正不希望被人打擾。
關掉空調,開窗,房裡很快多了些新鮮的灰塵的味道。坐回桌前的他打開QQ看著
半個月前傳來的訊息,看了很久,卻還是沒能敲下一個字。
發訊息來的人方士謙是知道的,在首都上大學玩榮耀的男孩子怎可能不知道。
王不留行,微草戰隊的隊長,林杰。
那年,早讀的他差半年滿十九,正開始準備兩週後必須交出的報告、把牛仔褲和
教科書裝滿紙箱寄回家,似乎很忙,卻又能抽時間和朋友刷兩個副本,除了年紀小一
些之外都很普通的一個學生。
榮耀水平如何,這流行了一段時間的搭話開場白,方士謙也被問過很多次,但他
從沒答過——有什麼能比直接競技場勝負更好形容他的出色呢,那個把戰鐮使得狂妄
的驅魔師甚至只是他隨手練的副職業,沒辦法,治療單挑確實太花時間。
可他再有自信,也想不到職業戰隊會主動聯絡自己。
有沒有考慮打職業比賽?從遊戲私聊換到QQ後,林杰只問了這麼一句,他愣了好
半晌才回:就算我想也得先和家裡談一談。林杰笑著說不要緊,這是大事,等決定後
再跟我說聲,我等你。
螢幕上和王不留行的對話窗開著,方士謙想,那一邊的人或許也開著對話窗,等
他的答案來打破規律的日復一日。為什麼找上自己的理由,技術,鬧人荒,缺少火花
,可能性很多很多,他卻不打算也不認為有任何證實的必要。方士謙做事從不需要理
由的,他只需要自己的願意。
他沒花太多時間就和家裡談妥了走職業這件事情。父母很明白兒子的個性,就一
個倔字,除了他自己,誰也不可能說服他改走別條路,於是果斷地在休學與入隊的兩
張同意書上都簽了名。
那是四天前的事了,而他到現在還沒回林杰的訊息。
父母,朋友,主任老師,方士謙搞定了很多人,還沒完全說服的只剩自己。走職
業能得到的仍不太清晰,必需放下的一切卻那樣分明,他想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無
所畏懼,只不過是包裝得太優雅的先破後立。他側臉看向窗外,午後的風帶著那些灰
穿過陽光,星辰一樣亮。
方士謙怔了怔,突然笑了出來,笑自己那些沒來由的煩心。管以後會落去哪,現
在能發光就好了不是嗎,連灰塵都懂的簡單道理。
我加入。揚起嘴角,他往王不留行的對話窗送出這三個字,在對面還輸入著的時
候又補了一句:請多指教,隊長。
那年九月,榮耀職業聯賽第二賽季,微草治療方士謙出道。
「在想什麼?」
推開門,王杰希走進房間,看那人坐在床沿對著窗子發愣,那樣好看的側臉和不
可一世,五年裡他看慣的,竟在光里暈成了他從沒見過的柔軟。
聽見聲音的方士謙轉過身笑了笑,「沒,就想我以前帥,還有你剛出道的時候那
慫樣。」
「是嗎。」
王杰希也笑了,這人比起他們剛認識那年成熟太多,卻也還是那個方士謙──兩
手插在口袋,走進微草青訓營的訓練室,幾分鐘就把玩治療的小年輕全欺負一遍的狂
妄青年。他很傲,很耀眼,可更多的,是那一股子不情願卻丟不掉的溫柔。
「倒想問問在你眼裡誰能不慫。」
「現在的你的話,勉強能行吧,微草的隊長可不能一直是個慫貨。」他哼了聲,
「微草的隊員也不能,一個都不許。」
「說得好像其他戰隊的就能一樣。」王杰希失笑。
「難道不是?今年總冠軍是誰來著。」方士謙扯扯嘴角。
剛結束的第七賽季,他們拿下了屬於微草的第二個總冠軍。
那天從比賽席往台上走的時候,一片綠色的海洋早已掀起了浪。方士謙站在眩目
的燈光下,看揮著手的人群又笑又哭,情緒在王杰希接過獎盃的時候化為洶湧的海潮
。他揚揚嘴角,沒說話,直到有人把眼淚掉在他肩膀,才紅著眼說這有什麼好哭,一
個個都沒見過世面似的,丟臉。
就你見識多,多大的前輩了還不是哭。臉埋在他肩上的袁柏清頂了一句,手緊緊
抓著他的隊服,指節都白了。
媽的,方士謙揉著他的頭,說我也才第二次見這種場面怎麼不能哭。然後伸手拉
王杰希的袖子來抹臉。
他想起了那天,五月初,城市湮在熱浪中的初夏,他第一次喊林杰隊長,在學期
結束後帶著簡單的行李踏進微草。腦裡的畫面清晰得彷彿昨天,回神卻只看見了物是
人非,場館、隊伍、身旁的人,很多都不一樣,而自己也是個沒有前輩的大前輩了。
方士謙看向王杰希。
青年比起出道時長得更高,也瘦了些,青澀和幼稚早已離他很遠,只有扛著微草
前行的執著一直一直沒有變。曾經方士謙不想要林杰退役,不想他把王不留行和隊長
的位置交給一個新人。什麼林杰總是在勉強自己、什麼勉強自己去如他所願一次,他
都明白,可十八歲的王杰希說這話的樣子就是理智得令他火大,火大到即使早在往發
布會走去的那個午後就默認了那道身影,他卻從沒有喊過他一次隊長。
也就這樣彆扭地一起走到了這裡。
和自己相處超過一千八百個日子的,不知不覺也只剩這個人了。
五年,那時讓前輩笑說「是我們拖累了你」的新人治療,成了治療之神,讓對手
笑說「緊張嗎我期待著你的表現」的新人隊長,成了魔術師及微草的信仰。週刊和報
紙的評價大多一個樣子,打好就吹,打差就酸得你心都累,除了成天被拿出來說的稱
號,其他的方士謙沒什麼印象,應該說根本沒打算去記。有太多比那更重要的事了,
比如贏,比如王杰希。
他記得自己和王杰希之間發生的一切,上千次配合、上百次比賽後的夜宵、數十
次拍桌爭執、兩次冠軍。
還有唯一一次的動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也不知道,可他沒和王杰希說過。倒不是害怕,他方士謙什
麼性子,說想要的東西你不必問他第二次,要就要,天塌下來都能自己頂住,不和王
杰希說只是因為太懂他。
他想他的小隊長大概把生活分成三個部分:微草、家裡和其他人事物。同事、朋
友、聖誕節、休假日常去的麵館,對他來說都是那個其他。某個失眠的晚上他突然好
奇地想,如果這人談了戀愛,戀人會是他的第四部分,還是會被放入標著其他的抽屜
,和同事朋友一起沾上打滷麵的味道?
後來他沒得出什麼結論。王杰希沒談過戀愛,方士謙自己也沒有,職業選手幾乎
都這樣,中學玩網遊或待訓練營,十七八歲之後走上賽場,說完全沒想過那是不可能
,但大部分時間,心思是不怎麼往感情那方面走的。
王杰希更是如此。因為他背負的東西從來都不輕。
除了林杰的期待,在他們不太待見彼此的那些日子,方士謙給的壓力也從沒少過
,戰術會議和復盤沒一次不戳,要一些個性溫和的人來看根本是擠兌了,只差沒鬧到
場上去。
那時候王杰希還是魔術師,滅絕星塵帶起星光擊退了對手,卻也切斷了和隊友的
配合。身為治療,方士謙有能力也不得不跟上他的節奏,但就因為能,團隊賽經常出
現他一人應對兩片戰場的狀況,精神和操作的負擔幾乎不能更重。
即使如此難受,他也還是扛下來了,所以當四賽季再度止於四強,王杰希決定徹
底封印打法的時候,他立刻就上了火。
「你以為是在刷副本還是什麼,所有人都在花心思配合你那破打法,說先調整,
行啊,現在乾脆破罐子破摔了?有哪個隊的戰術是這樣搞的。」備戰室裡方士謙拍了
桌子,冷冷地說:「王杰希,你他媽到底憑什麼,微草不是你一個人的玩具。」
「我知道。」王杰希說。
「哦,你知道?」方士謙扯起嘴角開嘲諷,「當初不知道是誰接隊長的時候臉都
不紅一下的,原來其他的話你有在聽啊,那前輩我又說了什麼,你記得嗎?」
「說我一定得做到,不然你不會放過我。如果你想問的是三賽季你說了什麼,那
就是我必須帶領微草拿下冠軍。」迎上那雙眼睛裡的火,王杰希說得很平靜,「所以
我必須改。」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
「你要什麼理由?」
「隨便,只要你能說服我有這麼做的必要。」方士謙看著他,「而不是沒有根據
的孤注一擲。」
「因為我是微草的隊長。」王杰希說:「這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比賽,榮耀也不
該只屬於一個人。微草不是魔術師和魔術師的隊伍,而是戰隊。一個有隊長和隊員,
少了誰都不可以的戰隊。」
方士謙沒接話,憋了半天扔下一句:隨你的便。接著站起身甩門離開備戰室。
王杰希也不去攔他,低下頭收拾滿桌散亂的資料。破罐子破摔不是垃圾話,四強
,憑他的打法最遠也只能走到這,操作再快,技巧再華麗,拿不下冠軍又有什麼用。
他明白方士謙為什麼抗拒。改打法,等於捨棄了林杰所選的王杰希,就像當年林
杰的離開一樣,又是一次先破而後立,微草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場景,像步險棋,而
他們誰也說不準走下去前方會不會是死局。他和方士謙,看似沒有共識的兩個人,終
究是殊途同歸,只因為微草是他們的一切。
所以不得不做,他想,這是他能想到犧牲最小的方法了。
推開備戰室的門,王杰希轉身走進只開了一盞燈的訓練室,看某個人坐在位置上
,修長的手指敲得飛快。他走到那人身旁坐下,登錄王不留行的帳號卡,一個通知跳
上。
「練就滾進來。」
王杰希笑一笑,在防風的守護中,操作著王不留行向前飛去。
語氣還是那麼傲,和他們每場勝利後去吃夜宵時一個樣子。王杰希忍不住笑,拿
起桌上那枚冠軍戒指,反問一句:「總冠軍還能有誰呢。」
「呵呵。」方士謙看他,「喂你說,今年的比賽他看了沒有?應該有吧,我不信
他不會看。」
王杰希知道他說的什麼,「嗯,肯定看著。」來現場沒來不好說,但他也相信林
杰肯定看著微草的比賽,一場都不會錯過。
那年夏天林杰走得堅決,有人認為他倦了,有人認為他認清了現實,最終選擇放
棄,不說他從來沒有實力和如嘉世葉秋那樣的核心競爭,年紀,下滑的手速,任何一
個事實都足以撐起他所下的決定。
玩榮耀玩到願意當成職業的你說他會倦、會因為一次沒贏下來就退役?一群膚淺
的傻逼。躺在訓練室椅子上的方士謙看著報導一臉不屑,不帶髒字把那些人狠狠鄙視
了個遍。林杰為什麼退,是為了他和那傢伙──年輕的還有很多時間的方士謙和王杰
希──為了給他們早一天站上舞台的機會。早一天退,微草的未來就能早一天起飛,
於是他離開了。
他們那一代的瘋狂就是如此。林杰,還有藍雨魏琛,一個個都是愛著戰隊愛到連
自己都能捨掉的人。
所以他會看的,王杰希相信那個用溫和笑容帶領微草的前隊長,不管退役多少年
,一定還是會看著自己成為他的驕傲。他相信方士謙也是這麼相信著。
「不知道隊長怎麼想我。」把床上的幾件衣服扔進行李箱,方士謙起身走向王杰
希,「兩冠,不過沒建立微草王朝,這樣就退役,好像不夠當他一輩子的驕傲?」他
接過那枚戒指,淡淡地說。
「加上治療之神的名號就夠了。」
「那不算。」他勾了勾嘴角,「因為那是給我不是給微草的。」
真好意思,王杰希斜了他一眼,卻沒法反駁,「那怎麼著,現在讓新聞官備稿,
說你準備在第九賽季復出目標三連冠?」微草隊長難得垃圾話,「你這樣要柏清怎麼
辦,先哭著歡迎你歸隊再罵你回來搶他位置?真好的前輩。」
「呵,憑他的水平還用搶?要不打一場,我放點水讓他同時上兩個號,照樣分鐘
虐。」
同時上兩個號那是一心二用,給你專心致志地滅,這算哪門子讓。王杰希懶得同
他貧了,什麼雙職業精通的新秀什麼治療之神,稱號改來改去,方士謙還是那個方士
謙。
「他都是先發了還被你分鐘虐的話,你不如真的回來吧。」
王杰希的語氣很淡,像早起在走廊遇見時隨意的問候,可方士謙知道他忍了多少
不穩重的真心話沒說出口。
不把情緒帶上場,不在一些人來一些人走的決定上使性子,即使誰都不喜歡這自
欺欺人的壓抑,那些所謂職業素質的約束卻一直都在。不就是要我們說違心之論,祝
那些你每天夢見他被打斷手的傢伙前途光明,這就叫有素質了?矯情。對這事方士謙
是不以為然的,做做樣子都嫌浪費時間,不說王杰希,職業選手隨便一個誰表面工夫
都比他好上太多。
以前他看十八歲的王杰希就是矯情,人走到他面前挑釁,那張臉還是一個冷樣子
,怎麼看怎麼礙眼。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明白王杰希不是不生氣,而是不能。
改打法後微草低潮了一段時間,常規賽遇中下游隊伍卻打成五比五什麼的都發生
過,電競之家到網上一片的罵,尤其對王杰希。那些流言蜚語隊員們其實都清楚,只
有方士謙,忙著對王杰希拍桌子沒心思去管,其他人看了看,也就沒說給他聽。
是一直到七賽季前,方士謙才知道這事。
那時剛敗給藍雨,論壇上洋洋灑灑的黑文每篇都酸得像左宸銳。他受不了,開馬
甲上去一戰就是一下午,晚餐還是王杰希替他打了幾個菜送到房間,結果吃兩口帖子
刷新,王杰希就看他筷子一摔,爆手速回文把對方直接戰成紅血,最後補刀:不是粉
黃少天嗎垃圾話的量這麼少我看你們水貨吧一群慫的,替藍雨點蠟呵呵。
想不到治療玩起地圖砲也挺兇殘的,王杰希忍不住笑,說你這是何必,又不是第
一次了。
當下方士謙沒多想,說他們想掐我就奉陪,直到睡前才突然意識到所謂這不是第
一次的意思,起身開了桌燈和電腦。
確實不是第一次,數不清的舊帖的內容比下午那些惡劣得多。把隊友當背景布、
自以為是、囂張啊跋扈什麼的,連大小眼一看就是人品差這種話都出現了。
看著那些話,方士謙很想把這些人找出來狠抽一頓。外行有什麼資格說這些?有
什麼資格用你們心中的完美標準去要求王杰希?那時的他也才二十,卻不能想笑就笑
想任性就任性,一次都不行,只因為他是微草的隊長。
他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現在也是,和他獨處的二十二歲王杰希沒有說出那些話,即使或許再也沒有機會
了也不肯說,只在最後這些天裡有些頻繁地問:真的決定了?那點若有似無的依賴讓
方士謙很心疼,心疼得他幾乎想說我不退役了,然後留下來把人抱緊。
可是他不會,他知道王杰希也明白他不會那麼做,因為他是方士謙,從不向任何
人示弱,強大的、很有資格囂張的最好的治療選手,微草的副隊長。
這樣一個人,退役又怎能不走得漂亮而驕傲。
方士謙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態,再一年的主力接著兩三年的輪替並不難,只是不
想。三冠,這樣的榮譽沒人不喜歡,卻不是說要就能要的,也不是那麼必要。而為了
延長職業壽命打輪替,他什麼人啊,和後輩爭那一兩次的出場機會,太損形象,太不
瀟灑。
這些話在記者用QQ採訪他的時候他也說了,也不知道是太拉仇恨還是怎麼著,刊
出來的文章替他換了詞:急流勇退。挺文雅的,弄得他很想打電話去罵人,不過是在
他認為最好的時間退了而已,何必搞得這麼煽情。
之後的發布會,微草除了經理,參加的就他和王杰希兩個人。接下防風和冬蟲夏
草的袁柏清其實該出席的,方士謙卻說了句:你以後有的是時間別和我搶鏡頭。接著
喊劉小別來把他拖走了,留他們正副隊長並肩坐著,面對那些見獵心喜的話筒和閃光
燈。
那一刻方士謙才感受到,自己真的要離開了。
「怎麼不說話?」
方士謙回過神,就發現王杰希看著自己,那雙眼睛裡全是說不清楚的情緒。
「沒有,只是想到發布會那天的事。」
「你難得當了次好前輩。」
明白他指的什麼,方士謙卻淡淡一笑,把話題轉開,「說得好像我對你很差似的。」
王杰希也笑,「確實不怎麼好不是嗎。」
怎麼,捨不得後輩哭?那天,發布會結束往宿舍的路上,王杰希是這麼問的,袁
柏清那張臉上的倔強和憋紅的眼角他們都看見了。結果方士謙睨他一眼,說誰捨不得
那小混蛋,我只是不想要微草未來的王牌留下在媒體面前哭得很醜的黑歷史,丟臉。
明明就是捨不得。王杰希沒拆穿他,只是笑著想五年過去了,這人彆扭的溫柔怎
麼就一點兒沒變呢。
不過其實真正捨不得的人或許是我。我捨不得這個人,王杰希想,因為喜歡,所
以捨不得。
他突然想起去年夏休開始的那天,方士謙在俱樂部走廊抓住他,說走一起去青訓
營考核考核,剛開完會的王杰希心想我們又不是負責人能考核什麼,但能用道理說服
那就不是方士謙了,於是他犧牲了午餐,在青訓營的練習室給新人打了一下午指導賽。
方士謙挑了他對面的位置,拉了輸出組隊和新人治療打雙人賽,防風和冬蟲夏草
輪流上,打得那叫一個凶狠。面對他的殘忍,新人們倒是很淡定,站在一旁觀戰順便
討論起該如何把這個外掛幹掉,其中一個膽子特別大的還叫板說方神有種用小號來單
挑。操作著王不留行的王杰希聽著覺得頭有點疼,微草的治療個性怎都是這樣,上樑
不正下樑歪嗎?
「憑你?」被挑釁的大神哼笑,「單挑你只會死得更快。再說你是不是弄錯什麼
了,這不是殺死對手就能贏的遊戲。」
這是要說教?王杰希挑眉,整個微草最沒資格說教的人能說出些什麼,他也挺好
奇的。
「對手倒下去的時候,你還站著,這才是真正的榮耀。而在團隊裡能把這件事做
得最漂亮、最不狼狽的,就是治療。」方士謙的目光轉向王杰希,揚起了嘴角,「你
們這些玩輸出的,隨便一個誰上都可能換掉對手一條或更多的命,可要換作我們被壓
制,你們誰能保證全架下來不讓隊友犧牲嗎,就算王杰希也不能。」
王杰希笑一笑,「確實。」
「但我可以。只要我在,就能守住你們全部人的命。所以我選了治療。」往椅背
倒成舒服的姿勢,方士謙的笑優雅而狂妄,「既然要走職業,就只玩最強的職業。」
那之前王杰希沒想過所謂感情,似乎該談,卻不知該為什麼談。直到那天,看著
方士謙驕傲漂亮的樣子,他有些明白了,是因為自己早已放不下這像光一樣的、溫暖
任性的存在,想一直有這麼一個人陪著,就這麼簡單。
可是現在他要離開了。
退役。再出色的選手都會有的落幕,不管耀眼黯淡,在這圈子,到頭來都是一朵
朵的流星煙花。
王杰希曾經想過,其實退役在本質上和退休並沒有不同,怎麼就能那麼令人捨不
得呢。
後來一次客場對呼嘯,結束後方士謙拉他去吃夜宵,冬日很冷,他們一身大衣圍
巾口罩地走上南京的街,看見一間小店還開著就走進去。方士謙要了兩碗鴨血粉絲湯
,挑最裡邊的桌坐,有些不滿地說了句吃個夜宵還得穿成這樣,找罪受啊我們,簡直
比犯罪組合更像犯罪。他一面掰筷子一面笑著回說那我是賊你是流氓,人家出爪你扔
十字架,把方士謙氣得一直動手撈他碗裡的料再往他湯裡添辣椒。
聊了什麼才談到退役的,王杰希忘了,只記得自己隨口問為什麼退休是種解脫退
役卻令人惆悵,方士謙想一想回他:年紀吧,我們和年屆退休的人可不一樣。
想一想似乎真的是這樣,才二十多歲的一群年輕人,感情又都挺好,手速反應之
類的道理雖然都明白,能把一切看淡的又有多少。
理性如王杰希想像過很多退役的場景,對手的、隊友的、自己的,試著提早習慣
那些難受,因為別人都在難受的時候,身為隊長的他是沒有一起掉眼淚的額度的。
可現在他發現勉強自己去習慣什麼的都是徒勞。
他看著方士謙把行李箱關上,一面說我哪對你不怎麼好,袁柏清劉小別他們的煩
惱我幫你聽了,你不能表現出來的不爽我幫你罵了,客場的夜宵都我請,這樣還不好
?然後回頭看著自己扯出一個笑。
「不好。」他忍不住,上前按住方士謙的手,「你退了以後沒人幫我做這些了,
怎麼算對我好。」
方士謙沒說話,只是轉過身認真地看他,看了很久,在王杰希後悔起自己的失態
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伸出手摟住他的肩,接著把溫熱的嘴唇輕輕靠上了他的瀏海。
很清淡的一個吻。
結束後方士謙看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王杰希,看那雙垂下視線的、不對稱卻漂
亮的眼睛,看他的鼻子,看他嘴唇上薄薄的粉色。
他記得王杰希和自己說過,方士謙你一直都是那個方士謙,很強,很任性,隨心
所欲。方士謙不曾反駁,可他很想告訴他的小隊長,那個一直,或許還能有其他的解
釋,比方說一直待在你的身邊。
以前不說,是因為他很明白他的小隊長什麼事可以不在意,什麼事又會往心上去
。方士謙並不怕這份感情把他燒得連全世界都放棄,這人,談情在他心裡的順位可能
還比不上兩條街外的那攤小籠湯包,他怕的是打亂了那個不管如何都要逆風飛遠的王
杰希。
不過他想現在或許是時候了。
接受也好,拒絕也好,只是走得有沒有遺憾的差別,破罐子破摔,可不只有王杰
希做得出來。
於是方士謙抬起王杰希的臉,「既然你都說我對你不好了,那也不差這最後一次
,聽我說些不好的話吧。」他低聲說:「王杰希,我喜歡你。」接著吻上去。
預想中的反抗沒有出現,王杰希只是愣了愣,伸出手抓緊他的上衣,然後緩緩閉
起眼睛吞下他的氣息,眼角一片熱的顏色,睫毛都在抖。原來王杰希接吻是這樣的啊
,方士謙有些恍惚,感覺空調一下暖起來,弄得他似乎也不太能思考了。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紅了耳朵。
接個吻而已,這樣似乎有些沒出息,方士謙少有地檢討起自己。放開一直沒說話
的王杰希,他把行李箱立起來,手機耳機錢包塞進外套口袋,故作瀟灑地說:「要是
不喜歡,在我走出這道門前隨便把我怎樣都行。」揍兩拳甩一耳光什麼的,「反正是
說出來了,你要不接受,以後我不出現在你眼前就行。」
「那喜歡呢?」
方士謙一愣。
王杰希走上前,按住他握著拉桿的手,問:「不喜歡的話隨便怎麼樣都行,那要
是我喜歡,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根本沒想過。
「選項只想一半的?」王杰希說:「方士謙,你也慫了。」
方士謙想罵,但磨了半天蹭不出半個字。換作隨便任何一個狀況他都能說出令人
恨得不行卻沒法反駁的藉口,我讓著你我厲害我瀟灑什麼的,可這一句堵得徹底,再
不想承認,那也都是事實。有句話是戀愛讓人變傻,方士謙挺不屑的,說我沒那麼容
易傻,再傻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聰明。
確實沒傻,只是慫了而已,和雙手背在身後捏著情書最後還是遞不出去的小學生
沒兩樣。
所以他認了,「好,我慫。」
「就這麼認錯還真不像你。」
這次方士謙只是聳聳肩,破釜沉舟的告白最後又是慫又是妥協的,今天他完全沒
打算再要什麼面子了。
「你沒回答,要是我喜歡、我接受,那又該怎麼辦。」魔術師倒沒繼續追擊,問
題一轉飛回了正軌上。
「還能怎麼辦?」
方士謙笑著反問,嘴角的弧度有些像耍賴,又像高興,可更多的是自信。是個令
人懷念、也令人忍不住想喜歡上的優雅狂妄的笑,王杰希看著,也跟著淺淺笑了。
「是啊,能怎麼辦。」他湊上去,吻在那道弧度的尾端,「也只能在一起了。」
「這可是你說的。」方士謙抱緊他,在王杰希又一次閉起眼睛的時候貼近他耳邊
,「說了就一定要做到,聽見沒。」
「嗯,一定。」
下一年,再下一年,下下年,也一定握著你的手,走過我們猶如行板的歲月。
End.
・很遲的王杰希生賀
・在我心裡,他們談感情沒有分什麼攻或受
但上床會有,所以決定把床戲獨立成一篇短番外後補
・想寫双花和林方和黃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