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未響朴智旻就自動起床,皺著眉按壓抽痛的太陽穴,撥弄不洗頭好好吹乾就一定狂野
的髮型。
走進與房間相連的浴室,刷牙、洗臉之後將頭髮打濕用吹風機吹整。
從來沒有缺過課的朴智旻,唯一一次翹課就是剛認識金泰亨時被激怒那次。
雖然幾乎一夜未眠,卻也不想逃課。
重點是他需要在田柾國起床前先出門。
暫時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甚至也不想看到金泰亨。
田柾國說他喜歡金泰亨。
是的,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初見面就立即熱絡的互動、相同的喜好及想法。
甚至是後來兩個人都一起當了吉他手,在一起練習的時間當然比他多。
更不用說每次遇到需要二擇一時,田柾國總是毫不猶豫直接說出金泰亨的事實。
感情的事絕對無法用先來後到或者相處了多少時間來衡量,他是知道的。
也因為如此,他先認識田柾國又怎樣?他跟金泰亨交往已久又如何?
相戀需要兩個人彼此心意相通才能成立;分開卻只要一個人單方面放手就可以。
是他隱瞞與金泰亨交往的事實,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還沒被揭穿,還可以默默退到祝福他們
的位置。
為什麼不問問金泰亨的想法?不需要問的。
他們之間曖昧的互動他不是沒看見,只不過是選擇忽視心中刺痛的感覺罷了。
一開始就是以逃避的方式處理,現在還能做什麼?
朴智旻不知道。
就讓他再逃一次吧。
*
越不想面對的事情感覺來得更快,明明才剛出門一回神卻已經上完課了。
隨手點開一整天都刻意不去看的手機,預覽訊息是田柾國以哀怨的口吻說著怎麼沒叫他起
床差點遲到了;還有金泰亨開心的說正在回來的路上,買了禮物要給他。
看著他們依然不變的自然態度,朴智旻感到自己扭曲變形的內心實在沒有資格待在他們身
邊。
一直以來假裝當成弟弟的男孩被自己放在內心深處愛得那麼深層,卻又喜歡了另一個人進
而交往,還想要假藉各種名義讓兩個人永遠跟自己在一起。
現在他們互相喜歡了,還真是最適合如此貪心的自己會有的下場了。
讓通訊軟體維持掛著寫上數字的紅色圓點,朴智旻當作自己未讀。
不能回家。
至少在他能以正常狀態出現前不能。
撥了通電話給閔玧其,問可不可以去找他。
明明沒有多說什麼,敏銳的閔玧其還是立刻察覺朴智旻語氣裡的脆弱。
本來還在公司工作的,沒有片刻猶豫就要他先去家門口等,他馬上就到。
從學校到閔玧其、金南俊家的距離不遠,朴智旻刻意避開了他們慣常會走的路線,為的是
怕在路上遇見田柾國。
田柾國的課表圖樣,印出來幾乎可以跟金泰亨還有他的吻合重疊,原來田柾國的空堂是為
金泰亨選的,突然恍然大悟。
還不到晚餐時間,但一向細膩的心思就算狀態正處在深淵,依然記得閔玧其一工作就忘記
吃飯的事情,轉進了一家餐館打包了兩人份的炸醬麵和炸雞,遲疑了一秒還是帶了一手啤
酒。
成年以後偶爾會跟閔玧其小喝一下,不過都是普通的閒聊小酌不太說些深入的事。
他雖然第一直覺想找閔玧其,卻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對他傾訴什麼。
朴智旻沒有食慾,閔玧其的食量也不大。所以帶了兩人份,預期會是金南俊幫忙消滅。
踩著緩慢的步伐前進,閔玧其畢業就直接進了之前打工的公司上班,離家跟學校都不遠,
不知道他會一臉不耐地等在門口還是會先上去呢?
這個問題是多餘的,相識快四年,從原先搞不清楚地躲避到後來受到他各方面的照顧,怎
會不知道閔玧其嘴裡不說,動作卻總是裝作隨意地迅速確實,他肯定會在樓下等的。
因為腳的尺寸以男生的平均來說算小,朴智旻總刻意穿大一號的鞋子來維護自己欲建立的
氣場。
也許走得慢,除了自身節奏的問題,其中的原因是來自尺寸不合的鞋吧。
不合適的東西,勉強湊在一起就是會造成不良的效果。田柾國總是說他慢吞吞,可嘴裡雖
抱怨卻總是會停下腳步配合他。
以後,只能一直望著他們並肩而行的背影跟在後面了嗎?
但是繼續待在他們身邊也未免太自虐......
腦子裡千頭萬緒真的快要炸裂,甩了甩頭抬眼就看見一身黑站在門口的閔玧其,無表情的
白皙臉龐被夕陽的餘暉染上一抹紅,靜脈微微浮起指節明顯而細長的大掌正單手從上方抓
握著六罐一封的啤酒,明明對到眼卻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轉身用空著的另一手開了門後
舉手在自己肩膀上方朝前揮了兩下示意朴智旻快跟上。
*
睡眠不足,其實有點頭暈想吐。
但朴智旻沒有表現出無食慾的樣子,怕閔玧其也跟著不吃。
看他臉色快跟自己一樣蒼白,閔玧其把他跟朴智旻沒說好卻都買了的啤酒放進冰箱。
對吃本來就不怎麼關心的他,說過吃東西只是為了維持生命。
但自己不吃的話朴智旻大概也不會吃了,因此變得好像兩個人彼此牽制一樣,盯著對方硬
是吃了一些。
之後將食物的賣相整理得容易入口,打算讓金南俊晚一點回來可以吃。
因為一接到電話就趕著回來甚至都忘了戴帽子臉頰還有點曬傷,其實閔玧其手邊的工作還
沒結束,直接走進房間打算繼續完成,反正朴智旻一時半刻也說不出自己怎麼了,而他也
不是那種會積極引導對方的人,畢竟男人之間說內心話總是會有自己的關卡在。
朴智旻這整天雖然連生理上都感到不舒服,卻還是撐著表情管理,一直到見了閔玧其確定
他解決了民生問題才終於卸下,頹喪著臉跟著黏進房。
本來真的打算要工作的,但以往對他總是毫無顧忌撒嬌的朴智旻此刻如此反常安靜待在旁
邊,閔玧其編輯軟體全部都打開了卻是只是做做樣子等著他開口,根本靜不下心做事。
頭實在太暈了,朴智旻直接趴在閔玧其旁邊的桌上小心翼翼地開口。
「哥......哥對我好好。」聰明的朴智旻怎麼會不知道閔玧其表面不動聲色,實則為了自
己一通電話就立刻急著趕回來還默默擔心他,導致無心工作。
一直都不習慣聽任何關於自己的好話,閔玧其不懂得回應就乾脆沉默。
「如果可以喜歡哥就好了。」
對這句充滿吐槽點的話,閔玧其就很有意見了。
對朴智旻他確實有點偏愛也沒打算掩飾,但一向活得很明白、無法渾渾噩噩,自我分析也
做得很足,連帶地也把周邊的人互動看得很透澈。
對忙內三個人之間拉拉扯扯的事情看在眼裡,實際的他可不想去淌那種渾水,何況他還有
金南俊,心裡很踏實不打算去變動什麼。
從沒挑明說出來不代表沒這回事,閔玧其很直接地說:「你應該先承認自己喜歡柾國比較
實際。」
心突然漏了一拍,猛力震動一下。
這句話的力道很重,卻來晚了。
「柾國......他說他喜歡泰亨。」要說出這句話需要花費多少力氣?為何說出來的瞬間朴
智旻感到生理上的不適更甚,被無形的手掌掐住心臟幾乎要吐出來。
沒有太大的反應,當然是因為閔玧其不感到意外。
但田柾國「只」喜歡金泰亨嗎?只要在朴智旻身邊就散發濃濃保護欲跟佔有慾的田柾國?
依然不想干涉太多,自己不是當事人,沒必要替誰發言。
不過關於朴智旻本人的事就可以說了。
「你跟泰亨不可能沒什麼吧。」這話倒不是問句。
一開始就用了最壞的方式處理,瞞著所有人,傷害金泰亨、傷害信任自己的朋友。
朴智旻對這一切感到無力,不知道該怎麼收拾殘局。
「哥,對不起。我們......我們一直都是交往的關係。但是我相信泰亨也是喜歡柾國的,
是我卑鄙......硬是用不同的名目想擁有他們,我好差勁。」
閔玧其並不想評斷任何人,因此他只是靜靜聽著。朴智旻此刻只是需要宣洩。
誰知道他突然越講越激動,呼吸變得急促、雙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
「呼......呼......哥......我......痛......」幾乎要從椅子癱到地上,朴智旻依然不
停喘氣無法停止。
閔玧其當機立斷將他架到床上讓他側面靠著床頭櫃坐著,拿起桌上咖啡店的紙袋摀住他的
口鼻柔聲說:「乖,別怕。慢慢呼吸。」
朴智旻眼眶掛著淚,無助地拉著閔玧其的黑色上衣照著他說的放慢了呼吸。
呼吸緩了下來,頭很暈,快要坐不住了。
閔玧其讓他躺下將人抱在懷中把臉埋在自己胸口,右手順著背部安撫。
朴智旻被閔玧其的溫柔激得放聲痛哭,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像他這樣的人......
像哄著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閔玧其將下巴靠在他頭頂嘆著氣。
哭了一陣子終於覺得夠了,有點累。朴智旻抽抽噎噎抬起頭:「哥為什麼知道要用那個?
」他指的是利用紙袋吸回自己吐出的二氧化碳。
「嗯,因為有經驗。壓力大的時候有些人會這樣。」覺得自己嘴唇似乎在朴智旻頭抬起的
瞬間擦過了額頭,閔玧其有點僵掉。
「喔,哥可以再抱我一下嗎?我好累。」真的睏了,朴智旻說著,不等他回答便進入欲睡
前的神遊狀態。
因此金南俊回家看到的就是,閔玧其抱著睡著的朴智旻一臉無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