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H歐,是上校的史瓦利回憶殺(他在幹什麼啦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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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布夏幾乎等不得奇貝伊一聲應允,作勢開口發言。
這個男人依然說話,絕望中仍有一絲搖尾乞憐的希望:「奇貝伊,老友,我通前徹後
想清楚了,你要我跟隨你的正確,惹得我當胸熱血上來,以為你記得舊情,仍拿我當個人
——只有真心朋友這時還拿我當個人看了,我一時之間簡直.....」
公堂之上講私情,索布夏只為了獲得他政治生涯的最後判決。堂堂國內第二大城市長
一時咽住,頓了頓:「奇貝伊老弟,我手裡沒有剩下的底牌可揭的,市民還不曾曉得市長
出賣了什麼;但惡名在政壇傳得飛快,政壇中的各位都是眼亮心多的精明人,聖彼得堡市
長早就黑得不能再黑,經歷了『那件事』,我原本的政治盟友對我避之唯恐不及;憑一般
人脈辦得到的事,對我而言全變得不可企及了。」
史可拉托夫將朱根諾夫在麥克風前煞住手、十分扼腕的反應看在眼裡,皺眉,心道:
「遲了,被搶先一步;即使用計逼退索布夏,容許朱根諾夫先生強行發話,搶獲話語權的
刻意之舉也將浸蝕『共產主義墓碑』的重量,並且在索布夏的哀告聲之中嚴重變質吧!市
長先生真會挑時機!」
這是奇貝伊無法迴避的時間點。但也只有足夠深沉的議題、不能逃避的要事,才能選
擇此時壓軸,否則會被當成「不會讀空氣的不要臉政客」而被厭棄,有點眼色的政客大約
不會挑此時貿然發言;當然,這與議題被呈現的方式有關,或婉轉、或高亢,與台前主席
拉扯無形風向絲線的舞蹈。以前共產黨文宣局長朱根諾夫的實力,沒被插隊的話,原本穩
操勝算。
任何所謂的真實,若不策劃一齣戲,並在戲中掩蓋斧鑿痕跡以昭明其真,便無法受政
治承認成為「真實」,沒有被世人看見的機會。這是一門特別討人厭的藝術。
朱根諾夫鬱鬱地想:「是悲情牌。『此刻發生哀傷言說』會為冗長的會議定下沉重的
調性吧。奇貝伊必須正視索布夏。言論若收束得好,走政治路的男人們才會對在此發生過
的一切認真,無論是什麼或形而上、或從混亂中生出的東西,將自凌亂的辯論轉化為在現
實中實施的原則。我就不相信這兩名從前的朋友沒事先串通過。萬事休矣,看來我徹底失
敗了。」
朱根諾夫明白,因為索布夏整個人是哀傷的,那種易於被一知半解的觀者吸收的,喪
權辱身的哀傷,他發完言,所有應該屬於「共產黨最後一人」的機會將消逝無蹤。
史可拉托夫咬咬牙,暗恨一聲:「唉,也罷,這種可能性也在我的計算之中,幸好我
方才留了一手。只沒料到半途殺出的政客會是索布夏,總理的舊友。這哥倆好串通過的嗎
?不,因為已成了被捨棄之人,所以他完全無所謂?聖彼得堡的明哲保身者從前的作風可
不是這樣。」
但是「那一手」留得不著痕跡,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先知實在無法控制,「索布夏想
呈現什麼,以獲取什麼?令人摸不著頭緒。」先知快速地估算現況--索布夏以「那種方
式」貪圖東山再起的捷徑,但事情不大如他所願——時勢變得太快,光捕捉達官貴夫人們
的疼寵,沒有組織支持、環環計畫中的性交易並不會使他獲得所謂「安全」——索布夏無
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相對地,這個人無論說什麼都不奇怪,十分恐怖......不,沒必要這麼想,穩住,
靜觀其變。」
先知告訴自己。時機錯失,但失敗也有失敗的做法,且看索布夏這頭如何發展。
無血殘殺死不了人,言說的死死生生間,政客互鬥漫漫無期,史可拉托夫掂了掂時間
,夜已近央,他竟有「索布夏與奇貝伊政府協調完,草草了事也好」的想法。戴娜貓們靠
她們的搜索能力鎮日逡巡莫斯科,遍尋不著史瓦利,如今大概還醒著在睡鼠樓待命,等上
校指揮,等愛著彩虹小馬的男人施展智慧的魔法。
「上校大人的戰場部署能力很強的,咪。」
「上校大人的話,可以很快捉到走失的笨蛋小馬,他是不小心滾下山的,真的啦,咪
。」
他想,她們一定相信他會早點回來,史瓦利還在街頭凍著。
「上校大人不會這麼狠心的,咪。」
不知道二貓跟克里莫夫聯絡上了沒?克里莫夫與金髮的愛麗絲又是另一個憂心的來源
。他一時不悅,命令貓們回樓,沒細聽她們報告史瓦利的棕熊徒弟如何了。這是指揮失誤
,他相當後悔。天下無事時無事,一出事,各種惱事接踵而來。
黑鏡一定會以朋友的身分告誡他:「放著不經寵慣,一寵了就活像女人的美國匪諜在
外面隨便轉悠?您是個聰明人,請好好想想事態的嚴重性。」
聰明、智慧?除了錯估了朱根諾夫的時機得來這麼不易,他連怎麼冒撞了史瓦利,激
得小笨蛋離家出走都想不明白。史可拉托夫見政爭複雜而不可見的暗湧將希望拋得更碎,
他的計畫卻沒有確切的進展,竟也茫然,一時不察,腳底一懸,心跌入兒女情長中。
「我聽憑可笨拙的小傻瓜在連黑暗都結成冰的冬夜流浪,下落不明,枉費徒勞,跟這
群加總起來比不上史瓦利一根淡金色頭髮的人渣鬥法!我負了我辛勞的部下,負了可憐的
彩虹小馬離鄉飄零的心,惹他生了大氣離開我......真相肯定如此,否則他何必跟自己過
不去,翻牆跑出糖果、零食與玩具堆成的堡壘,迷失在我荒蕪的祖國中——史瓦利再怎麼
說也當過CIA的指揮官,他若執意要走,睡鼠樓的嚴防攔不住他,唯有由我親自出馬捉
他,問個明白,他還要不要從了我——對,他是自由的,我絕對沒有囚禁他;小笨蛋愛往
哪裡去、想追美女,我以理想道路夥伴的立場,絕對支持他的意願!」
話中近乎尖銳的愚蠢,來自一個剛毅男人的衷心提起最大的誠意對自己說謊,而不自
知。
「他不跟著我,罷、也罷,我得把他偷渡到一個較中立的國家,又是一番翻天覆地的
功夫,而我......」
愛的深淵還是愛。先知的事工,成也史瓦利,敗也史瓦利,一發不可收拾。
「走吧,不要管了,現在就走,把那個美國路癡從霜的荒煙裡尋回來。我對國家付出
夠了,別再進行無功的垂死掙扎,我必須帶一小隊去找史瓦利。」
「很好,安卓波夫身邊的攪局混蛋,你已不配作我的對手,不如快滾!待我的子弟兵
血洗你從光明會偷走的戴娜貓、偷走的睡鼠、你偷走的愛麗絲與你偷蓋的療養院,你再帶
著你偷進懷中的美國操縱手下地獄消遙去吧!我們作老仇人十年了,浪費掉彼此十年,駸
駸的十年光陰!有資格擁有紅心女王的操縱手原本是我,讓安卓波夫整個人腐爛掉猶不能
解我恨,讓你這個人徹底敗北也不足以解我恨!」
「瓦倫尼科夫!」先知瞬間振奮精神,吊頸的毒操縱手何時欺近他耳邊奇襲,他竟一
點感覺都沒有。展眼一看,發現是錯覺。令他進退不得橫豎不是人的罪惡感,分散了史可
拉托夫原本集中的精神。至於瓦倫尼科夫本人又被服侍著泡起紅茶,往深琥珀色的液體中
慢扔方糖,完全就是個國防部油條官員等著下班的模樣,難得身上毫無戾氣。
「難道我是哪裡不正常?太久沒上前線打仗,抗壓性變得真低。」
是辛苦一世之後,酖於寧靜山林中美人時不時的無理取鬧,是明明相偕沈緬於彼此,
卻沒有人願意先開口說破愛。
有時候正直過度的軍人的造愛對象,是蜘蛛般的黑皇后。妖不定的心情瀰漫在史瓦利
的肌膚骨血中,像暗中爬上來的渙散,像節肢蟲類的位移,也是無意間發生的——他弓著
身,送入史瓦利體內,膠膜表層的油質、性器與撐開來的穴口充血的熱。史可拉托夫看著
史瓦利的玻璃封印眼鏡自鼻樑滑落,湖綠色的意志溶進快感中潛逃不見,變成不見底的深
藍,彷彿側著身、掩著面,閃進人偶的身後,強迫上校的身體隔著冰冷的妖暖透他的彆扭
、不悅。
「我原以為我是你們倆之間可憎的緩衝,你卻滿不在乎地直接進入我心裡。我可是個
怪物,你居然......」史可拉托夫攬著他一陣短刺,他知道面對心魔自我厭棄時請噤聲,
這隻冷血小怪喜歡一陣不間斷的熱流上來插到他柔潤濕軟,大雨滂沱的刺激灌進挺直的花
莖中,水球般勃張脹起,人格隨時要被愛震盪得失去知覺,即使從來沒用自己的肉體活過
也無妨。
「你倒知道要戴套子怕髒了這副身子,你這樣疼我......你與我的宿主都如此毫無防
備,你們是智障嗎?」邪氣的東西,忿懣的言語,充滿依戀。
「我一定是從昨日起就沒有將今日的事計畫周詳......否則怎麼會料不到索布夏的行
動?」
昨日的上校拒絕戴娜雙貓立即出動的請求,之後就沒心在好好計畫政爭作戰上。
因為史瓦利身上可供思念的瑣碎太多了。
***
「偏偏是索布夏出來打悲情牌。」梅爾金將寬方的臉安在交握著的手背上,道,「真
是有趣啊,沒有任何力量的男人也可能在終點線前使一切嘩啦啦垮下來呢,各方勢力彼此
橫七豎八,以危險平衡正好支撐架起的紙牌屋,在淋上『正當性』的混凝土,硬化成既成
事實之前將之輕輕一碰垮掉,民主政治中層出不窮的這種破事兒,索布夏來做就足夠了啊
,他自己也清楚吧。我曾是蘇共政治局的高官,但鐵幕外的事我全都知道--軍國主義
屍骨未寒,我卻等不及將先知的名號早早從那位軍人的身上取走呢。」
切諾梅爾金的政治小道消息跟班組,開始捏著呼吸小聲互換意見:「冒出頭來壓軸的
傢伙竟然是索布夏,真是世事難料。話說聖彼得堡市長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梅爾金耳朵利得很,已聽見了。他方才教訓底下人暗中傳八卦沒禮貌,這會兒卻沒有
出言責備:「真的是非常恐怖的事啊。你,你來說給他們聽,讓諸位同志拿去作借鑑,為
何我這樣人情練達的人成功,索布夏滅亡。」
梅爾金教他的頭號心腹藏拙守愚,不輕言妄動,如今才慢慢地道:「是的,受尊敬的
梅爾金先生。首先,那個男人憑藉芝麻綠豆的事情,大概就因著是奇貝伊的一點刺激,構
陷整個外貿委員會於內亂外患罪。外貿委員會雖然冗員充斥,卻不能隨意廢除,只留了委
員長跟一個有點家庭背景的小法律顧問在那裡。」
「為什麼?」一人問。
「因為聖彼得堡市長對地盤有嚴重的潔癖,那是索布夏『在政壇上立足』的守身之道
,也的確讓他在官僚系統中混到這個位子。」梅爾金那位名喚尤里的心腹,平平地道。
「堂堂市長,作風心狠手辣,欠缺梅爾金先生的仁慈之心,得了現世報,有什麼好哀
怨的?」
「話不能這麼說,政壇中人,誰能不辣手?對手不過是市政廳文員姑娘小姐,何必留
情?又有多少人能像雍容大度圓融忠厚的梅爾金先生,與人握一握手,可以死人於無形?
」
「後來怎麼了?」
尤里極有耐性地等他們窸窣完了發問,才道:「後來發生的事,沒有人能知道全貌;
連中了大招的索布夏本人也不了解。然而在政治這門學問中,越藏在五里迷霧中的轉捩點
越發關鍵。」
梅爾金道:「改革派談經濟總喜歡說『看不見的手』,而他們的經濟觀已臻自然律的
境界;說起索布夏的終局,真的像看不見的手,似乎嫌一一挽救外貿委員會的成員很麻煩
,優雅地抹平索布夏的一切,以恐嚇、謀殺、意外,與單純的地位毀滅,不少索布夏的法
界盟友若有幸還活著,只好被派去鄉下種馬鈴薯,真是大廈一夕垮下來,樹倒猢猻散,外
貿委員會改組成私有化委員會,依舊是個二人空單位。」
「各位不要問梅爾金先生詳情,因為不可說。」尤里道,「比方說,你們向軍方問問
阿赫羅梅耶夫的死因,看看他們會如何弄你。」
「尤里,元帥的上吊屍可以作將軍之間的談判大籌碼,同志們已曉得輕重了。」梅爾
金道,「那力量神祕卻赤裸,足以無視國界的黑箱作業;奇貝伊既仰賴又忌憚的力量,索
布夏憑舊友的關係知道內幕,卻選擇盡力迴避的力量。那會是誰?那是什麼?意識到它的
人越來越多,總統就是隻領頭羊......而我應該如何對待它?它跟著前總書記進來,它和
鮑羅定一樣在克里姆林宮中悶聲不響待得長長久久,如今它威壓的陰影更近了!」
梅爾金等人低聲密議之間,索布夏對奇貝伊的求告也正說到半途:「你與總統先生不
再領導政黨,是為了擺脫敵對戈巴契夫政爭派系的痕跡,還是為了擺脫我?奇貝伊,我知
道你只在乎我手裡的一個單位——私有化委員會。今天莫斯科市長魯茲訶夫先生,他根本
不必擔心。換作我的話,我不如在眾位議員前心橫一橫,就事論事,對聖彼得堡實行資本
主義的可行性實話實說--」
索布夏突然轉向魯茨柯伊。
「副總統先生,我先為老友說兩句,請您別因為一點代溝心胸與新政府產生了隔膜,
鬱鬱不滿地回去。這對你、對總理與總統先生,一定會留下無窮後患。改革派絕對沒有瞧
不起您的意思,您不如像這樣想像資本主義--它好似植物,政府可以刺激市場,但不能
過度,更不能干預它;它好比集體農場種莊稼,若前領導赫魯雪夫先生不聽專家指示,隨
時出主意要它的枝葉往東往西,城市的食倉就等著收爛馬鈴薯;其實針對市場本身,最好
的政令就是什麼也別做,總理先生這位自外部的專家,追求的是連我都不大理解的純理想
世界,或所謂市場的自然狀態。所以說--」
索布夏抬手示意著台前冷靜得近乎貌美的總理:「我身為凡塵俗世中的一城之長,遵
照中央的原則性指令辦事尚且容易,我卻估不透聖彼得堡能跟緊新政改革到什麼地步。市
政廳底下不乏樞紐單位,但我不比莫斯科市長,喪失建設城市的政治實力。我至多只能透
過私有化委員會被動地當新政的傳話狗,說穿了......」
說穿了,索布夏的意思是要他一員政府官員直接使聖彼得堡成為先進商城,政不政,
商不商的,是種內在矛盾;何況他的城市已成半個廢土,無論人民與他底下的機關如何汗
流浹背地在真理的康莊大道上奔跑,看在握有真理鑰匙之大祭司的眼中,不過是一群骨瘦
如柴的賤民,依附在神的邊緣描摹著教條僵化的線條作作樣子。
俄羅斯第二大城,垂淚的古都無法跟上歷史的尾巴,沒有錢與實力擺脫共產黨時代殘
跡與遭受貧窮輾壓過後的傷痕,不會被神高貴的代言人所諒解吧。索布夏的心態卑微到極
點;從前的他,狐狸窩中的老狐狸,約莫不會認得現在的自己,奇貝伊會認得他、聽他說
話,乃至於接受他接下來的提議嗎?索布夏頗為躊躇。
魯茨柯伊聽了馬鈴薯比喻,終於不大生氣,但他閒不住嘴:「但央行主席吵了半天配
額制,說不去改它,它不會自己不見;您說莊稼人不能跟馬鈴薯臉紅脖子粗,但您話中還
有別層意思,也就是這顆馬鈴薯真的不去管它,也長不成?啊!對了,種東西之前要先翻
土掘地,再令莊稼自由生長,市長先生是這個意思吧!」
索布夏沒直接回應魯茨柯伊,只是以幽怨的眼神看回奇貝伊臉上,以旁人聽不見的聲
音低低自道:「果然,您一點都不笨,但是嘴快、心腸直,您不會有好下場的;因為您這
樣的人,不需要什麼人特別加害就註定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他們大大地重用您。」
好殘忍。
奇貝伊聽市長話到關頭,欲言又止。權力場上無兄弟,奇貝伊認定又是一個藉故勒索
的,略略變了臉色。
索布夏見老兄弟變容,度其心思,淒慘一笑:「別這樣,我不會鬥你,也不怨你。你
讓我出去碰過什麼瓷兒,我認栽。我現在.......與女人們之間的那些醜事跟你無關,你
別緊張,我不會把爛污往你身上蹭,是我自以為跟你總是好好的,面子大,沒花精神培養
個人的忠實跟班,失去了葉爾欽先生的派系勢力支持,又捨不得權力;殊不知......不過
是個人造業。」
索布夏咬一咬牙,事過境遷這麼久,他也曉得了,外貿委員會一開始就沒有藏恐怖份
子;黑科技竊聽器則是不知打光明會的哪個角落生出來的,奇貝伊不想沾手,說兩句好話
,把蟲子賴給了他。這是索布夏對這件早了了局的事情的想法。「友情」,是自私自利的
男人攥在手裡的保險工具,明哲保身的傢伙就這樣攥死在奇貝伊與阿納斯的手裡。對外貿
委員會一幫無辜下屬不問是非,趕盡殺絕的索布夏狠,一起手就向陶德族長求援的阿納斯
狠,但奇貝伊算算最狠,三人各施手段,友善的兄弟情誼之手矇住彼此的眼,自相殘殺。
原本不過奇貝伊激烈地想守護心愛的紅心女王,導致的一點小事,瘋狂的蝴蝶效應將
索布夏坑到這般田地。既然市長與總理倆仍是政壇人物,親兄弟,明算帳的時刻再也迴避
不了,無論倆人願不願意。
魯茨柯伊好管閒事,熱心道:「市長,你說話別夾公夾私纏繞不清楚。總統想超越黨
派,您從前的派系無預警散夥,總理能體諒你突然之間無依無靠,慌成了沒腳雞,但我勸
你有政見還是直說吧!要不大夥兒都走光了,聖彼得堡市的事跟著放水流,沒有著落。快
點說說,你要如何『掘土翻田地』?」
索布夏對他頜首,逕自單刀直入:「奇貝伊老弟,我認識你多少年了,不要對我見外
,也甭忘了我的用處;容我把自己的能力拿出來廉價賣一賣--勞煩你想想我的學術行當
,仔細考慮考慮,經濟新政變法,可有用得著法律學家的地方?」
「外貿舞會出賊的事,也許我與你之間的溝通處置失當,那都過去了;你又何苦這樣
?」聖彼得堡市長沒有利用價值,價再廉,甚至倒貼給他,貓都不要;柴郡貓的話溫柔好
聽,但沒帶一絲暖意,「索布夏哥,有些固守傳統、心胸狹隘的人嘴上不說,見改了國旗
國號,恨我入骨,我會比你好過麼?人人有人人的難處,顧好私有化單位,國家不會虧待
你。」
索布夏看了他良久,道:「這次的機會太難得,我把它搶到手,更是難得中的難得,
正好作我倆兄弟後路如何的攤牌時刻,你何苦敷衍我?好也好,歹也好,你對我說實話,
說你不要我,我心裡反而好過。」
「誰敢說不要你?」奇貝伊好聲道,依舊對索布夏的提議沒有正面回應。
「唉唷,散會前演肥皂劇喔,真悲哀喔。」波特寧又捏著紅酒杯開吃開喝,關了麥克
風私下放風涼話。
魯茲訶夫興興頭頭地給央行主席捏頸搥背,使出渾身解數逗樂波特寧。魯茲訶夫挺開
竅,那個叫維諾葛拉什麼東西的,他必須提防;但他作市長,不只從這個男人身上吸得出
淫水,也湧得出銀錢,那麼政治干不干預經濟等學者腦子迂腐原則,全不是問題。他粗粗
的手指伸到波特寧的腹脅裡邊偷捏了兩把,果真摸到疑似軟絲馬甲花邊的蕾絲痕,鯨骨腰
身,爽得幾乎升天;波特寧把魯茲訶夫視為值得經營的投資對象,不大理論他的鹹豬手,
並挺愉悅地咬咬半涼的鹹豬肉。
副總統難斷家務事,學者圈子裡的私人恩怨魯茨柯伊插不上手,搔耳搖頭。
「索布夏,大庭廣眾之下的,這是你的選擇;看來你我的兄弟緣分真的要走到盡頭了
。」奇貝伊心道。
朱根諾夫把市長與總理的反應旁觀者清地看在眼裡。這兩人的關係展開太戲劇化,他
把史可拉托夫交代他的任務與失敗的懊悔聽忘了,暗暗光火:「奇貝伊要酸老共產黨員捨
不得一面紅旗、一首軍歌,隨便他。但他光講國家不會虧待市長先生,也不講講他當上總
理,作朋友的會不會虧待他。奇貝伊非要確定葉爾欽的政府先好了才肯表態,滑溜成這樣
,防友如防賊,真是豈有此理!」
切諾梅爾金黨人們聽見的重點完全不同:「外貿舞會出匪徒的事件,好同志們知道多
少?」
尤里道:「它剛好在政變之前發生,葉爾欽與奇貝伊倆的部下柯沙可夫封鎖消息,尚
未失去地盤的索布夏也作了手腳,我的情報不多。看來俄國的這些外貿人士是一群貴圈真
亂、忘恩負義的危險人物。睿智的梅爾金先生與這些『出來賺錢的資本家同志們』友好,
不見得不吃他們的悶虧。我們得守護處世圓潤、聰明又充滿寬容之心的梅爾金先生。」
「也就是說......」
「市長與總理,多麼好的朋友;肯在純拆爛污上狼狽為奸,表示雙方並不僅止於酒肉
朋友。結果現在呢?」
梅爾金聽在耳裡,不作聲,心想:「同志們向著我,但純靠小道消息在蘇共政治局混
口飯吃久了,對民主沒有危機意識--此法在封閉的人治體制中管用,然而照這樣下去,
我輩的地位能有多穩?還不夠,我需要把一種人放在身邊,一顆獨特、忠實的水晶,為我
照透民主時代的前路。」
梅爾金使用老官僚的大腦分析人情世故,按部就班理亂麻。這個男人沒有理想性,將
一些觀念素材唯物性地拿來分析脈絡利害,又冷又異常準--
神權、王權或列寧,絕對言說的象徵者,所見即所得之偶像崇拜,代表宇宙秩序、社
會價值、或工人階級。在民主的環境下,這些有形的權威崇拜物件被預設為『不能存在』
,人類對崇拜的原始需求卻沒有消失,人民『崇拜他們自己』,有權『自行言說』;既然
決策的實務運作不可能直接實現這點,必須由政客代為言說;政治的人性結構自始至終沒
有多大的改變,只比古代集權多了一道工序——從政者必須保持得彷彿並不存在,他們說
出的話真正出自誰的意志並不明確,因為擁有集體崇拜渴望的『人民』這種抽象大數沒有
意志,只有暴戾的本能;政客的言說卻不能真正代表政客本人——
政治玩家成為某種說詞主體的瞬間,『民主的現象』破局,但民主的假象依舊不被發
現,於是它將反過來懲罰、吞噬這名不幸的極小型暴君。於是代議政治的一切,必定呈現
微妙的偽善狀態——微甜、低能,各種易於嚼嚥消化主詞喪失的言不由衷,透過各黨各派
的主張櫥窗任君挑選。
偶像崇拜不死;宇宙秩序及社會價值從來沒有被任何人內化、吸收、領悟,只好被崇
拜,於是乎,一切不被理解的東西都會被崇拜。沒有多少共產黨員讀通馬克思,又有多少
西方人嚷著爭取權益的同時,認識公民真正的嘴臉?一樣的道理。暴君、棍子與偉人都是
人類自己整出來的;如今人得崇拜自己了,人也會將自己抽離,將正義的自己、追逐夢想
的自己,從墮落懦弱的自己那團濘中緩緩篩出,而罹患無痛的精神分裂吧。
此內部牴觸系統會很快地終結嗎?正好相反。內在矛盾像以小角度同性相斥的磁鐵,
是永動機械,齒輪黑格爾;崩壞、修正、崩壞、修正。
「選舉的方法制度根本沒有理由可言!」梅爾金甚至於不滿地自道,「老美的選舉人
團制度是怎麼回事?依各州的人數以及『州是政見的整體』,該州代表的票數,候選人贏
者全拿;聽說蘇聯解體前的東歐好同志們,波蘭與捷克,未來打算跟風學一些歐洲採二輪
制。試圖以怪制度的數字遊戲呈現公平、公義與妥協,不是發明它們真正的理由,簡單粗
暴的直接選舉又冒犯了誰?不過是先有民主的現象,再為現象找理由。拐彎抹角的制度說
明『人民的意志各自採迂迴的方式表達』,人類意志,不,是無意識的整體,也有不可說
的輪廓?」
梅爾金怕墜入看不見路的「人之網羅」,他顏色不明的瞳仁顯得神色更暗、更深。民
主。選票只有一瞬間,在那之後,就是這樣的人與言說之網羅,從舊的修羅場,到新的修
羅場。
「......終於對搞死索布夏的無形之手全面開放的修羅場,嗎?在政壇的外面,存在
著不道德的上帝視角。強人、弱者,言說當道,群魔亂舞。危險的民主素養,不可失言;
政治正確的利刃,究竟......推動什麼,又揮刀斬殺什麼?」梅爾金再次進入喃喃自語,
閉目養神的狀態。
尤里覷著老長官的臉色,若有所悟,對著兩人朝後面的柱子努了努嘴,偷偷迴避了去
,私下說話。
三人一藏好、站定,尤里逕道:「你們方才從別的議員身上聽見什麼消息?」
梅爾金的底下人面對尤里時,習慣說話加油添醋,先指了指朱根諾夫,大講起來。尤
里皺眉不語,一張老大不贊同的臉。
那二人知道尤里習慣表情與真心話不一致,梅爾金教出來的工夫;看光景,他們大約
把尤里說動了,開口動問:「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了。依你的判斷如何?」
尤里搖頭:「梅爾金先生心多,對人與人的事想得透,他不見得認同。更重要的是,
我們一整個晚上也沒聽見那個朱根諾夫說話,也不知他的見識怎地。我勸你們別亂信流言
——這筆小道消息是從別的議員那兒得來的,也不知那些人是哪來的消息。那種引導流言
如引渠水,自己本人深藏不露的厲害份子,政壇雖不多,但不能說沒有;露了相的非真人
,我一時對你們竟也舉不出來該堤防誰,總之別被操縱而不自知了。」
「要是能聽見他說兩句,我們就好判斷判斷、並遊說梅爾金先生了。」
「那也要他自己會抓機會,還得我們為他製造機會不成?」尤里不耐地道。他本身也
有幾分為朱根諾夫製造機會的意思。若消息為真,以朱根諾夫的立場不被宰就不錯了。
「我們是效忠切諾梅爾金先生的人,無論梅爾金先生在共產黨內還是黨外。我們才不
會被流言迷惑。」
「唉,你們又知道梅爾金先生怎麼想?」
聽見尤里如此語重心長,那倆人心裡突突的,不知該作何想。
***
當朱根諾夫心裡為了索布夏充旁觀者抱不平時,奇貝伊卻不帶感情地道:「魯茲訶夫
先生跟你一樣,也是吃過虧的過來人。你也有你厲害之處,莫斯科市長不曾有大礙,你的
前途也不會有大礙。」
索布夏搖頭頓足,幾乎要哭:「我的前途?我怎麼敢跟莫斯科老大哥比?我就是小家
子氣、吃軟飯的男人啊!到頭來不該是我的權力地盤,我不以退為進暫時勇退,卻玷誣了
自己也要強捉著不放,就像這樣,令我後悔的事累積得密密麻麻不打一處來,已無從懺悔
。
如今我只想為你的『正確』著想,對你有點用處。法律學者看得見經濟學家所看不見
的,我願意站在另一個學術角度為你好,願意為你著想最後一次,當作紀念過去兄弟一場
,了我心願。」
「你究竟想要什麼代價?」
「我求的不多。我幫助你,從此之後我們丟開手,一刀兩斷,也不要裝作還是朋友了
,以免我這個眼看著要過氣的市長沒得辱沒了你的經濟改革。啊啊,選舉要選得好多困難
啊,看得我眼花撩亂;我這破市長只靠幾招舊時代官僚把戲,能初次選舉出師大捷,順利
連任嗎?鬼才相信。我的氣數到了,作政客的日子不多了罷!我還不知退步如何,制度更
動,告老歸鄉時能拿到幾個錢呢!」
說著,老淚真的掉了下來。如果這裡四下無人,或者是一間三流小酒吧的角落,沒人
在乎他是聖彼得堡市長,他大概會跟奇貝伊挑明了說在官夫人叢中作男婊的日子,他怕連
撐到市長民主改選都不能,作人的性玩物是個內耗極大、沒指望、沒有回頭路的差使。他
不是不能靠這一著東山再起,而是怕自己瘋掉。這話在這裡太丟人了,沒臉說;然而索布
夏已經說得夠露骨,場內的厲害角色均怏怏然,鐵著張不知作何表情的臉。
奇貝伊領會怎麼回事,索布夏一豁出去,什麼都翻出來給人看了。他自己不必點破,
大多議員看光景也知道一二,故不言語。奇貝伊被輪姦出來的病態的貓心冷笑,覺得索布
夏的處境一點都不嚴重,真心卻在淌血,淌那種又冷又痛的黑血。他感覺五味雜陳。
史可拉托夫究竟是縱橫文武戰場的老將,極力按捺,已從私情中的痛苦與不安中恢復
泰半,暗暗感嘆:「想想看,達官貴人與他們的妻子夫妻心照不宣各玩各的,但不是誰都
接受被索布夏戴綠帽。他將自己搞成徹頭徹尾的黑人黑戶。」他也許會朝下一步想下去
——若索布夏被男人......那可能還好些,先知正直,礙著心中的彩虹小馬,他不令他的
分析往那個方向進行下去,「這條路速成起來極快,但不得回頭,不是大勝就是大敗;總
之就是最最下策的官場求生法。」
索布夏一揮手,畫了個大半圓,大聲道:「奇貝伊,看看這裡!我們在幹什麼?吵架
、打架!我輩坐在這裡的職責之一,難道不是為了『你的資本主義』在這個國家掘出一片
『自由』生長的良田?我的聖彼得堡,它剩下的城市殘骸畢竟不多了。求求你,我的法律
所學不是沒有用的東西;使用我,也讓現場這些一盤散沙為你所用!」
索布夏意識到自己激動過度,出言不遜,臉色發白,連忙改口。
「不,等等......我沒有指責可敬的諸位立委霸佔位子不立法的意思,人各有所長,
既然這是我作市長之前的老本行,不如逐條立法的雜項事務通通由我來,我手底下還有個
法律顧問小子,阿納斯的獨子,吃苦耐勞又聰明,奇貝伊,你還記得嗎?阿納法斯耶維奇
也是你的老友啊!你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阿納斯的份上吧!我願意做牛做馬,若你一定
要問我所求為何;人死留名,狐死留皮,只求我以名聲乾淨的那一面被大家記得。」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確切的方向是什麼?」
「私有化委員會只有經濟學方針,但是資本主義的各個基本構造,在俄羅斯沒有法律
根據!」索布夏急於提挈宗旨,結果只嘎聲丟出了這麼句話,千萬句解釋與淚凝在臉上;
當官的看得懂許多複雜人情事,偏偏一些簡單的道理不是輕鬆能懂的。
波特寧欻的一下坐直了,順勢擺脫魯茲訶夫的按摩胖手,訝異地發言:「總理,這人
在開什麼玩笑?他想說葉爾欽沒威信,新政府要幹些啥,總統命令的份量還不夠,非要依
法行事嗎?這太操蛋了吧!」
索布夏沒有那個意思,這是波特寧的不慎大失言,果然惹得傑諾佐夫斯基黨人拍手起
立:「媽的酸爽啦,索布夏作小伏低老半天,原來想造反呢!老子佩服你啦!」
「不、不,你們想做什麼?不要添亂!」
傑諾佐夫斯基等人甚至不等索布夏完話,立刻著手製造混亂,逼著倒楣的市長扯開嗓
門勸架,奈何起不了作用。激進民主黨人面對波特寧與奇貝伊連連吃虧,悶得慌了,既然
不畏懼索布夏,頂著他當冤大頭不亂白不亂,立刻四散開,見人就揍、見物就摔。波特寧
的話被奇貝伊聽見,正好觸動痛處,心腸一狠,居然袖著手觀望,擺明了要索布夏自己收
拾場面。
「奇貝伊自身的言說已經圓滿落幕了--溫柔、友愛,吸納一切世界大同的氛圍。他
不必攪混水,這鍋該讓索布夏去揹。」瓦倫尼科夫坐在前排慢慢喝茶,貫徹「真男人戰場
上不回頭看爆炸」的態度,只作不理。史可拉托夫不忍心,大發其急,滿腹盤算,但他一
在大堂之上發聲,就會毀了自己埋的所有伏筆,一時沒有主意。
索布夏見主席不管、副總統管不上,咬一咬牙,奔到波特寧座前,將酒瓶一砸,抵住
頸動脈。
「啊,我今晚多災多難的好酒......」魯茲訶夫看著半瓶份量的紅酒漫布,立刻聯想
到血光之災,然後就不敢抗議了,躲到波特寧後面。波特寧話說出去就知道麻煩大了,理
虧在先,又被玻璃砸裂的巨響嚇住,怔怔地望著索布夏的側臉。
「並不是依法行事的問題,我怎敢指責任何人?老天!民主制度的法律,更重要的功
能是定義資本主義零件的輪廓,你難道不懂,奇貝伊?」
「不要這麼衝動,老友!」奇貝伊大聲道,並轉頭試圖對瓦倫尼科夫下令,「將軍,
動傢伙了!你的子弟兵在幹什麼!」
大瘋帽匠看看他:「你要我收爛攤子?你現在不讓他死到底,以後麻煩不完的是你跟
總統倆。」
瓦倫尼科夫殘酷,卻有理。倘若貓往後在官場遊走都要對索布夏、俄羅斯的法律、還
有索布夏身後的迷糊帳表態到底,對葉爾欽毫無好處。奇貝伊只好作罷。
「這人炸了,你們把他拿下!」傑諾佐夫斯基不知想什麼,對左右道。
「誰敢過來,我先跟他拚命!」索布夏跳腳尖叫道,一抽手,將酒瓶玻璃輪番指著想
靠近的激進民主黨人,將之逼退,又抵回自己的脖子。
「我以主席的身分命令你們,先讓他把話說完!」奇貝伊也叫道,「讓索布夏發表意
見,誰也別妄動!」
「商事法、票據法、公司法、保險法、財產權的規範、民法上的契約......先進資本
主義的基本套件,許多交易事務成立前的先決條件,能說不要就不要?」
索布夏顫聲。
「法治是自由的要件,別告訴我你在英國白走一遭,連這個都不懂,奇貝伊。優秀的
商事法令買賣運轉順暢,魚目不見水,商人們也將感覺不到法的存在;但是你不能讓事業
開創者深刻地感嘆資本主義的荒漠,盜匪逐利坑矇拐騙無所不至無法可管,因為強徒為王
的叢林法則是暴君的律,不是嗎?很多東西不是只有錢就夠了啊,經濟發展靠印鈔票,貨
幣會貶;指望外資,外資會跑,還不都一樣!人類是禽獸,放著不管,就會按照主義生出
宇宙秩序?呵呵呵,奇貝伊老弟,你好天真啊!有些可愛的想法還在你身上,從來沒變過
,我們卻回不去從前了。」
很痛,他感覺不出頸子流出多少血,兩眼昏花,也看不清眾人的臉是否不以為然;每
張臉看上去都一樣,淡漠空白,他只覺得非常複雜的、血肉模糊的孤寂。索布夏瘋狂地笑
了。
「哼哼,很好,非常好!立法權中人沒一個想重視這塊,你們不來,我來!既然反正
到了最後都是推給我,我的城市沒有資本主義的架構可循,大概完蛋了,完蛋了啊!什麼
都沒有的市長,到底該怎樣才能使地盤富強起來?嘿嘿嘿,伸頭也一刀,縮頭也一刀,好
啊,沒問題!奇貝伊,我們曾經在同樣的地方混出頭來,學門與學門之間的學者們,竟對
彼此的精髓相互一無所知,是隔行如隔山的關係,還是我們從來沒真正在乎過彼此?對於
我們法律人,麻煩你不要搞錯了,法學者沒有人有那麼大的興致懲罰人、迫害人......因
為......不自由的國家何時講過法治了?暴君一直都是人類、是人類!」
波特寧坐得近,聽索布夏說話顛三倒四,心想他死定了,再聽見索布夏發狂起來更往
死裡說去,直覺反應居然不是勸市長別死,而是站起來推人:「索布夏你說完了沒?要死
去別處死!別死在我這!」
「央行主席也認為我死一死乾淨?好、好!這一席話就當作我的遺言,說完了,我也
不必在這裡噁心你,我走!」
索布夏哭得鼻涕眼淚模糊一團,西裝底下的白襯衫一片不均勻的斑斕花紅,分不清楚
是酒色還是血色。嚇得跟傑諾佐夫斯基黨人拉扯不休而不在位子上的人,一個勁散開。完
了,全完了,開口是死,不開口也是死,不如自己識相點去死好了!索布夏對腦中重複的
死意以外的一切充耳不聞,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卻沒有朝門口接近半分;杜瑪議會的後門
在紅底上彷彿縮成無限小的黑色方點。他蹣跚、他喘息,他感覺一隻溫暖的手將他按在最
近的空座位上,將他的破瓶子拿走。
「你還好嗎?讓我看看——幸虧只是皮肉傷。」
「你是......」索布夏艱困地瞇了瞇眼看看那人;他跟他不熟,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前共產黨文宣局局長朱根諾夫......你要幹什麼?」
朱根諾夫一昧地查看索布夏傷勢,沒回答他。良久,朱根諾夫開了麥克風,也不看台
前:「總理先生,請問您有讀過馬克思的資本論嗎?」聲音緊繃,顯然很是憤怒。波特寧
聽了禁不住大笑出聲,連連道「都什麼時候了,又釣出一個傻共產黨的!」才說完、笑完
,他就覺得想哭。
真他媽的爛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