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蝴蝶。很喜歡。非常喜歡。從我還小的時候,我就對蝴蝶這種昆蟲情有獨鍾
,特別著迷。蝴蝶對我來說是一種特別美麗的生物。牠們脆弱,卻又冶豔。那薄透的蝶翅
薄得連零點一公分都不到,卻能夠拍動空氣,翩然飛舞。」
「如果你們已經先去看過了我的展覽,相信你們都已經發現了吧。都是蝴蝶,只有一
幅不是。我畢生的理念就是不停地讓蝴蝶在人類的肌膚上面飛舞、呼吸。隨著你們的一跑
一跳、一呼一吸,讓蝴蝶跟隨你們的血管裡流動的血液同樣生存。」
「蝴蝶之所以讓我著迷,是因為大自然的奧秒,實在深深地蠱惑了我。還是幼蟲的時
候是那麼的不起眼,也許還很不符合我們人類的審美觀。毛茸茸、多腳。也許在座不少人
是十分害怕與昆蟲接觸的?」
男人有些愉悅的哼笑聲透過收音良好的麥克風傳遞,稍微停頓環視底下的人群,變動
重心從左腳移到右腳。
「但是當牠們突破了堅固的繭,竭盡全力將自己的身體擠出微小的孔洞,那一雙羽翅
張開的時候卻那麼的絢爛奪目。造物主的奇蹟多麼讓人驚嘆。看我這樣不停重複提到蝴蝶
就知道我到底有多著迷了。」
「我想一定有人會好奇,那些照片的由來。每一張照片都是我在刺好之後,再請那些
女孩回到我的工作室來給我拍照。到今天為止,我總共已經為三十五隻蝴蝶找到了適合牠
們棲息的美麗宿主。」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順手摺疊交給一旁上前接住的工作人員,把身後的一片景象讓
了出來,展現在聽眾眼前——
那是一幅特別大的相框。一位赤裸的女子雙手交疊於腹部。她閉著眼睛彷彿在安睡。
那具細膩如藝術品的雪白胴體躺在畫面中心,人們能直面地看見幾乎將整個人給剖開
佔據整個胸腔正中的黑色刺青。從鎖骨往下不過五指的距離開始蔓延,彷彿是從裏頭爬生
而出的黑藤。
她的美被高高地裱框掛在美術館的牆上,獨此一幅佔據整面的空間,高調地昭示不容
忽視的存在感,張揚奪目。
雪白與漆黑交織成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卻無法讓人避開視線的衝擊。
沒有人在乎她閉著的眼睛是甚麼顏色,只看見了黑髮如瀑、黑藤蔓生,映在一片雪色
特別鮮明。畫框的底下有個燙金的標題:《荊棘》。
「那一定會有人想問,既然我這麼喜歡蝴蝶,為甚麼展覽中最大的一幅卻不是?對我
來說,我還在尋找。我還在尋找一隻可以安穩棲息於上頭的蝴蝶。」
白曇緩慢地抬手摀住腹部,耳畔的聲音逐漸遠離,眼前那幅巨大畫框模糊成了黑色與
白色交錯的色塊,白花花一片像是一整塊慘白的死肉。
不對勁,很不對勁,整個人都很不對勁。一股噁心感湧上,他終於顧不得失態倉皇後
退,過程中踩到不知道誰的腳,道歉含糊在嘴裡,他轉身推擠開後面無辜的人群衝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