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tincta (失控的ç¨è§’ç¸)
2017-08-23 00:01:55CH9 一支小雨傘
前往市立音樂館的當天鐘昀翰穿了一件休閒襯衫,上面是以工筆性質繪製的蒲公英,
或疏或密的從左肩漸次飛散到衣服的每一處角落,與他平日穿慣的素色襯衫相較,增添了
些許活潑。
丁浩濰則是用卡其褲搭了一件白色T恤,最外套上短袖的雙口袋格子襯衫。
「終於不是老師了。」丁浩濰笑著轉方向盤,顯然是在說對方連不再家教的平日都還
是穿著他的老派服裝前來吃早餐的習慣。
那個時候鐘昀翰只是面無表情表示穿習慣了。要這樣才能進入工作狀態。
丁浩濰甚至覺得對方或許有用淡香水的習慣,但那股味道又不太濃,反而像是剛洗過
澡的洗髮精……
鐘昀翰在副駕駛座的身形一動,打斷了丁浩濰無邊的綺想。
「下雨了。」鍾昀翰說。
丁浩濰分神看了鍾昀翰貼上窗戶的手。但他沒有辦法看太久,車已經開到目的地附近
,車位似乎並不好找。
他們在幾條街之外找到了停車位。
已臨下車,但剛剛的雨勢並沒有稍停。
車上只有一支傘。
丁浩濰在駕駛座上拿起鑰匙,開口:「等等一起撐,我先出去。」
鐘昀翰秒答:「不用了。我跑過去就好了。不是真的那麼遠,雨也不是那麼大……」
接著他就要打開車門出去。
丁浩濰直接的抓住對方的上臂,牢牢的,「在下雨。你能等我一下嗎?」
鐘昀翰驚訝裡看著對方脫口:「不,那……」然後他截斷了自己的話。
丁浩濰放開了抓著對方的手,下車打起了傘,走到了副駕駛座大開的車門前。
鐘昀翰躲入傘下的瞬間,還是面露豫色。
「你到底在顧慮什麼?」丁浩濰與鐘昀翰對上目光,「告訴我。」
鐘昀翰移開眼神,「太擠了。」他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對兩個男人來說太擠了。」
「擠就擠啊!你不會跟我說你要淋雨吧?你當初病得有多重不需要我提醒吧?」丁浩
濰一把將剛剛自動向外移,已經濺上雨的鍾昀翰拉過來,兩個人的肩膀幾乎撞在一起。
但丁浩濰不打算理會,仍然繼續說著:
「你都忘了你的獨奏會了?保持自己的身體在最佳狀態,是一種不可或缺的敬業吧?
」
鐘昀翰被說動了,不再抗拒共傘這件事。
兩個男生擠在一隻傘下確實會靠得比較近,丁浩濰也知道很多男生寧願淋雨也不願意
跟人共傘,因為距離太近。他們太需要對於領域的安全感。
沿著行道樹走向前,一路兩人無語,丁浩濰覺得這樣的氣氛太過緊張,硬是想了一些
話來說:
「其實兩個人要一起打一把傘還真不容易,還好我們兩個差不多高,不然就算高的那
個人拿著傘,矮的人還是很可能要淋雨,」丁浩濰笑,「像那些漫畫裡總是把情侶畫得一
高一矮,這樣真的撐傘時總是有人很辛苦啊……」
話已經說出口,丁浩濰才發覺自己根本不應該提什麼情侶的字眼。他想要說一些緩衝
的話,卻發現鍾昀翰看起來不太自在,轉頭看著別的地方。
這反而讓丁浩濰看見了那紅起來的耳根。
雨仍然在下著。丁浩濰將傘穩穩的打著,不快也不慢的跟著鍾昀翰踏著一樣的腳步。
一樣的快,一樣的慢,一樣的距離。
他們一起聽著雨,一樣的頻率。
鍾昀翰突然轉頭看向丁浩濰,接著他伸手捉住傘柄的上方,用他有力而修長的手指,
「起風了。」
雨斜斜的飄入他們之間。
丁浩濰彷彿在那雙眼睛裡看到滾動的雨水。隨著雨絲蔓生的,清澈、輕盈的笑意。毫
無隱藏的誠實。
不過是穿越馬路這短短的距離,突然每一步都變得像是慢速攝影。
下雨也沒關係,濕了也沒關係……只要他們兩個人牢牢的抓住這把傘。
……要是這條路可以一直這麼走下去。丁浩濰突然這麼想。
踏上音樂館石造階梯的那一瞬間,鐘昀翰又恢復成他們熟悉、寡言的那個伴奏。
鐘昀翰示意丁浩濰走向演奏廳,出示票卷。他們兩人的座位是連號的。
在入場前,鐘昀翰掏錢買了節目單。
在舞台前方的連排座位坐下時,他發現鐘昀翰特地先去會場中央偏後的地方觀望了一
會兒。
回到座位的時候,鐘昀翰主動的開口:「到時候我們合唱的演出就是在這裡。」
這時候丁浩濰才開始主動打量起場地。
不停往後延伸的牆壁充滿了有稜角的凹凸,他幾乎都要忘了這樣的設計了。在屁股下
的是半軟墊半木造,並非相當舒適的座椅,以他看過的的場地──當然是依據他國小那時
候跟著合唱團出賽的印象──這地方並不算大。
「這個場地比我想像中小。」丁浩濰小聲說。
「算是勉強及格。包括控制聲音殘響的設計……」鐘昀翰沈吟了一會兒,「錄音效果
也許不能太好。或許能從放置錄音設備的地方來補強……」
「為了錄下來給老師聽?」
鐘昀翰點頭。
丁浩濰訝異道:「這樣到底得花多少錢?」
「連我的獨奏一起錄,能夠分攤掉。不要緊。」說著說著,鐘昀翰翻開了剛剛還未能
翻閱的節目單。
丁浩濰因為好奇也湊過去看,發現上面簡介了今天三位聲樂演唱者的簡歷,略過了那
些師承什麼的繁複文字,他看見阿飛在上面淺笑的相片是黑白配色,西裝俐落的顯示出了
平常吊而啷當之後的沈靜,少了一分輕浮,多了一分氣質。
……鐘昀翰也會有這樣的相片嗎?丁浩濰才想了幾秒鐘,頁面已經被翻過去,現在上
面寫的則是今日會演唱的曲目。
這個時候鐘昀翰終於注意到丁浩濰也在看,他伸手遞過去,丁浩濰卻搖了搖頭。
事實上這樣的東西要賣錢,對於他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譚。但他知道對於鐘昀翰而言,
這相當自然,而且他也會毫不吝嗇的付出。
燈光暗下來,整個演奏廳陷入觀眾的摒息中。
在那一刻鐘昀翰與丁浩濰之間再不存在什麼難以跨越的差距。
除了舞台上的人之外,他們都只需要虔誠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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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後,演奏廳外面已然排了幾張長桌,旁邊擠滿了獻花和等待合照的人,有長
有幼,甚至還有外國人前來。儼然是場小型粉絲簽名會。
鐘昀翰遠遠的趁著一個阿飛抬頭的縫隙揮了手,接著與丁浩濰離開。
「他會很忙,如果我沒有看錯,他的老師有來聽……等等結束之後他也會去慶功,」
鐘昀翰與丁浩濰走出音樂館,他看著天上的烏雲,「……我們先走對他而言會比較好。」
「我們也去慶功好了。慶祝他演出成功。」丁浩濰甩了甩仍未乾透的傘,「……怎麼
樣?一起去吃個飯,如果你一直練琴已經有點煩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