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莊母的喪禮像是關上了莊啟暘方寸之地對外的一扇窗。
許英華不是那個可以安慰他的人。許英華只是好朋友。
莊啟暘自海外歸國的弟弟,才是那位開窗者。
* * *
「英華,你不專心。」張耀武皺著眉頭在許英華的二頭肌上啃了一口。
「……還不都是因為你,沒有親人家。」
「喔?」張耀武吃吃笑了起來,他沉下身子重重磨蹭許英華,歪著頭挑釁道:「你
是說親哪裡?用哪裡親?」
許英華二話不說翻身將人壓入床墊,他們的身體早已契合,許英華才動作,張耀武
便敞開了身子。許英華落在張耀武臉上、唇上的吻十分溫柔,張耀武笑著勾緊對方的腰。
事後,張耀武躺在許英華的手臂上,含糊不清地說:「這世界好絕望。」
「什麼?」
「世界好絕望。」
「這世界都能白日宣淫了,怎麼會絕望?」
「因為,連你這樣子的極品都無法兩情相悅,其他人……絕望啊。」
「你這話一半對一半不對,」許英華勾起唇彎,「對的是人家確實就是個極品帥哥,
不對的是,」話說到一半,許英華隱約聽到自己調成震動的手機在響,但他沒有理會,
「沒人比人家更帥了,雖然帥哥只有人家一個,但世界上兩情相悅的人不知多少,看,
你不必絕望。再說只要不是和我比,你也是分數靠前啊~~」
「你的眼光不能信,你看慣了你自己,看其他的誰都差不多。」
「人家看你就覺得比其他人要好看。」
「難道有比你喜歡的那個人要好看嗎?」
「……他也是好看的。」見張耀武表情很明顯就是在嘲笑自己,許英華哼聲問:
「難道你就覺得人家比你喜歡的人要好看?」
「論臉的話肯定是你好看,我喜歡的那個人也說過你很好看。」張耀武摟住許英華
的腰準備睡覺,「這個看臉的世界真絕望。」
「看臉的世界也有好處。你看他的臉,再看他的身體,如果你感覺到性,你就知道
自己喜歡對方,事情會很簡單。」許英華吻他的額頭,「同理,看對方看你的樣子,你
就知道對方喜不喜歡自己。」
張耀武笑,「我以為要感覺到愛。」
「剛開始怎麼會有愛,總是要先有吸引力,持續發展後才能從喜歡到愛,沒有性的
愛,那是別種層次的愛啦。」
「英華,原來你都跟炮友聊愛。」
許英華掐他的腰,「明明就是你先說的!」
「好啦是我先的,我要睡了。」張耀武笑著躲開,「英華,你剛才手機好像有響。」
「沒關係,現在是我們的時間。」
卓永賢沒有打通許英華的電話,他想了想,決定和之前一樣寫封電子郵件過去。
卓永智見狀揪住了弟弟的手,「小賢,你該不會電話不通還要寫EMAIL去約吧?難
道我陪你看不好嗎?」
「我已經先答應朋友,要約他看。」卓永賢解釋。
「你是跟他約這一部?」
「我上次和他約好,如果下一次有想看的片子就約他。」
「那也不差這一部啊,你還會有其他想看的嘛,到時候再約你朋友啊!」
「但是我已經答應了。」
深知自家弟弟對於「承諾」這件事堅持又頑固,卓永智立刻改變了作戰方針,他委
屈道:「小賢,我難得來找你,你都不陪我,只想著朋友。」
卓永賢搖搖頭。
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家弟弟,卓永智再接再厲道:「我從台東回來一趟多遠啊,我們
四個月沒見了。」
「……小智,你又不喜歡看電影。」
「但我想要跟你一起看啊!看完之後我們兄弟倆說說話,逛一逛,這樣不好嗎?我
難得回來,你不喜歡和我一起嗎?」
卓永賢再一次搖頭。雖然他老是拿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的請求沒辦法,但他也確實喜
歡兄弟相處,卓永智很厲害,總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感受,這讓他很輕鬆。小時候他
對卓永智的感受也是很敏銳的,但年紀越大他就越無法立即分辨卓永智的感受。就像現
在,卓永賢不確定看電影這件事,是不是勉強了卓永智。
「我們不必去看電影,小智想逛哪裡我們可以一起去。」
卓永智笑容燦爛地應:「我就想陪你看電影,走啦、走啦,哥哥先請你吃飯。」
許英華與張耀武在傍晚時分開。
張耀武要去接他的寶貝乾女兒放學,而許英華沒有其他安排,決定去看一場電影。
許英華很習慣獨自去看電影,時間隨性,想到就去。
這個習慣是在他喜歡上莊啟暘之後才養成的。
心裡有了人,夜晚的酒吧變得索然無味,他向莊啟暘宣稱的單身獵豔大部分都是嘴
上說說。有了張耀武後,許英華更是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在接案和木雕之中。
直到有日。
早晨時他和張耀武分別,直接回轉工作室,晨光照在許英華正打磨的作品上,許英
華突然就覺得不好了。
雖然他很喜歡木作沒錯,但這種人生只有工作,提前進入中年失戀狀態的步調是怎
麼回事啊?許英華想,這不對,這不是他這種陽光美男子應該要有的狀態。他當下打起
精神,梳洗保養,換過衣服,決定去親近大自然,順便遛一遛他芳名「波特小姐」的福
斯T2。
……原本許英華當真是打算去親近大自然的。
但才踏出工作室,許英華便被毒辣的太陽熱情招呼,還沒走到停車場,人便像是被
煎烤了數次。許英華痛苦地想,他得找個冷氣房才行。
民民戲院就在前方,許英華下意識走了進去。
待冷氣終於拯救了他的腦袋後,許英華在「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的電影海報
前回過神來,突然開始跼促不安。
憑著許英華那張臉,加上他還有幾個一同工作的死黨,他幾時自己去看電影了?而
且難道電影是一個人看的活動嗎?許英華渾身不對勁,覺得似乎老是有人在注意他的孤
單寂寞。
但逃跑更窩囊。
許英華定了定神,逼迫自己走至售票處排隊。
「一張兩點二十分的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謝謝。」這時排在許英華前面,大
學生模樣的青年開口道。
「兩點二十分,好的,請問一張就好嗎?」
「嗯。」
青年波瀾不興的語調頓時給了許英華十足勇氣,看來也不是只有他獨自在看電影,
並且青年與他看的還是同一片呢。許英華壓下心中的不自在,買好票至廳前等待。他忍
不住注意起青年的動態,只見青年在預告螢幕前駐足片刻後,便至角落坐下,掏出一本
書。
真巧呢,許英華心想,那本書他也有。
* * *
「永賢!來看電影怎麼沒約人家?」
卓永智抬眼看去,只見男人生得一副桃花臉,打扮騷包褲子又太緊,完全不是適合
和自己純潔又可愛的弟弟當朋友的類型。卓永智警惕地打量對方,但面上不顯,只是溫
和地回以微笑,說道:「沒有啊,臨時想來,就沒有特別約。」卓永賢去買飲料尚未回
歸,卓永智決定趁機考察一下弟弟的朋友。
「喔。」許英華只是隨口一問,並不介意,「你今天看起來特別高興,去哪裡玩啦?
人家看你還曬黑了呢。」
竟然還要打探小賢的行程?卓永智冷下臉,「去處理一點私事。」
許英華看著「卓永賢」的臉,開始覺得有點奇怪。這位面癱小朋友今天一打照面就
對他笑很奇怪,表現得這麼陰晴不定也很奇怪……「嗯,人家打擾你的約會了?」
「是。」卓永智肯定地說。
「喔。」許英華摸摸鼻子準備離開,才要轉身,卻聞另一側有人喚他,而那聲音竟
和卓永賢一模一樣。
「英華,你也來看電影。」卓永賢提著兩杯飲料走上前來。許英華的視線忍不住在
兩個卓永賢間來回,他安心地想,果然面無表情的才是真正的卓永賢。注意到許英華的
視線,卓永賢介紹道:「這是我哥,卓永智。小智,這是我朋友許英華。英華對不起,
我本來答應要約你,但我哥難得回來。你要一起看嗎?」
卓永智站在卓永賢左後一步,神情又冰冷又凶狠,彷彿許英華一答應,卓永智就會
當場將他撕碎。許英華覺得眼睛有點痛,他實在不習慣看到和卓永賢一樣的臉擺出這種
表情。「不了,我今天只是來訂票,晚點還有事。」
卓永賢點頭,「好,我下次再約你,請你喝茶,我沒有忘記。」
卓永智的神情因此更猙獰了,而許英華被這樣的場景逗樂,他想,他的人生容忍了莊
啟暘一個弟控,大可容忍第二個。
「好喔。」許英華衝卓永智直笑,「那等你約人家,永賢掰掰,這位哥哥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