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國王的飛馬
　　那人嘴角微彎，像是不確定眼前的人認不認識他的、帶點尷尬的微笑。在聽到學生的
分數不理想的時候，他慣常會露出的那種笑。
　　鄭雨禾瞪大了雙眼，微張了張口卻發現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感覺到心臟跳動的聲
音那麼巨大，好像要從他嘴裡跳出來，而他只能看著眼前的人微愣，做不出反應。
　　他幻想過萬千個和老師再相遇時的場景，想過該用什麼樣的開場白，要怎麼告訴對方
自己這幾年的生活，要怎麼和他保持聯繫。
　　但這一刻他只能握緊雙拳，移不開視線。
　　林邑帆像是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他認出了自己，笑容放鬆了下來，走近了兩步，和他打
招呼。
　　「嗨，還記得我嗎？」
　　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我剛剛繞著這裡跑了一圈，我以為我又看錯了。我本來差點放
棄了。就像那時候我本來已經放棄了。
　　鄭雨禾一堆話卡在喉頭，最後終究只是點點頭，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老師……」
　　林邑帆笑出了聲，看他的角度是微仰，「你長高了。」
　　但老師瘦了。原本有些圓圓的臉變尖了，看起來很累，好像沒有休息好；老師也比自
己記憶中要矮小了許多。
　　鄭雨禾說不出話，但這樣的沉默似乎與五年前的安靜少年形象相符，所以林邑帆也沒
覺得奇怪，自己將話接下去。
　　「是很棒的樂團喔。我最近才開始聽的，很合我的口味，今天來才發現原來是你。」
林邑帆舉起手上的專輯，揚了揚，「沒想到你竟然組後搖團，好開心。從那之後你一直在
聽囉？」
　　鄭雨禾說不出話，只能睜著眼點頭，他需要花費許多力氣去阻止酸澀熱燙的眼睛深處
湧出淚水。他以為只是一廂情願，但用後搖當作和老師的連結，在五年後的再會，老師還
記得，還懂。
　　「太好了。雖然這五年間也變了很多，甜梅解散了，但也有像你們這麼棒的團出
現。」林邑帆笑著看鄭雨禾，「我真是與有榮焉。」
　　「欸！是雨禾耶！」
　　喊叫聲插入了兩人之間，兩人都愣了一下，轉過頭往聲源望去。人群中有歌迷認出了
鄭雨禾，往他的方向聚攏而來，紛紛要與他合照、請他簽名。
　　鄭雨禾還沒來得及拒絕，林邑帆已經先開口，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忙吧，加
油喔，有空我會繼續來聽演出。」
　　林邑帆說完揮了揮手，隨後就像方才鄭雨禾在臺上瞥見一般，灑脫地轉身準備離去，
鄭雨禾急紅了眼，趕忙兩步追了上去，抓住林邑帆的手。
　　「老師！」
　　林邑帆詫異地回過了頭，原本圍繞過來的歌迷也疑惑地看著鄭雨禾的背影，氣氛變得
微妙的瞬間，一個聲音歡快地傳來。
　　「哇啊好熱鬧！你們在幹嘛？」
　　鄭雨禾轉過頭，他的團員們正朝他走了過來，為剛變得尷尬的氣氛解了圍，小信比以
往更言詞誇張地和幾個眼熟的歌迷聊了起來。
　　「我們家雨禾難得有熟人來看他表演，先讓他們聊，我們過去喝酒吧，長尾鵑的阿左
買了一箱台啤在那邊……」
　　幾個人回頭朝鄭雨禾笑了笑，指了指小信引導的方向，先行走了過去，鄭雨禾
點點頭，轉過身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老師，趕忙鬆開了手。
　　林邑帆不在意地笑了笑，「怎麼了嗎？」
　　鄭雨禾張口想說什麼，復又閉上，腦子裡轉了幾十句想說的話，張開口還是不知該說
些什麼。林邑帆看著自己已經長大成熟的學生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哈哈笑出聲。
　　「雖然我以前常說你們記憶力像金魚，但是你嘴巴啵啵啵的樣子還真的很像金魚。」
　　聽見林邑帆就像從前一樣開著玩笑，鄭雨禾急跳的心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拿出手機，
在老師面前毫不掩飾地解開螢幕鎖。
　　「老師，這幾年我一直想要聯絡到你。可以留連繫方式嗎？」
　　林邑帆一直客氣而溫和的笑容淡了幾分，那猶豫只停頓了短短不到一秒，隨即又展開
了笑，輕快地回應他，「好啊。」
　　鄭雨禾沒有錯過林邑帆那瞬間的猶疑，那短暫出現的疏離讓他想起五年前的邑帆老
師，也瞬間將這五年毫無音訊的空白無限放大。
　　但眼前的林邑帆卻已恢復初重逢時的愉快模樣，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鄭雨禾用自
己手機打了那號碼，林邑帆拿出正靜音震動的手機，朝鄭雨禾揚了揚。
　　兩人隨後又交換了通訊軟體ID，林邑帆說自己沒有網路，先讓鄭雨禾加了他。鄭雨禾
捏緊手機，看著躺在自己手機軟體裡的通訊人姓名，名稱是「林船」，頭貼是一艘用簡單
線條勾勒的帆船，這才真的有了找到老師的實感。
　　交換好聯絡方式，氣氛又沉默了下來，林邑帆朝方才那群人望去，發現他們真的愉快
地喝起了台啤。
　　「他們還在等你，快過去吧。我先回去了，再連絡。」
　　鄭雨禾心裡雖不想這麼快就讓他再次轉身離去，卻明白久違五年的補習班師生重逢似
乎也不會再有什麼更多語言了，正想著該說些話來結尾，就看見櫃子手上拿著什麼走了過
來。
　　「嗨，你是雨禾的老師吧？」
　　林邑帆驚訝地看著櫃子，一方面是平常這個吉他手的形象就是低調又看不清表情，總
是戴著帽子又拉起帽Ｔ，他難得看見她拿下帽子，這樣落落大方地面對人；另一方面是對
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分。
　　「對，妳怎麼知道我是他的老師？」
　　「雨禾常常提起你，可以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櫃子笑了笑，朝正喝得熱鬧的人們歪
了歪頭，「等一下和長尾鵑還有虎爺的團員要去吃消夜，老師要一起來嗎？」
　　林邑帆看了看那邊，又看了看鄭雨禾，那表情看不出是想還是不想，但最終他只露出
一個抱歉的微笑，「明天還要上班，就不去了，謝謝妳邀請我。」
　　櫃子不在意地聳聳肩，把手中拿著的東西遞了過去，那是一張門票，「我們下個月在
這裡還有演出，是和其他團一起的。老師要來聽喔。」
　　林邑帆受寵若驚地接過票，「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櫃子朝鄭雨禾調皮地眨了眨眼，鄭雨禾轉向林邑帆點了點頭，「老師，請你來聽。」
　　「謝謝，我會盡量排好時間過來。」林邑帆笑著收下了，「我才剛和雨禾說，妳們樂
團很棒，妳的吉他很細膩，和另一把吉他配合得很棒。」
　　櫃子笑著接受讚美，「謝謝，老師你也把他教得很好。」
　　這句話像是真的說到了林邑帆的心上，他露出了和方才不同的、很真心的笑，顯得年
輕了些。
　　「那再見了。」林邑帆朝兩人揮了揮手，然後轉向鄭雨禾，「你過得那麼出色，沒有
比這個更讓我開心的了。好好加油喔。」
　　直到林邑帆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鄭雨禾都沒法收回目光。他找回老師了，他組樂團只
是因為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聯繫，但沒想到老師會認可他，那引以為傲的目光讓他感到激
動，好像有股力氣要衝出他的手腳，無法冷靜。
　　站在鄭雨禾身邊的櫃子看了他一眼，笑著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老師看起來是很
好的人。」
　　「櫃子，謝謝你們。」
　　「三八，說什麼謝。」不過團員三人為他捏了好幾把冷汗倒是真的，「和老師再約，
多聊幾句吧。」
　　鄭雨禾點點頭，他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失望透了。老師現在在哪個城市生活、這幾年過
得如何、能不能再多約見面……這些在這五年間他想破頭的問題，一句都沒問出口。
　　像是知道他的悔恨，櫃子拍了拍他的背，和他一起走向團員們，「你玩團他好像真的
很開心，至少這不是白費工夫，一定會有更多機會的。」
　　「嗯。謝謝你們。」他還是只說得出這句，沒有團員們的共同努力，SIT撐不到找到
老師的今天。
　　「雨禾～～～」小信舉著酒罐歡快地跳了過來，把酒塞進鄭雨禾手裡，「我好開心
啊～～老師呢老師呢？」
　　「你也太快喝醉了吧。」櫃子把小信從鄭雨禾身上拔了下來，「老師回去了，你讓他
安靜一下吧。」
　　「蛤～可是我才剛想跟老師講話耶。妳好心機，我們幫雨禾引開歌迷，妳竟然趁亂去
跟老師說話！」
　　「明明就是你從開場以前就肖想那箱酒了。」耀西一走過來就不客氣地吐槽，「我不
拉著你，你把老師嚇跑了看要怎麼賠Orad。」
　　鄭雨禾一如以往安靜地看著團員們說笑打鬧，他從沒感到如此開心過，也從沒如此深
刻感覺和他們是緊密的一體，他們包容著他的執著，把那執念透過音符傳遞出去，連接上
了老師。
　　他感覺現在腦袋雖然混亂又亢奮，卻不斷有音符浮上來。他可以馬上寫出好幾段
曲子，就像那些他想著自己的過往，想著爺爺，想著老師，所寫出來的音樂。
　　當然鄭雨禾並沒有立刻就回宿舍去寫歌，和友團已經約好演出之後去吃宵夜，那群人
之中有他高中的社團學長，老早就說好要好好聚聚，還約了其他也在這個城市的Ｆ中
校友。
　　這個晚上是專場巡迴的最終場，團員們對於可以在這樣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達到樂團
的階段性任務——找到老師，感到非常興奮，三個人都比以往要亢奮地喝酒，連櫃子都脫
了帽子和一群男人尬酒。
　　那天晚上，鄭雨禾在微醺的醉意和室友留在宿舍裡爛掉的芭樂的香味中睡去，做了一
個夢，夢到很久以前，那段彷彿永無天日的等待大考的日子，和老師在冷氣老舊的教室裡
聽著音樂，共度一小段時間的溫馨和快樂。
　　夢裡都是音樂，還有輕輕笑著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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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場後收拾中）
耀西：「Orad咧？」
小信：「剛剛還在的。」
PA大哥：「他好像遇到認識的人，追出去了。」
櫃子：「難道是……！！」
小信：「老師？！」
耀西：「幹真假啊？挑在他斷弦這天哦？」
小信：「趕快去看看！」
|∋( ￣。￣ ）y-~ ←耀西
|∋(・д・ = ・д・)←小信
|∋( 。_ゝ。) ←櫃子
小信：「那個人就是老師啊。」
耀西：「看起來不像老師欸，感覺很年輕啊。」
櫃子：「雨禾好像很緊張。」
小信：「真的欸，平常那麼冷淡，現在根本就是個小男生。」
耀西：「他是小男生沒錯啊。」
小信：「唉唷你不懂，在多年不見的老師面前一定想要Man一點啊。」
櫃子：「啊，有歌迷認出他了……」
小信：「趕快去救他！」
團員救場前大概是這樣的場景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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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蟲，〈國王的飛馬〉
https://tinyurl.com/yca532at

救場前戲也太可愛www

團員們好有愛 雨禾能組團真的太好了!!

好替雨禾開心，團員們好可愛，心疼這幾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老師T___T 看的時候都跟著雨禾一起緊張了

不知為什麼，雖然是期待已久重逢，但感覺好像要帶出什麼悲傷的事情，有難過的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