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忐忑的葉書硯站在公寓大門前，深深吸氣又吐氣，才下定決心開門。她已經好幾
年沒見過父母了，而更之前和弟弟一起回去時，父母要不是一臉厭惡，就是把她當空氣，
目光甚至沒有掃過她的臉。
　　而現在，她的父母就在自己家裡。
　　葉書硯也有點擔心，不知道黃靖慧要不要緊，不知道父母有沒有言語刁難她……
　　當她打開家門，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了愣。
　　裹在包巾裡的小軒安，正安穩地睡在她父親的腿上，母親一邊輕拍嬰兒的胸口，一邊
小聲哼著兒歌。不過沒瞧見黃靖慧的身影。
　　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兩老都回頭看。葉父看到穿裙裝、留一頭長髮、還化了淡妝的
「大兒子」，到嘴邊的名字還是叫不出來；葉母即使從昨天就反覆做了心理準備，聲音也
顯得有些不自然：「……書硯，妳回來啦。」
　　廚房也沒有老婆的影子，葉書硯忙問道：「小慧呢？她在哪裡？」
　　「噓，小聲一點，安安剛睡著。」葉母的視線回到小孫子身上，「我叫靖慧去躺著。
坐月子得多躺躺，她以後還要上班，腰壞了怎麼辦？」
　　葉書硯一方面擔心黃靖慧，一方面也不知道該和父母說什麼才好，以前回去的時候都
是葉書賢在說話，而且她也不確定父母現在對她的觀感是否和以前一樣，所以她匆匆走向
臥房，打開門看見黃靖慧無聊地躺在床上，才放下心。
　　「他們沒說什麼惹妳生氣的話吧？」葉書硯到床邊小聲問。
　　「還好，就是一直嘮叨坐月子該怎樣怎樣，還有一直搶著抱軒安，這兩點讓我很煩而
已。」黃靖慧噘嘴，「躺床上還不能看書、不能玩手機，好悶喔。比妳還囉嗦。」
　　葉書硯親她一下，走出臥房，母親正小心翼翼地把小嬰兒放回嬰兒床。
　　「爸，媽。」葉書硯的目光不敢正視他們，在地板與嬰兒床之間飄移，「你們……怎
麼有空來？」
　　葉父皺起眉心，「還不就是妳叫醫院不可以告訴我們病房在哪。」
　　果然是為了書賢來的。葉書硯雖然知道她在父母心中沒有份量，但親耳聽到了還是很
吃味。
　　「你幹嘛，口氣那麼差。」葉母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望向這個她不知道該稱為兒子
還是女兒的孩子，忽地又哽咽了，「書硯……對不起，這些年，難為妳了……」
　　葉母擁抱葉書硯，「書賢之前說他是……我們也很震驚，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想
是我哪裡做錯了嗎？為什麼你們都……我一直等他來跟我們說，其實那不是真的，就像每
次妳說要回來，我都好期待會看到兩個儀表堂堂的兒子……可是每次都失望了，我很生氣
，認為妳是故意的。
　　「可是書賢居然會為了那個男孩子去死……我才知道，你們是來真的。」她一邊抹眼
淚一邊看著眼前的葉書硯，「妳……結婚，還好嗎？人家爸媽有沒有為難妳？」
　　葉書硯也大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但這不全是因為被母親的話感動，其中有
很大一部分是她等待了那麼久的親情，最後竟是用葉書賢的九死一生換來的。她寧可父母
一輩子不諒解她，也不希望葉書賢去和死神拔河。
　　「妳還是男的吧？那孩子是妳的吧？」葉父很在意這件事，他不希望是借用葉書賢的
精子，那樣簡直不倫不類。
　　葉書硯哽咽點頭，擦著淚水的葉母不滿地打自己丈夫，「都這種時候，你還一開口就
說這種話！」
　　葉父仍蹙緊眉心。他還想問那他到底該叫葉書硯兒子還是女兒，可是再問大概又要惹
妻子不高興，只好先憋著。
　　睡到一半的葉軒安被媽媽和阿嬤的哭聲吵醒，生氣地呀呀哇哇哭起來，葉書硯趕緊抱
起兒子哄。
　　「下次探病是晚上……」葉書硯吸了鼻子，搖著兒子，「書賢知道你們還愛他，一定
會很高興……一定、會醒來的……」
　　
　
　　探病的時間，幾乎都是葉母撫摸著葉書賢的手指，啜泣訴說媽媽多愛他，等他醒來，
再帶男朋友回家吃飯。加護病房一次只讓兩人探病，葉書硯只能獨自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大抵是聽到父母心疼的話，葉書賢靜靜閉著的眼皮忽然微微顫動，葉母驚叫：「他要
醒了！他要醒來了！」
　　葉書硯顧不得醫院的規定衝進加護病房，護理師也急忙檢查葉書賢的狀況，但除了剛
才眼皮的幾下輕顫，病床上的人沒有其他反應。
　　醫生也來查看，然後鼓勵他們道：「葉先生應該是聽到了，產生求生意志，這對他很
重要，請你們務必繼續抽空和他講話，最好多講一些令人懷念的事。」
　　在醫生的鼓舞下，葉家父母幾乎每次都去探病，可是葉書賢沒有再出現驚人的進步；
而在他昏迷期間，楊凱鈞在完善的照護下已經轉醒，他思念親愛的書賢哥，可是不敢向父
親說，怕父親也會做出意想不到的可怕舉動，於是成天鬱鬱寡歡。
　　楊父猜想他的心思，既然他肯為男朋友吃那麼多苦，醒來之後一定想見對方。儘管心
中還是有一部分不願意，但經過這次事件，楊父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小兒子真的是同性戀
。
　　比起上次出國之後音訊全無又叛逆十足的大兒子，楊父覺得小兒子可愛多了，他已經
像死了一個兒子一般失去大兒子，他不想再失去小兒子。
　　可是，楊凱鈞若知道葉書賢為他跳樓，現在仍昏迷不醒，會不會也去跳樓？
　　沒有人能保證楊凱鈞不會，更何況他已經證明，他可以為了愛犧牲一切。這是楊父的
顧忌，所以他始終沒有主動說葉書賢的事，只稍微提一下美國老闆來探望過的事。
　　轉到普通的雙人病房後，楊凱鈞認為自己失聯這麼久，葉書賢肯定很著急，可是想來
想去也沒有好點子，最後想到打電話去公司的話就能跟葉書賢說話了！於是在父親去上課
的時候，打病房内的電話去公司。
　　沒想到，接電話的是Alex。
　　「小倉鼠，你好啦？真是感謝主！」Alex驚訝又感動。
　　「書賢哥在嗎？」楊凱鈞小聲問。
　　「書賢他……」Alex能理解楊凱鈞不知道這事的原因，但他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了想還是說實話好了，「小倉鼠，你聽了不要太激動。」
　　「書賢哥怎麼了嗎？」楊凱鈞緊張起來。
　　「他……」結果Alex還是說不出實話，「他出了一點意外，那個……被車撞了。」
　　「被車撞了？還好嗎？」楊凱鈞大驚。
　　其實是掉在車上。Alex一邊想一邊道：「目前是……還好啦，只是還沒醒來。」
　　還活著，也算是「還好」吧？Alex說得有點心虛。
　　楊凱鈞聽到葉書賢昏迷中，下一秒就哭出來。
　　「喂喂，小倉鼠你別哭啊！你身體剛復原，別太激動。萬一你又怎麼了，書賢以後一
定會怪我多嘴！」Alex連忙安撫他。
　　「我想見他……」楊凱鈞的聲音確實變得虛弱了。
　　「你爸不會准吧？而且他現在又看不見你……」
　　Alex靈機一動。葉書硯說她父母去看葉書賢時，葉書賢出現了一點點動靜；若是換成
楊凱鈞，說不定真能喚醒他！
　　「小倉鼠啊，你現在還不能出院嘛？」Alex問。
　　「還不行……醫生說我還是太虛弱，肝腎好像也出了一些毛病……」楊凱鈞的聲音無
精打采。
　　「你爸白天不在吧？我叫書硯去幫你拍個影片還是錄音，再放給書賢聽，那樣很可能
會有幫助！」Alex道：「你知道，他最愛你了，比愛書硯還愛，他一定會為了你醒來的！
」
－待續－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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