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莊瑞哲看似和善的態度,秦軒有一瞬間是羞愧的。
蹲在對方的公司、侵入對方的人脈,這舉止完全就是三年前莊瑞哲對待自己的翻版。
秦軒自認長了莊瑞哲九歲,之前幾乎把莊瑞哲當成半個晚輩對待,結果近水樓臺的戰略段
數也沒高到哪去,再比照當初自己半是困擾半是戒備的應對,如今莊瑞哲對自己放水的程
度簡直不知大器了多少倍。
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就有點心虛。
「不餓?」莊瑞哲看秦軒沒動,倒也不逼迫,只喝了口開水,淡淡道:「那也沒關係
。趁著現在沒別人,我就簡單講吧。」
「每天開店,在其他同事和第一位客人進來之前,算是我最難得的獨處時刻。」
「即便軒哥沒事幹,我也希望你至少先消失半小時以上,看是去吃個東西或做什麼都
好……我接著還要顧整晚的店,」莊瑞哲臉上依然是仙女式微笑,出口的卻是逐客令:「
笑太久,臉會痠。」
被盯梢的感覺有多累?莊瑞哲誠心認錯,由衷反省。
當初他就不該去公司死纏秦軒,那時秦總至少有權架空他隔離他甚至火掉他,然而現
在的他並不是老闆,連非營業時段想趕個客人都得好聲好氣用求的。
「你上小P那打聽了什麼都無所謂,反正目的……我就不問了。畢竟你今天做的一切
我都做過,分別後我也曾為了八卦打聽過你離婚了沒,這些都算扯平。」「但,今天事情
有點多,我晚上應該會頗忙,現在就算你盯著我吃飯能不尷尬,好歹也讓我喘喘,可以嗎
?」
秦軒像是完全沒想到這一層似的愣了一下,才吶吶道:「……好。」
他下了高腳椅,拿起掛在牆上的外套:「對不起,」
秦軒幾乎想不起來,他和「這個」莊瑞哲已經分開了有多久。
久到他忘了莊瑞哲披著擾攘、擁抱喧囂,實則寂靜單調的活法。
他曾偶然遇見莊瑞哲一個人坐在吧台上,整臉浸在煙霧裡,正是那一次,看著那樣蟬
噪林愈靜的莊瑞哲,秦軒才發覺自己深櫃多年的寂寞終究是渴望出口的。
也正是那一晚,他吻了莊瑞哲,並在隔天成了莊瑞哲的男朋友。
那時的莊瑞哲即便享受安靜,同時也能靠在秦軒身上耍懶、撒嬌,而此時的秦軒已經
落在莊瑞哲定義的「自己人」圈外,被劃入了獨處時必須驅逐的分類。
*
秦軒連日造訪,圖的也不是什麼峰迴路轉的感人大團圓。
初衷就只是想看看對方現在的生活,他想看到莊瑞哲好好的。
「我打聽你,其實也沒什麼目的,你就當我和他們一樣,只是個欣賞你的客人。」
愛不愛追不追都是其次,他只是想知道,某隻在落魄時和自己重逢、又帶著傷離去的
小動物,後來翅膀有沒有養好,還飛不飛得高。
至少三個月前那晚,在陽明山上聽見莊瑞哲唱歌時,他的心願只有這樣。
「我晚點回來,」秦軒穿上外套,手放上拉門的握把:「這位子麻煩幫我保留,再開
一支高原騎士18年,寄著。」
只是秦軒現在確定了,他不想只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