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漫無目的買了太多食材，花花綠綠一袋又一袋，兩個大男人四隻手都拎不完，所以他們決
定放棄選酒這個只是用來糾纏的藉口。
車過高架，穿過染上暮色的街巷，寒冷的夜，晚風卻存著溫柔。林蒼璿揹著球袋，單手扣
住程瑜的腰，另支手攬著滿懷的提袋。他的臉貼著程瑜的背，充滿力勁而溫暖，大概是那
篇剖白之後程瑜送給他的一點餘溫，彷彿還能聽見令人平靜的心跳聲。
而程瑜似乎有那麼點默契，一聲不響，任由他去。
他沒興趣追問林蒼璿的幼時創傷，那是出於非禮勿言。他想起林蒼璿在騎樓下抽菸的樣子
，纖長的雙指夾著香菸，略顯蒼白的雙唇抿起濾嘴，狠狠地抽起，指尖卻止不住的顫抖。
於是他對林蒼璿說，走吧。
他拉著林蒼璿，一攤又一攤地盲買，似乎想用富足的晚餐填補難過與不堪。到了青茶涼水
攤的轉角，程瑜叫林蒼璿就在這等，自己又尋入深處，沒多久他便一袋鮮牛肉返回。林蒼
璿笑了一下，那種溢於言表的喜悅又洋溢在臉上，俄傾就拋開了不快。
今晚的確是買太多了，連提進門都略顯吃力。
程瑜把提袋擱中島上，一如往昔開始著手處理的料理。他一邊拿出袋內的鮮肉，一邊指揮
林蒼璿「球袋麻煩幫我放櫥櫃，謝謝，那個....要不你先去客廳看電視等我，大概三十分
鐘就足夠了。」
林蒼璿放好球袋，在玄關旁脫下外套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騙吃騙喝又不幫忙不是我
的風格。」
「還真是有禮貌的騙吃騙喝，」程瑜笑了出聲「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處理，你去看電視
也好，我這邊很快。」
廚房就這麼小坪數，擠兩個男人還能好好工作嗎？程瑜切開高麗菜，一片一片地撥開。
林蒼璿拎著外套掛在沙發上，視線逡巡一圈。客廳沒太多物品，一台電視、一張小沙發、
玻璃茶几，還有兩個小矮櫃擺滿了食譜，櫃內每本書內頁夾滿同色的標籤貼。
林蒼璿又像姥姥逛花園似地在室內遊走一圈，最後還是選擇坐在餐桌旁，靜靜地欣賞程瑜
出神入化般的手法分解每一道食材，起熱鍋、熬煮瓜果蘿蔔，準備著自煮湯底的前置步驟
。令林蒼璿驚訝的是，廚師對於料理的執著已經達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他以為程瑜說簡單
就是隨便買包火鍋湯底回家應付，沒想到程瑜是如此盡心盡力，心裡頭冒出一點點不忍心
的愧疚夾雜著卑鄙的愉快。
程瑜忙著手裡，抬起頭疑惑地說「嗯？找不到遙控器嗎？」
林蒼璿微笑說「電視沒你做菜好看。」
程瑜挑眉，拿他沒辦法，無奈地說「你嗜好挺奇特的。」
「怎會呢？都沒人說過你做菜的樣子很帥嗎？」
「別鬧了。」程瑜不為所動，手上沒停過片肉的動作「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短，但大部分
都是片面或間接，如果說密切交集充其量也這短短的一個月半左右，在這短時間內你說喜
歡...也太沒理由了。倒不如說你因為注重吃而在意，那還說得過去，但這不是我認知的
喜歡，所以注意一下你的用詞。」
話說得直白，已經到了攻擊性的地步，林蒼璿卻反而無所畏懼地笑出聲「這樣啊，我想、
嗯、哈，是你技巧太好，第一次的感覺太舒服，讓我戀戀不忘。」
程瑜一個不留神肉就切歪了，抬頭惡狠狠怒瞪林蒼璿，但緋紅的臉頰出賣了他的尷尬害臊
。跟林蒼璿講話自己總會莫名其妙落入敗陣，程瑜索性不跟他對話。
林蒼璿也知道自己玩笑鬧大了，惹主廚生氣是討不著好處。乾脆挽起袖子，獻殷勤般地詢
問火鍋爐具哪擺、卡式爐還是電磁爐、延長線哪裡可接，至少出點力氣，提升一點點正面
形象，即便形象綿薄得如同衛生紙一樣一戳就破。
林蒼璿打開冰箱，看見成排的啤酒開心地竊笑，不巧卻被眼尖的程瑜發現。程瑜用刀尖指
著人威脅說「放回去，酒精飲料一概不准喝，不准，我說不准就是不准。」深怕又來一場
酒後亂性，千萬不要，因為清心咒根本沒用，他只剩切斷孽根這種消極性作法了!
林蒼璿只好可憐兮兮地又把啤酒擺回冰箱內。
程瑜的手法俐落，中島上一盤接一盤湧出各色食材，小餐桌根本擺不下，只好全數移到客
廳去。數盤火鍋料擺滿桌面，好比即將潰堤的海岸線，一個不留神五花牛肉盤半邊就被擠
出桌緣，為避免翻船憾事發生，索性都放木地板上。兩人就這樣屈就於客廳茶几旁，直接
坐在地板上，身旁圍繞著花花綠綠好幾盤食材，執起碗筷，打開開關，準備開戰。
今晚的火鍋大概是林蒼璿畢生以來嘗過最美味的。
鮮甜的自熬雞湯加入昆布，涮出恰到好處的牛肉熟度，軟嫩得能化掉舌頭，林蒼璿第一次
覺的蔬菜也能這麼迷人，浸潤過湯頭以後竟如此爽脆甜美，而火鍋丸子居然是自製的，就
連醬料——程瑜說，沙茶醬是他之前做好的——他想，在程瑜面前，這輩子都不敢說出哪
家餐廳很美味了，對於好吃的定義又被刷高一層境界。
程瑜轉開電視，螢幕是女主播口條清晰地播報天氣，明晨還有另一波寒流來襲。林蒼璿換
了個姿勢，自顧自地說「你以前也會幫你母親煮菜嗎？」
火鍋熱氣瀰漫，蒸煙阻隔兩人之間，程瑜避重就輕地說「會，大部分都我煮。」
林蒼璿夾了塊沾滿蛋液的嫩牛肉涮進鍋裡，默默讀秒「難道你不好奇我母親嗎？」
程瑜放下筷子，思考怎麼避談這件事情，但林蒼璿卻說「我母親是個優雅漂亮的女人，我
並不恨她，相反的，我還挺愛我母親。」
程瑜替林蒼璿滿上一杯酸梅汁「是嗎？」
林蒼璿笑著對程瑜說「你別害怕觸及這話題，其實我不在意，更何況，我能有現在的成就
全是拜她所賜。」
程瑜聽得懂林蒼璿的弦外之音，任誰在剖白幼時創傷的同時也會嚇著聽者，林蒼璿只是在
安慰他，類似於道歉及安撫性質的告訴程瑜這一切都不要緊。
他點點頭，替林蒼璿多挾了塊燙熟的牛肉與裹滿蛋液煮得恰到好處的嫩雞肉。
林蒼璿總是這麼體貼，程瑜心想，就連痛苦的過往——輕描淡寫地說自己不在意，但陰影
卻追隨了他大半生，至到現在仍是恐懼——掩飾得好像一齣苦悶的電影，再度提起只是打
發時間而已。
或許男孩子心中都流著伊底帕斯的悲劇，對於自己血液中最親密的異性持有不理性的愛戀
與隨時崩潰的底線，而同性的父親卻可以隨時隨地揮出一拳。
林蒼璿像是為了轉換氣氛，開始說起自己幼時的經驗。例如放學回家為了看蝌蚪不小心跌
落兩公尺深的大排溝，又或者是下雨天的汐止根本就是全民水上樂園，某次下雨天上課跨
出馬路立馬滅頂，因為他根本看不見水溝在哪裡。這等驚世駭俗卻又不知該說蠢還是怕的
無關緊要小事情，令人驚嘆他能活到現在也是奇蹟。
這中間從沒有父親的只字片語。
程瑜又想起了私生子這三個字，彷彿是張黏在林蒼璿身上揮之不去的標章，程瑜盡力了，
腦袋卻又不經意亮起這個字眼，畢竟聽林蒼璿的說法得到薄弱的驗證——他幼時與母親同
住，似乎沒有父親的影子。
一個優雅又美麗的單親母親，帶著兒子，身旁從沒有父親的蹤影，做出了令人髮指的行徑
，兒子卻深愛著她。組合這所有元件構成的故事，程瑜怎麼想也不會是齣快樂喜劇。
他只是靜靜地當個聽眾，偶爾被林蒼璿逗樂才笑起來，或者是看著電視評論球賽，有說是
討論何時寒流才會消停。像多年認識的好友一樣，沒有尷尬或陌生，他們侃侃而談，就這
樣被逐漸抹去林蒼璿所說的小祕密。
直到不久以後的某段插曲，程瑜才會明白，所謂的不恨母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大男人的食量不容小覷，桌上如狂風掃過，殘羹片葉不剩，林蒼璿覺得自己的胃部媲
美吃下整頭牛一樣撐得難受。程瑜撐著地板發出舒適的嘆息，低垂著腦袋似乎快睡著一樣
，稍作休息過後，他就身收拾碗筷了。
林蒼璿制止程瑜，他說「我的規矩是煮飯的人不洗碗。」
他把程瑜推到沙發上，自己拎著鍋碗瓢盆哼著歌刷鍋子去。
等林蒼璿重新回到客廳窸窣穿好外套，程瑜才驚覺自己差點就睡過去了。他揉著脖子，腦
袋還在半昏沉的狀態，不經意就脫口而出說「你怎麼回去？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蒼璿咯咯地笑「是很想讓你送我回去，不過我家真的太遠了，額度寄放到下次行嗎？」
他穿好西裝，又一副能騙倒眾生的人模人樣，笑著說「我搭計程車回家，今天謝謝你的招
待了，下次換我請你吃頓飯或看電影，不然再一起去打球吧。......哎，希望司機不要嫌
棄我滿身香噴噴的火鍋味讓他肚子餓。」
程瑜笑了一下，奮力抵抗疲倦伸著懶腰舒暢筋骨，說「也行，再約吧。」
林蒼璿的視線穿過程瑜，直直落在他背後的那層放滿食譜書的矮櫃，在種類相當單一的食
譜書當中，唯有一本文學小說突兀地佔在矮櫃最下層，薄薄地，好似放錯位置。
林蒼璿說「原來你也看岩井俊二的書，好看嗎？」
程瑜沒說話，只聳聳肩，因為那本是前任忘在他家的。
「那本書借我吧，我沒看過。」
「好。」
原本程瑜以為林蒼璿借書只不過是為了下一次見面的藉口，但隔天傍晚上班的時候，白禮
拎早已洗淨的便當盒出現在廚房，那本被借走的書卻也跟著回到他手上。
程瑜翻開書，別人在這本書上創造過的所有痕跡早已消失，頁面如初，是一本嶄新從沒有
人翻閱過的《情書》。
封面不變，裏頭卻早已偷天換日。究竟是什麼原因送來一本新書，程瑜不想揣測林蒼璿用
意是什麽？因為別人的想法與他無干。
程瑜收拾好自己隨身物品，滿臉疲憊的廚房團隊一一與他道別。
M.O.N競賽分兩階段，第一階段是考驗工作團隊的水準，第二階段是主廚單人競賽。團隊
們的水準依舊達不到程瑜要求的細緻，他們從私底下抱怨變成了檯面上的抗議，那是主廚
愛挑剔又挑三揀四，更何況M.O.N競賽根本就是主廚的私人恩怨。
程瑜把熟度不均的肉盤砸在磁磚上，冷靜地說「一個主廚代表一間餐廳，所謂的私怨其實
就是餐廳的面子。公司獎金豐厚，利潤各位都沒少拿，重點就在餐廳名聲夠響亮。」
懂了嗎？
沒人敢說話。
白禮是個不怕錢多的大少爺，頭個月程瑜打開存摺簿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連忙打電話跟會
計確認自己的薪水有沒有匯錯款。電話那頭的會計小姐大笑，可以想像她在另一頭笑到捧
腹飆淚，會計說，那是老闆們不缺錢，《Bachique》的利潤每個月依比例當成獎金給同仁
。
既然報酬沒少拿，那就拿出專業態度，習慣成長帶來的痛苦。
劉軍秀總習慣最後一個離開餐廳，程瑜當天晚上也留下來安慰滿臉淚痕的她，其實軍秀並
不脆弱，只是愛哭了點，最厲害的絕招是哭著狗血淋頭地罵人。程瑜很明白副主廚的辛勞
與嚴苛，中階主管並不好當，更何況是這種緊張時刻。
劉軍秀走後，程瑜才鎖起餐廳的後門。
外頭天氣冷得要命，他搓著手，車鑰匙怎麼也插不進鎖孔。
「程瑜，你總算下班了。」
聲音太熟悉了，程瑜渾身警戒地往後望。
蒼白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他穿著毛呢大衣圍著暖和的黑色圍巾，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像個
無憂無慮的大學生。
齊劭說「好久不見了。」

未看先搶頭推！！齊渣渣出現了！！他還想做什麼啊（白眼

肉呢？我想看老司機吃主廚的肉……前男友出來幹嘛@@

火鍋看起來超好吃

想吃火鍋，齊紹來幹嘛OAO？*劭

我帶好球棒了！可以全壘打齊渣嗎！(喂對了~為什麼消除孽根是消極作法~我覺得非常積極呀XD

是不是被姓周的玩壞了才跑來鬧程哥! 老司機救命啊!

小心齊渣有刀！

從純1變0的齊小朋友出現囉~是想來問罪嗎

（皺眉

前男友要做什麼？不要欺負我們主廚啊！

吐槽帝快拿球棒打飛渣男齊！

一直很想問，是說璿璿是什麼時候墜入情網的啊～

齊渣不要來害人

其實我也想知道，老司機何時喜歡主廚的？該不會真的是一吃鍾情(⊙o⊙)

火鍋看起來超好吃的啦嗚嗚嗚可是現在是夏天啊啊啊

到...到底是菊花還是太陽花!!!!

我沒有慧根，猜不出來qq

我期待的點開圖，一顆真心都碎了

不哭不哭 眼淚是珍珠奶茶

我猜主廚去夜店抽到的那張聯絡方式是老司機的 好喜歡老司機啊 快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