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顯刻意但細想都是問題的陪伴,反而讓顧悅誠心起疑惑,他知道自家兒子對他是過
度保護,但他不知道孟行之是哪裏撩動兒子們敏感的神經。他也知道問孟以德肯定會有答
案,但他不確定問出口後會造成什麼影響。
「亂想什麼?」孟以德換好睡衣就見坐在床上,視線跟隨他移動,但魂顯然不知道飄哪去
,一臉呆茫的丈夫還沒回神。
顧悅誠朝孟以德招手,挪出空位,孟以德依言盤坐於他身前,享受他力道適中的按摩,當
他按到左肩時,一陣酸痛讓他不由得繃緊肌肉,顧悅誠拉開睡衣衣領,發現孟以德左邊肩
背有一片瘀青。
「誰打的?」顧悅誠聲音都變了。
「沒事。」孟以德握住肩上的手,「跟小彧打high了。」
「你怎麼每次都要去挑戰小彧。」顧悅誠無言以對,「他是武林高手。」不是人。比孟以
德厲害的都不是人。
「也只有他能跟我打超過半小時。」孟以德順著顧悅誠的意脫下上衣,由著他檢查還有哪
邊瘀青,「沒事,小彧也沒全身而退,他還沒有你會幫忙揉瘀青。」
顧悅誠想像了下孟問易那個外貌精緻行事作風卻莽撞,粗手粗腳幫江承彧揉瘀青卻反而被
揍得半死的場景,不由得笑出聲,「他們兩個那麼久了感情還是一樣好。」
嚴格說來,孟家幾房兄弟,顧悅誠跟四房孟問易最為熟稔,原因在於孟問易上大學後被孟
以德帶在身邊照顧過幾年,那時他們接觸只多不少,與江承彧這個被孟以德相中用來約束
與照料孟問易的同學也時有聯絡。後來孟問易大學畢業被孟以德扔到澳門,再後來又進了
孟家四房在馬來西亞投資的賭場,才比較沒聯繫。
「嗯。」孟以德往後靠進顧悅誠懷裏,溫情滿滿之時,出奇不意的問:「所以你剛剛在想
什麼?」
「沒什麼,就是一三四今天一直陪著我,就算落單也沒超過半小時。」顧悅誠避重就輕,
慨歎般的回應。「都這麼大了還這麼黏我。」
孟以德仰視顧悅誠,像在斟酌他話裏有幾分真。顧悅誠被他看到心虛,低頭親他。
孟以德像被安撫般地收攏環抱胸前的手臂,回應他的吻,不知不覺原本被摟抱的反而成了
擁抱那人,孟以德含著顧悅誠緋紅發熱的耳聒,低聲道:「只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
顧悅誠心尖顫抖,蹭著質地柔軟的睡衣,輕聲應和。
氣氛如此美好,顧悅誠在滿是孟以德氣息包裹的房間原以為會興奮到睡不著,但被孟以德
抱著躺在床上,睏意立時降臨,一夜好眠。
以致於隔天,他開車送孟顥回日本,再送小三小四去上學,被歐辰洋堵到時,半晌回不了
神。
顧悅誠只慶幸歐辰洋還有點腦袋,是在他送完小三小四才出來堵人,不然不知道小三小四
兩個見到他又要開啟什麼模式,把場面搞得更紊亂。
顧悅誠熄火下車,朝後頭的保鏢車看了眼示意他們別跟著。
孟以德在他們感情確立後便在他身邊安了兩個保鏢的事,他也是在柏林才知道。
原本他就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也不是太有防心的人,所以直到柏林他心血來潮帶著四個小
孩搭地鐵一路玩到柏林圍牆,保鏢被人潮阻隔沒跟到人才發現原來他身邊多了兩個大漢,
當時還被孟以德笑過遲鈍——不是他愛講,兩個大漢還比他矮個五公分,身形比他還削瘦
,他會發現才有鬼。
當然,要找到比顧悅誠更高更壯的不是沒有,都是金髮藍眼的洋人,在國外還好,在亞洲
就是鶴立雞群目光焦點。但對於保鏢這種幾乎天天跟著的人,孟以德還是傾向長期相處,
培養信任感,因此才退而求其次選了兩個跟顧悅誠身形相近的保鏢。
只要沒跟孟以德在一起,顧悅誠身邊通常跟著就跟著這兩個保鏢,本來顧悅誠已經看慣了
好友們身邊或多或少都會跟著一個或兩個保鏢,一二三四也有,老大老二的學校甚至設有
保鏢居住的宿舍,可當親身體驗,顧悅誠還是很不習慣。
聽說向飁身邊也有,只是人家向飁老早抗議過,加上幾乎都是跟丁鶇同進同出,落單的時
候少,所以向飁也只是抗議吼兩聲「壕的懷疑界我不懂」了事。
要是顧悅誠知道以前孟以德沒特別安排一是因為他基本上都是跟一二三四或好友們或自己
同行,二是因為名不正無法安插,三是即便無法安插人手,只要顧悅誠單獨一人,他還是
會撥出人來,除非顧悅誠跟前男友們在家,否則顧悅誠以為的兩人世界,絕非事實,不知
會作何感想。
這也是丁鶇他們覺得孟以德管太多偏偏毫無自覺,所以常常吐嘈他的原因。
顧悅誠飛到天邊的思緒被歐辰洋瞪到回神。他低頭看眼瘦了一圈的歐辰洋,感覺原本就瘦
到他能舉起來的前男友,更像紙片人了。
顧悅誠把除了瞪自己外保持窒人沉默的前男友帶到學校附近有一間賣早午餐的咖啡廳,而
保鏢們也無視顧悅誠的跟著坐到離他們不遠但不會聽見交談內容的另一桌。
「我早就想講了,孟以德到底是要管你多少事,以前是一個現在是兩個,他是對自己多沒
自信要派這麼多人監視你。」歐辰洋喝了一大口黑咖啡,在濃咖啡因的刺激下終於有點精
神,精神恢復的同時,嘴巴也不饒人。
顧悅誠聽不懂只好直接忽略歐辰洋的話,選擇另開話題:「多吃點,你太瘦了。」
今天的歐辰洋格外不同,原本與孟以德相似的鬈髮拉直綁了個小馬尾,充滿英氣的劍眉也
似乎刻意修整過,眉形一變,與孟以德近似八成的他,如今連三分相像都不到。
形象丕變的歐辰洋冷冷地看他,「少假好心,我這樣還不是都你害的。」
「嗯,對不起。」顧悅誠順著他的話道歉,「不過你也燒了我的寶貝,我們就別互相傷害
,好聚好散吧。」
歐辰洋神色微微扭曲,竭力維持平靜,學顧悅誠的口吻,「嗯。你叫孟以德撤告我就跟你
好聚好散。」
顧悅誠一頭霧水的看著前男友。
歐辰洋忍不住拍桌,咖啡因而灑出,顧悅誠擱在桌面的手被潑個正著,冰涼的黑色液體順
著肌膚滑至桌面。白色的桌巾因而浸染漸漸擴散成一團醒目的汙漬。
顧悅誠嘆口氣,抽出紙巾壓住潑在手上的咖啡,阻止白色桌巾的災難漫延,才又抽張新握
住歐辰洋幫他把同樣被濺到的手擦乾淨。
這時櫃台的服務生也過來請兩人換位,收拾殘局。
一來一往,歐辰洋也冷靜下來了。潑在手背上的熱度漸褪,但殘留的冷意正在漫延,「我
這陣子很努力在想為什麼你要分手。」嘴角揚起苦澀的笑,「我就是不甘心。是不是沒有
姓孟的,我們就不會分手了?」
這其實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但要顧悅誠吐露歐辰洋以及眾多前任都是因為與孟以德
相似這種傷人的話,他也沒辦法講那麼白。
「我五歲就認識以德了,我們幾乎沒有分開過。你要把他從我的人生拔除,不如殺掉我,
砍掉重練比較快。」見歐辰洋不以為然甚至譏諷的表情,顧悅誠沒多大反應,只續道:「
你跟我一樣,都太執著了。」
他們兩個性格太相似,顧悅誠常常有在照鏡子的錯覺,更有假使此生得不到孟以德的愛護
,也許他會做出比歐辰洋更激進行為的覺悟,之所以強忍只因得到孟以德的信任比得到他
的感情還難,他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孟以德對他的信任就會從正一百扣到負一百,不僅僅
是多年來的情誼,就連一二三四也會與他分開。他可以壓下碰觸孟以德的渴望,能忍那麼
久不跟孟以德攤牌玉石俱焚與一二三四有莫大關係。
這四個小孩是他的救贖。
即便如此,一年前他還是被被丁鶇與向飁刺激到稍露端倪,雖然及時煞車,但孟以德已然
察覺,導致這一年來的水深火熱,他其實每天都倍受煎熬,也萬分後悔那時到底是誰給他
的勇氣讓他去刺破那層保護膜。
如果孟以德沒有回應他,他現在大概只會廢在Shiko或是辣妹家裏的床上,恨不得時光回
溯,還是死後重生,翻轉過去。
歐辰洋一臉「你在講廢話」的表情。
「我是真的想跟你走下去,」顧悅誠直視歐辰洋,「可是我不愛你。」
歐辰洋不想聽,可又不得不聽。
「我沒辦法愛上以德以外的人。」顧悅誠心平氣和,不像剖白,倒像是在闡述真理,「我
錯的是不應該把打炮當戀愛談,導致每個前男友都恨我恨得要死。」
還有什麼比被前男直言把自己當充氣娃娃來得難堪。歐辰洋想不出來,他竟然覺得比起充
氣娃娃,當替身他還高興點。
最後他得出一個老早就有的結論,孟以德跟顧悅誠兩個根本一樣爛,讓他們禍害彼此總比
放出來了危害他人的好。
「總之你叫孟以德撤銷告訴,我很忙,不想一天到晚跑地檢署。」孟以德可以指使律師跑
腿,他一個普通上班族拿什麼跟人比?
說著,他起身整整衣著,俯視滿是疑惑看著自己的前男友,一個沒忍住彎腰,捧住顧悅誠
的臉狠狠親了他一下,舌頭還伸進他嘴裏翻攪他的敏感帶,搞得顧悅誠臉色緋紅,最後推
開他時遏止不住呼吸紊亂。
「你說錯了。」歐辰洋有點難過的碰碰曾讓他取笑的泛紅臉頰,交往之初,他不敢相信外
表這麼強壯剽悍的男人卻有一顆比什麼都細緻柔軟的心腸,一開始的約砲動心到後來看出
這個男人心裏藏著白月光與白月光的四個小孩,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你才不像我,你人
太好,每段感情都那麼認真,所以我們才會恨你。」因為知道顧悅誠的好又當不了那個唯
一才會因愛生恨。
顧悅誠下意識退開,隨即握住歐辰洋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像個親和又不失距離的朋友。
「反正你也不在乎孟以德一直在利用你,」歐辰洋又揉揉顧悅誠的頭髮,在他耳邊說話,
「我不會再纏著你了,你叫那些姓孟的都離我遠一點,老子沒空。」
顧悅誠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