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心王
0.
他在黃昏出生,月亮方現之時。
橘紅色的天空,有一抹彎彎的銀輝。那是他記得的最初的一件事。
年幼的記憶早已不復存在,卻只有那清冷的月光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還有一個聲
音,叫他不要忘記。
他的確沒有忘記過,他一直都記得自己生來的使命。
因此他繼承頭銜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摧毀領地內的所有月神殿。
他遭到月神祭司的激烈報復。月神祭司宣傳他的暴行,帶領人民掀起革命,他的騎
士或倒戈或殉亡,他的家僕與親人被殺害,他狼狽得逃亡出走,幾乎丟了性命。
那時的他無怨無悔,即使他失去了一切家破人亡,他沒有忘記月神在他耳邊的低語,
那比什麼都重要。
他穿著繡有家徽的斗篷遊走於諸國,打破一個又一個囚空結界的基石,一次又一次
幾乎喪命,可也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
他還是沒有忘記。
月神殿開始聯合起來堤防他,他受重傷的次數愈來愈多,能突破的月神結界愈來愈
少。
他依然用生命去衝撞突破所有的阻礙,即便傷痕累累。
他遊走各方,如同亡魂一般,世界上每一塊土地他都踏遍了,每一處風貌他都見識
過。就連其他族裔的秘境,都有他曾經駐足的身影。他甚至救過一個精靈,那個精靈
還說這輩子都要跟隨他,荒謬到每當他想起來都忍不住笑。
他走得太久了,儘管他仍舊沒有忘記,但他漸漸不再覺得,自己願意為了一件事死
不足惜。
1.
翟焉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在自己父王的床上,那大概是頭一遭吧,在那之前他
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看的人。明明父王的妃嬪貌美者多著,可沒有人同他一樣,那樣
的氣質是更深遠的,就像大山大海一般遼闊,彷彿一望無際的自由。
所以他輕輕戳了戳對方,鬼使神差的。
「嗨。」那人醒了,看到床邊突然出現的小孩也不驚訝,只是露出笑容,還伸了個
懶腰,漂亮纖細的腳踝和手腕因此從斗篷中露了出來,「你是誰?」
「我是翟焉。」
「太子殿下。」他又打了個哈欠,隨後不好意思地掩嘴笑了,眼睛水汪汪的很勾人。
「你是哪個宮裡的,我好像沒有見過你。」翟焉對他好奇極了,他喜歡漂亮的事物,
尤其是美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
「我不屬於任何宮,也不屬於任何人。」他坐起身,將髮絲撥到腦後,又收攏了微
微敞開的斗篷;翟焉注意到斗篷很舊了,但上面的繡紋依舊精緻講究,看起來並不像
尋常之物。
「但你跟他睡在一起。」翟焉從小就耿直,他忍了又忍可終究沒有忍住,出手摸了
摸斗篷的一角。
那人笑了笑卻沒阻止他,「那並不代表什麼。」
「我知道,可我不喜歡這樣。」翟焉撇了撇嘴,他本希望這人與眾不同,「如果是
我的話,這一生我願只要一個人,直到永遠。」
「那樣的確也很不錯。」他說,並摸了摸翟焉的頭,「記著你想要的,用盡全力去
得到他,然後別後悔。」
「你不看輕我?」翟焉驚訝的說。
「我為什麼要?」他反而更驚訝的問。
「大家都說不可能,說等我當了皇帝就知道了。」
「他們不過是一般人,井底小蛙卻妄想窺看整片天空。」他不屑的勾了嘴角,笑容
卻依然溫和,「而你不是尋常人,你能夠做到的比你想的、比他們想的都多,甚至傾
覆天地都可以在你一念之間;你有這個能耐。」
他說著說著便下了地,也沒看他怎麼著裝,但當他踏上地板的那一刻便已衣冠楚楚,
連鞋子都穿妥了。翟焉追上他的背影,就看他拉起了兜帽,人甚至都在牆苑之外。
「等等、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翟焉急切地問。
「當然,我們會再見面的。」他回眸一笑,「我叫做零,請太子殿下切莫忘記今天
的談話。」
2.
翟焉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自己父王的床上。如同往日重現的場景於畫面令
他驚喜,他走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
「嗨。」在零張開眼睛之前他便開心的打了招呼,親暱的將他凌亂的髮絲勾到臉頰
邊,「好久不見。」
「的確是,有四年了吧。」沒有被擾人清夢的不悅,相反的零看到他也同樣欣喜,
與他的喜悅不相上下,「你長成好男人了呢。」
這並不只是場面話,從踏入國境那一刻起他聽得便多了,關於天朝太子年少有為,
不過十四歲便不用一兵一卒,單槍匹馬為國家弭平了與東海人魚的爭端,達成和平協
議不只,連貿易合約都在他手上更新了,為兩方寫下雙贏的皆大歡喜結局。
而現在親眼看著對方,零也感到驚訝驚豔,比起上一次見他還是個孩子,如今天朝
太子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了,那樣不凡的氣勢源於同樣出色的實力,儘管不過十四歲,
卻也讓人不禁更加期待他的未來。
零將自己撐起,挨著翟焉坐到他身旁,兩人宛若多年好友那樣,一點都不像只有兩
面之緣的陌生人,「我猜你有煩惱。」
「你怎麼知道的。」翟焉狀似驚訝,然他的驚訝太恰到好處,零看在眼裡卻也沒有
說破。
「我總是知道的。」零笑著說,「你要跟我分享嗎?」
「如果我跟你分享,你願意告訴我『獅心王』在想什麼嗎?」
「看來你做了功課。」即便被對方說出自己的名號,零的笑容絲毫未變。
「我喜歡了解,不管任何事。」翟焉牽起零的手,那雙手不若零本人秀麗,上面盡
是粗糙的過去,「你為什麼會委身我父王身下?」
「你為什麼從來不說你喜歡他?」
「因為他不想我說。」翟焉怔怔的說,雙眼無神地握著掌中也握著自己的手,像怕
零誤會一樣的著急辯解,「這是我樂意的,因為他比什麼都重要,這是他心頭所想,
我怎麼樣也會支持他。」
零抽回了手,卻在同時攬過翟焉的肩頭,他悄悄的在他耳邊說,「我也是樂意的,
你父王本事好,我很舒服。」
「真的這麼快樂嗎,這種事情。」翟焉茫然地說,語氣令人難過。
零淺淺一笑,吻了翟焉的臉頰一口,輕柔地就像花瓣飄落。
「倘若你也想,我很願意,帶你看看什麼是天堂。」
3.
翟焉終究沒有點頭,他問起了其他事,有些事情零願意說,有些事情零笑而不答,
特別是關於零自己的,幾乎隻字未提。
但零是第一個,為翟焉畫出世界形狀的人。
從前的老師太傅總認為世界不重要,因為天朝便是天地的中心,他國也以天朝的皇
帝為尊,儘管或有不自量力者妄圖挑戰,但都不過是蚍蜉撼樹,天朝權威始終屹立不
搖。
然而零卻樂不可支,告訴他這個世界大的去了。人類之外還有其他族裔,刀劍之外
還有魔法,道理之外還有信仰,天朝如何能將這些都掌握手中,癡人說夢、自得其樂
而已。
翟焉聽著聽著,不由自主也心生嚮往,倘若天地真的如此之大,那不過見到小小一
隅豈不可惜。
「我也希望我能去看看。」翟焉說罷跟著一嘆。
「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你啊。」零好笑的說,「想做什麼,去做就是了。你分得清楚
是非,自然可以隨心所欲。」
「像你一樣嗎?」翟焉問的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的疑惑,為何零要與神明為敵。
零沒有回答,只是眉眼彎彎的笑看著他。
「這也不肯說。」翟焉喊著不公平,他什麼都跟零說,零卻什麼都藏得這樣深,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個秘密,像是你為什麼總聽的到我在想什麼,這到底
是什麼魔法。」
零還是不說,任憑翟焉氣得跳腳。
「好吧,既然你這麼好奇,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吧。」零朝他勾勾手,説這個秘密絕
對不能被別人聽到,他要全部都餵進翟焉耳裡,「不要太相信月神,因為祂絕對不會
是你的朋友。」
翟焉起初愣愣的,想通了之後直說狡猾,怎麼可以拿早就知道的事來打發他。但不
管他再怎麼鬧騰,零的話也只說到這裡,即便他再不甘也只能放棄。
與月神當不了朋友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他擁有的是一種不被祝福的愛。
4.
那是秋水的大婚之日,翟焉自然不會缺席,可他捧著酒盞,站的離新人遠遠的,連
靠近都不敢那樣。
觥籌交錯,身為新郎官的秋水笑得開心,那樣的表情是翟焉不甚熟悉的,他記憶中
的秋水鮮少有笑容,遑論如此開懷的大笑。約莫是真的很幸福吧,翟焉想著想著也笑
了,這樣很好啊,秋水是快樂的,那他也會甘之如飴。
但他為什麼放不下呢,他看著杯中物,苦苦的又喝了一口。
本來空著的酒杯悄悄又滿了,他轉過頭,看到零站在他身後,一樣的斗篷,一樣的
笑容。
「這次沒有隔很久啊。」他向他舉杯,手與身體卻都不太穩當,歪歪斜斜的,向在
敬零後頭的一輪月光。
「因為你想我了,我就來了。」零朝他走近,雙手環住翟焉的背,低頭看他,「你
心裡難過,何不讓我給你快樂。」
「我不知道。」翟焉閉上眼睛,側首避開他。
「這是很簡單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心裡可以繼續有他,但你的壓力需要釋放,
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難受呢。」零捧起了翟焉的臉,一雙眼睛都望進對方眼底。翟焉
這個時候才發現,零的眼睛有多不可思議,那是一對很黑很黑的眼瞳,沒有折射的光
芒也沒有色彩,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翟焉抓緊了他的手臂,瞪著這雙眼睛,卻再沒有其他動作。他任由零湊了過來,直
到他們之間再沒有距離。
他知道了何謂接吻,除此之外便沒有了,因為他感受不到怦然心動,或是一點點的
羞赧,又或是戒慎恐懼的揣測與期待,還是只有酸酸澀澀的疼,盈滿了他的心頭。
讓他回過神來的是敵意,但他反應難得這樣的慢,早在他有所應對以前,零已經好
整以暇的退了開來,巧笑倩兮的看著不速之客。
「秋水。」翟焉後知後覺的,不知道是誰又惹對方不快了,面色竟又變得如此陰沉,
完全沒有剛剛高興的樣子,「秋水,這是零,算是我的一個朋友。」
「是嗎,幸會。」說話的內容還算有禮,說的方式卻狠戾,秋水望向零的表情相當
不善。
「彼此彼此。」零又勾了一下唇角,便轉頭又看向翟焉,他拉了拉對方的手,小指
頭若即若離的牽著他的,「看來我不受新郎歡迎,那我先走。」
「我送你。」翟焉卻不讓,因為今日他的確不想一個人。所以他朝秋水露出與往常
無異的笑容,誠摯地獻上祝福,「秋水,恭喜你成親了。」
他與零手勾著手離開,在他人眼中好若神仙眷侶一般。
那天晚上兩人什麼都沒發生,倒是讓翟焉確認了兩件事:原來做愛的確沒有他想的
這麼難,諷刺的是,他這輩子也永遠沒辦法將他的愛付諸行動。
5.
他走在路上,哼著不成調的歌,直到有人擋住他的去路。
這太有趣了,他前前後後來來回回的看了好一會兒,狀似苦惱的歪了歪頭,「你怎
麼找到我的?」
「我有我的手段。」秋水不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你企圖何在?」
「什麼意思?」
「在天朝太子身邊團團轉,你到底想要幹嘛?」
「翟焉很可愛,算是我喜歡的型吧。」零笑了笑,「你不允許嗎?」
「這種事不需要我允許。」秋水並不喜歡零的目光,自以為什麼都看得通透,但分
明什麼都不懂。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零朝前跨了一步,遂因為對方不再掩飾的殺氣停下步伐,
他舉起雙手,「我沒有敵意,但別太猖狂了,你再這樣就是逼我出手了噢。」
以秋水的年紀能有如今的實力也算得上資質頗佳,要是折在他手上倒也可惜。但他
也不是好脾氣的,只要對方妄圖挑釁,他一定奉陪。盛傳獅心王暴虐好戰,雖然是別
人潑的髒水,可也不算全錯,他的確來者不拒,不論各個方面皆然。
「判斷你對翟焉是不是個威脅。」秋水老實的說,就算他知道自己並非獅心王的對
手,可他也沒有放棄本份的打算。
當初懶得帶孩子的皇帝將太子託付給他,連帶著還有保他一生平安伺候他吃喝睡玩
都開心等等的大小責任,縱然是個大麻煩,但是秋水保證過,他定不付所託,因為翟
焉在他心中就是這麼重要。
「我不是。我可以跟你擔保,我絕對不想傷害他。」零淡淡的笑著,「我的目的和
我的存在意義都與翟焉無關,他於我或我於他,都不過是個過客。我們偶爾相遇,為
能夠相伴而心喜,但再多也就只是這樣了。我都說到這個地步,你現在可以安心了
吧。」
秋水遲疑了半晌,終究放下所有的敵意。
零於是重拾被絆住的步伐繼續往前走,彷彿對剛剛的對話一點都不上心,實際上也
是的,秋水本身並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最初會停下、聽聽他有什麼話說,也不過是
看在翟焉的份上罷了。
他走過秋水身邊,想起了什麼因而「啊」了一聲。
「你結婚那天,我們沒有怎麼樣,如果你在意的是這件事的話。」
秋水一怔,因為零如鬼魅一般貼在他的身後,而他完全沒有查覺也無法反應,只能
愣愣的任由對方在他耳邊細語。
而當他轉過身,早已沒有獅心王的身影。
6.
與科學家等人告別之後,翟焉與秋水也離開拉格雅勒,正式踏入愛茵思托的國境。
很久以前翟焉曾經來到此地學習魔法三個月,如今舊地重遊,照裡來說應該感慨萬
千,可是他卻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走自己的路。
秋水知道翟焉心裡頭亂,因為他也是,科學家所言太過荒謬,翟焉怎麼可能不是人
類?
然而,如果真的是呢?人人都以為翟焉是Alpha,因為他怎麼看都像,可是他沒有訊
息素,唯一做來判別肯定的憑依毫無證據力,難道真的說明翟焉並非人類?但倘若不
是人類,那又會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秋水走上前去,握住翟焉的手。
翟焉愣愣的,回過頭來看他,反射性的笑容已經勾在臉上,但他遲鈍的話語慢了好
幾秒才脫口,「怎麼了,秋水?」
「別想太多。」秋水悶悶的說,「無論你是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像是好兄弟那樣?」翟焉向他確認。
「像是好兄弟那樣。」秋水向他保證。
翟焉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謝謝,我好幸運有你。」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就太噁心了。」
「我是認真的噢,不然像我那個亂七八糟的老爸哪裡懂得照顧孩子,我能長大都是
多虧你了。」翟焉勾上他的肩膀,慶幸又唏噓,他那父王的好處是從不管他,壞處就
是真的太放任了,倘若沒有秋水拉著扯著他一路走,天曉得現在的他會在哪條路上。
秋水想起那樣的場面也是一嘆,理解一般的點點頭,又拍拍翟焉的手權當安慰。
然後兩人同時站住了步伐。
踏著夕日的餘暉,獅心王朝他們走來。
7.
很少人知道,天朝皇帝被詛咒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的不羈與傲慢、放浪形骸拈花惹草從不是新聞,甚至不少人
以「狂人」、「瘋王」來稱呼他,甚至民間傳說,天朝皇帝看上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直到那一回,天朝皇帝趁興出遊,來到一處罕有人煙的山野。斜風細雨相伴,雪白
的荷花開了滿江邊,然後他看到了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映得萬千白荷都失了色。
天朝皇帝怎會放過,他連忙走上前去,吟詠他所知的所有求歡詩篇,頌揚佳人美貌
之餘,也邀請佳人共赴雲雨春宵。
然而並不若往常順利,美人勃然大怒,倘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美人不是普通
人,而是偶爾來到下界,欣賞不同景緻的白荷女神。
天朝皇帝見罪的對象,竟是一名神祇。
白荷女神雖不過一條小小河川之主,但祂依舊是神,怎容世俗人類膽大冒犯甚至侮
辱?於是祂降下咒詛,天朝皇帝將絕子絕孫。
天朝皇帝聽了詛咒,聳聳肩也覺得無所謂,沒有孩子又如何,反倒是未得佳人垂青,
叫他更覺可惜。
天朝皇帝依舊故我,逍遙人間享盡容華權貴。
本來該到此為止的故事,卻在這之後出現了歧路。
8.
神祇也有彼此聚首的時候,就像尋常人類,祂們之間亦有交情深淺和感情好壞,感
情還過得去的閒來沒事也會談天。
幾個平時與白荷女神交惡的其他小神就這樣知道了詛咒。
那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祂們因此討論的可熱烈了,都在說白荷女神不過是條小河之
神,詛咒又能有多大的力量。要是哪日天朝皇帝真有了後嗣,那比起被調戲,更是臉
上無光。堂堂神明連下界的人類都可以輕易冒犯,這才更丟人。
祂們紛紛訕笑起來,然後其中一者提議,要不要試試看?祂們也是神,何不比個高
下,看看誰比白荷女神的力量更強,有本事破除詛咒,也順便叫她難堪。
此話一出,眾神莫不同聲說好。祂們自然也有想到半神的禁忌,但祂們目的只是要
白荷女神丟臉,要是真懷上了,打掉也就解決了。於是祂們化出各自最美麗的樣貌來
到下界,摩拳擦掌,便是要在天朝皇帝身上分出高低。
天朝皇帝那幾日過得可滋潤了,眾多美人輪番上陣,儘管來歷不明,卻是大大滿足
了他的欲求,讓他連腳步都飄飄然的。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幾個神祇望著自己毫無動靜的肚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比
不過白荷女神,所以祂們不約而同再也不提此事,彷彿集體失憶,這一段往日以極快
的速度消失在他們的記憶中。
神祇遺忘了,因而沒有再去注意下界,號稱抱病所以閉關多月,天朝皇帝的肚子一
天一天大了起來。
之後,天朝上下舉國歡騰,慶祝太子殿下的降生。
9.
「你問我你是什麼,這就是你,一連串的錯誤。」零徐徐的說著真相,他的語調平
靜,笑容也一如往昔,「你是不應該存在的半神,因神祇與人類的傲慢而生,導致了
你所有瑕疵和缺陷──你是一個悲劇的結合。」
「這不可能!」秋水大聲的反駁,他能感覺到掌心中翟焉的手有多冰冷,所以他用
力握緊了他,「這太扯了,你說的不可能是真的,皇帝陛下是個Alpha啊。」
「Alpha也可能懷孕的啊,雖然機率是低了點,但與完全不可能之間終究有差別,而
且他也的確很會玩,即便他是Alpha,誰又曉得那些天裡他們廝混胡鬧的所有細節。」
「那也不合理,依照皇帝陛下的個性,他怎麼可能會真的把孩子生下來。」秋水繼
續質問他,步步相逼。
「我也曾經這樣問過他,他說『還以為這輩子要絕後了,本來都想著要去領養,現
在竟然還可以是我自己的血脈,就像賺到了一樣,反正十個月之後就解脫了嘛』。」
「這個亂來的王八蛋!」秋水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他一向嚴謹自持,天朝皇帝奔
放的個性與他就像相反的兩極,倘若不是顧念著君臣之禮,那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
最佳實例,而今聽聞這一系列荒謬事都是對方惹出來的,更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憤怒。
他心疼的看向如今表情一片茫然的翟焉,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言語太蒼白空洞,
即便從小兩人一起長大,他又如何能夠自以為了解翟焉的所有心情,予以寬慰慰藉。
「你還需要其他證據的話,那就是你了。」
「我?」眼看零的手指指著自己,秋水更加愕然。
「你的父親,不過一個小小的太醫,你以為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他如何得到與皇帝
過從甚密的關係?你們兩家竟會如此親近,連天朝太子都交給你來照顧。」零意有所
指,指出秋水過去從未想過的事實,「如果你不信我,不然去問問你父親,他會證實
我所說的一切。」
秋水已經無法思考了,他漸漸覺得冷,不只是身心腦袋,全部都涼透了。因此當他
終於回過神來,竟是翟焉握緊了他的掌心。真是丟臉,讓打擊更大的當事人來顧慮他
的心情嗎。
秋水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挫敗,他看向翟焉的表情,對方的容貌卻是與往常無異的堅
毅與冷靜,彷彿雲淡風輕不必在意。
「謝謝你告訴我實話,零。」翟焉笑了笑,「我等你的坦誠很久了。」
「我從不說謊,翟焉。」零認真的說,「我只說我該說的、還有我想說的。」
「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讓我知道這一切。雖然你已經說了這麼多,但我可以再
多跟你要一個建議嗎,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好?」
「你想開了便好。」零也跟著笑了,末了語氣卻愈發嚴肅,慎重地警告對方,「離
神祇和祂們的麻煩事遠一點,現在你知道你自己是誰,要是被祂們發現,那是死路一
條。」
「了解。」翟焉點點頭,輕鬆的說,「其實本來還想管的,有你、有槿、月神也聽
起來很可憐,可是既然你這麼說了,我自然有多遠離多遠,我也不喜歡自找麻煩啊。」
「謝謝你這麼說,但是沒有關係的,我們的麻煩就給我們自己,你的煩惱已經夠多
了。」
零不輕不重的給了翟焉一個擁抱,當後者也擁緊了他,他笑著在他耳邊悄聲問道,
「我們還是朋友?」
「我們一直都會是。」翟焉誠摯的回答。
然後翟焉與秋水繼續踏上旅途,零則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翟焉的心情總是藏的極深,但不論藏的再深他都聽的見,這是天賦也是詛咒,因此
他知道翟焉遠不是他表現出來的容貌,從以前到現在都並非真的堅強豁達。
然而他還是沒說,就如同他以前到現在都沒說,他只是看著,也如同以前到現在他
所見證的所有歷史時刻。
「但你還是會的。」零突兀的開口,說給自己聽的呢喃著,「終有一日預言會再度
成真,『弒神者』……終將向諸神宣戰吧。」
而直到那個時候來臨……零未盡的想法吹散在風中,帶著他自己也無法肯定的不確
定性,他走向了前往的方向。
TBC
* 之前看文的時候看到Alpha也是可以懷孕的,所以就這樣寫啦XD 但如果大家覺得
是bug,我也可以改的,反正皇帝真的很會玩,諸神的花樣也很多XD 總之一定生
的出我們家不舉太子的XD
*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