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早上醒來的時候,艾薰首先感受到的是溫暖,然後是頭底下不同以往觸感的「枕頭」
,接著是身邊散發著熱度的「大抱枕」,最後才是連綿不絕的惱人聲響。
周身暖洋洋的,艾薰不怎麼想動彈,但又覺得吵,他下意識地把自己埋進一旁的發熱
物裡,持續不絕的聲音嘠然停止,他滿意地嘆了口氣,昏昏沉沉又將睡過去前,有個男人
的聲音說:「時間不早了,再不起床,你會遲到。」
艾薰的睡意一瞬間跑光,他猛然張開眼,眼前所見的是厚實的胸膛,以及一粒深褐色
的突起。
經過一夜,段飛的睡袍門戶大開,艾薰只要目光稍微往下移便能見到不該看的,兩人
本來各自蓋著的被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都不在身上,而且兩人此時的姿勢十分地親暱,他
頭枕著段飛的手臂,臉貼著硬梆梆的胸肌上睡在人家懷裡,腰上還擱著段飛的另隻手。他
不敢往下看,但憑觸感他也知道,兩人的下半身是緊密不可分地靠在一起的,因為他能感
覺到頂著他的腰讓他身體僵硬的一根熱呼呼的硬物。
同為男人,艾薰十分明白這是早上正常的反應,然而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的
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段飛大概也發現艾薰的窘境,他低頭給了艾薰一個早安的額頭吻,翻身下床,動作自
然得不得了,一點也不在乎走露的春光。
又得到了一個額頭吻的艾薰,臉略紅地--不知道是因為害羞或是興奮--待在床上
維持側躺的姿勢偷偷地將無邊春色看在眼裡,包括松垮垮的浴袍沒遮蓋到的飽滿的胸肌、
塊塊分明的腹肌和兩條深深的人魚線,以及在浴袍繫帶上面露出來的部分毛髮,和下方高
高隆起的生理現象。
原本就沒繫得嚴實的浴袍,隨著段飛走動,更是該露的露,不該露的也露了。透過浴
袍因走動產生的空檔中,艾薰似乎看見了藏在裡頭的黑色陰影和某對沉甸甸的球狀物。
艾薰覺得鼻子有點癢癢的。
他正想伸手揉揉自己發癢的鼻子,走到卧室門邊的段飛開口說話了:「已經七點四十
分,再不起你該遲到了。」
聽完段飛的話,艾薰一秒從床上蹦起來,沖進浴室洗漱,剛剛那種色氣滿滿的氛圍轉
瞬間消失不見。
艾薰洗完臉,刷牙到一半時,段飛敲著浴室門問:「你的刮鬍刀能借我嗎?」
艾薰咬著牙刷滿臉不解地打開門,口齒不清地說:「我沒刮鬍刀啊。」體質的關係,
他不長鬍子,體毛也比一般男生來得稀疏,自然也用不到刮鬍刀。
「嗯?我記得昨天在浴缸邊看見一個刮鬍刀。」段飛歪著頭說。
聞言艾薰差點把嘴裡的泡沫吞進肚子裡,他漲紅著臉把段飛推開,跑到梳妝台旁拉開
抽屜,從裡面拿了一個東西塞到段飛手裡後,又衝回浴室並關上門,留下一頭霧水的段飛
。
段飛低頭看清楚手上的東西,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一個已開過的寫著仕女輕便除
毛刀的包裝袋,裡面有一只沒用過的粉紅色除毛刀--他轉身走出臥室進到客廳的廁所刮
鬍子去了。
浴室裡的艾薰胡亂地刷完牙,又往臉上潑了幾把水才將熱度降下--浴缸邊的確是有
把像刮鬍刀的東西,但那是他用來刮腿毛的!而不是用來刮鬍子的啊!雖然他體毛並不旺
盛,可是為了穿絲襪好看,他仍是會定期刮除腿毛。
只要一想到段飛看見浴缸邊的除毛刀,艾薰就克制不住臉紅,他趕緊擰開水龍頭用涼
水抹抹臉,他頭一抬不期然對上自己的臉,總是蒼白的臉龐由於某種原因顯得比以往有血
色,不再像個鬼似的嚇人。
看著有些陌生的自己,艾薰愣了愣,直到門外段飛敲著門提醒道:「七點五十分了。
」他才一個激靈地回過神,火急火撩地跑出浴室直奔衣物間,手忙腳亂地脫睡衣換制服。
段飛非常紳士地靠在隔間上對著換衣服的艾薰說:「早餐我晚點送去給你。」
艾薰一邊換衣服一邊胡亂點頭答好。
終於換好制服的艾薰紮著頭髮走出衣服物間,撲向梳妝台簡單的抹了個乳液後拿起隨
身化妝包丟進手提包裡後,邊往客廳快走邊哀叫著,「啊啊,我手機鬧鐘怎麼沒響!?」
仍穿著浴袍的段飛跟在他身後緩緩說道:「有響,只是你沒聽見。」
在玄關處穿上上班用小白鞋的艾薰,猛得回頭瞪著段飛問,「那你怎麼沒叫醒我?」
被質問的段飛摸著剛刮完的清爽下巴,慢條斯理回道:「其實,我叫你很多次了,但
你睡得太沉沒聽見,而且好像覺得很吵似的直往我懷裡鑽,讓我有點不忍心吵醒你。」
段飛的話使得艾薰面紅耳赤地說不出話來。他是真的沒聽見鬧鐘響,更沒聽見段飛叫
他的聲音,在睡夢中他只記得一個持續不斷很惱人的聲音,現在想來應該是鬧鐘聲了。
在艾薰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的時候,段飛抬起手看著錶適時出聲道:「七點五
十五分了,你還剩不到五分鐘。」
段飛話尚未說完,艾薰便奪門而出地衝到電梯處心焦地狂按電梯按鈕。
段飛探出頭,「我司機在樓下等你,你可以坐車過去。」
電梯一到,艾薰就大步跨進去,他伸手揮了揮表示聽到了,便按下關門鍵。
他的住處到醫院,走路快一點的話五分鐘,奔跑的話三分鐘,如果有車坐那就更快了
,大約一分鐘左右,前提是沒有遇到塞車。
當艾薰如風般跑出社區大門,一眼看見顯然是在等他的黑色轎車,他快速看了一下目
前路況,沒有塞車的跡象,於是他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段飛大概交待過了,司機一等他關上門,便踩下油門往前衝出去,速度很快地超過幾
台慢速車後,在醫院大門口急停。
於是艾薰還沒坐穩,便到醫院了。整個過程沒超過一分鐘,下車時他看了一眼司機,
果然是昨天送熱食來的黑西裝壯漢,關上車門前他向壯漢道謝,壯漢酷酷地點頭當回應。
體驗了一把如電影「終極殺陣」般情節的艾薰安全地達陣,打了八點整的卡,然而當
他氣喘吁吁地打開院長室門,歐陽啟程已經坐在辦公桌前了。
歐陽啟程聽見開門聲,從桌上抬起頭,「你是被人追殺嗎?」
「我睡遲了。」艾薰癱坐在自己椅子上回道。
「遲到幾分鐘也沒關係,何必趕成這樣。」歐陽啟程抽抽嘴角,他記得醫院明明有給
予五到十分鐘的緩衝時間。
艾薰搖搖頭,「不,我不喜歡遲到的感覺!」
歐陽啟程翻了個白眼,並不是很懂艾薰的莫名堅持。他換了個話題,「那你早餐吃了
嗎?沒的話,先去樓下買。」
「不用,段飛說晚點要送過來。」艾薰老實回道。
本來低頭看資料的歐陽啟程聞言,立即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艾薰,語氣微妙地問道:
「段飛回來了?」
艾薰擺弄著桌上的文件資料,沒察覺到歐陽啟程眼中閃爍的如同柳飄發現食物般的光
芒,漫不經心地回:「嗯,昨天的飛機,嚴老闆也回來了。」
「哦--」歐陽啟程語意不明地哦了老長一聲。
艾薰被歐陽程啟千迴百轉的哦給激得汗毛直豎,他搓搓手臂,「陰陽怪氣的是想嚇誰
啊?鬼門還開著!」
歐陽啟程頭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墊著脖頸,眼睛盯著天花板說:「我只是在感嘆,
身為段飛多年好友的我,居然得由別人嘴巴才知道消失一個月的人已經回來了。」說完煞
有其事地長嘆一口氣。
這回換艾薰眼角抽抽,他沒好氣回道:「說得嚴老闆好像不是你多年好友。」
「莫道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吶,果真多年交情抵不過枕邊人。」歐陽啟程
說。
艾薰知道歐陽啟程指的是嚴朔,畢竟,歐陽啟程並不知道昨晚段飛夜宿他家,甚至跟
他同睡一張床。但是「枕邊人」三個字,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早上他在段飛懷裡醒來的感
覺,是一種暖暖的、令人眷戀的溫度。是他從來沒感受過的,他人的體溫。
只要一想到他不知道有沒有睡到流口水,他就有點不自在,然後再想到段飛裹在浴袍
裡若隱若現的肉體,他鼻子又開始有些癢癢的。
歐陽啟程眼尖眼地發現艾薰表情的不自然,他吹了一聲口哨,語調曖昧表情非常三八
地說:「我說,我怎麼感到有人春心萌動了呢?」
「……你,」艾薰臉一紅,想反駁什麼,院長室門在此時被敲響,他不得不先閉上嘴
和歐陽啟程一起往門口看去。
來人是段飛,他提著早餐,在兩人目光下走進院長室,來到艾薰桌前。
他將早餐放到艾薰桌上,隨口問道:「我剛剛聽見什麼動的,你們在聊什麼?」
艾薰默默從袋子裡扒出段飛買來的早餐--是一碗玉米雞絲粥和一杯熱咖啡--拒絕
回答段飛的問話。
段飛挑了挑眉,看向歐陽啟程,眼裡威脅意味濃厚。
接收到段飛的護短目光,歐陽啟程清清喉嚨說:「我們正在說,有了新人忘舊人,你
我朋友一場,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你居然只給Alex買早餐!」
段飛攤攤手,「我沒想到這個時間你會在。」
歐陽啟程裝模作樣地捧著心說道:「心寒吶!心寒!」
段飛沒理會歐陽啟程,他低下頭對著開吃的艾薰說:「下班後等我來接你,老闆娘說
要一起吃個飯,當作接風宴,你也來。」
艾薰舀粥的手頓了頓,遲疑道:「呃……」
段飛問:「你晚上有事?」
艾薰晚上當然沒事,只是他一向對應酬飯很感冒,而且,他和嚴朔他們其實並沒那麼
熟。平時和段飛單獨出去吃飯還好說,但要和一群人吃飯,他光想想便覺得百般不自在。
「只是幾個朋友吃個便飯而已,歐陽和柳飄也會去。」段飛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歐陽
啟程,歐陽啟程點點頭道:「雖然我剛剛才知道這件事,但我會帶飄飄一起去,你沒事也
來,人多熱鬧。」
段飛突然伏下身,低低地在艾薰耳邊說:「我很想要你陪我去。好嗎?」語氣裡帶著
請求。
段飛故意壓低的聲線讓艾薰耳朵酥酥地,心裡也酥酥地,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答覆的段飛,直起身,抬手看了看腕錶說:「我該回公司了。」說完,他轉
身意示歐陽啟程跟他一起出去。
歐陽啟程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也說:「我也要去巡房
了,一起走吧。」
於是,兩人肩併肩地離開了。
艾薰一邊吃著粥一邊目送兩人的背影,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太過混亂,以致於他現在
才記起來,早上的每日一吐,今天並沒有發生。
=未完待續=
段飛是故意的,有看出來嗎?w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