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把一堆文件攤在桌上,一一為莊瑞哲介紹:這是還沒簽的離婚協議書,那是存款
帳本,這疊是不動產權狀、那疊下面的L夾裝的是公司登記BALABALA……
莊瑞哲前三分鐘還肯認真聽,但後來全程放空。隔行如隔山啊。
最後,還有一份寫滿專有名詞、中英混雜、文字多到令人眼花的男性生育能力檢查報
告:「以上這些,我原本是打算都做完了再和你說,我家那邊的事我一直有在處理,但需
要時間慢慢解決,目前這些……是進行中的部分,」
秦總的匯報太詳細,從經濟獨立計劃、家族企業資產比例與實際營運權劃分、與布魯
離婚與否對同性情侶關係的損益評估……都手繪了圓餅圖說明。
資訊量太龐大,莊瑞哲完全懶得過目:「我只想問一件事,你真的不孕喔?」
人類總是對八卦比較感興趣。
「假的,」秦軒抽出關於身體檢查的那份資料放在最上頭:「布魯有認識朋友,直接
借他資料再打字貼上去塗改影印,所有醫院處室、檢驗人員都是捏造的,真打電話去也查
不到人。」
「最好有這麼好唬,你姊沒打去問?」
「有,她還想幫我找別家更權威的醫院去檢查。」
「然後?」
「她提了第一次,我惱羞成怒,反問她是不是很想讓全世界知道她弟不舉?」秦軒想
了想,語帶保留地:「她提第二次的時候我就掀桌子……」
「對不起,讓我先笑十秒鐘……」莊瑞哲是真的被秦軒面無表情說自己不舉這句話戳
中了笑點:「慢著,不行、哈哈哈哈,可能要三十秒……天啊……」
原來對付保守派得用更保守的態度回敬。秦軒直接拿男性尊嚴這種沙豬理由來鬧脾氣
甚至翻桌,難怪秦姊不敢再挑戰這個點。
秦軒在秦家簡直是永不翻身的黑臉啊。
「會不會笑太久了……」秦軒攬過莊瑞哲的腰捏了捏,語氣倒是溫柔、甚至帶著笑意
的:「早知這故事讓你這麼開心,我是不是該在你喝醉那天就先講?」
「哈,但喝醉那天我捏你時是硬的啊,我還以為你之前故意搞丟在公司讓姊夫撿到的
什麼男性不孕症檢查資料,是指精蟲不足之類的……」
「精蟲不足這病症還不到難以豈齒、不能討論的程度,真心很想生育也另有其他方法
。」「但如果是不舉……你覺得我姊敢碰我那裡來驗證是否真的不舉嗎?她敢問我細節嗎
?」
「拜託……」莊瑞哲把臉埋挨上秦軒的肩,搥著他繼續狂笑:「你不要害我想像……
太有畫面了……」
「嗯,所以這理由最好用,她頂多偷偷問布魯,也不敢再和我談這個。」
「那布魯怎麼說?」莊瑞哲邊笑邊抖繼續問。
秦軒嘆了口氣:「這計劃在結婚前就和布魯套過,其實……也是布魯提的。否則我是
想都不會想用……」哪個要面子的男人會用這種招數逃避傳宗接代?就算同性戀也不會想
讓人知道自己不舉。
「當時只是先假裝交往,要不要結婚還在協商階段,她就先問了,如果我家非常希望
我生小孩怎麼辦?就算我堅持表明『不想生的是我』,我家人一定也還是會怪她。」
在傳統社會和保守人士眼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世人往往把無後這個大錯推給
女人。
不是女人肚子不爭氣、就是女人沒魅力讓男人沒性趣、或者女人吃不了苦不想育兒。
千錯萬錯女人錯,就算是夫妻共同決定不要小孩,人們還是會對女方叨念不休,要女方勸
勸丈夫轉念:沒孩子就沒保障、沒孩子感情就不穩固、沒孩子就綁不住男人的心……
「你說這什麼道理?」當時布魯罵得義憤填膺,秦軒也只能陪笑。
「我開始崇拜蕙心姊了……」莊瑞哲感嘆:「真的只有讓你不舉,她才能不背這個鍋
……」
本來已經止住了笑意,在提到不舉二字時,莊瑞哲又忍不住嘴角歪曲。
「想想確實如此。這策略套好後,大概在結婚一年左右、他母親和我姊開始催我們生
小孩時啟動。於是我姊問她時,她就抱怨了一些性生活不滿的話,讓我姊不得不安慰她。
隔天我再去找我姊吵架,怪她讓我很沒面子,又說布魯本來還勉強願意忍,被她這一提就
燃起了想離婚的念頭……」
「小莊,」秦軒揉腰的手下滑到了莊瑞哲的臀部:「你再笑,我就要現場證明我的性
功能了。」
「別啊,秦總有口皆碑,我超相信你的性功能,」我身上每個口都是你的碑……這話
一出大概秦軒就真的要掏槍了,莊瑞哲忍著笑,坐了起來:「親一個?」
秦軒於是壓到了莊瑞哲身上深深吻住他,又是一番耳鬢廝磨。
終於在莊瑞哲摸上秦軒的拉鍊、打算開始做口碑時手被按住:「我正事還沒說完……
」
秦軒把兩人身上壓皺的文件扔回桌上,正要繼續講關於離婚的安排,看著腿上的莊瑞
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手機借我一下。」
莊瑞哲不明就裡地解了鎖遞過,便見秦軒點開前鏡頭的錄影。
這瞬間,莊瑞哲忽然像是猜到了什麼--畢竟他和秦軒上次的失敗,便是起於一張自
拍合照。
復合的這段日子即便相處溫馨,兩人之間也沒誰開口過要拍一張照片,唯有秦軒生日
那天,在拍秦軒全家的合照時,莊瑞哲做為客人一同入了鏡。
一下子由調情嬉鬧的情緒轉到如此慎重的、近乎承諾的儀式,莊瑞哲先是驚訝,接著
便有些遲疑。他知道自己犠牲個人情緒去和秦家人往來、用朋友名義合理化兩人的關係,
秦軒多少會因此給他點補償。那補償可能會是關於未來的口頭保障、也可能是物質上的饋
贈或討好。可他沒有料到秦軒會給到這麼多--這幾乎等於是把刀遞給了自己。
秦軒調好鏡頭,接著摟上莊瑞哲的肩,兩張臉就一起擠入營幕內,一張沉穩從容,一
張略帶慌張。
秦軒表情自然地側頭蹭了蹭莊瑞哲的臉頰:「看著我。」
「軒哥,其實……」莊瑞哲下意識想擋。他承認他有點被現況寵壞了,他看似己經付
出了全部,所以只需悠哉地等著秦軒不斷上貢以維持戀情熱度、或犯錯然後分手。
他們都知道,照現況這份愛不可能有任何明確的結局,只要不當那個劊子手,就誰都
不用為最後兩敗俱傷的感情負上任何責任。
莊瑞哲是在和秦軒談戀愛,但也只是玩耍似的戀愛。不痛不癢的戀愛。
可這回換秦軒戳破了這點,直接給予莊瑞哲傷害自己的權利。
若莊瑞哲沒心,那秦軒會懂得收場;若莊瑞哲還藏著一點有心,那秦軒便要把那顆心
逼出來收下。
其實後果會如何,秦軒尚無把握。只不過他當初假結婚、努力經營公司、和家人劃清
財務,為的就是萬不得已出櫃並且撕破臉時還能把自己過好、還能和伴侶一起過好。
這一切準備皆為留給相知相守的伴侶--如今他深切希望這人就是莊瑞哲,或許也只
能是莊瑞哲。
「很感謝你願意配合我家的人做出那些……努力,」秦軒近靠在莊瑞哲耳邊,語調低
柔堅定:「所以這一次,換我把決定權給你。」「影片就存在你這--我想讓你知道我是
認真的,不論最後你打算怎麼繼續、或怎麼結束,我都不會怨你。」
最後,錄影的鏡頭停在秦軒吻上莊瑞哲嘴唇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