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這兩人都各自忙開了。今天是靳朗第一次要去拜訪丁橋的畫室,約的是下午
。但是陸謙看的出來,這孩子從早上的早餐開始就忐忑不安,吐司都烤得比平時焦一些
。
「小朗,你過來坐好,這麼走來走去,還讓不讓人好好吃早餐了?」陸謙把人喊來,
也倒了杯牛奶給他。
「謙哥,今天中午想吃甚麼?」靳朗興奮忐忑歸興奮忐忑,可沒忘記他的日常工作。
「今天還來公司?」陸謙逗他:「那燜一鍋佛跳牆吧,上次你徐哥說挺好吃的…」
「嗄?佛跳牆?」這佛跳牆一燜下去,至少也要十個鐘頭以上才能熬出濃郁湯頭,上
回徐揚吃的那甕,還是前一天靳朗在家熬了一整天才熬出來的精華美味。
「那…好吧…我今天做。」靳朗站起來檢查冰箱食材:「不過今天中午可完成不了,
要等到明天才能吃了。謙哥,你再點幾樣別的吧,我一會兒去超市買齊了。先看看冰箱裡
還有甚麼…?」
陸謙搖搖頭的起身,走到正忙著翻冰箱的靳朗身旁拉開他,關上冰箱門。靳朗茫然地
看著皺著眉卻微笑的陸謙:「?」
「你還當真是吧?你在家燜佛跳牆,下午怎麼去畫室?」陸謙問。
「啊…」靳朗撓撓頭,他以為陸謙忘了他要去畫室這件事。
陸謙翻了個白眼:「星期六才當我面說好的事,星期一早上我就能忘?小朗,我拜託
你,下次如果發現我真這樣早衰了,一定要把我送醫院…」
靳朗笑了笑:「沒事,你早衰我也照顧你…」陸謙愣了一下。他不自在的咳了一聲,
又說:「不是這個問題,如果我真的疏忽了甚麼,耽誤到你的事怎麼辦?如果我今天是真
忘了,不就耽誤你去畫室?」
換靳朗愣了一下:「當然是您的事重要。畫室那邊…可以請假…。」
「……」陸謙沒想到靳朗是這麼想的。他斟酌一下語句,謹慎的開口:「小朗,每一
個人應理所當然的先看重自己…你要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才去忙別人的事。」靳朗想開
口,陸謙嚴肅的制止他:「跟丁橋老師學畫,是你的夢想,你應該加倍謹慎的重視這件事
,你要去爭取、要去千辛萬苦、要去持之以恆。而不是隨便起一個“可以請假”的念頭。
」
「小朗,我希望你無論在甚麼時候,都能把自己、把學畫放在第一位,其次才考慮別
人。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
「甚麼時候都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這不是很自私嗎?」靳朗不禁脫口而出。他已經
不知道多久,都把自己擺到最後面了…
「你聽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陸謙問。
靳朗點點頭,他有些不懂,陸謙在教他要自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為,其實是修為、正心、治理的意思。講通俗一點就是
:人不修己,天理難容。所以你去學畫算是修為自己,你不把這件事當第一要務,是要天
打雷劈的……」
「……」就為了起了個念頭要請假,陸謙連天打雷劈都搬出來了,靳朗抿著嘴,心裡
克制不住地感覺到溫暖。
「更何況這不是自私。你把自己照顧好、把自己該做的事處理好,我就不用分神注意
你,你都多大了?還要我幫你記著星期幾上畫畫課?」陸謙幾乎要皺眉。
「不用…」靳朗笑了起來。「謙哥,今天麻煩你自己吃飯了,我下午有畫畫課。」
陸謙總算也露出笑容,孺子可教也。他點點頭:「放心吧!餓不死的。」
「不行,你一定要吃飯,你實在太瘦了。而且,這也是你說的:每一個人應理所當然
的先看重自己。你把自己照顧好,我就不用分神注意你。」靳朗手插在胸前靠著冰箱斜眼
睨了他一眼:「你都多大了?還要我幫你記著吃飯?要人餵嗎?」
陸謙慢吞吞走回餐桌坐下,拿起吐司繼續啃,咕噥了一句:「臭小子…」
陸謙一進辦公室,小齊就抱著一疊打印出來的施工圖過來:「謙哥,這些圖我都確認
過了,等一下王先生過來簽過名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工了。」
「好,圖先放這兒,我也再核對一次。你先去連絡陳哥的拆除班,快的話等一下就能
進去拆屋了。」陸謙連聲交代。
「好…」小齊迅速行動。
陸謙翻著圖紙,其實他被這個小案子煩的不行,但是磨了這麼久的小屋子,居然也磨
出了一點感情,現在終於要幫它改頭換面了,心裡也有點雀躍。他甚至也起了一點想重新
改造自己房子的想法。就像王氏夫婦一樣,一點一點地慢慢磨,把房子改造成完全適合自
己的家。他翻著翻著,居然有點走神。他好像看見家裡有個人在走動張羅、廚房裡熱氣蒸
騰的樣子。他不自覺地笑了笑,回過神繼續核對圖紙,一張一張的簽名確認。
上午十點跟王先生完成圖樣確認之後,陸謙就跟齊少白帶著拆除班進入麗榭的屋子。
陸謙跟齊少白分別行動,拿著圖紙跟拆除班兩個領頭師傅說明須拆除的部分。兩個師傅是
兄弟,從小就一起幹活兒,早就經驗豐富。他們邊聽邊評估拆除處,雙方確認需拆除的部
分不傷及主體結構之後,兩個人領著幾個小工正式開工,拆櫃子的拆櫃子打牆的打牆。
小齊在一旁也蠢蠢欲動,找了頂工地帽、拎起一把大槌子也往牆上掄去。
「喂…你幹嘛…」已經往門外退的陸謙被齊少白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在門外
喊著:「人家在拆牆,你不趕快出來,還進去湊甚麼熱鬧?」
「我就是一直想來砸了王先生他家…」小齊一槌子往裝飾牆掄去,木板結構的牆被他
砸個大洞。他笑嘻嘻地又砸下一槌:「今天總算如願了…」
拆除班大師傅過來搶下齊少白手裡的大槌子:「你搞屁啊,在我這兒玩扮家家酒…快
出去…」他不滿的揮手趕人。
滿屋子敲敲打打揚起的煙塵,二師傅戴著口罩也說:「小齊別玩了,工地危險,我哥
是怕你受傷…你先跟陸組長回去…」
「好,那師傅我先走了,晚點再連絡。」小齊道過再見,總算肯跟陸謙回去了。
看他滿身落塵,陸謙拿著圖紙幫著拍拍背後。齊少白看了一眼時間:「謙哥,已經快
中午了,我們吃完飯再回去?」
陸謙正要點頭,又聽到他開口:「你們家靳朗早上還特地來了個電話,要我帶你去吃
飯。」他捉狹的說:「走吧…謙哥哥…餓瘦了,小朗朗會心疼的…」
陸謙一陣惡寒:「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說你不去就揍你…」齊少白立正站好畢恭畢敬地說出大不敬的話。
陸謙無奈地跟著齊少白進了路邊的拉麵店。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齊少白好奇的問:「都說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你覺得
是不是真的?」
「怎麼?想要做飯給你男朋友吃?」陸謙抬高一邊眉毛:「進展那麼快?」
「我是說你家靳朗…」齊少白撇撇嘴:「我才沒有男朋友,那個頂多叫追求者…我幹
嘛做飯給追求者吃啊?我才不做飯給別人吃咧…多掉價…」齊少白忽然想起甚麼,訥訥的
停了口,看向似笑非向的陸謙:「那不算…那只是我自己肚子餓了,借用他家廚房罷了…
反正最後誰也沒吃到…」
「誰說的?」陸謙說:「我們吃了啊…」
「你們?」齊少白很驚訝:「你跟徐總監都吃了?」
「是啊!那天的晚餐就是吃那些,徐揚還把你做一半的辣椒炒肉給炒糊了。真難吃。
」陸謙對徐揚的手藝下了結論。
「那他還打來罵我沒有清理廚房…」齊少白氣嘟嘟的罵:「他自己也弄了,還怪我…
」
「嗄……?」陸謙覺得奇怪,徐揚家有鐘點工,怎麼會特別去罵小齊沒收拾?
「那個…除了辣椒炒肉絲…」齊少白裝作不在意的問:「其它的菜還可以吧?你覺得
如何?」
陸謙低著頭認真吃麵,隨意地說:「我覺得不錯啊…」
齊少白等了等,等不到下文,有點失望的:「喔…」
陸謙抬眼偷偷看了垂頭喪氣的齊少白,笑了笑:「徐揚大概覺得好吃吧!我沒吃多少
,他通通都給吃完了。」
齊少白眼睛亮了起來,但嘴還是硬著:「我又沒問他…」
陸謙放下筷子,認真的問:「小齊,你現在心裡對徐揚到底是怎樣想的?」
「我…?」齊少白亮起來的眼睛又暗了下去:「我沒怎麼想。之前他看到我不是逃就
是躲,逃不了躲不了就擺臭臉。我現在只好儘量走遠一些,不礙他的眼、不要破壞他的心
情。免得他一時腦抽,把我給開了。」齊少白低著頭:「你也知道我有試著去認識別的人
,目前相處起來人也不錯,或許…可以試著處處看。」
小齊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陸謙:「謙哥,我不會纏著總監的,如果…你們是擔心這個
的話。我只想好好工作,沒想別的。」
「我沒擔心這個…」陸謙看齊少白這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感情是雙方的事,
他一個局外人沒資格多說甚麼,更何況徐揚斬釘截鐵地表明與小齊的不可能。他更加不能
隨意撩撥。不能隨意給人希望再剝奪。剛剛是他大意了。希望不會給齊少白錯誤的訊息引
起無端的希望。
「我知道你有用心在工作,繼續保持,但也別太拚了。最近都偷偷留下來加班是吧?
這樣怎麼跟人約會?」陸謙打趣道。
「哎呀!我這工作就這樣,如果他不能配合,那我也沒辦法了…」小齊傲嬌的甩一甩
頭,惹得陸謙笑著搖頭。
「謙哥…那…你跟總監…?真的不可能嗎?我覺得他還是很喜歡你的。」齊少白吃了
一會兒麵,想到了這一茬。
陸謙搖搖頭:「我跟徐揚真的不是那種關係,現在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你就別操
這個心了。」
「那靳朗呢?他到底抓住你的胃你的心了沒?」齊少白又問。
陸謙歎了一口氣:「你想像力真的太豐富了。小朗沒要抓住我的胃也沒要抓住我的心
,他真的就是以三餐抵債…房租的。」他用筷子指指小齊:「你可別跟他說這些亂七八糟
的…他是直男,別帶壞他。」
齊少白不服:「怎麼就帶壞他了?我看他看你的樣子,沒那麼簡單呀!簡直跟徐總監
有的拚…小狗護食似的。」
「小齊,我說真的。靳朗年紀還小,他跟我們混在一起,對我們這圈子的事事或許有
疑惑、有好奇,可能還表現得有點興趣,這都是人之常情。但不代表他能愛上同性。」
「為什麼不能愛上同性…?愛上同性又沒有錯…」小齊還要反駁,就被陸謙打斷。
「愛上同性沒有錯。但他是能愛女人的,你幹嘛非得拽著他走歪道?你一時興起覺得
多一個人加入同志行列,難道你就壯大了?還是他一時興起找個同志試試,試不好再回去
找女人就好?」陸謙有些嚴厲:「他傷了誰或被誰傷了你也覺得沒關係?」
「不…不是…我沒這麼想…」小齊有些傻眼,不過吃個飯隨意聊天,沒想到陸謙這麼
認真。
「少白,別去撩他…」陸謙有些疲憊:「直男掰彎並不有趣。你知道我們這條路有多
辛苦…」
「……知道了…」齊少白悶悶的回答。他心裡明白,陸謙是真疼靳朗。
陸謙心裡更悶,他就想不通自己是怎麼被金小靡洗腦的,居然同意包養了一個小直男
。現在對著這一隻軟萌的辛巴下不去手就算了,還得時時注意著自己別糟賤了人家、別教
壞了孩子。個人問題沒得解決,反倒引火上身。
有時看著靳朗眼神澄亮的跟著自己打轉,都忍不住想把他推下樓。
另一頭靳朗正開心的準備去畫室,他還不知道他即將踏入夫夫日常虐狗的深淵。
陸謙千叮嚀萬囑咐齊少白,忘了真正的閑撩高手深藏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