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富麗嘉酒店是台北市的最知名的人間天堂,酒色財氣匯集之地,張如勛跟著鏢仔下車,從
後面進入酒店內部,裝潢金碧輝煌、璀璨奪目,中途穿過好幾個貌美如仙的小姐,各個像
名模一樣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粉味、香味、鶯鶯燕燕的笑聲環伺身邊,張如勛吞了口水,
不敢亂看。
鏢仔倒是早已習慣,專心地領路。
門廊的末端是一道煙藍色的大門,鏢仔敲了敲金色門環不等應聲就竄入其內。張如勛也跟
著進去,只聽鏢仔對著黑暗中的影子卑躬屈膝地說:「藍姐,三爺交代的人來了。」
藍姐?繼莉莉天使寶貝之後,這次不會是女裝拳擊手之類的吧......
「真麻煩吶,沒事就派工作給我當我很閒嗎?」
女性嬌滴滴的埋怨,張如勛適應黑暗以後總算看清楚對方長什麼樣子——高挑如志玲、胸
比天心,臉蛋完美精緻堪比宋慧喬,男人看了沒有不心猿意馬的,尤其是低胸低到肚臍眼
的洋裝
非禮勿視啊!張如勛撇過頭,臉上紅得發燙。
藍姐冷哼了聲,踩著高根緩步過來:「這身衣服是怎樣?是莉莉天使寶貝姐姐的傑作嗎?
」她一把掐住張如勛的下顎,把他的臉轉回來端詳,「呵,我還以為多帥呢,不過就是個
路人臉,這種貨色還叫我藍映月收留?」
這這這這——簡直就像惡霸欺負良家女!張如勛緊張得不敢亂動,還是他要轉頭尖叫哭著
跑掉比較好?
藍映月轉身從沙發的布堆抽出一件皺得亂七八糟的襯衫丟給張如勛:「換掉你身上的破布
,活像被人強姦一樣。」
不好意思其實我真的被強姦,張如勛臉一紅,強姦犯陳杉性感的腰與舔濕的唇.....打住
!
想起來就是一陣害臊羞澀,張如勛扭扭捏捏換上有點緊繃的襯衫,肩寬明顯不太合適。
「那件是陳杉的衣服,」藍映月挑眉盯著張如勛嬌羞的模樣,一陣冷笑,「怎樣?屁股被
他玩得很開心是不是?爽不爽啊?」
這位大姐您似乎搞錯了了了!張如勛臉上又是一紅,嗅著衣服上的味道(有點五味雜陳)
又想到陳杉方才的呻吟和小巧可愛的乳尖....噢,他應該是很爽。鏢仔不動聲色瞪了一下
矯揉扭捏穿衣服的張如勛,有什麼姦情都能從他害羞的臉上看得一清二楚。
藍映月噁了一下,嘴裡罵著死娘娘腔順手撈了一件罩衫套上:「皮給老娘繃緊一點,從現
在開始你就是老娘的奴隸。」
「啊?」張如勛驚訝地啊了聲,馬上被鏢仔痛踹一腳,「唉喲!痛!」
「識相點,」鏢仔由上往下瞪著張如勛,「藍姐可是三爺手下最賺錢的經理。」
張如勛無辜的看著他們兩個,嘴裡是說不出的委屈:「那個我只是想問現在是什麼狀
況?」
鏢仔毫不猶豫又賞給張如勛一腳:「閉嘴啦!」
「嗷!」黑道好暴力!張如勛的左腿又中獎了,「下、下次輕點啦。」
鏢仔只想再賞他一拳。
「搞不清楚狀況是吧?」藍映月殘暴地捏扁啤酒罐:「簡言之你現在的價值就跟畜牲一樣
,老娘叫你去舔地板就要給我舔到發亮,直到你把債務還完為止!」
什麼?!張如勛捧著瘀青的小腿,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兩個惡鬼,不敢相信陳杉竟然把他用
完就丟了!
***
五百萬債務說多不多,以前在會計事務所上班的他來說,其實簡簡單單就能賺入口袋。
要不是他爸偷了老闆放他身上的支票本,還拿他的身份證件借了一筆他所有積蓄都賠下去
也還不完的債務,不然他早娶了老闆女兒平步青雲。
「那個,我能先回家餵貓嗎?還有我妹......」張如勛不安地問。
「餵你老師!」鏢仔率先受不了,為什麼世界上有人能這麼多話!
「煩不煩啊你?」藍映月穿過金光閃閃的走廊,許多旗袍美女見了她都鞠躬敬禮,「哼,
你那間爛租屋的東西早就被典當光了,根本還不了多少錢!」
「什麼!那那那我的貓....」
「閉嘴!」鏢仔青筋暴凸,顯然快殺人了。
「還管寵物貓?管管你自己吧你!」藍映月繞過花梯,上面雕著金色的鈴蘭,拎著裙擺一
步一步往上走,「從現在開始晚上六點上班早上六點下班,十二小時制,上班一開始先去
找班長分配工作,頂多就是掃地掃廁所掃包廂或掃休息室,等姐妹們來上班就幫他們停車
拿制服定晚餐清垃圾,接著就是包廂服務然後洗廁所掃包廂替包廂拿菸拿酒,有必要的時
候就替小姐擋客人應付應付一下,總之就是服務包廂客人很簡單的工作反正聽說妳小時候
是資優生這一點小事情難不倒你的,大概三點的時候要替小姐們定消夜,每個小姐口味不
一樣你要謹記在內心定錯我就殺了你,四點送小姐下班的時候要幫麻拿制服去洗還有少爺
的制服一並清理,接著所有包廂也都要收拾乾淨,這時候你差不多就能下班了。這一份工
作薪水不多頂多六萬五扣除掉勞健保、債務與房租以後你一個月可以領一萬五讓你不會餓
死至少每天都能吃便利商店。」
張如勛嚇呆了,這這這這份工作簡言之就是地獄奴隸,而且還有勞健保!!
「等等?」張如勛回過神,「房租?你不是說我退租了?」
「對,」藍映月點點頭露出迷人的甜笑,打開通往頂樓陽台的大門,「你以後就住這裡。
」
一陣狂猛的冷風吹來,頂樓陽台甚麼都沒有,髒髒亂亂,只有一間六坪大鐵皮蓋的違章建
築,屋頂鐵皮還被風吹掀了一角,在空中殘破地喀拉響。
新租屋看起來不像人住,比較像後現代主義鴿寮。
藍映月的表情似乎非常滿足於凌虐的快樂,好吧,張如勛心想,鴿寮唯一好處就是能俯瞰
台北夜景,唉,原來自己挺會正面思考的。
午夜十二點正是富麗嘉酒店人潮洶湧的時刻,藍映月欣賞完張如勛的苦臉就蹬著高跟得意
洋洋走人。鏢仔無奈地雙手插胸,只好攬下新生員工教育訓練的工作。
酷酷的鏢仔不苟言笑,在張如勛糾纏不休的情況下才講出自己的本名。飆仔的名字叫林鋐
鏢,據說五行裡面缺金,是陳杉的助理,今年二十二歲,酒店內部的人對他還頗有禮貌的
,見了面都要叫一聲鏢哥。鏢仔拿了幾套新制服給他,順便介紹幾位自己認識的領班,張
如勛覺得他人還不錯,心地挺善良的。
只是每個男領班都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瞧著他看,逡巡一圈,最後視線黏在他的屁股上,搞
得張如勛有點發毛,就連鏢仔也有點受不了。
「警告你一件事情,」鏢仔把張如勛拖到無人的工具間,威脅著他說,「不要讓人知道你
跟三爺在車內幹了甚麼事情。」
「啊?」張如勛滿腦子問號,臉轟地就發紅,「幹幹幹幹幹甚麼你你你你是不是——」
「對對對!我都知道!」鏢仔翻了個白眼,崩潰說:「大家都知道你跟三爺的債務問題,
也知道是三爺替你還債給莉莉天使寶貝姐姐,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到處亂宣傳,尤其是藍姐
,你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
張如勛皺著眉頭不明就裡,鏢仔心累地嘆口氣說:「就算不是為了三爺面子,為了你自己
的命最好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
「我想問一件事情。」張如勛抿著唇沉思,「為什麼你們都能面不改色念出莉莉天使寶貝
姊姊?」
「你要不要去吃屎。」
幸虧鏢仔是個好人,某種程度也算凶狠不至於讓白目如張如勛軟土深掘,臉色一轉,就把
張如勛一個人丟在水深火熱的酒店兀自離去。
凌晨一點開始上工,從打掃每層樓的廁所開始,張如勛從小到大就不是嬌生慣養的孩子,
家事一手包辦,打掃這種小事並不困難,只是工作環境遠比他想像得嚴苛太多——
例如三樓的客人喝醉了酒就吐在地板上,呼機一個CALL他就得趕到現場跪在地上擦拭昂貴
的大理石地磚,然而鳥事還不少,吐得吐、哭得哭,還有客人遺落假髮必須追上前去替他
黏好,以免某某總經理失了面子以後就不來光顧了。
除了應付客人,最低等的生物還得伺候小姐,如果小姐們的地位是天仙,那張如勛鐵定是
蟑螂,人人捏著鼻子喊打的那種貨色。他得幫少爺小姐訂宵夜,減肥的姑娘們最恨的就是
油膩的飯菜,張如勛必須拜託後廚房幫忙訂製各色菜色,哪個小姐吃什麼、哪個姑娘不吃
什麼都必須牢記在心。
這工作真累,而且苦不堪言。
職場環境張如勛也不是沒體驗過,會計事務所的心計有時候比後宮更可怕,六點雞啼天亮
,張如勛打掃完經理休息室的地毯以後才算完成一天的工作。新手上路,任何事情都做得
七零八落,然而結束的第一天就被投訴了,原因是某男性領班的制服並沒有拿去洗。
這種事情用得著投訴嗎?用腦袋想也知道是男性領班惡意的捉弄。
藍姐笑了笑,懲罰就是張如勛必須下跪跟對方道歉。
從老爸捅出來的三千八百萬負債開始算起,張如勛起碼也還了三千多萬,膝蓋早就跪過數
百次不差這一次。當鏢仔拿著早餐走入酒店的同時,正好目睹張如勛下跪,磕頭對別人說
對不起。
鏢仔雖然不太開心,但看在藍映月的面子下總得忍下來,等人走了,才把張如勛拉起來:
「這環境就是這樣,新人都會被欺負,等跟大家混熟一點他們就自討沒趣了。」
「尊嚴本來就沒屁用,等我還完債就沒事了。」張如勛拍拍手心,對鏢仔笑了笑:「放心
啦,敵人都明著來我也挺開心的,起碼知道是誰,比我之前在公司用盡心機爾虞我詐還來
得輕鬆許多,根本就是小意思。」他還賊兮兮地說,「而且這裡薪水挺高的,跪個幾次也
無所謂。」
「......」鏢仔覺得自己好像白擔心他了。
酒店的鐵門早就拉下,只剩通勤的上班族稀稀落落從門前經過,張如勛扯下黑色小領結,
跟鏢仔一起坐在前面花圃拆開御飯糰享用早餐。
張如勛拆了一半塑膠套突然問說:「鏢仔我問你一件事情,你有看見我的貓嗎?」
鏢仔挑眉,難得狗嘴看起來正經八百,他打開罐裝咖啡說:「你養的貓在我家,你現在住
的地方不太適合養寵物,藍姐不喜歡。」
「恩,謝謝,」張如勛一口咬下半邊御飯糰,「貓有點年紀了,飼料我會買給你,老貓不
太能吃一般飼料,還有水也要記得補充,最好是用流動水餵食器牠才會喝,有空帶牠去曬
曬太陽,如果方便我可以這禮拜去看看貓嗎?」
鏢仔搖搖頭,蹙眉說:「這禮拜沒辦法,這樣吧,我問問看我會養寵物的朋友,問他們能
不能幫忙照顧,我其實不太會養寵物。」
「謝謝你了,」張如勛露齒一笑,「如果是你我就放心了。」
「不用客氣,你的貓叫什麼名字?」
「......」張如勛突然有點彆扭,鏢仔瞇起眼察覺對方神色不對勁,「我的貓叫、叫、叫
佛海無涯宇宙偉人民族救星陳、陳三小。」
「你喜咧工三小。」
鏢仔離開以後,張如勛才真正得以休息,但是打開後現代鴿舍的鐵籠後張如勛才覺得真正
的戰爭才剛要開始——室內一片狼藉,廢棄紙箱、鐵櫃、鐵籠、不知為啥的皮鞭與一袋又
一袋的髒毛巾,這根本就是垃圾倉庫!
整潔強迫症發作的張如勛根本睡不下去,他花了一整個天的時間才打掃完自己的房間,把
鴿舍勉強提升成鴿舍2.0,好啦,起碼有床有櫃子,地板也沒灰塵,勉強能住人了。
但睡不到五小時,下午六點一到,蟑螂如張如勛又得上工了。
張如勛換好制服準備跟領班報到,還沒來得及打上班卡,突然間休息室的小姐們大聲尖叫
,一窩蜂地跑出去外面,擁有愛看熱鬧鄉民心的張如勛也想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他跟
著擠到大門的接待廳才發現是一台眼熟的車來了。
鏢仔停好車,下車替後座開門。
旁邊的小姐們一排兩列,由高至矮整齊排列,身上旗袍顏色也是由深到淺,小姐們擺好隊
伍,等陳杉一下車就齊聲喊著三爺晚安,再全數一起鞠躬敬禮,陣仗堪比皇帝遊後宮,三
千佳麗任君挑選。陳杉一身名牌西裝外套一件毛呢大衣,頭髮帥氣地往後撥十足黑道架勢
,身旁點煙的點煙,挽手的挽手,左右兩側的女人都美得像仙女。
誰能想得到這男人昨晚跨在他身上呻吟。
人帥多金就有皇帝待遇,張如勛開始埋怨起上天的不公平,然而眼神一對上陳杉,一下就
撇過頭當他是空氣,連個氣都不吭就在眾人擁簇下進入酒店。
這什麼意思?!張如勛一個人站在外頭,寒風呼嘯,難不成就這樣把他用完就丟?
「開什麼玩笑,晚上戴墨鏡是智障嗎?」張如勛悻然說。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有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