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沒這麼簡單
　　「不在？」黎恩傻了，愣愣的眨著眼睛，不知所措。
　　「是，他已經不在很久了。」夏妲拉點點頭，眼神在他與羅伊之間來回游移，猜測
　他們倆的關係，「你上次回來都好久以前了，也難怪你不知道。」
　　「不是……洛森議長不在議會的話，他會去哪裡？他家嗎？我去他府上找他？」
　　「那多半也是找不到的。」
　　「到底怎麼回事？」
　　「你如果不要一直問東問西的，我就會解釋給你聽了。」
　　黎恩再急切聽到這話也只能閉嘴了。他抿著嘴唇，眉毛下垂成八字，淡色的眼眸水
　汪汪的。
　　夏妲拉看得好笑，指著他的臉對羅伊說，「這個人每次一不如意就擺出這副臉，你
　看好了，以後可別上當。」
　　「我記住了。」羅伊點點頭。說真的，看著黎恩這個表情他反射性的也想投降，不
　管對方要什麼都說好好好，一路好到天邊。
　　黎恩瞇起眼睛，軟的不行就想來硬的，他的手甚至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
　　注意到他的動作，夏妲拉的表情依然文風不動。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一字不吭。
　　最後還是黎恩敗下陣來，他舉起雙手做伏首狀，「好女士，不要再吊我胃口了。」
　　「那你別再威脅我，我討厭被人威脅。」
　　「也沒有人能威脅得到你啊，我也只試試試看。」
　　「拿劍試我？親愛的，你得拿出更可怕的傢伙來才行。」
　　夏妲拉也是理想國議員，也算是其中元老級的人物了。她貢獻給議會的時間比起洛
　森議長的還要漫長，整整四十四年的光陰，說是把青春都給了理想國也不為過。半世
　紀的資歷養就了她的深沉與內斂，從不輕易讓人看出深淺。
　　她是個氣質出眾卻也特別的女性，就連那滿頭的白髮都顯得別有一番風味──她年
　輕的時候一定迷倒了不少人，羅伊想。而夏妲拉雖然頭髮花白，人卻不顯老邁，眼睛
　也是炯炯有神的。那是與黎恩極為相似的一雙眼睛，看起來充滿好奇又不屈，彷彿沒
　有任何事情能讓她低頭。
　　羅伊看著她，她也看著羅伊。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望著你──不知為何羅伊
　突然想起這句話。
　　夏妲拉的目光並不帶有評價，卻仍是審視的，她對羅伊有所猜測，但面上依然滴水
　不露，自她的表情根本無從判斷她在想什麼。
　　被人這樣長時間的注視著，好像應該要不安才對。羅伊倒是很坦然，他當然困惑，
　但也就只有困惑，他回視對方，表現得不卑不亢。
　　夏妲拉在最後露出了笑容，「我喜歡他。」她對黎恩說。
　　「我不在乎。」黎恩回得粗魯，「我只想要知道洛森議長去哪了。他不會真的辭職
　了吧？」
　　「在那之前，你先說說看，為什麼你要找他？」夏妲拉油鹽不進，一點都不讓步，
　她走到廊下的椅子旁坐了下來，「你久久才回來一趟，帶了伴侶，還一回來就嚷嚷著
　要見洛森。我對你的原因可感興趣了，你不會介意用你的故事，為一個深居簡出的老
　婦人打發打發時間吧。」
　　「你真是……」黎恩搔了搔頭髮，卻不見真的困擾，神色也頂多是無奈而已；羅伊
　因此猜測這兩人的交情並不差。
　　正如羅伊所想，黎恩和夏妲拉是忘年之交。想當初剛進議會的時候，黎恩的臉蛋與
　才氣都幫他招惹了不少麻煩，也幸好有夏妲拉和洛森作他的朋友。他們也是最支持他
　出走的人，從不笑話他，還在黎恩每次回來的時候纏著他，要他多說點外頭的故事見
　聞，讓兩位已經走不動遠路的老人家也能過過冒險的乾癮。
　　黎恩於是坐了下來，並總算想起來應該要有的禮貌，為兩位作介紹，「這是羅伊，
　烏托邦人；羅伊這是夏妲拉，她也是議員，她還是理想國歷史上最年輕的議員，二十
　一歲就加入議會了。」
　　羅伊露出驚訝的神色，難怪他會覺得夏妲拉不平凡。
　　「真是浮誇的孩子，這個紀錄不是後來讓你打破了嗎？十九歲就成為議員的黎恩？」
　　黎恩擺擺手，無視羅伊又瞪過來的視線，「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要是時間能重來，
　我根本不當這什麼議員。」
　　「別這樣說啊。人生際遇都有其意義，你的過去引領你來到這裡，所以我們才會在
　這──齊聚一堂，等著聽你的故事。」夏妲拉柔聲說，眼睛看著黎恩，手卻伸向羅伊，
　邀請他與自己同坐。
　　羅伊不敢不從，誠惶誠恐的坐了下來，身旁的夏妲拉要他別緊張。「黎恩說故事很
　好聽的，你也好奇的對吧？想知道他都在外面做些什麼。」
　　「夏妲拉，我們趕時間啊。」黎恩哭笑不得，敢情她這是要他從上次分別就開始說
　起。
　　「不急。洛森跑不掉的，你想讓個老女人高興高興吧。凱厄斯這件事情已經煩了我
　好幾個禮拜了。」
　　「凱厄斯沒事了。你這裡還沒收到消息嗎？我們解決了異族首領。」
　　「真的嗎？」夏妲拉挑了挑眉毛，露出意外的臉色，「看來七星這次又立了大功
　了？」
　　「其實是羅伊的功勞。」以這句話為開頭，黎恩順水推舟的說起他與羅伊認識的經
　過，也躲過了長篇大論的可能性。不然要是從他們上次分離開始說，也不知道要說到
　猴年馬月──雖然平常他是滿愛說自己的事的啦，歐文和其他團員都不肯當他的聽眾，
　他還有點寂寞；但他現在更在意羅伊這邊。
　　黎恩說得毫無保留，鉅細靡遺。自己的事情讓一個觀察入微的旁觀者說來真是一件
　奇妙的事情，羅伊聽得入神，也跟著他的語句再次想過一些細節，包括從烏托邦開始
　的不對勁，也包括他過於擅長殺伐的技巧。
　　還有那輛藍色小貨車。他沒有告訴黎恩，但他記起完整的歌詞了。另外一個世界的
　輪廓也是，愈來愈清晰。就像剛剛那句深淵的話，他甚至不只知道翻譯後的文字，還
　知道原文；那是一個很有名的哲學家所說，而那名哲學家是外國人，並不在這個世界
　的外國人。
　　羅伊其實是惶恐的，他漸漸肯定他現在處於的現實不是現實，他不屬於這裡。
　　所以……黎恩也不屬於他。羅伊望著那說話說得眉飛色舞的風流人物，一點一滴的
　遺憾令他胸口悶悶的，有點疼。
　　夏妲拉聽完了黎恩所言，輕輕咬了咬嘴唇，一時之間無話。然而她的眼睛波光流轉
　的，顯然腦袋正在運轉，因此兩人也就都沒有打擾她的思緒。只是偶爾彼此對看一眼，
　也不交談。
　　終於夏妲拉吸了口氣，兩人跟著全神貫注。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類似的事。」她說，望著他的兩雙眼睛齊齊瞪得老大，
　「大概在很多年前開始，我們發現有人有過同樣的煩惱，而且還不只一個人。」
　　夏妲拉站起身來，「跟我來。」
　　以一個年過六十的人而言，她腳步快得異常，她邊走還邊在說，「他們跟羅伊一樣，
　腦袋受過傷，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之後所有的認知被顛覆。他們沒有失去本來
　的記憶，卻覺得自己多了記憶，那記憶通常是片斷的、模糊不輕的，但怎麼樣都跟這
　個世界對不上，就像把夢境帶了過來一樣。」
　　「跟我一樣。」羅伊說，他也是這種感覺。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來議會求助。我這邊還留有文字紀錄。」她快步回到
　自己的辦公室，一聲令下，「皮歐，我要『象牙塔』的資料，通通找出來給我。」
　　羅伊本來以為室內有其他人，跟了進去之後才發現她說話的對象是一隻巴掌大的小
　倉鼠。
　　那倉鼠很胖，肚子超圓，手短腳短，卻無比聽話，認認真真的去翻書架上的檔案夾。
　　羅伊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那是隻倉鼠，但是一隻聽得懂人
　話、看得懂文字的倉鼠！
　　「不要小看皮歐，他可聰明了，跟夏妲拉也跟了幾十年了，說是成精了都不為過。」
　黎恩覆在一旁語他咬耳朵。
　　「但那只是隻倉鼠欸……倉鼠可以活這麼久的嗎？」
　　「就跟我跟紗莉一樣啊。」黎恩說得理所當然，「你是不是很看不起動物？」
　　「沒有看不起，但牠們只是動物啊……」
　　「注意你說的話，『只是』聽起來超沒禮貌的，小心皮歐咬你。」黎恩說，「動物
　非常聰明，只是多數人類用不對方法與牠們溝通。」
　　「是，對不起。」羅伊只能道歉了，親眼為憑紗莉和皮歐的能力，他不得不開始反
　省自己的認知。
　　皮歐的活躍讓他太震驚了，一時之間忘乎所以，直到又過了好幾秒，才注意到夏妲
　拉口中的那個名詞，「夏妲拉，你剛剛說……你說了『象牙塔』，對吧？」
　　「對。」夏妲拉自己也在翻箱倒櫃，百忙之中應了他一句，「你聽過嗎？」
　　羅伊僵硬的點點頭，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
　　先是烏托邦，再來理想國，現在又有了象牙塔。就像低俗的玩笑，可是身在其中的
　他完全笑不出來。
　　「跟象牙塔有什麼關係？」黎恩問。
　　「你也知道象牙塔？」羅伊轉頭看他。
　　「知道啊。」黎恩表情複雜，古怪的反問他，「你不知道嗎？」
　　羅伊正想要說什麼，隨即恍然過來象牙塔在這個世界的意義──那是當代尚未解開
　的最大謎團。
　　象牙塔顧名思義，是一座乳白色的通天高塔。它位於理想國南境的荒野，那裡罕有
　人煙，因此沒有人知道這座塔的由來。好像在世界開始之初就已經存在了。
　　象牙塔的年份不明、建材不明、建造者不明、用意不明，所有人對於這座塔都一無
　所知──因為它甚至沒有出入口；與其稱其為塔，不如說是柱更為貼切。只是因為習
　慣使然，大家還是以象牙塔來稱呼他。
　　不少理想國的國民是這座塔的最大信徒。他們堅信此塔必定有其目的，只是時機未
　至，因此他們尚且沒有辦法領悟。他們對於象牙塔的狂熱，幾乎跟邪教也沒有什麼兩
　樣，畢竟所謂完全不知所以然的盲目崇拜，就是這麼一回事。
　　就連位於高等知識份子頂點的理想國議會，再理性不過的這一群議員，也有不少人
　相信象牙塔的不凡價值。
　　然而就黎恩所知，不管是夏妲拉或是洛森，對於這座塔雖然稱不上興致缺缺，卻也
　沒有熱忱到哪裡去；象牙塔太神祕了，有要務在身的他們寧可把時間花在更能求得解
　答的問題上。
　　不過，羅伊的問題到底與象牙塔有何關係？
　　「你知道一直以來都有人在試圖進入象牙塔吧。」夏妲拉問，看他們兩個都點點頭，
　「但也一直不得其門而入。不管他們如何破壞塔的架構，想要鑿出一扇門來，象牙塔
　都完好無缺，連點裂痕都沒有。」
　　「是，據說沒有任何兵器可以破壞那座塔。」黎恩點點頭，順便為羅伊補充，「之
　前還想過要拿攻城槌呢。但最後也沒有用，畢竟反對的聲音太大了；他們說要是亂來
　一定會有報應的──神明會降下天譴。」
　　「也太迷信。」羅伊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自己是無神論者，從來不信鬼神之說。儘
　管這樣的信仰在經歷了這一連串事情之後有點稍稍動搖，但他基本上仍然無法同意世
　界上有所謂更高位的存在。
　　「也許吧，但因為理想國人向來自視甚高，所以也有一部分的人認為我們總有一天
　會敗在自身的傲慢上；這樣的觀點也不能算錯，我們也是這樣自我砥礪的，期許我們
　切莫驕矜自大。」夏妲拉解釋，「他們宣稱這就是象牙塔的存在意義：告訴理想國人
　我們不是世界的中心。」
　　「其實這種人愈來愈多，像我們遇到的入境官也是。」黎恩說，「他不是說『既然
　都在烏托邦了為什麼還要來理想國』嗎？曾經理想國對於自己的出身非常驕傲，我們
　是高度發展的文明，放眼諸國沒有人比得上我們。但我們真的有這麼了不起嗎？那隱
　居世外的烏托邦，不也是沒有戰亂、沒有壓迫、自給自足、人人自得其樂的理想樂園
　嗎？」
　　「是的，人人都想找一個歸屬，他們嚮往著更好、更完美的世界，並願意花上一輩
　子的時間去追求。因爲他們不滿現狀，因而想反抗；其實黎恩你也是這樣的，不是
　嗎？」夏妲拉笑道。
　　「雖然可以這麼說啦，但我並不是在追求安定啊，沒那麼有批判性。」黎恩聳聳肩，
　「世界永遠都不會是完美的，但我盡力見容於社會，隨遇而安。」
　　「這也是一種活法。」夏妲拉笑著點點頭。皮歐在此時跳到了她的手上，兩隻手掌
　和腳掌都空空如也，她蹙起了眉頭，「喔不，他帶走了。」
　　「誰帶走了什麼？」
　　「關於象牙塔的紀錄，還有跟羅伊相似的案例。我跟洛森收集了好多年的資料，看
　來他都一起拿去了，這可真令人沮喪。」夏妲拉嘆了一口氣，愧疚的看向羅伊，「對
　不起，我知道你急，我也很希望現在我能告訴你一點什麼，但沒有那些我沒辦法好好
　的說清楚。」
　　她轉過頭，將視線投到了黎恩身上，「你可能要帶他走一趟，洛森會解釋的。他比
　我更了解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畢竟一開始就是他先留心到此事的。」
　　「是沒問題，但是我真的需要知道洛森議長在哪裡。」
　　「他隱居了。」
　　「隱居？」
　　「嗯，他受夠這個職位，再也不想做了。跟你一樣，但也不能跟你一樣，因為沒有
　人同意他不幹，所以他自己跑得不見人影，讓大家都找不到他。」
　　黎恩噗嗤笑了出來，「幹得漂亮。」
　　「是啊，這個老無賴，都什麼年紀的人了，耍起賴來還真是跟小孩子一樣。」夏妲
　拉也笑道。
　　「那你現在可不就慘了嗎？」
　　夏妲拉在議院中的地位不低，論資歷還更在洛森之上。黎恩合理推斷她將是眾議員
　舉薦的下一任議長人選。
　　「這會慘嗎？我不認為。其實我還滿期待的呢。」夏妲拉笑了笑，「我跟你終究是
　不同的，雖然我們在追求的是同一件事，但是路真的差很多。」
　　黎恩嚮往的存在意義是自由，夏妲拉則熱衷於政治，並不是對於權力有多渴望──
　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是否能讓他人聽話。她只是享受實踐理想的過程，想要知道倘若
　並不違背她的價值觀與德性，她究竟能在這諸多勢力派系的角力中做到什麼地步。那
　對她來說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她天生就是為此而活。
　　因此她一點都不擔心，要是洛森這次真的能退得下來，夏妲拉也早就為接手議長之
　位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要說我的事了，回到你們身上吧，你們要走的路可比我坎坷多了。」
　　「這麼誇張？洛森議長到底隱居到哪去了？」黎恩其實是不以為意的，在他看來真
　相已經近在咫尺，現在所有的挑戰都是成為更加砥礪他的基石，所謂好事多磨，而他
　可是愈挫愈勇。
　　他並沒有預料到夏妲拉接下來會這麼說。
　　睿智的女性長者表情嚴肅，毫無輕慢的心情與態度。「他在谷底，絕情谷的谷底。」
　　一瞬間羅伊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茫然的、望著黎恩大變的臉色。腦袋混亂脫序，搞
　不清楚他穿越的是世界與金庸有沒有關係。
　　ＴＢＣ
　　* 亞里斯多德說，「政治的目的在追求至善。」這大概就是我想寫的理想國議會，
還有夏妲拉（其實洛森也是啦但他真的老了也累了想退休啊XD
*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

情谷底，我在絕(不

哈哈哈好喜歡作者在很有思想內涵的情節裡穿插劣俗(稱讚意味)的搞笑!! 跟樓上想到一樣的句子XDD

停在這好吊胃口呀 好想知道象牙塔是怎麼回事 羅伊的世界是未來嗎 他好像知道一些什麼？

羅伊穿越到以前知曉的故事和或寓言裡了嗎

求作者快出後續啊啊啊啊

對不起我看到絕情谷底整個大爆笑XDDDDDD

爆笑+1各種取名好鬧wwww

絕情谷底大笑+1

絕情谷底笑死w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