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樂園,集結一群和平主義者,來到私人星球,創立屬於他們的和平國度。
在這裡人人平等,互相友愛。
沒有紛擾、沒有戰爭。
個人利益即是大眾利益。
不分你我。
02
小辰在一次集會中清醒過來。
這種清醒並不是打瞌睡中清醒,而是另一種從深層意識中清醒過來的感覺。
他站在井然有序的人群之中,同樣作為隊伍中的一員,當所有人全神貫注聽著演講,唯獨
他左顧右盼,顯得特別突兀。
「你們將愛著身旁的人,對待他們如同對待自己的兄弟姊妹。」
「我們是一家人。」
「沒有紛爭。」
「世界便是和平。」
演講完畢,所有人按照既定的順序離場。不需要任何人指揮,人們自然遵守著順序,步調
整齊一致,像是演練過成千上百次,他們是如此和諧。
唯獨小辰踩著不一樣的節奏。
他無助地跟著所有人的腳步離場。
03
小辰覺得很古怪,說不上來的怪。
雖然他是出於自由意志來到樂園,但是他覺得這裡很古怪。
算算時間,他在樂園已經度過三個年頭,但是他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記憶變得很模糊,好像隔著一層不透光的面紗。
他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在這裡生活,不記得他的身分,不記得他做了些什麼,不記得很多
事情。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句話:樂園是假的。
字跡很熟悉,但不是自己的,而文字很陌生。
簡單五個字,卻看得他膽顫心驚。
04
樂園是假的。
小辰的記憶恢復一點,他想起三十分鐘前的自己。
當時所有人自動自發準備參加集會,而他也不例外,但他下床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夾在床
墊下的一張紙條。
因為集會的時間快到了,他不想遲到,所以急匆匆將紙條塞進口袋,跟著其他人一塊往場
地集合。
途中,沒有人交談,安靜得只剩下移動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仔細想想,為什麼沒有人交談?
這樣不正常吧?
但好像又顯得理所當然,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維持著「秩序」。
他當時低頭看了一眼沒收好的紙條,紙條的字映入眼中,他並沒有多留心。
樂園是假的。五個字。
像是印在他腦海裡,逐漸地放大。
明明演講的聲音那麼大,卻大不過他的心聲。
樂園是假的!
猛地,他醒了過來。
05
「兄弟,你需要幫助嗎?」
一名生化人注意到小辰不同的腳步,上前攔下他,溫和地詢問。
小辰茫然地看著他,不知為何,眼前的生化人讓他感到恐懼。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生化人,他甚至不具攻擊性,他只是想幫助自己。
小辰怕得冒出一身冷汗,僵硬地面對他。
「你需要幫助。」生化人很快幫他判定。
生化人立刻動作,狀似善意地攙扶他,實則強勢有力,將他帶離現場。
不,他需要幫助!
生化人大聲宣告:「你發情期到了,需要幫助,我帶你去接受醫療。」
「不是!我沒有!」小辰奮力掙扎,他試圖解釋:「我沒事!放開我!快來人!救救我!
」
然而,生化人堅定地帶走他,並且沒有人上前搭救。
要愛他人,如同愛自己的兄弟姊妹的人們,眼睜睜看小辰被帶走。
06
小辰被送到醫療中心,接受來路不明的針劑。
他很肯定自己沒發情,沒看到路上有哪個O受到他A費洛蒙的影響。
他原本對紙條的真實性感到懷疑。
現在他敢肯定,他們所待的樂園有問題。
小辰進到一間空白的病房,色調是全然的白,他們所有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全然的白。
潔白而無瑕。
沒有瑕疵,就是最大的瑕疵。
這一切是如此虛假。
07
病房裡播放演講內容,對著病人們佈道:
「你們將愛著身旁的人,對待他們如同對待自己的兄弟姊妹。」
「我們是一家人。」
「沒有紛爭。」
「世界便是和平。」
假的。都是假的。
08
小辰找到另一張紙條。
算是巧合,或是命運的安排?
誰能想到在醫療中心的病床枕頭裡頭藏著一張紙條。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手賤拆開枕頭。
字跡依舊熟悉,文字卻不相同:B121。
看起來像是線索。
起初他以為是病房房間號碼,經過觀察,B121屬於更高層的房間。
他有一個念頭,或者說是衝動,他必須找到這個房間。
09
高層的房間,他沒有通行權。
面對戒備森嚴的阻隔,他無計可施。
假如真如他們所說人人平等,為什麼樂園裡面會有不准許閒雜人等進入的地方。
每天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他只能呆傻地站在電梯門前愁眉苦臉。
一籌莫展。
10
底層人上不去,高層的人倒是可以下來。
他眼巴巴等著上層人下來。
一天只有兩個小時,並不是每次都能遇到高層人。
他打聽B121的住戶。
高層人友善地回答他,對待他如同對待自己的家人,沒有防備,將自己所知道的資訊告訴
他。
B121的住戶是醫療中心的執行者,男性A,33歲,單身未婚,但似乎曾經有過伴侶,對O
不感興趣,或許是B性戀。
他的名字叫做施奕杰。
11
『我的名字對你有什麼意義?
……在你孤獨、悲傷地日子裡,
請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並且說: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間我活在一個人的心裡』
──節錄自普希金《我的名字》。
12
施奕杰,一個名字,三個字,像是一把鑰匙,開啟小辰的記憶。
小辰的回憶以排山倒海之勢湧現,他想起了一切。
那是他的愛人,他們談著世人所不待見的AA戀,嚮往樂園的理念,攜手躲到這裡,以為這
裡會是他們的樂土。
直到一天,阿杰急忙收拾行李,要帶他逃離樂園。
他說:樂園是假的,這一切都是騙局。所有人都被催眠了!
催眠!
是的,所有來到這星球的人都被催眠了,所以才會無條件信任彼此,無條件地遵守這裡的
規則。
當時的他仍處於催眠狀態,沒有跟阿杰走,甚至向管理者通報阿杰的異狀。
阿杰被抓走了,過一段時間,他會回來,但很快又被抓走。
他在醫療中心支撐很久,沒有向管理者妥協。
他學習其他人的規律,騙過管理者的監控,不斷地試圖喚醒自己的伴侶。
不僅如此,他還留下很多線索,希望他總有一天能「清醒」。
13
小辰清醒得太晚。
他清醒過來以後,阿杰已經再度被洗腦成功。
他們倆人被隔離開來。
從此一個底層人,一個高層人,彷彿天人永隔。
或許這輩子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14
那天他哭得太慘了,管理者緊急安排他,進行新一輪的洗腦催眠。
一天過去,他會忘記施奕杰這個人。
還有,他們深深愛著彼此。
他只是樂園中的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