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小祿子慌張地看著自家的主子,見李詔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又犯渾了
,整個人抖得像糠篩似的,不知所措地又轉頭看著小楊子,只見後者早已怒不可抑。
「小祿子,你沒長眼?」小楊子趕緊上前敲小祿子的頭,恨鐵不成鋼的怒道:「主子
就在這說什麼渾話!沒發生的事別胡亂咒人,怪滲人的!」
「公公,對不住,我、小的、小的亂說的……」小祿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轉頭討好似的看著李詔,只見李詔冷眼看著眼前兩名一搭一唱的太監,分明就是一副有事
瞞他的模樣。
「誰說的?」李詔冷聲問道:「小祿子,老實說,剛才聽到了什麼?」
「殿下,小祿子年紀小,他……」
「小楊子,我沒要你說話。」李詔冷然地打斷了小楊子,朝他們走去,那步伐停到小
祿子面前才停下,小祿子年紀輕,哪裡受得住自己主子面無表情但渾身散著怒意看著自己
,見那雙腿停在自己面前,立刻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祿子,你好好說,方才都聽到什麼?」
「回殿下,今日……太醫院的人沒來,方才……小的去太醫院,尋……尋人討要藥材
,給、給殿下熬安神湯……」
小祿子嚇得不輕,平日裡李詔對他們都是笑笑的,從未為難過他們,如今如此挾帶怒
意的質問是倒是頭一回碰到,小祿子唯唯諾諾地回答,都快咬到舌頭了,「誰知、誰知聽
裡頭的大人說……說……」
「說什麼?」
「說劉貴人此次病得兇險,恐怕……」
小祿子甚至還未說完,李詔立刻扭頭就疾步踱出廳堂,留小楊子與小祿子兩人在裡頭
,小祿子甚至無法反應過來,看著李詔匆匆離去的背影跪在原地發楞。
「殿下!殿下!」小楊子趕緊跨步匆匆奔了過去,邊走著邊喊道:「殿下,興許是旁
人胡說,也許是小祿子聽錯了,您快冷靜下來。」
李詔聽了卻沒停下來,走到了寓所大門,毫不猶豫的闊步跨了出去,朝他所能想到的
地方走去。此時他早已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手緊緊攥著指甲都掐進掌心裡,正冒著手汗,
不論小楊子怎麼喚他,都無法冷靜。
他明白,他其實都明白。
每日太醫院都會遣人將備好的藥送來,為何突然今日沒有送來,還要讓小祿子去跑這
一趟?而小祿子去取藥的時候,又為何能如此恰巧的聽到劉貴人病重的消息?
令人起疑。
李詔疾步走在宮道上,來勢洶洶的模樣令碰上他的宮女太監都驚得垂首往道旁閃過,
他額上的汗水流淌下來,視線一直朝著前方望去,正往父皇的御書房走去,那是他父皇沒
去后宮尋嬪妃時,最常待的地方。
望著自己急促而紛亂的步伐,還有因過於懼怕而紊亂的吐息,他知道自己應當冷靜下
來,明白這只是個陷阱,早已設置好等他落下。
可他卻禁不起任何差錯——
萬一娘親真的病了呢?萬一是有人好心想他提點他,故意弄了這一齣,好讓他別不明
不白的——待一切都來不及時,才知曉這事?
「殿下!」小楊子好不容易跟上來了,顧不上身分有別,走到李詔身旁,極盡自己所
能壓低音量說道:「殿下,還有鎮遠侯啊……鎮遠侯能幫我們,您別急,別著急……」
鎮遠侯趙靖誠?
李詔聽到這爵名,難以壓抑在心裡的嘲諷,他吐息了好幾下才能穩住心神。
「許久未見鎮遠侯,興許現在去尋他會吃了閉門羹。」李詔冷聲笑道:「權臣不是我
這小小皇子想尋便能尋到的。」
「可殿下……如今您這樣要去尋皇上……」
「無礙,他要什麼,什麼都給他便是了,我早已什麼都沒有了。」
娘親掐在父皇手裡、自己被送到趙靖誠床榻上,如今父皇將他推上風頭,讓他成為靶
子,好護住自己的愛子,就連清白之身隨時都會失去。
他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了。
剩下的就是盡自己所能護住自己的娘親。
待李詔走到御書房時早已氣喘吁吁,渾身皆是汗水,守在書房門外的護衛正筆直地站
著,望著任何前來的人,見是李詔便恭敬地朝他行禮,而在外頭的守門太監見著了,什麼
也沒說,就將李詔帶進御書房裡,小楊子則留在外頭等候。
一入書房,李詔便再度聞到那甜膩的過份的薰香,整座書房的門窗掩著,只餘小縫留
著通風,淡薄的薄煙細細密密的佈在空氣中,見什麼都似是隔層紗般,在這層白霧中他見
著父皇就坐在案牘前正提著毛筆寫字,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聽聞他的腳步聲後,便頭也未抬,僅沉聲問道:「老六?」
「兒臣拜見父皇。」李詔方才一路疾步過來,還有些喘,正穩住吐息朝皇帝行禮。
「有什麼事嗎?」
「兒臣……兒臣……」李詔不知該如何說好,外頭說他是受寵的皇子,可自己的處境
他比誰都明白,他吐息幾下後,才鎮定心神開口:「兒臣功課有些地方不懂,便來與父皇
討教。」
聽聞李詔這麼說,皇帝頓了頓,面上帶著若有似無地笑,停下書寫將毛筆置在筆擱上
,這才將頭抬起,看著站在桌案前的李詔。
「不是有太傅給你教導了?」
「可這問題,父皇才答的出來。」
皇帝望著李詔沉吟著不開口,瞇著眼打量著這長相清雅的兒子,這無形間給予李詔施
加了沉默的壓力。
李詔站得挺直,任他父皇打量。
良久,皇帝才往後挪了挪,靠在椅背上,垂眸望著自己手上的指板,輕輕轉動摩娑,
這才低聲說道:「你說吧,什麼功課這般難。」
得到應允後,李詔便拱手作揖,起身後開口道:「古有蔡邕,母病三年,親餵湯藥,
衣不解帶,是為孝,自古以來便以孝治國,百善孝為先。」
李詔頓了頓,再度開口:「父皇,兒臣說的對不對?」
「說得不錯。」皇帝點點頭。
待皇上說完,李詔便雙膝一跪,用力地跪在地上,甚至連皇帝都能聽到膝蓋撞擊石地
的悶響,只見李詔抿唇喊道:「如今是兒臣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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