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獸人族的人類新娘 第五章
作者: l0y16 (canoedoit?) 2020-03-30 20:05:00
代po
前言與注意事項：
本文中的「獸人」意指全身毛茸茸、長相亦有著野獸特徵的獸人，並非僅有耳朵、尾巴的
人類，
以跟文中的「人族」作區別。
文中有發情期的設定，但此篇故事非ABO文。
祝大家閱讀愉快！
獸人族的人類新娘
第五章
連續幾天，海象不穩，頗有暴風雨來襲的前兆。一大早，朵莉絲與兒子一同來到海灣，要
將他們停靠在礁岩邊的漁船
拖到高處固定──說是漁船，事實上不過是一艘簡陋的漁筏。不過，這可是他們母子倆賴
以為生的重要工具。
寒鷗峽距離人族王城大約三天路程，是一個佈滿礁石的海灣。因海流流經，海灣裡的海水
要比沿岸諸多漁港都
還要低一些。在盛夏時節，那裡的海水還稱得上冰涼舒爽，然而到了冬天，便會變得冷冽
刺骨，難以下水。也正是如此，
寒鷗峽周邊得以孕育一種十分特別的藻類，名叫赤鹽藻。
赤鹽藻外觀呈現暗紅色，喜好依憑礁石生長，只要潛到水面下，就能見到它們一片一片地
附著在那些凹凸不平的
灰黑色表面上，隨著海流擺動。它們曾經被當作隨處可見的普通海藻，當地漁民只知道這
煮熟了勉強可以入口，
直到百餘年前，一個姓拜雷的家族來到了寒鷗峽。
拜雷家族來自狄洛迪亞，但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何自繁華的人族王城流落到這荒涼貧脊的邊
疆，街坊之間，
有一說是他們犯了罪被君王流放，有一說是他們得罪了王城裡的貴族，因而出逃。無論如
何，這個拜雷家族依靠
他們對藥草的知識、採集的技術，以買賣藥草在這個峽灣落地生根。
周邊山林與海灣裡的物產，全成了他們的收入來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赤鹽藻。精通藥
草知識的拜雷家族利用
赤鹽藻混合其他藥物，以精良的煉製技術發明了一種強效止血劑，此種藥劑在百餘年前，
曾經因為戰爭而讓握有此
獨門秘方的他們大發利市，然而隨著人族裡的戰爭結束，止血劑的需求減少，拜雷家族逐
漸走向了衰敗。
盧卡斯‧拜雷是拜雷家族的最後一個子嗣，他因瘟疫英年早逝，幸好，他將採集赤鹽藻以
及煉製止血劑的技術盡數
傳給了他的妻子朵莉絲，以及他們唯一的兒子默希爾。
自盧卡斯去世之後，朵莉絲母子倆在寒鷗峽維持著採集與買賣藥草的辛苦生活，直到那一
天，他們在盛產赤鹽藻的
淺灘上見到一艘罕見的獸人族船隻。
擱淺在礁石之間的船體積不大，獸人族為求加快航行速度，船上時常裝設許多風帆，然而
定睛細瞧眼前的船隻，
那些風帆都被劃開了好幾道大大的口子，錯綜複雜的繩索垂掛在船桅上，看起來很是狼狽
。只見那艘船被強勁的海風
吹得搖搖晃晃，船身因為撞擊到礁岩而凹陷下去，相信再過不久，四周的海水便會湧入船
艙，使整艘船沉入水中。
當時朵莉絲二話不說就駕著自家小船駛向那艘搖搖欲墜的獸人族帆船，她擔心裡面若有生
還者，恐怕會隨著船隻葬身
水底。她與默希爾一人一支槳，逆著海風好不容易靠近破損的船體，只見甲板上橫臥著四
五具獸人屍體，鮮血滿地，
慘不忍睹。雖然害怕，默希爾仍爬了上去，恰好見到兩個身影緩慢而艱辛地，要從底下的
船艙爬上甲板。
那兩個身影同樣是獸人，一雌一雄、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手裡緊握著一把亮閃的彎刀，她
顫巍巍地舉著手裡的刀子，
十分警戒，直到看清眼前的是位人族少年，才慌張地以充滿混濁喉音的獸人語向默希爾求
救。她淚流滿面地扯了扯倚靠
在自己身上的年輕獸人，那年輕獸人似乎受傷了，癱軟著身軀，在粗重的呼吸聲中斷斷續
續地說了一些不甚標準的人語。
之後朵莉絲母子倆將他們安頓在坐落於海岬邊上的拜雷老宅。雖然朵莉絲會一點獸人語，
關於這兩位落難獸人的身分，
她卻什麼都沒問。過了半個月，當獸人少年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才跟她說自己是
富商的兒子，朵莉絲也信了。
朵莉絲被不少人說過她傻，但是她總覺得自己這是大智若愚。她只是不愛跟人計較，幫助
別人的時候也不太會考慮
利害關係。
所以當這位被她母子所救、聲稱自己名叫哈葛爾的獸人少年為她帶來了這幢王城裡的豪華
店鋪、為她兒子帶來了
祭司殿裡的權勢，她仍時不時會懷念起在寒鷗峽的生活。
朵莉絲望著眼前這位外貌與從前相遇之時大相逕庭的獸人族王次子，露出感慨不已的笑容
。
「非常抱歉，朵莉絲阿姨。」黑格尼斯向朵莉絲低下頭，為自己的謊言道歉。
「嗯……再說一次，你說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哈葛爾？」
「我叫黑格尼斯，是獸人族圖王的第二個兒子。欺騙了您，十分抱歉。」
「原來你叫做黑格尼斯，好的，我記住了。對不起啊，人老了就是記性差，呵呵呵。要不
要再喝點茶呢？」
「沒有的事，阿姨您一點都沒變，見到您還這麼有活力，真的很令人高興。」
朵莉絲為黑格尼斯的茶杯再添了點熱茶。黑格尼斯用他那比人族成年男子還大一號的手掌
，捧著小小的杯子，
雖然獸人的指頭與人族一樣都是五根，卻比較粗，還毛茸茸的，捏著杯子上小小的杯耳，
顯得十分侷促。
不過，他仍然從容不迫地先是嗅了嗅茶香，再啜飲一口，茶湯裡一股酸甜清香漫入口舌之
間，夾雜青草的氣味，
十分清新。
「茶裡是不是摻了絳梅？」記憶再次被茶裡特殊的味道喚醒，黑格尼斯抽動著自己黑色的
鼻頭往杯子裡湊。
「啊，我是不是放得太多了一點？我記得你不大喜歡酸的東西，要不要加點糖？」
「不，我只是聞到了很懷念的味道。我記得默希爾喜歡這個。」
「噢，那孩子的確特別喜歡絳梅，每次出去都會摘一大把回來。」
朵莉絲說著說著，不由得寂寞起來：「話說回來，我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孩子了，上次見到
的時候是周邊村莊的田地缺水，
貝里諾派他來祈雨，我沒機會跟他說上一句話。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了。」
雖然知道孩子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的身邊，做父母的仍免不了會有所思念。這種親子之間
的緊密情感，
在獸人族中卻十分少見。黑格尼斯的父親是一族之長，個性冷峻寡言，即使父子久違地相
見，也難以與其親近，
倒是他來到人族之後與朵莉絲母子一起生活，才明白親情是怎麼回事。
黑格尼斯很能理解朵莉絲對兒子的思念，畢竟她們母子倆從前在寒鷗峽相依為命。
「……我最近跟他見面了。」
「喔，你跟他見面了？什麼時候？我以為你今天才剛抵達狄洛迪亞呢。」與默希爾相仿的
湛藍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
朵莉絲聽見兒子的近況，藏不住的欣喜。
「我跟他見面，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
黑格尼斯猶豫了一會，抵擋不住朵莉絲期待的神情，還是照實說了：「那個時候，北方的
墮魔
打算從聖托亞河河谷進犯到我們兩族的領地，我負責帶兵去趕走他們。後來默希爾他帶了
草藥來支援，幫了很大的忙。」
「原來是在戰場，我還在想，貝里諾怎麼可能會讓他隨便踏出祭司殿的大門。然後呢？他
認出你了沒有？」
「一開始他沒認出來。」
「你變得這麼高大又英俊，我也是差一點認不出你來。」
朵莉絲一手托著自己的臉頰，笑呵呵地看著黑格尼斯：「不過那孩子真是的，為了你居然
跑到那種地方。」
「請您別這麼說，默希爾他是為了軍隊裡的傷者而來，不是為了我──」
「那孩子很喜歡你，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歡。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阿姨我也是年輕過的
喔。
人在年輕的時候，為了喜歡的人總是會做一些傻事的。」
朵莉絲慢悠悠地喝了口絳梅茶。她三言兩語就讓黑格尼斯無以反駁兩人的私情，要不是有
臉上長著毛皮遮掩，
現在的他肯定是面紅耳赤、威儀盡失了。
「他認出你之後，是不是跟你說了一些以後都要待在祭司殿裡的話？」
「他說他進到祭司殿以後，作為大祭司弟子，會以成為大祭司為目標。」
黑格尼斯神色平靜地如此說道，朵莉絲卻看見他頭上埋在鬃毛裡的一對耳朵默默地垂了下
去，
她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還沒有威風的鬃毛、一身棕灰攙和的毛皮，與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
獸人少年。
朵莉絲忍不住舉高了手放到黑格尼斯的頭上，在他那蓬鬆茂盛的鬃毛上撫摸起來，開始講
述起三年前的往事。
在黑格尼斯離開之後不久，朵莉絲的堂哥克勞德‧亞蘭特居然破天荒地前來寒鷗峽拜訪，
並且告訴他們，
大祭司貝里諾破例要收默希爾為徒，讓他進入祭司殿。
「一開始默希爾那孩子一直不肯答應，說是已經跟你約定好，要在寒鷗峽等你回來。但是
後來，
克勞德說要帶那孩子到狄洛迪亞見見世面，我便讓他去了。克勞德是個為了達成目的會不
擇手段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他帶著默希爾去看這間店鋪，說是如果他答應進祭司殿，就要把這間店舖給
我。」
朵莉絲沉浸在回憶中，嘆了口氣，續道：「我是亞蘭特家族的人，原本就出生在狄洛迪亞
，你現在往外看到的這些店鋪，
有一半都是亞蘭特家族的財產。後來我選擇跟盧卡斯住在寒鷗峽，是因為對我來說，比起
錦衣玉食，
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更能使我快樂。但是在寒鷗峽的生活的確很辛苦，對那孩子來說，或許
不是最快樂的吧。」
朵莉絲將長髮塞到耳後，風霜早已爬上她的鬢邊與眼角，然而她一雙藍色眼睛裡的神采，
卻與當年隨著盧卡斯‧拜雷私奔
到寒鷗峽的她，分毫不差。黑格尼斯與她一同望向牆上的一幅肖像畫，裡頭是早已過世的
盧卡斯‧拜雷、
年輕時候的朵莉絲以及襁褓時期的默希爾。這幅畫以前是掛在拜雷老宅裡的，搬來狄洛迪
亞後，朵莉絲依然帶著它，
以前懷念丈夫，現在思念兒子。
「阿姨，您有跟他說過您為什麼從狄洛迪亞來到寒鷗峽嗎？」
「這倒是沒有，私奔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吧？我只有告訴他，既然他做了這個決定，如
果他能夠因此快樂，
身為母親的我一定會為他開心。可是我擔心他欺騙了自己的心，做了讓自己不快樂的選擇
。」
店鋪的大門上鈴鐺清脆作響，有客人上門，樓下傳來了店員們的招呼聲，更顯得樓上朵莉
斯的起居室安靜而清冷。
「謝謝你今天特別來看我，陪陪我這個找不到人說話的大嬸。話說回來，你這一圈長毛真
可愛，呵呵。」
朵莉絲的手溫暖而帶著乾燥藥草的香氣，從頭頂到下巴，將黑格尼斯的鬃毛揉了個遍。見
她開心的樣子，
黑格尼斯抖了抖耳朵，一條長尾巴在地上輕輕地來回掃動，任由她拿自己療癒一番。
「朵莉絲阿姨，如果您很想見默希爾一面、跟他說說話，我或許可以試著幫您安排，您覺
得如何？」
「能見到他我的確很高興，不過要他出祭司殿恐怕不太方便……」
「我今晚就會到皇宮謁見杜瑞塔陛下，祭司殿裡的人也會到場。如果默希爾在的話，我打
算拜託他帶我去找菲力‧猶特，
他是一位聖療師，您是否認識？」
「喔，當然，他住在提夫拉摩，時常來我這裡採購藥草。」朵莉絲點點頭。
「那麼等我都安排妥當，我會送隻傳信雀告知您時間，到時候您跟默希爾就能在猶特先生
那裡見面了。」
黑格尼斯離開朵莉絲草藥鋪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再過不久便是皇宮宴會開始的時間。
街坊鄰居都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這群守在草藥鋪外面一整個下午的獸人衛兵究竟所為何事
，
見到這群獸面獠牙的異族侍衛終於隨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離去之後，他們紛紛跑進草藥鋪裡
想問個明白。
「沒什麼，只是一位貴客。」朵莉絲微笑著送了那些好事者每人一杯熱騰騰的絳梅茶，把
他們都打發走了。
*
夜幕低垂，人族皇宮燈火通明，熱鬧的宴會正在舉行著。偌大的宴會廳中，人族君王杜瑞
塔三世坐在他的王座上，
臣子們羅列在側。在杜瑞塔三世對面，黑格尼斯坐在與王座相仿的高背椅上，他帶來的使
臣與侍衛們同樣簇擁在他兩旁。
在這兩名各族代表的中間，一群衣著誇張華美的舞者們隨著音樂剛跳完一曲，在掌聲中低
頭退了出去。
餘興節目看完了，是時候要來談點正事。
大祭司貝里諾帶著他的兩名弟子，還有一干祭司殿裡的輔祭走了進來，他們不能一起觀看
娛樂表演，
要等舞者們都走光了才能現身。輔祭們均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兜帽，有如一道道印在牆上
的黑影；
大祭司的衣著是純白色，領口與袖口繡著金色花紋，手上拿著一根及肩高度的木質權杖；
大祭司的兩個弟子則身穿
棕灰交雜的亞麻長袍，與黑格尼斯在軍營中見到的衣著略同。
祭司殿的來客們坐定在杜瑞塔三世後方，除了大祭司貝里諾，他有個位置在杜瑞塔三世的
左邊。
「今天很高興能迎接來自獸人族的貴客……」
由杜瑞塔三世開場，兩族代表正式地表達了問候與祝福，紛紛送上各家準備的謝禮，一張
長桌被搬了過來，
橫亙人族君王與獸人族王次子之間，上頭被擺滿了各式山珍海味，尤其是美酒，人族的美
酒盛名遠播，
自然要多準備一些。
這次的宴會算是成功驅逐墮魔的慶功宴，杜瑞塔三世與黑格尼斯客套地讚揚了對方的鼎力
相助，
以及兩族之間的合作無間。談及各族的功臣時，拉蒙‧艾丁格的鬍子翹得老高，神氣得彷
彿下一秒就要飛上天了。
默希爾站在大祭司貝里諾的後方，他將大半個身子藏在座椅後面，一雙藍眼睛望著對面的
獸人族王次子。
從闖入軍營，直至回到人族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能夠這麼仔細地在充足的燈火下觀察對方
的外表。
原本棕灰色的毛皮不知到哪裡去了，現在這一身的金黃色，顯得黑格尼斯的身軀更加魁梧
，頸子上多出的一圈鬃毛，
也讓雙肩看起來厚實許多。默希爾想起在軍營裡時，這位將軍大人站起來足足比自己高了
不只一顆頭，
捉住自己的雙手彷彿在抓小雞似的，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自己無法掙脫，但是他撒嬌的方
法可一點都沒變──
他老喜歡用帶著紋路的舌頭舔拭自己的手掌，要自己搔搔他的下巴跟臉頰，搔得舒服了，
他往往會瞇起眼睛、
慵懶地靠到自己肩上，從喉嚨間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嚕聲。
不知不覺握緊攏在寬大袖子裡的雙手，手掌上彷彿還殘留著些許溫熱潮濕的觸感，柔軟的
舌上紋路搔刮而過，
似乎還有顆毛茸茸的腦袋蹭著自己的指尖。默希爾怔怔地望著對桌那位人人都說威武無比
、雄才大略的獸人將軍，
心中想起的卻是對方伏在自己肩上，瞇著眼睛打呼嚕的樣子。
「默希爾，我的弟子。」
「誒、是，老師，有什麼事？」
聽得貝里諾的低喚，回過神來的默希爾趕緊道了個歉。
貝里諾輕笑了一聲：「你這孩子，剛剛獸人族的王次子殿下說有事情要拜託你呢。」
默希爾見到方才顧盼生輝的琥珀色瞳仁此時正落在自己身上，不僅如此，幾乎在場每個人
的目光都射了過來。
「請問是什麼事情呢，王次子殿下？」默希爾只覺得臉上一陣熱，喉嚨都緊繃了起來。
「殿下剛剛問你，能不能帶他到提夫拉摩找聖療師菲力‧猶他。能不能請你專心一點，亞
蘭特先生。」
不待黑格尼斯回應，默希爾身旁便響起了葛羅莉雅清脆的聲音。葛羅莉雅‧艾丁格是軍事
世家艾丁格家族的千金、拉蒙的
姪女，同時也是大祭司的另一位弟子。她站在默希爾右手邊，說話的音量雖不到失禮的程
度，但足以讓眾人聽出她話裡
的數落與嘲諷。一時之間，宴會廳內沉寂下來，只剩葛羅莉雅倨傲地高抬著下巴、睥睨著
默希爾。
「──沒錯，這是我一個小小的請求，過於唐突還請原諒，默希爾先生。」
還是黑格尼斯打破沉默，話語之中不但沒有命令，反而禮貌十足。
見到微笑著的貝里諾向自己輕輕點了點頭，默希爾知道連老師都答應了，自己已經沒有回
絕的餘地，
只好答應了：「不、不唐突，看您打算什麼時候要去提夫拉摩，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都能
奉陪。」
接下來宴會廳中又恢復了原本的熱絡，話題很快的轉向兩族的貿易交流。時間飛逝，一下
子便接近午夜的散會時刻。
「老師，沒關係，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我讓洛威爾跟你的馬車在外面等你，你朋友大老遠過來，你應該去跟人家敘舊一下才對
。」
貝里諾望向不遠處等待著默希爾的獸人王子，笑著擺了擺手，逕自領著一群黑衣輔祭走了
。
默希爾原本早已在心裡下定決心不要再見面的，此時卻怎麼躲都躲不掉了。
長廊上，所有的使臣僕婢都被支開了，空蕩蕩地，只剩他跟黑格尼斯兩個人。
「你……為什麼要在那種時候問我能不能帶你去找菲力？」
兩人相對無語一陣，默希爾忍不住率先開口問道。
「讓你出糗了，抱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葛羅莉雅本來就是那樣，我早就習慣了。只是你怎麼不用傳信雀
跟我說就好？
反正你現在也知道我真正的住處了。」
「傳信雀進不了祭司殿。」
「我已經跟守衛說過，他會特別把你的傳信雀送進來。」
「可是就算傳信雀成功到了你的手上，你也一定會拒絕我。」
「唔……」
默希爾一臉錯愕，對於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對方識破，困窘不已。他曾經曬成淺棕色的面龐
，因住進祭司殿裡而白了一階，
黑格尼斯見了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摩娑那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頰。那處皮膚底下漸漸浮出
一抹紅暈，有如情動。
「所以我想，如果有杜瑞塔陛下跟大祭司大人在旁邊，應該能夠降低你拒絕我的可能性。
」
「原來在你心裡，我這麼不近人情。」
「不，是我不希望你從此不跟我見面，所以用了這種方式。是我太卑鄙了。」
即使不斷推開他，他還是會執拗地追上來，拉住自己的手，緊抱著自己不放。往昔的愛戀
便如同礁石之間的漩渦，
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其中，溺斃於斯。
「我有東西要給你。」
黑格尼斯將一個綠色絨布小袋子擱在默希爾的手心，默希爾拉開袋子的束口繩，裡頭是一
顆顆小巧殷紅的果實，
袋中傳來一股帶著青草味的莓果香氣。默希爾低著頭，一隻披著金色毛皮的大手伸了過來
，從袋子裡拈起一顆圓滾滾的
絳梅，來到他的唇邊。他乖順地將其納入口中，一咬下去，熟悉的酸甜連同回憶，在腦海
裡擴散開來。
「這是朵莉絲阿姨要我給你的。」
「嗯。母親她──她最近還好嗎？」
「看起來挺好的，只是她說你不在身邊，有點寂寞。」
「那、那你告訴她，老師很照顧我，我在這裡很好。不用她擔心……」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找菲力先生，你可以自己告訴她。」
默希爾一連吃了好幾個絳梅，嘴唇染上了一層嫣紅。他一邊咀嚼，眼淚一邊淌過顴骨，獸
人寬厚的大手像條淚巾，
淚水全被吸進上面濃密的獸毛裡。
(TBC.)
知子莫若母WW
話說回來在默希爾心裡，黑格尼斯的形象就是隻大貓咪(
=================================================================
進度比較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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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與注意事項：
本文中的「獸人」意指全身毛茸茸、長相亦有著野獸特徵的獸人，並非僅有耳朵、尾巴的
人類，
以跟文中的「人族」作區別。
文中有發情期的設定，但此篇故事非ABO文。
祝大家閱讀愉快！
獸人族的人類新娘
第五章
連續幾天，海象不穩，頗有暴風雨來襲的前兆。一大早，朵莉絲與兒子一同來到海灣，要
將他們停靠在礁岩邊的漁船
拖到高處固定──說是漁船，事實上不過是一艘簡陋的漁筏。不過，這可是他們母子倆賴
以為生的重要工具。
寒鷗峽距離人族王城大約三天路程，是一個佈滿礁石的海灣。因海流流經，海灣裡的海水
要比沿岸諸多漁港都
還要低一些。在盛夏時節，那裡的海水還稱得上冰涼舒爽，然而到了冬天，便會變得冷冽
刺骨，難以下水。也正是如此，
寒鷗峽周邊得以孕育一種十分特別的藻類，名叫赤鹽藻。
赤鹽藻外觀呈現暗紅色，喜好依憑礁石生長，只要潛到水面下，就能見到它們一片一片地
附著在那些凹凸不平的
灰黑色表面上，隨著海流擺動。它們曾經被當作隨處可見的普通海藻，當地漁民只知道這
煮熟了勉強可以入口，
直到百餘年前，一個姓拜雷的家族來到了寒鷗峽。
拜雷家族來自狄洛迪亞，但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何自繁華的人族王城流落到這荒涼貧脊的邊
疆，街坊之間，
有一說是他們犯了罪被君王流放，有一說是他們得罪了王城裡的貴族，因而出逃。無論如
何，這個拜雷家族依靠
他們對藥草的知識、採集的技術，以買賣藥草在這個峽灣落地生根。
周邊山林與海灣裡的物產，全成了他們的收入來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赤鹽藻。精通藥
草知識的拜雷家族利用
赤鹽藻混合其他藥物，以精良的煉製技術發明了一種強效止血劑，此種藥劑在百餘年前，
曾經因為戰爭而讓握有此
獨門秘方的他們大發利市，然而隨著人族裡的戰爭結束，止血劑的需求減少，拜雷家族逐
漸走向了衰敗。
盧卡斯‧拜雷是拜雷家族的最後一個子嗣，他因瘟疫英年早逝，幸好，他將採集赤鹽藻以
及煉製止血劑的技術盡數
傳給了他的妻子朵莉絲，以及他們唯一的兒子默希爾。
自盧卡斯去世之後，朵莉絲母子倆在寒鷗峽維持著採集與買賣藥草的辛苦生活，直到那一
天，他們在盛產赤鹽藻的
淺灘上見到一艘罕見的獸人族船隻。
擱淺在礁石之間的船體積不大，獸人族為求加快航行速度，船上時常裝設許多風帆，然而
定睛細瞧眼前的船隻，
那些風帆都被劃開了好幾道大大的口子，錯綜複雜的繩索垂掛在船桅上，看起來很是狼狽
。只見那艘船被強勁的海風
吹得搖搖晃晃，船身因為撞擊到礁岩而凹陷下去，相信再過不久，四周的海水便會湧入船
艙，使整艘船沉入水中。
當時朵莉絲二話不說就駕著自家小船駛向那艘搖搖欲墜的獸人族帆船，她擔心裡面若有生
還者，恐怕會隨著船隻葬身
水底。她與默希爾一人一支槳，逆著海風好不容易靠近破損的船體，只見甲板上橫臥著四
五具獸人屍體，鮮血滿地，
慘不忍睹。雖然害怕，默希爾仍爬了上去，恰好見到兩個身影緩慢而艱辛地，要從底下的
船艙爬上甲板。
那兩個身影同樣是獸人，一雌一雄、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手裡緊握著一把亮閃的彎刀，她
顫巍巍地舉著手裡的刀子，
十分警戒，直到看清眼前的是位人族少年，才慌張地以充滿混濁喉音的獸人語向默希爾求
救。她淚流滿面地扯了扯倚靠
在自己身上的年輕獸人，那年輕獸人似乎受傷了，癱軟著身軀，在粗重的呼吸聲中斷斷續
續地說了一些不甚標準的人語。
之後朵莉絲母子倆將他們安頓在坐落於海岬邊上的拜雷老宅。雖然朵莉絲會一點獸人語，
關於這兩位落難獸人的身分，
她卻什麼都沒問。過了半個月，當獸人少年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才跟她說自己是
富商的兒子，朵莉絲也信了。
朵莉絲被不少人說過她傻，但是她總覺得自己這是大智若愚。她只是不愛跟人計較，幫助
別人的時候也不太會考慮
利害關係。
所以當這位被她母子所救、聲稱自己名叫哈葛爾的獸人少年為她帶來了這幢王城裡的豪華
店鋪、為她兒子帶來了
祭司殿裡的權勢，她仍時不時會懷念起在寒鷗峽的生活。
朵莉絲望著眼前這位外貌與從前相遇之時大相逕庭的獸人族王次子，露出感慨不已的笑容
。
「非常抱歉，朵莉絲阿姨。」黑格尼斯向朵莉絲低下頭，為自己的謊言道歉。
「嗯……再說一次，你說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哈葛爾？」
「我叫黑格尼斯，是獸人族圖王的第二個兒子。欺騙了您，十分抱歉。」
「原來你叫做黑格尼斯，好的，我記住了。對不起啊，人老了就是記性差，呵呵呵。要不
要再喝點茶呢？」
「沒有的事，阿姨您一點都沒變，見到您還這麼有活力，真的很令人高興。」
朵莉絲為黑格尼斯的茶杯再添了點熱茶。黑格尼斯用他那比人族成年男子還大一號的手掌
，捧著小小的杯子，
雖然獸人的指頭與人族一樣都是五根，卻比較粗，還毛茸茸的，捏著杯子上小小的杯耳，
顯得十分侷促。
不過，他仍然從容不迫地先是嗅了嗅茶香，再啜飲一口，茶湯裡一股酸甜清香漫入口舌之
間，夾雜青草的氣味，
十分清新。
「茶裡是不是摻了絳梅？」記憶再次被茶裡特殊的味道喚醒，黑格尼斯抽動著自己黑色的
鼻頭往杯子裡湊。
「啊，我是不是放得太多了一點？我記得你不大喜歡酸的東西，要不要加點糖？」
「不，我只是聞到了很懷念的味道。我記得默希爾喜歡這個。」
「噢，那孩子的確特別喜歡絳梅，每次出去都會摘一大把回來。」
朵莉絲說著說著，不由得寂寞起來：「話說回來，我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孩子了，上次見到
的時候是周邊村莊的田地缺水，
貝里諾派他來祈雨，我沒機會跟他說上一句話。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了。」
雖然知道孩子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的身邊，做父母的仍免不了會有所思念。這種親子之間
的緊密情感，
在獸人族中卻十分少見。黑格尼斯的父親是一族之長，個性冷峻寡言，即使父子久違地相
見，也難以與其親近，
倒是他來到人族之後與朵莉絲母子一起生活，才明白親情是怎麼回事。
黑格尼斯很能理解朵莉絲對兒子的思念，畢竟她們母子倆從前在寒鷗峽相依為命。
「……我最近跟他見面了。」
「喔，你跟他見面了？什麼時候？我以為你今天才剛抵達狄洛迪亞呢。」與默希爾相仿的
湛藍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
朵莉絲聽見兒子的近況，藏不住的欣喜。
「我跟他見面，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
黑格尼斯猶豫了一會，抵擋不住朵莉絲期待的神情，還是照實說了：「那個時候，北方的
墮魔
打算從聖托亞河河谷進犯到我們兩族的領地，我負責帶兵去趕走他們。後來默希爾他帶了
草藥來支援，幫了很大的忙。」
「原來是在戰場，我還在想，貝里諾怎麼可能會讓他隨便踏出祭司殿的大門。然後呢？他
認出你了沒有？」
「一開始他沒認出來。」
「你變得這麼高大又英俊，我也是差一點認不出你來。」
朵莉絲一手托著自己的臉頰，笑呵呵地看著黑格尼斯：「不過那孩子真是的，為了你居然
跑到那種地方。」
「請您別這麼說，默希爾他是為了軍隊裡的傷者而來，不是為了我──」
「那孩子很喜歡你，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歡。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阿姨我也是年輕過的
喔。
人在年輕的時候，為了喜歡的人總是會做一些傻事的。」
朵莉絲慢悠悠地喝了口絳梅茶。她三言兩語就讓黑格尼斯無以反駁兩人的私情，要不是有
臉上長著毛皮遮掩，
現在的他肯定是面紅耳赤、威儀盡失了。
「他認出你之後，是不是跟你說了一些以後都要待在祭司殿裡的話？」
「他說他進到祭司殿以後，作為大祭司弟子，會以成為大祭司為目標。」
黑格尼斯神色平靜地如此說道，朵莉絲卻看見他頭上埋在鬃毛裡的一對耳朵默默地垂了下
去，
她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還沒有威風的鬃毛、一身棕灰攙和的毛皮，與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
獸人少年。
朵莉絲忍不住舉高了手放到黑格尼斯的頭上，在他那蓬鬆茂盛的鬃毛上撫摸起來，開始講
述起三年前的往事。
在黑格尼斯離開之後不久，朵莉絲的堂哥克勞德‧亞蘭特居然破天荒地前來寒鷗峽拜訪，
並且告訴他們，
大祭司貝里諾破例要收默希爾為徒，讓他進入祭司殿。
「一開始默希爾那孩子一直不肯答應，說是已經跟你約定好，要在寒鷗峽等你回來。但是
後來，
克勞德說要帶那孩子到狄洛迪亞見見世面，我便讓他去了。克勞德是個為了達成目的會不
擇手段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他帶著默希爾去看這間店鋪，說是如果他答應進祭司殿，就要把這間店舖給
我。」
朵莉絲沉浸在回憶中，嘆了口氣，續道：「我是亞蘭特家族的人，原本就出生在狄洛迪亞
，你現在往外看到的這些店鋪，
有一半都是亞蘭特家族的財產。後來我選擇跟盧卡斯住在寒鷗峽，是因為對我來說，比起
錦衣玉食，
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更能使我快樂。但是在寒鷗峽的生活的確很辛苦，對那孩子來說，或許
不是最快樂的吧。」
朵莉絲將長髮塞到耳後，風霜早已爬上她的鬢邊與眼角，然而她一雙藍色眼睛裡的神采，
卻與當年隨著盧卡斯‧拜雷私奔
到寒鷗峽的她，分毫不差。黑格尼斯與她一同望向牆上的一幅肖像畫，裡頭是早已過世的
盧卡斯‧拜雷、
年輕時候的朵莉絲以及襁褓時期的默希爾。這幅畫以前是掛在拜雷老宅裡的，搬來狄洛迪
亞後，朵莉絲依然帶著它，
以前懷念丈夫，現在思念兒子。
「阿姨，您有跟他說過您為什麼從狄洛迪亞來到寒鷗峽嗎？」
「這倒是沒有，私奔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吧？我只有告訴他，既然他做了這個決定，如
果他能夠因此快樂，
身為母親的我一定會為他開心。可是我擔心他欺騙了自己的心，做了讓自己不快樂的選擇
。」
店鋪的大門上鈴鐺清脆作響，有客人上門，樓下傳來了店員們的招呼聲，更顯得樓上朵莉
斯的起居室安靜而清冷。
「謝謝你今天特別來看我，陪陪我這個找不到人說話的大嬸。話說回來，你這一圈長毛真
可愛，呵呵。」
朵莉絲的手溫暖而帶著乾燥藥草的香氣，從頭頂到下巴，將黑格尼斯的鬃毛揉了個遍。見
她開心的樣子，
黑格尼斯抖了抖耳朵，一條長尾巴在地上輕輕地來回掃動，任由她拿自己療癒一番。
「朵莉絲阿姨，如果您很想見默希爾一面、跟他說說話，我或許可以試著幫您安排，您覺
得如何？」
「能見到他我的確很高興，不過要他出祭司殿恐怕不太方便……」
「我今晚就會到皇宮謁見杜瑞塔陛下，祭司殿裡的人也會到場。如果默希爾在的話，我打
算拜託他帶我去找菲力‧猶特，
他是一位聖療師，您是否認識？」
「喔，當然，他住在提夫拉摩，時常來我這裡採購藥草。」朵莉絲點點頭。
「那麼等我都安排妥當，我會送隻傳信雀告知您時間，到時候您跟默希爾就能在猶特先生
那裡見面了。」
黑格尼斯離開朵莉絲草藥鋪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再過不久便是皇宮宴會開始的時間。
街坊鄰居都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這群守在草藥鋪外面一整個下午的獸人衛兵究竟所為何事
，
見到這群獸面獠牙的異族侍衛終於隨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離去之後，他們紛紛跑進草藥鋪裡
想問個明白。
「沒什麼，只是一位貴客。」朵莉絲微笑著送了那些好事者每人一杯熱騰騰的絳梅茶，把
他們都打發走了。
*
夜幕低垂，人族皇宮燈火通明，熱鬧的宴會正在舉行著。偌大的宴會廳中，人族君王杜瑞
塔三世坐在他的王座上，
臣子們羅列在側。在杜瑞塔三世對面，黑格尼斯坐在與王座相仿的高背椅上，他帶來的使
臣與侍衛們同樣簇擁在他兩旁。
在這兩名各族代表的中間，一群衣著誇張華美的舞者們隨著音樂剛跳完一曲，在掌聲中低
頭退了出去。
餘興節目看完了，是時候要來談點正事。
大祭司貝里諾帶著他的兩名弟子，還有一干祭司殿裡的輔祭走了進來，他們不能一起觀看
娛樂表演，
要等舞者們都走光了才能現身。輔祭們均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兜帽，有如一道道印在牆上
的黑影；
大祭司的衣著是純白色，領口與袖口繡著金色花紋，手上拿著一根及肩高度的木質權杖；
大祭司的兩個弟子則身穿
棕灰交雜的亞麻長袍，與黑格尼斯在軍營中見到的衣著略同。
祭司殿的來客們坐定在杜瑞塔三世後方，除了大祭司貝里諾，他有個位置在杜瑞塔三世的
左邊。
「今天很高興能迎接來自獸人族的貴客……」
由杜瑞塔三世開場，兩族代表正式地表達了問候與祝福，紛紛送上各家準備的謝禮，一張
長桌被搬了過來，
橫亙人族君王與獸人族王次子之間，上頭被擺滿了各式山珍海味，尤其是美酒，人族的美
酒盛名遠播，
自然要多準備一些。
這次的宴會算是成功驅逐墮魔的慶功宴，杜瑞塔三世與黑格尼斯客套地讚揚了對方的鼎力
相助，
以及兩族之間的合作無間。談及各族的功臣時，拉蒙‧艾丁格的鬍子翹得老高，神氣得彷
彿下一秒就要飛上天了。
默希爾站在大祭司貝里諾的後方，他將大半個身子藏在座椅後面，一雙藍眼睛望著對面的
獸人族王次子。
從闖入軍營，直至回到人族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能夠這麼仔細地在充足的燈火下觀察對方
的外表。
原本棕灰色的毛皮不知到哪裡去了，現在這一身的金黃色，顯得黑格尼斯的身軀更加魁梧
，頸子上多出的一圈鬃毛，
也讓雙肩看起來厚實許多。默希爾想起在軍營裡時，這位將軍大人站起來足足比自己高了
不只一顆頭，
捉住自己的雙手彷彿在抓小雞似的，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自己無法掙脫，但是他撒嬌的方
法可一點都沒變──
他老喜歡用帶著紋路的舌頭舔拭自己的手掌，要自己搔搔他的下巴跟臉頰，搔得舒服了，
他往往會瞇起眼睛、
慵懶地靠到自己肩上，從喉嚨間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嚕聲。
不知不覺握緊攏在寬大袖子裡的雙手，手掌上彷彿還殘留著些許溫熱潮濕的觸感，柔軟的
舌上紋路搔刮而過，
似乎還有顆毛茸茸的腦袋蹭著自己的指尖。默希爾怔怔地望著對桌那位人人都說威武無比
、雄才大略的獸人將軍，
心中想起的卻是對方伏在自己肩上，瞇著眼睛打呼嚕的樣子。
「默希爾，我的弟子。」
「誒、是，老師，有什麼事？」
聽得貝里諾的低喚，回過神來的默希爾趕緊道了個歉。
貝里諾輕笑了一聲：「你這孩子，剛剛獸人族的王次子殿下說有事情要拜託你呢。」
默希爾見到方才顧盼生輝的琥珀色瞳仁此時正落在自己身上，不僅如此，幾乎在場每個人
的目光都射了過來。
「請問是什麼事情呢，王次子殿下？」默希爾只覺得臉上一陣熱，喉嚨都緊繃了起來。
「殿下剛剛問你，能不能帶他到提夫拉摩找聖療師菲力‧猶他。能不能請你專心一點，亞
蘭特先生。」
不待黑格尼斯回應，默希爾身旁便響起了葛羅莉雅清脆的聲音。葛羅莉雅‧艾丁格是軍事
世家艾丁格家族的千金、拉蒙的
姪女，同時也是大祭司的另一位弟子。她站在默希爾右手邊，說話的音量雖不到失禮的程
度，但足以讓眾人聽出她話裡
的數落與嘲諷。一時之間，宴會廳內沉寂下來，只剩葛羅莉雅倨傲地高抬著下巴、睥睨著
默希爾。
「──沒錯，這是我一個小小的請求，過於唐突還請原諒，默希爾先生。」
還是黑格尼斯打破沉默，話語之中不但沒有命令，反而禮貌十足。
見到微笑著的貝里諾向自己輕輕點了點頭，默希爾知道連老師都答應了，自己已經沒有回
絕的餘地，
只好答應了：「不、不唐突，看您打算什麼時候要去提夫拉摩，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都能
奉陪。」
接下來宴會廳中又恢復了原本的熱絡，話題很快的轉向兩族的貿易交流。時間飛逝，一下
子便接近午夜的散會時刻。
「老師，沒關係，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我讓洛威爾跟你的馬車在外面等你，你朋友大老遠過來，你應該去跟人家敘舊一下才對
。」
貝里諾望向不遠處等待著默希爾的獸人王子，笑著擺了擺手，逕自領著一群黑衣輔祭走了
。
默希爾原本早已在心裡下定決心不要再見面的，此時卻怎麼躲都躲不掉了。
長廊上，所有的使臣僕婢都被支開了，空蕩蕩地，只剩他跟黑格尼斯兩個人。
「你……為什麼要在那種時候問我能不能帶你去找菲力？」
兩人相對無語一陣，默希爾忍不住率先開口問道。
「讓你出糗了，抱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葛羅莉雅本來就是那樣，我早就習慣了。只是你怎麼不用傳信雀
跟我說就好？
反正你現在也知道我真正的住處了。」
「傳信雀進不了祭司殿。」
「我已經跟守衛說過，他會特別把你的傳信雀送進來。」
「可是就算傳信雀成功到了你的手上，你也一定會拒絕我。」
「唔……」
默希爾一臉錯愕，對於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對方識破，困窘不已。他曾經曬成淺棕色的面龐
，因住進祭司殿裡而白了一階，
黑格尼斯見了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摩娑那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頰。那處皮膚底下漸漸浮出
一抹紅暈，有如情動。
「所以我想，如果有杜瑞塔陛下跟大祭司大人在旁邊，應該能夠降低你拒絕我的可能性。
」
「原來在你心裡，我這麼不近人情。」
「不，是我不希望你從此不跟我見面，所以用了這種方式。是我太卑鄙了。」
即使不斷推開他，他還是會執拗地追上來，拉住自己的手，緊抱著自己不放。往昔的愛戀
便如同礁石之間的漩渦，
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其中，溺斃於斯。
「我有東西要給你。」
黑格尼斯將一個綠色絨布小袋子擱在默希爾的手心，默希爾拉開袋子的束口繩，裡頭是一
顆顆小巧殷紅的果實，
袋中傳來一股帶著青草味的莓果香氣。默希爾低著頭，一隻披著金色毛皮的大手伸了過來
，從袋子裡拈起一顆圓滾滾的
絳梅，來到他的唇邊。他乖順地將其納入口中，一咬下去，熟悉的酸甜連同回憶，在腦海
裡擴散開來。
「這是朵莉絲阿姨要我給你的。」
「嗯。母親她──她最近還好嗎？」
「看起來挺好的，只是她說你不在身邊，有點寂寞。」
「那、那你告訴她，老師很照顧我，我在這裡很好。不用她擔心……」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找菲力先生，你可以自己告訴她。」
默希爾一連吃了好幾個絳梅，嘴唇染上了一層嫣紅。他一邊咀嚼，眼淚一邊淌過顴骨，獸
人寬厚的大手像條淚巾，
淚水全被吸進上面濃密的獸毛裡。
(TBC.)
知子莫若母WW
話說回來在默希爾心裡，黑格尼斯的形象就是隻大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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