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是個很難求生的地方。
這裡工作機會多,但是物價也很高,就拿租屋來說吧,隨隨便便一間套房,至少都要七八
千元起跳,但是空間可能還沒有我苗栗老家透天厝的廁所大。
在經過多年的尋尋覓覓之後,我找到了最佳省錢之道,就是跟其他人一起合租三房兩廳的
公寓,可以降低房租,生活品質也不會太差。
但這有點碰運氣,之前我跟兩對情侶一起租過,那真是令人崩潰的日子。
那兩對,一對是男女,另外一對是男男,他們四個是大學同學,只有我是後來進住的人,美妙的是
我們一房一隻貓,貓咪們有室友,一起打架一起選三房裡頭最好吃的飼料狂嗑,很好。
不美妙的是,噪音、噪音、還有噪音。
第一個噪音是,我們這五個人裡面唯一的女性,是個廚房殺手,這並不是拒絕吃她煮的東
西就能保證安全的那種程度──因為她隨時會炸掉廚房。
萬幸的是,到目前為止我們只用上滅火器就解決了問題。
雖然每次我都很想要用滅火器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要知道接待完那些王八蛋貴婦客人,回來還要收拾這個王八蛋廚房殺手,真的讓人很崩潰
。
每一次在我發飆的時候,她男朋友就會架住我,阻止我,如果不是看在她男朋友的份上,
她早就應該去投胎了!
第二個噪音是,左右兩房都會發出的嗯嗯啊阿的聲音,又稱妖精打架的聲音。
我明白我明白,在這個難以生存的台北租房,根本就沒有甚麼多餘的錢去開房,我十分明
白……
個屁!!
他們兩房把我當緩衝了阿!
左邊還要還要,右邊深一點深一點,我簡直要崩潰!
我搬進這間屋子的時候,正是這兩對都打得火熱的時候,單身狗我,覺得無奈又可恨。
我們除了三隻貓以外,還需要一隻可魯,汪!
第三個噪音就更煩了,他們不只打炮,還會打架。
生活在這麼小的空間,我一個人都覺得很壓迫了,很難想像跟其他人一起擠在這不到七坪
大的房間裡生活是甚麼感覺。
那是很隱私的事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管是看書、工作、上網、洗澡、打理自己等等的
,都跟另外一個人分享,都要配合另外一個人。
我想我可能就是沒辦法忍受這樣,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對象。
這麼緊密的生活,那兩對情侶總是吵架,從自己房間裡要弄甚麼擺設,到保險套要放在哪
裡都可以吵,吵得兇了,還會打架。
男生和男生打架,我覺得很正常,這可能是某種性別歧視,雖然我每次都很想偷偷摸摸去廚房把菜刀收好,但還好他們一直都有自己的限
度,打得再兇總是打回床上打一炮就和好如初了。
另外一對就不是這樣了。
我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兇悍的女人,她打她男朋友真的是毫不留情的,巴掌、咬人、抓頭髮
、掐皮膚、丟東西樣樣都來,我還看過一罐貴死人的黑繃帶乳霜飛出來砸在地板上。
那很貴阿!好歹換個開架的嘛!
可能是基於不能打女人的大男人心態,她男朋友總是逆來順受。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們兩個妖精打架完,肚子餓了,決定要弄點消夜,有鑑於那女人可
能會半夜炸掉公寓,所以她男朋友負責煮。
我在房間裡,就聽到……
「欸,果皮要丟廚餘桶拉!」這是男生。
「你很囉唆欸!廚餘桶很臭我不想打開啦!」這是女生。
「嘖,哪裡來的嬌生慣養大小姐啊?」
但我聽到了他穿著拖鞋趴搭趴搭走路的聲音,看來還是去幫忙丟了。
然後是廚餘桶的蓋子打開的聲音。
「幹有蟑螂啦!」那男生的聲音聽起來很驚恐。
「靠杯你怕屁喔!」不愧是兇悍的女人,連蟑螂都不怕。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之後,我聽到他們兩個同時尖叫,一起大罵髒話。
我忍不住開門走出去。
那男生對著我大喊:「小心!」
但來不及了,我下意識直接伸手抓住迎面而來的一個黑影。
因為不小心太用力,捏爆了手中的東西。
這個清脆的啪嘰聲,呵呵。
「……」
大概是這一切都太讓人驚恐了,那女人突然大吼:「我受夠了我不要再跟你住在這種地方
!我要分手!」
她男朋友,不,前男友,嘴巴張成O型,還沒有反應過來是要先幫我把手弄乾淨還是先去
追這種時候提分手的女人,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拿著不知道何時早就收好的大包包走了。
這時,那三隻睡成豬一樣的貓才姍姍來遲。
我在心裡對著那三隻貓說,來不及了你們,很沒誠意欸。
最後那男生慌慌張張的去拿了酒精,我把那坨應該上馬賽克的屍體扔進馬桶裡沖掉,又用
洗手乳洗了兩次手,然後讓他給我噴酒精消毒。
「這樣……應該夠乾淨了吧?」他猶疑的問。
「嗯,反正甚麼髒東西沒碰過。」我說。
他低頭看著我的手,突然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手上。
嘖,哭了。
「……台北生活真的很難。」他哽咽著說。
「真的。」
「交女朋友真的好難。」
「……真的。」欸不是你好歹有交過,我可是順利轉職魔法師了耶。
「交到女朋友要走到結婚好難。」
「……真的。」
「……只是想要有人一起生活,好難。」
「……嗯。」
他抬頭看我,那張臉哭成花貓了,扯著悽慘的笑容對我說:「對不起喔,我們之前很吵。
」
「嗯。」
真的很吵,但如果我此時說真的,他可能更崩潰。
在那之後,那女人消失了,然後某一天我上班回到家時,發現整個客廳都是暗著的,
那被分手的男生把自己塞在沙發跟茶几的中間坐在地板上,身邊已經一大堆啤酒罐,還有
他那房的貓在旁邊偷吃他的下酒菜鱈魚香絲。
那女人到處放的保養品、腿部按摩器還有健身腳踏車甚麼的,都已經不見了。
還真的分手了。
我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
他抬頭看我,整個人都在傻笑,吐出一句:「你真的好帥喔。」
看來是醉得不輕。
我還記得我剛搬進來的時候,他女朋友,噢,前女友,稱讚了我一聲好帥,他就捂住那女
人的眼睛說哪裡有我帥,然後他們兩個又親在一塊。
從那時我就一直覺得他討厭我。
但我基本上回到家不想跟任何人多說話,所以討不討厭都無所謂,這裡住起來很舒適,除
了有點吵之外,一切都很好。
我拿走他手上的啤酒瓶,嘴上道:「你醉了,去睡覺。」
他乖乖應了。
目送他跟他的貓回房,我才發現另外一對男男情侶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我。
「你說的話真有用。」
「我們剛叫他不要喝了回去睡覺都不理的。」
我點點頭,收拾起一地的空罐。
「欸,你喜歡他喔?」其中一個人突然問。
我皺了眉頭,「怎麼可能?他是異性戀。」
「喔~~~」
「他交過男朋友耶。」
我說,你們就這樣幫大學同學出櫃好嗎?
「那又怎樣?」我說。
「沒怎樣啊,我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這對男男,話中有話很煩。
那天晚上,只剩左邊的房間傳來妖精打架的聲響。
可能是聲音的刺激,加上他們講的那些話給我暗示,我做了一個跟那男生打炮的夢。
早上醒來時,我黑著臉去後陽台洗我的睡褲。
他很早起床,看見我有些訝異。
「早安。」他說。
「早。」我應了一聲,看著他的臉就想到我幾個小時前做的那糟糕的夢,於是我別開眼睛
。
「謝謝你昨天幫我收拾客廳,早餐你想吃甚麼?我來弄。」
其實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十六比八的間接性斷食,得等到十二點我才能吃東西。
「……你吃甚麼就弄一份我的吧。」
在那之後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就是少了一點噪音。
終於不用日日擔心廚房會被炸掉,幸福感一下提升很多,我非常滿意。
他們分手不到半年,我被三個室友拖著去了那女人的婚禮。
那女人來敬酒的時候,那男生勾住我的脖子給了我一個濕吻。
那對男男在旁邊大吹口哨。
他們把我抓來的時候是說「好歹室友一場」,我看不是,是「趁機把室友變男友一下」。
在台北生活真的很難。
房租貴、物價高、薪水低,還有對我來說總是有點複雜的人際關係。
媽的,他吻起來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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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蟑真的是我人生中的惡夢。
來俺的噗浪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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