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捧著茶杯坐在沙發上。
余家文坐在對面看著我,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哈利把我塞進他家裏時,我以為他會發脾氣,覺得我死活賴皮不走。
但他只是讓我坐好,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忍不住緊張,感覺心臟怦怦怦怦地跳。
第一次在時裝周發表都沒有現在讓我更想逃走。
可沉默不是辦法,我喝了半杯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你……」
「你……」他也同時開口。
我馬上閉嘴,想聽他說話,但他也收口不說了。
他看起來有點煩躁。
直到我把水喝完了,我們還是沒有講上半句話。
他把杯子收走,我在想他是不是洗完杯子就要趕我走。
距離近些,看到他的模樣,我覺得又酸又苦澀,又甜。
和他一起過的那些日子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時光,雖然十多年未見,但光是見到他,那
些深埋許久的情感立即翻湧上來。
杯子洗好,他關掉水龍頭,突然開口:「來找我做甚麼?」
「……來看看你而已。」我說。
「那你看到了。」他說,口氣一點也不好。
我聽他這樣說,心裡覺得痛楚,錯過的事情是不是永遠錯過了?
真想要他把那舊髮圈還來,我邊委屈的想,邊忍不住掉眼淚。
聽見他放下杯子,走到我身邊,抽了一張面紙給我:「我就讓你這麼難過,看見我就
要哭?」
「才不是……你不要我。」我拿面紙擦鼻涕眼淚,控訴他的惡行惡狀。
余家文沉默,就像過去每一次我問他要不要來英國的沉默一樣。
這樣的沉默讓我難堪,我起身,只想遠遠離開他。「謝謝你給我喝水,我要走了。」
他突然拉住我,低聲問:「剛才那不是你先生?怎麼丟下你在這裡?」
「……我和他離婚了。」我回答他。
余家文露出的些微訝異的表情,我自嘲:「像我這樣的人,大概誰都不要,我還是一
個人去待著。」
「……抱歉,我不知道。」他說。
「知道或不知道都無所謂,這一點都不重要,反正你是這樣對我。」我頂他。
他一臉複雜的表情,像是很同情我,我更感覺難過,我想回酒店去。
我掙了掙,他不放手,扯著我一個用力,我就撞進他的懷裡。
是我想念了十幾年的溫度和氣息。
我忍不住又哭。
他緊緊抱著我,拍撫我的背,嘴上道:「是因為離婚,才從英國回來嗎?」
聽見這問題,我真想吼他,而且夏天這樣擁抱真是熱死了,但我怕沒有下一次,所以
沒有動彈。
等我哭夠了,才說:「是因為想見你,才回來的。」
他的擁抱又更用力,痛得我直掉淚。
「我想你好好的,就好了。」余家文說。
「……一點都不好。」我說,我知道這話很任性,但還是忍不住說。
「……」他低頭和我相視,突然吻了一下我的眼睛,然後說:「別哭了,幾歲的人?
」
「我就愛哭。」
他嘆了一口大氣,喚我:「若瑋。」
「嗯。」
「不回英國了?」
「還沒辭職。」我說。
「這樣嗎?」
「嗯。」問這個幹嘛?反正又不跟我去。
「別辭了。」余家文說。
「余家家……」我咬牙,又忍不住哭,怎樣就是要趕我走。
「我和你去吧?」他突然打斷我,這樣說。
我想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可我不敢問。
萬一真的是玩笑,我承受不起。
「我在台灣的事剛好辭了,正有空閒能去外頭見一見世面,你願意帶我去嗎?」余家文又說。
願意,當然願意。
我用力的點頭,生怕一個遲疑他又反悔。
「那別哭了吧?」他又吻了我的眼睛。
是因為我的眼淚嗎?還是因為他也想念我?還是他可憐我?
但不論如何,終於願意去英國了,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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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瑋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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