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去單知清處,找到正在院子裡旁觀兩位少爺對練的宜信。得寧、善思,同兩個伺候少
爺的孩子也在場看著。
「蘇大哥!」
宜信回頭看他,示意他到一旁去。
兩人走到廊下,玉堂笑嘻嘻地道:「三爺答應我啦,他說以後我就跟蘇大哥一起伺候他,
讓蘇大哥安排我的住處和工作。」
宜信點了一下頭,又往回看了看院子裡。得寧也在看他,兩人透過眼睛不知道交換了甚麼
默契,宜信便轉向玉堂道:「走吧。」
玉堂乖乖跟上去。
他這幾個月在永年莊做雜役,都在外頭,少進內裡,並不熟悉宅內的道路,以為宜信就要
領自己去新的住處。
到了一處院落,進到正門,門邊上站了個婢女,宜信上前問道:「吳管家在裡面嗎?」
婢女點了點頭,說:「正在跟大奶奶稟報事情。」
玉堂聽了這對話,才知道他是領自己來見管家的。
兩人便在門邊等了一會。
玉堂與吳管家有一面之緣,記得他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斯文男子,不像常見的管家年紀大
些。待他出來,見到宜信領著玉堂,問道:「老爺有甚麼吩咐嗎?」
宜信點了點頭,稍稍側身露出身後的玉堂,玉堂趕緊低頭道:「吳管家好,小的是玉堂。
」
「喔,是你,」吳管家也記得他,看看宜信,「你帶他來,是......?」
「以後他跟著伺候三爺。」
吳管家有些訝異的樣子,但也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善思隔壁是空房,可以給他?」
吳管家當然沒有異議,一笑道:「既然是老爺的事,你安排就是了。一會兒我讓人拿內宅
的牌子去吧。」
宜信又點了點頭。「多謝。」
二人說完了話,宜信又帶著玉堂走到他曾去過的、宜信所住的院落,玉堂知道那院子住的
都是主子身邊的人。
宜信帶玉堂到一處在邊上的屋子,推開門進去,這屋子有正廳、臥房、可以做書房等用途
的側間,家具上蓋著灰色的布,顯然有陣子沒人居住了。
玉堂沒有住過這麼大的地方,不禁環顧四週,說:「蘇大哥,我住這啊?」
宜信沒有回答,掀起兩張椅子上的布,抖一抖灰塵,隨意披在另一張椅子上,再示意他一
起坐下。
玉堂看他要交代甚麼的樣子,豎起耳朵。
宜信道:「這院子裡的人你都見過,也認得。」
玉堂點點頭。
「善思姓陳、得寧姓葉、哲英姓楊,你可以喊我一樣喊他們;小樓、若葵都比你小,你可
以跟我一樣叫他們名字。」
玉堂嘻了一聲:「他們也得叫我一聲『哥』啦!」
宜信沒有接他的話,往下說:「大奶奶身邊的人是靜和姑娘,二奶奶身邊的人是朝曦姑娘
。」
「這二位我得認一認了。」
宜信點了一下頭,又說:「西跨院是女眷的地方,不要隨意過去。」
「好。」
接著宜信又與他交代主子的作息。
單三和弟弟都習慣辰時起床,兩個侄兒也都是這樣,所以宜信等人也一向卯時二刻起身,
稍微伸展後去用飯,再各自去伺候主子。「你晚些起也可,飯可以領回來房裡吃,辰時進
去三爺房裡。」
玉堂吐了一下舌頭,「我才不要一個人吃飯呢!蘇大哥,你們都練到幾時?我跟你們一起
。」
「卯時半一刻。」
「好!」
單三在家的作息十分規律,若無旁事,早上起來用過飯後,稍微處理家務一個時辰左右,
便去練武,有時候宜信陪練,或者和弟弟切磋;午飯後會小睡一會,再起來練武──他墜
谷後比從前練得更勤,或者去監督兩個侄子的文武功課,和弟弟、兩位嫂嫂討論家中事務
等。有時也進青湖城訪友、打探消息,或去巡看佃地;晚上用過飯,會與家人喝茶閒聊,
亥時二刻前便會休息了。
說完了單三的作息,玉堂便問:「那我平日要做甚麼呢?」
宜信想了一想,「待命。」
「啊?」就這樣?
「我不在的時候,你再替我。」
玉堂看著宜信,語氣謹慎地說:「蘇大哥,和我一起伺候三爺,你會不會不高興?」
宜信沉默了一會沒有答他,玉堂一陣緊張,好半晌宜信才道:「只是不慣。」
「那......」他又小心翼翼地說,「你的事情分我一點點好不好?」
「事情不多。」他說,「起寢、遞物、傳話、備出、陪練,這樣而已。」
「唔......」
伺候過陸思晦,玉堂早就知道主子貼身的人比一般的僕役地位高又清閒,要宜信刻意挪事
情給自己,的確勉強,可是若不這個做,自己不就只是跟屁蟲嗎?
「有一件事我做不來。」
聽他這樣說,玉堂感到驚訝,但也立刻道:「甚麼事?交給我吧!」
「陪伴。」
「啊?」玉堂困惑地看著他,「蘇大哥不是天天都陪著三爺嗎?」
宜信搖了搖頭。「我是伺候三爺。」
聽出分別來,玉堂有些臉紅,撓了一下頭髮,「三爺說,不准我撒嬌,也不准哭呢。」
宜信看著他的臉,「不用擔心。」
「我不敢,我......」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我真的只要能天天伺候三爺就得了。」
宜信看他一眼,起身道:「我們去三爺房裡。」
領他到了單三的住處,入口處的小廝跟宜信說單三還在前院練武,並沒有回房。宜信讓他
把單三處的人都招來,把玉堂介紹給眾人,又讓玉堂一一認識這些男女僕役,然後就帶玉
堂進去,細細告訴他房中的安排。
「常服可以從這裡找,」他說,「三爺隔日要穿的衣服,我會先放在這裡,」他打開櫥櫃
讓玉堂看看,關上了又往另一邊櫃子去,說:「平常不必,但隆重場合穿戴的在這裡。」
其餘還有外套、配戴、騎裝、冠帽、夏衣冬衣等......跟玉堂講了種種什物所在,又領他
去對面的書房,同樣地說明了各處,就這樣也過去了一個時辰。
待二人從書房出來,恰遇見單三練武回來。
宜信默默地低頭行禮,玉堂也跟著低頭。
單三若無其事地看了兩人一眼。「知清和知昭那裡練完了?我要換衣服。」他說,就往內
走去。
玉堂心想他剛剛練了武,必要擦洗一番,說:「蘇大哥,我去端水吧!」
宜信點了一下頭,玉堂就趕忙要走,但宜信叫住他,「玉堂。」
「是!」他又回頭,唯恐有甚麼吩咐。
「信物,以後可以戴了。」
玉堂一愣,「嗯!」他用力點頭。
當天晚上,玉堂就收拾東西,住到新的房間去了。
§
次日早晨,單守寧看見玉堂跟著哥哥和宜信走進飯廳的時候,有點吃驚。
『終於合好了?』他心想。哥哥的鬱悶持續了這幾個月,也該寬解寬解。
只是這個判斷到了吃完早飯以後,他就認定是誤想了。
盡管他不知道單三從前是怎麼對玉堂,但單三看都不看玉堂一眼,無視得有些刻意,如果
二人和好,必然不會如此矯情。
吃過了早飯,得寧和善思牽著兩個孩子去念書,陳寓婉和楊寄華請單三兄弟倆移到了花廳
商議家事。
玉堂跟著進廳裡伺候,聽了一會,原來是在說陳寓婉妯娌兩人收到兩張請柬的事。
青湖城外那支軍隊,領頭的孟將軍多次邀請,先頭單三與弟弟商量過,覺得情勢不明,不
想讓人以為永年莊有意投效任何一方勢力,總是找理由推拒,已經三次了。
但這一次不同,他們走了女眷的路子,將軍夫人以府中桃花勝景為由頭,邀請陳寓婉和楊
寄華去賞花宴。
陳寓婉道:「我們謹慎持中,若能安然保身便好,但一再推卻,對方也可能惱怒起來。」
「大嫂說得也有道理,」單三略有些遲疑,「可一旦淌了親貴爭權的渾水,就難以回頭,
跟誰說我們並無此意了。」
楊寄華搖搖頭,「我們自知圖一個平靜度日,但他人看我們永年山莊,未免以為在做騎牆
之舉。」
單三雖是當家,但對兩位嫂嫂的意思,還是很尊重的,固然他不喜孟家此舉,仍然道:「
二位嫂嫂的意思是不要再推拒,那麼就請去一探,也許這位孟將軍、孟夫人,是值得一交
的朋友。」
陳寓婉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只是我想知道,如果對方德行有缺,或者情勢不遂,你如
何打算?」
單三眉頭更緊,陷入長考。
他從前仗著上面有兩個哥哥,在外遊歷時又常有朋友替他打算,時有任性,但此時當然不
能如此,事情關係永年莊的命運,讓他猶豫不決。
楊寄華娘家與永年莊交好,從小與單家四位兄弟本就熟識,也比陳寓婉更了解單三的性子
,見單三如此,便道:「三叔何必苦思?只要說出你的意向,大家商量著辦就是了。」
但單三仍思索良久,才看看其他三人,道:「看來世道必亂,永年莊真難獨善其身,我只
是以為為時尚早......而且大嫂說起的,也是我的一層顧慮──到底應該擇賢,還是擇勢
,關係到大家身家性命,我實在難以決斷。」
陳寓婉聽他說完,也靜靜思索了一會。
「我與三叔所顧慮相同,想法卻不同,既然為時尚早,就應把握良機,多方結交方能知根
知底;擇賢擇勢,也必要在了解各方之後才能決定。」
單三想了想,「我明白了,只是既然想『多方結交』,必得更加小心......」
陳寓婉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既然我們已經拒絕這麼多次......這個賞花宴會,大嫂和二嫂就要多費心了。」單守寧
道。
事情商議過後,單三回到屋裡,寫了個條子,便進城去找鴿戶,送了一封信去陸慕希,又
在城中訪友,黃昏時才回府。
玉堂重新做了單三的貼身小廝,天天都能見到心愛的人,自然歡喜,只是那日得了單三的
警告,舉止就十二萬分地小心起來,連句俏皮話都不敢說。
宜信不在的時候他自然接手宜信的工作,即便是他在,玉堂也三不五時能得到一點兒事情
做,有時幫著端水,有時幫著跑腿,但跟他做雜役的時候仍差得多了,對這些機會他十二
萬分地珍惜。
自然,他幾個月來從雜役轉調到少爺書房的灑掃,轉眼又去伺候老爺,這事也在下人間引
起了一番議論,幸而玉堂一直老實勤快,也交了幾個朋友,事情並沒有傳得太難聽,沒有
人好意思當面議論,也就無事。
單三看他總是謹小慎微,初始的時候,不知何故心裡覺得酸酸的,覺得那個小心翼翼的模
樣刺目,但他故作無事,到後來也習慣了。
實話實說,能把玉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他還是覺得好過多了。
一日用過了午飯,單三回房,陳寓婉同楊寄華也離開飯廳。
陳寓婉在前面一面走,聽楊寄華道:「三叔這陣子心情看似好多了。」
她聞言回過頭來,「妹妹也這麼覺得?」
楊寄華說:「是啊。三叔回來以後,話變少了,也不太出門;這陣子卻不同,也更常笑。
我以為他之前鬱鬱,是因為他的武功......那麼如今他是寬心了吧。」
陳寓婉微笑著搖了搖頭,「妹妹知道,上個月開始三叔身邊多了個貼身的小廝。」
「自然知道,說是從陸大哥那裏帶回來的人。」
陳寓婉點了點頭,又道:「你不知道的是,這人是朱副堡主親自送回來的。」
楊寄華露出訝異的表情,「什麼?」
陳寓婉擺擺手示意她繼續往前走,二人走回女眷的院落,楊寄華跟到了陳寓婉房裡,追問
:「到底怎麼樣,姐姐你說呀!」
陳寓婉看她好奇的模樣,在廳裡坐下,才道:「那個小廝跟著三叔回來,但跟丟了,被朱
副堡主遇見,就親自送他回來。朱副堡主來時我問過他,那天妳正外出,所以沒聽他說,
那個小廝是瓊城人,三叔讓宜信送信回來的時候,本來讓他替了宜信,後來收了他做房中
的人。」
楊寄華瞪大眼睛,啞然一會,才道:「所以姊姊才不再打聽哪兒有適合的姑娘......。」
「是啊,」陳寓婉點了點頭,又說:「正因為他是三叔的房中人,朱副堡主才特地送他回
來......」
「但他怎麼回來了好幾個月,才回三叔身邊伺候呢?」
陳寓婉微微笑了一下,「這就不知道了,只是三叔這幾日心情漸好,我以為和他有關,妹
妹如果好奇,又不好問三叔,不如趁三叔在午睡,叫宜信來問吧。」
楊寄華聽了,輕輕在陳寓婉肩上一個粉拳,「姊姊,是你想知道吧,不要賴我!真想知道
,就連那個小廝一起叫來,不是說得更清楚嗎?」
兩人笑談一番,果然派人去喚宜信和玉堂來。
不多時,二人過來,宜信默默行禮,玉堂跟著,只是不敢學宜信的沉默,就說:「大奶奶
好,二奶奶好。」
「你就是玉堂吧,」楊寄華可親地道,「抬起頭來。」
玉堂乖乖地抬頭。
二位夫人看了看他的臉,在心中品評了一番,陳寓婉才道:「喚你們來,就是想問一件事
,」她停了停,看玉堂乖巧的模樣,就道:「聽朱副堡主說,你是三叔身邊的人,怎麼回
來了幾個月,才到三叔身邊伺候呢?」
玉堂一愣,心道這中間的情由要怎麼解釋?也不知道二位夫人對他和單三中間的情感糾葛
是否知道,實在是被問住了,就沒有說話。
「怎麼不答話?」楊寄華揚起眉毛。
玉堂低下頭,「二位奶奶問起,不敢不說,只是此事......小人不知道該怎麼說得好。」
陳寓婉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情況似的,轉向宜信道:「那宜信說吧。」
宜信垂著眼,說:「玉堂因事惹怒了三爺,直到上個月才三爺允准他回來伺候。」
陳寓婉和楊寄華相視一眼,都想單三當時是「死而復生」,和情人重逢,該當濃情密意,
究竟為了甚麼事生玉堂的氣呢?
「你怎麼惹怒了三叔?」楊寄華對玉堂追問。
玉堂咬了咬嘴唇,覺得此事說出口實在難堪,忍不住求助地看著宜信。
楊寄華眉頭一皺,「你看宜信做甚麼,不能自己說麼?」
陳寓婉反而道:「你不說,我們自然會問宜信,再不然......去問三叔也就是了。」
玉堂聽他們要問單三,哪裡願意,趕緊道:「我說、我說......」說完又低頭抓著自己的
衣襬,「我......我當時以為三爺已經不在了,所以......」他又遲疑一會,才閉著眼睛
說:「蘭大哥喜歡我,我......我就和蘭大哥......」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也
不敢抬頭。
廳中氣氛隨著他的話似乎一沉,好半晌,才聽陳寓婉語氣冷淡的道:「你說的『蘭大哥』
是蘭清吧?原來如此。」
楊寄華亦是冷笑,「即便三叔真的不在了,當時也算屍骨未寒,你竟然就移情別戀嗎?三
叔也是心大,還容你回去伺候。」
玉堂被說得眼睛發紅,但他與蘭清在一起是事實,也不願意辯解甚麼。
「既然你跟蘭清情好,為什麼要跟三叔回來,不留在陸府?」陳寓婉問。
玉堂抬起頭,脹紅了臉,「因為我還是......我還是想留在三爺身邊......」
楊寄華冷冷地看著他,說:「姊姊多問了,三叔和蘭清身分怎麼相同呢,他當然想回來三
叔這裡。」
玉堂聽她暗示自己是個勢利小人,一時間不知怎麼辯白自己對單三的一片心意,只能不知
所措地低著頭。
這時候卻聽宜信輕輕道:「不是。」
話雖短促,陳寓婉和楊寄華聽了卻都感到意外。
「你說『不是』?」陳寓婉道:「三叔可能一時捨不得從前的情分,你又為什麼替他說話
呢?」
宜信先直視著陳寓婉,又看看玉堂,說:「玉堂不是深謀遠慮之人。」
陳寓婉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是說他笨得不會想這麼多?這樣也算維護他嗎?」
宜信默默點了一下頭。
從陳寓婉的屋子出來,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宜信忽然停下腳步,說:「你回房吧。」
玉堂知道宜信是讓他去平復心情,想到他維護自己的言語,心中好生感激,就拉住他袖子
道:「蘇大哥,謝謝你......在二位奶奶面前維護我。」
宜信搖了搖頭,輕聲說:「二位奶奶是......」他沒有繼續往下說,難得地露出遲疑,玉
堂眨著潮濕的眼睛困惑地看著他,宜信移開視線,「她們都是烈性女子。」
她倆都是寡婦──玉堂沒有想到此節,愣了一愣,又垂下頭,「是我不夠有操守......配
不上三爺......」他低聲說。
宜信看著他,只輕輕說:「去吧。」
玉堂眼睛發酸,用力揉了揉,快步離去。
待單三午睡起來,沒見玉堂,一時想問,又忍住了。
單三對自己說,不要問,不要任自己表現出對他的情意來。
「幾時了?」他問。
「未時半。」宜信回答。
單三讓宜信伺候他洗臉著裝,準備出門進城,在房門口恰遇見玉堂走來。
玉堂趕緊行禮,單三也發覺他臉色不對,只是他仍然不問,點了一下頭往外走去。
§
卻說永年莊二位奶奶前往孟將軍府赴過桃花宴後,回來與單三兄弟說談將軍府的情景,說
孟夫人態度可親,招待周全,談話間也並不特與她們說甚麼拉攏的話。雖然只見一隅,但
看這將軍府並沒有富貴人家的習氣,也不粗魯,幾個官兵出入、僕婢行事都十分規矩,氣
氛有些像軍營。
單三和弟弟聽進去了,留在心上,十幾日後又再接到請柬。這一次並沒有甚麼由頭,只說
備有自釀美酒,已可開封,請前去品嘗──倒和請女眷去賞花有點相類的意思。
兄弟兩人商量一番,一是兩個嫂嫂去過,印象不壞;二是拒絕多次,也無可迴避之處 ,
便答應下來。
來往之間,也互訪了幾次,此係旁話,且按下不表。
回說單三「死而復生」,消息出去,有好些朋友來核實傳言,永年莊著實過了一段送往迎
來的日子。也好在那時玉堂並不在單三身邊,否則又要引來許多動問。
那日又是有江湖朋友遠道而來,門房來報,是玉堂從前聽過的那個「蝶仙子」徐若蝶。
因是女眷,又在家裡,就讓陳、楊妯娌倆先迎出去,再讓到大廳見了單三單四。
玉堂見那徐若蝶芳齡不知幾何,卻仍做未出閣的打扮,心裡忖思莫非她仍想著單三,就聞
她嗚噎了一聲,只喚道:「守明......」
單三寬慰地笑道:「哪有一上來就哭的,好容易見了面,不是應該歡喜嗎?」
徐若蝶貼身帶著一個俏婢,撫著她小姐的背,對單三道:「三爺哪裡知道,我們小姐遠在
疆外,去年聞得您的死訊也遲了,不能來悼,可傷心壞了,只是在外奔走事情,不能一洩
苦痛,今天終於見了面,您還不讓她哭一哭嗎。」
單三起身過去,拍她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要哭啦,我這一切都很好,妳待在外域那
麼久,總算回來了,還要去拜訪許多人吧?但一定要在這裡住幾天,明天我們同去城裡找
宋樊。」
徐若蝶抹了抹淚,就牽住了他的手,「我聽說你要去報仇,就想回來,只是義父不准,你
也來信不肯,我想想那是一班鼠輩,又有慕希,宜信也在,就罷了,豈知你遇生死大劫,
你說你現在好,仍是歷劫歸來啊,到底怎麼回事,慕希信上說得不清楚,你再說給我聽。
」
於是單三就在她身邊椅子坐下,細細描述起來,還從他尋仇初始開始說起。原來在劉秀英
、朱煞星之前,尚有五人直接涉入其中,另有一人為其使喚,單三單槍匹馬,也都一一了
結,只是說到瓊城命宜信回家時,略一遲疑,想要節略玉堂之事,又想之後講到朱煞星擄
人,也難免提起,才道:「宜信走後,我又遇到了黑烏鴉。」
「他一人?然後呢?」徐若蝶問。
「我削了他一隻手臂,他逃走了。」
「該當!」徐若蝶道,「這個賊東西,終於受了教訓!」
單三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後......總之是交手過程誤傷了人,宜信又不在,我就多收了
一個侍僮。」說完,輕輕往玉堂那裏瞥了一眼。「就他,叫玉堂。」
玉堂一陣緊張,唯恐徐若蝶問自己的出身,但仍給徐若蝶一行禮道:「見過徐姑娘。」
那徐若蝶以為單三誤傷了人,要給以資助療傷,所以收的,倒沒多問玉堂的出身,只是一
笑道:「看這身板不會武功吧,跟你行走在外不便了。」
玉堂低下頭。
單三便繼續講下去。
講到玉堂遭擄,單三為了知道玉堂去處,放了劉秀英之事,徐若蝶愣了一愣,「你就這樣
放過他了?」
單三又喝了一口茶,「總之是救人要緊,我已廢了他右手,也等於廢去他的武功了。」
「豈有此理!」徐若蝶一拍桌,「好啊,你跟他有約定,我可沒有,待我查出他的去處,
定要前往殺了他。」
陳寓婉道:「若蝶妹妹算了吧,妳義父一向討厭永年莊,若讓他知道妳為了此事去尋仇,
不知道要跟妳鬧甚麼,何況這事劉秀英不是首謀,三叔若想避著這個約定,請慕希代他出
手豈非容易許多嗎?」
「但不殺了他,難洩我心頭之恨!」徐若蝶露出憤恨表情道。
玉堂見她長得如此綺麗,開口閉口就是殺人,憤恨的表情也有幾分猙獰,不禁在心裡重新
評量這個姑娘,對她打量起來。就在此時,他注意到那俏婢忽然睃他一眼,悄悄地後退兩
步,跟陳寓婉的侍婢靜和掩著嘴小聲說起話來。
那邊幾個主子為了徐若蝶要不要去殺劉秀英之事說談了幾句,徐若蝶直催單三繼續說下去
,也就不了了之了。
單三便再說後頭,都略過與玉堂之事,此處不用再提。
當天晚間,徐若蝶便在永年莊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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