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我和林毓涵二年級才同班,之前不認識。上學期開學導師為大家排座位,她坐到我隔壁,
後來一大堆人私下換位子,老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並沒有找人換。我也沒有,坐哪
裡都無所謂。趙瑋博是因為有點近視,又不配鏡,想要坐前面的位子,便換到曹凌雋旁邊
。
林毓涵不太理班上的男生們,她彷彿看不慣男生之間玩笑的舉止,總是兇巴巴的。她似乎
總是獨來獨往,下課她常常到走廊講電話,或者在位子上不知道和誰傳訊息。可是我也看
過她和班代、王美琪聊天,在體育課,或者其它需要到別的教室上課,她們總會走在一塊
,只是放學她又很快走了,從不等人。她的成績也不錯,參加科展——如果不是她自己說
出來,根本我也不知道。
林毓涵很怪——我聽黃幼萱王雪桂她們說過,幾個男生聊起女生的事,提到她也這麼說。
雖然她漂亮,但是沒有男生敢和她開玩笑。我坐她旁邊,她把她的桌子往外搬,和我的桌
子隔出一條淺淺的分界,嚴禁我碰到她的桌椅。我和她幾乎不交談,除了英文課,小考試
卷交換批改。有一次她突然請我吃水果軟糖,實在嚇我一跳。
回到家裡,我和周稚河打電話,都沒有提起遇到林毓涵的事。周稚河和她一起做過科展,
相處過,但他們似乎還是很生疏,科展結束,羅雅莉偶爾還會找周稚河說話,我就沒有看
過她和周稚河聊天。我想起來,測驗跑步那次,她看到周稚河給我一瓶水,還來問我周稚
河的電話號碼。我覺得她應該更不想在外面碰見同學,不然早就傳出去,她和成年男人出
去,看起來也不像家人。
隔天我依然和周稚河出去。下午我到他家看漫畫,玩了一會兒電腦遊戲,等到傍晚,我就
回去了,雖然父母親不會說什麼,可是連續兩天不回家吃晚餐,總覺得不應該。周稚河像
是好笑,也沒說什麼。這樣玩了兩天,不能不念書了,周稚河四月就要考試,週六我們去
了總圖,過年期間根本不看書,終於又拿起來,那些字句彷彿一個也進不了我的腦袋。我
總是分心,周稚河倒非常認真地做題目。我伏在桌上看他,突然覺得沒有那麼無聊了。直
到他發覺了,朝我看來。
「不念了?」
我道:「唔。」
周稚河道:「要走了嗎?」
我直起身來:「你寫完了?」
周稚河道:「還沒。」
我道:「那你不寫了?」
周稚河道:「休息一下。」
我道:「你要睡一下嗎?我叫你。」
周稚河無言。我看他收拾著,又道:「你要睡多久?」
周稚河站起來,他拿起背包:「走了,去吃東西。」
我連忙把東西放進包包,立刻追上他。四周都是在念書的人,我壓低聲音道:「等等我!
」
周稚河便放慢腳步。他回過頭來,我瞪了他一眼:「走那麼快幹嘛?」
周稚河道:「走那麼慢幹嘛?」
我哼了哼。踩著樓梯,他朝我伸手,我瞥了過去,就握住了。他道:「上廁所。」
我道:「你自己去啊。」
周稚河還是拉著我一塊去。總圖的廁所非常乾淨,不臭。沒有人在裡面,我們進了一個隔
間,就待了一會兒。他抱著我,叫我不要說話。我發現他不彎腰的話,我就要踮一踮腳。
出去之後,我忍不住道:「我覺得你不只長高一點點。」
周稚河道:「本來就不只一點點。」
我無語,才道:「我覺得我應該也有長高。」
周稚河道:「你剛才踮腳。」
我道:「怪誰。」
周稚河沒說話,嘴角隱隱帶起笑意。
我瞟了他一眼,抬起眉:「喂,你故意的?」
周稚河道:「什麼?」
我霎時有些牙癢癢的:「反正你故意的。」
周稚河道:「下次我坐著,你就不用踮腳。」
我想也不想,道:「那我一直彎腰也很累。」
周稚河道:「你也坐著。」
我道:「我坐哪裡?」
周稚河道:「坐我腿上。」
我憋了口氣,臉皮不由自主地發熱。我道:「誰要坐。」
周稚河不作聲,只是笑。
我們吃完了飯,也沒有回總圖。去了大遠百,跑到十七樓的誠品書店,四處看看,隨便拿
了幾本書,在一個角落坐下。這天在外面吃了晚餐才回家。第二天我補完習,晚上又和周
稚河在大遠百碰面,吃過晚餐,就散步到新光碼頭。
週日晚上沒有什麼人,周圍靜悄悄。雖然有路燈,可是光線稀疏,不注意的話,看過去也
就一片暗幽幽的。我和周稚河牽著手,走在觀景平台上。後面我就要到學校上輔導課,不
能再像這幾天一樣輕鬆,周稚河沒有參加輔導課,我和他就要等到放學後才能待在一起,
上學期其實也差不多這種情形,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感到特別惆悵。
繞了一大圈了,我們走了下來,在樓梯後面的暗處,我摟住他,仰起臉來看看他。
我彆扭地道:「親一下。」
周稚河便低下了頭。我含住他的唇,他把舌頭探了進來。過一下子才分開了。我看著他,
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他的臉上也浮起了笑容。
我們走了回去。搭上捷運,我先到站了,我道:「明天下課我就來找你。」
周稚河道:「嗯。」
廣播不斷地催促了,我連忙道:「明天見。」
周稚河微笑道:「明天見。」
我走出去,立刻又回頭向他揮手。一會兒,車門關閉,列車轟隆隆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