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的房子
BTS/95 OOC
Whatever hour you woke, there’s a door shutting.
- A Haunted House by Virginia Woolf
鎮上有間鬧鬼的房子。
確切是建立於幾年已無人知曉，總之那是塊好地方，受政商名流喜愛的。從傳統建築、西
式洋房到現代，歷代主人隨著自己的喜好大興土木，人是來來去去的，但密不透風的樹林
圍牆從沒人動過，一年比一年高大蓊鬱著。
最近房子的傳聞又鬧得沸沸揚揚，傳到了里民中心，請了些專家過來看看，大家就熙熙攘
攘在那美麗的綠銅色大門前，把古老的故事按著年份、按著自己聽過的版本說了一遍又一
遍。
朴智旻也站在人群之中，聽著大家的談話。金泰亨走了過來，看似不經意摸了朴智旻的食
指，之後又整個握起來，不用力地圈著。
「啊，找到智旻了。」金泰亨說。
朴智旻想，自己肯定是在那鬧鬼的房子裡忘了個東西。
「在哪裏呢？」
他盯著窗外的綠葉，玻璃柔和映照出一些物品，像是桌角以及在其邊緣岌岌可危的一顆蘋
果。金泰亨拿起那飽滿成熟透著豔麗紅光的果實在手中轉了半圈，玻璃中的蘋果倒影便被
轉到尚未成色，泛著黃的那面。
「或許在閣樓，是嗎？」朴智旻喃喃自語。
「還是在庭院裡？」金泰亨捱過身子小聲附和，手上的蘋果卻不小心掉落至窗前的洗手台
，他傻傻看著那顆蘋果滾動，一下子是鮮紅的一下子又是黃的。
「泰亨啊，別亂動人家的東西.....」聽見走廊盡頭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朴智旻神色緊張
地瞪大雙眼。
金泰亨眨了眨眼後打開窗戶，踏過掉落蘋果的洗手台，半推半就拉著朴智旻，兩人從一層
樓不到的窗一躍而下。他們蹲靠在牆邊上，抬頭吃力瞇著雙眼，透過直射的艷陽盯著那扇
在廚房的窗，但被推開的玻璃窗門之中，許久什麼也沒出現。
兩人在原地磨磨蹭蹭了許久，一下交頭接耳一下又分開，最後朴智旻側蹲下身子，金泰亨
就乖乖坐到了朴智旻的雙肩上，一同搖搖晃晃站起。
金泰亨扶著窗櫺微微一蹬，奮力伸出手撈出那顆落在洗手台裡的蘋果，往原本的桌面扔，
一如往常的好手氣讓那顆蘋果又回到原位。但力道遠遠強過光滑桌面的摩擦力，停下來沒
一秒鐘，又持續往更遠的邊緣滾去。
「怎麼啦？」朴智旻感到金泰亨的大腿肌肉繃緊，腳跟又更用力勾著自己，頓時感到呼吸
有點不順暢。
蘋果不偏不倚撞向裝著水的窄細玻璃瓶，水嘩啦嘩啦流到地上，腳步聲又出現，這次金泰
亨明確看見了一個人影從門邊出現，他一緊張失了重心往後仰，朴智旻也跟著跌坐了下來
。
兩人一上一下倒在地上，維持著原姿勢像是被下了咒語動彈不得，彷彿連呼吸都會被發現
，躺平的身子們一同斜睨著敞開的窗戶，看見一雙手伸了出來，碰一聲拉上窗，他們的身
驅也跟著震了幾下。
「泰亨啊。」
「嗯。」
朴智旻與金泰亨從驚呼未定的鬧劇慢慢回過神，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陽光，被樹蔭嚼碎，
撒在他們身上。
「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堅持找的，究竟是什麼。」朴智旻看著空無一物的雙手，
慢慢地說，彷彿不關己事。
「這裡，我們會躺在這裡看書、聊聊不完的天，還睡午覺。」金泰亨岔開話題，又突然一
鼓作氣站了起來，樹梢被輕輕頂開，隨著風搖晃。
「啊！還有那間房間，智旻你開心就會在那邊一直親我，還有第一次吵架的走廊啊。」他
一邊順著思緒，指著房子的外觀比手畫腳。
朴智旻想起雨下得特別大那天，他們倉皇地把草皮上散亂的畫冊與書收進來。兩人一路把
水印從走廊拓印到房裡。金泰亨原本柔順的髮絲結了塊，如落水狗般的狼狽，朴智旻拿了
條乾毛巾往對方頭上用力一抹，手指滑過的肌膚和平常躺在自己身上熱呼呼的不同，冰涼
且滑膩。
自己的雙手肌膚顏色也比平常蒼白，或是因為外頭下著傾盆大雨，光透過窗成了淡藍色，
雨水如絲線滑過金泰亨的臉龐，像銀製的珠寶，點綴著原本就精緻的臉上。
朴智旻停下動作，捧著臉就吻上去了，又怕金泰亨溜走，緊緊拽著他後腦勺髮絲，半強迫
讓對方的嘴打開，像是玩鬧又像是調情，金泰亨一邊躲，一邊應付著不斷咬著自己下唇的
朴智旻。
「智旻老是吻我，心情好就親。」金泰亨帶著微笑低下頭，一邊無聊地撥弄著草叢。
朴智旻想到這突然用力拍了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牽起金泰亨的手毫無顧忌往前跑。
「泰亨啊，我們再去找找吧，東西肯定是落在那間房子裡了。」
他們一高一低靠在門板上，耳朵貼上了老半天確認屋子裡的動靜，好一陣子才敢憋住氣息
悄悄轉開門，這次不打算錯過任何房間，走廊上能看得到的門全打開，抽屜與櫥櫃都看了
一遍。
直到他們倆曾經有過無數次接吻的那間房，金泰亨像是回到家撲倒在床上一樣開心，棉絮
飛舞反射出光，他的身影穿過那些真實存在的物體，調皮地對著朴智旻招招手。
「現在沒有人啦，我們都確認過了！」又用力拍了拍床鋪。
朴智旻沒自信往走廊瞧了一眼，碎步來回看了兩次，終究抵不過金泰亨那句你過來的哀求
，也一同躺到床中央。
他們側臥著，習慣性伸出手握住對方。而朴智旻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這張床上做過的約定。
那時，金泰亨一如往常躺在一側，雙眼卻因為無法對焦顯得空洞，像是望向在更遠的深處
。那雙無神的大眼濕潤著，無聲地、面無表情哭著。金泰亨看不見自己，像有了層玻璃，
把所處的世界分成了內外，隔成了兩部分，而自己也只能透過玻璃觀察著金泰亨。
「不要離開我。」金泰亨將身體蜷縮起來，看不見表情的雙肩微微抽蓄著。
「好。」朴智旻說了話對方卻依舊毫無反應。
他看著金泰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孤獨等待黎明的背影，直到金泰亨一鼓作氣把兩人共
有的收藏與回憶一一放進紙箱。拿起行囊端詳屋內許久，仍舊看不見站在一旁的朴智旻，
最後溫柔地闔上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房子經手了好幾戶人家，朴智旻卻依然在房子裡等待著，如約定的那樣。
時光的流動越趨模糊，有時候朴智旻會想起那輛冒著濃煙的巴士裡，鮮紅色的血溢滿自己
緊閉的雙眼。但多數的時間他都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四季像是幅畫被框在那，而他無時無
刻都殷切期望著，有人能拿起畫筆把金泰亨畫進那幅畫裡。
時間久了，金泰亨再沒出現過，自己也漸漸想不起來等待的理由，只是一直在房子裡徘徊
、遊蕩著。
就像，忘了什麼東西在這裏似的。
「現在，終於找到你了，我做得很好對吧？」躺在另一側的金泰亨輕喚著，打破朴智旻
的回想，而他早已穿越過無數的生命時光，雙眼睜得老大，直勾勾地望向朴智旻。
「嗯，泰亨怎麼這麼聰明，知道我在這裡。」朴智旻說。
天光逐漸轉暗，朴智旻伸出手讓金泰亨窩進懷裡，一如過往沈沈睡去，彷彿兩人從沒離開
過這間房子。
夜深人靜時，從樹梢開始，到搖曳不歇的枝枒，風靜靜走過庭院，走過房間裡每扇敞開的
窗與門，窗簾被捧高又重重摔落，他們依舊沈睡，忽略了走廊出現的聲響、轉動門把的聲
音、木頭地板上腳掌踏上去後的張力擠壓著縫隙，嘎嘎響著。
被開啟的門被一一歸位，抽屜回復原狀，漆黑之中兩盞昏黃光源在走廊盡頭一前一後亮起
，搖晃著前進，緩緩靠向金泰亨與朴智旻睡著的那間房。
「又停電了。」門口拿著那盞燈的人屏著氣輕聲說，又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你看，門和抽屜都被打開了，像是在找什麼似的。」另外兩人拿了備用光源，沿路檢查
了每扇被打開的們與櫃子，半紅的蘋果仍舊被留在廚房的桌上。
光照亮屋裡每個角落，穿透沈睡中的眼皮，朴智旻被騷動驚醒，揉著眼輕輕搖醒了身旁的
金泰亨，他們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被下壓的床沿止不住聲響。
咿——呀——
拿著提燈的人們嚇得一同把光線聚焦在床邊上，光源來來回回掠過朴智旻的髮絲與金泰亨
的衣角，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無助地不斷巡視四周。
「對不起，我們無意驚嚇你們，只是忘了拿走一直留在這的東西。」朴智旻牽著金泰亨的
手向人們溫柔解釋。
鎮上有間鬧鬼的房子，親自遇過的人都說，那是一對鬼情侶，在尋找著他們遺留在屋子裡
、一種發著光、溫暖又珍貴的物品。
據說那個發著光，十分，十分溫暖的東西，是他們的記憶。
(END)
PS. 謝謝版主的有趣活動，剛好有這樣一篇庫存就發出來了，這次靈感是改寫吳爾芙的鬧
鬼的屋子與電影鬼魅浮生，希望大家還喜歡：）
PPS. 這篇當初是想和上一篇的焦外湊成一個鬼故事特輯？的XD 總之謝謝看到這裡的您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