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前半小時，學生們已經有些躁動。期中剛剛結束，離期末還有些時間，而期末又大多
都是報告。
只要不是紙筆考試，稍微擅長說話的學生都更喜歡口頭報告，不僅適合拉高分數，同時也
不需要花過多時間備考。
賴正真忙著整理筆記，他習慣先將老師的講課內容草擬在便條紙上，才在下課前分門別類
整理進活頁筆記本，乾淨、整齊而且好閱讀。
可顯然身邊的同學並不打算讓他認真上課，時不時就用筆戳一下、肩膀撞一下的。
「什麼啦林司凱，我在整理筆記耶。」
「欸學生幹什麼這麼認真啦。」林司凱似乎有些無聊地軟爛在桌上，乾淨清爽的臉上點著
一顆淚痣，柔軟的黑髮用髮箍往後束著。
看髮色就知道不是主角。
賴正真覺得有些荒唐，轉頭看了林司凱一眼。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學生不讀書還能幹嘛，談戀愛嗎？
──今天那個小學弟還會來找你嗎？
林司凱不甘被冷落，硬是在賴正真的筆記上寫字，又怕被罵，只敢用鉛筆寫的小小的，塞
在角落。
要皮不皮的舉動讓賴正真也氣不起來，嘆口氣將筆跡擦乾淨，就又回頭寫自己的筆記。
一個會在別人筆記本寫字的人，怎麼可能如此善罷甘休？於是賴正真一翻頁，角落又多了
一行眼熟的文字。
最後在他第三次將對方的筆跡擦拭乾淨，而林司凱又再次拿起筆來的時候，賴正真終於放
棄了。
「高中的期中晚大學一週，這週他們考試，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怎麼了？」賴正真小聲
開口。
而林司凱似乎顯得很無聊，下巴抵著筆晃啊晃地，聲音帶著一點失望：「沒啊他每次來找
你都帶些蛋糕糖果之類的，好吃啊。」
賴正真有些無語，要不是林司凱長的一臉砲灰臉，他都想直接牽個食品業小開或是廚師跟
林司凱認識，感覺會在兩萬字內順利交往，成為小說番外後面受歡迎的配角，如果是漫畫
的話甚至還有可能因為人氣夠高出自己的獨立故事。
……扯遠了，賴正真翻了白眼把林司凱推開，無奈地將筆記收尾，然後將沒有骨頭的林司
凱往另一邊推。
賴正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把林司凱直接推到了旁邊的同學身上，大概是外系旁聽生，領
扣的系徽樣式也不一樣。
旁聽生留著一頭火一樣的紅色長髮，冷冷瞪過來，也沒多說什麼，將長髮隨意紮起就繼續
聽課。
賴正真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林司凱就這麼順勢攤在了旁聽生的桌旁，仰頭望著對方，眨
著眼睛搭話：「你是旁聽生？什麼系的幾年級？叫什麼名字？頭髮好長喔留的嗎還是接的
？」
旁聽生顯然不想理會林司凱，可林司凱不是常人，完全無視對方的冷漠，笑著攀談也不怕
被打。
賴正真有時都懷疑他這個同學的膽子是怎麼長的，要不是髮色實在過於普通，他幾乎要懷
疑林司凱即將成為作者別部小說的主角。
「我叫彥睿。」旁聽生終於放棄，放下筆後無奈望向林司凱，一個一個回答對方的疑問，
「餐管系一年A班，頭髮是留的。」
說完，輕飄飄地看了賴正真一眼，而賴正真只是無奈地聳肩。
不是啊這個我也管不了，加油呀小學弟。
纏著彥睿鬧了一陣，林司凱心滿意足地纏回賴正真身上，順便擅自介紹起他剛剛認識的「
朋友」。
「他說他叫彥睿，文字頭彥、睿智的睿，今年的新生呢制服都是新的，然後是餐管系的A
班，說是對旅行社也有興趣就跟著來旁聽了，然後啊……」
賴正真越過林司凱往彥睿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方顯然有些尷尬，下巴緊緊繃著也不說話，
耳尖都有些紅了。
好可憐，而且因為反應很有趣的關係，大概還會被林司凱纏上一陣子。
賴正真在心裡合掌為彥睿祈福，不過考慮到自己這幾天被林司凱東跟西跟好像多了個尾巴
，他是真心感謝彥睿的出現。
「稍微岔題問一下，司凱，你有喜歡的人嗎？」賴正真收拾好鉛筆盒，像是想起什麼一樣
隨口一問。
林司凱打了個呵欠，有些困惑：「蛤什麼？我可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的正直好男人，你不
要被我的魅力所迷惑了。」
賴正真很不給面子的哼笑兩聲，提著背包踩著下課鈴響直接走人。
正直好男人？喜歡可愛的女孩子？
欸好吧林司凱，你自己說的。
雖然我看你大概是會把自己不小心賠到彥睿的懷裡，而且現在年下攻很流行，尤其是這個
作者基本上每一本都是年下攻，越無語的越腹黑。
你好自為之吧。
才剛剛離開校門，賴正真遠遠地就看見謝子揚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頭髮被風吹得有點亂
，氣喘吁吁地開口：「嗨！下課了？」
少年的臉頰有些紅，大概是跑著跑著嫌熱，領口的扣子還開了兩顆。賴正真輕笑，指了指
自己的脖頸處開口：「儀容不整喔高中生。」
「剛剛體育課……」
抱怨歸抱怨，謝子揚還是乖乖地將領口扣上了，指著不遠處的冰店提議：「那、那個天氣
熱，要不要吃冰？」
本來想說不用了，租屋處還有冷氣，可既然對方都提起，自己也不好總是擺出拒人於千里
之外的態度。
賴正真決定要跟謝子揚好好相處了，但這並不代表他認命接受命運。
就算要走到壞結局，總是要先有個開頭、承接、轉折與後續，與其將所有的一切交給謝子
揚的命運之子立場影響，還不如主動出擊，至少能掌握大方向。
於是他主動應允了謝子揚的請求，每週抽出個幾天幫他看作業，即便他心知肚明男主在作
品裡是科科滿分的優等生，也裝聾作啞的任男主拿著別人的考卷來問問題。
有時賴正真忍不住想著，戀愛究竟是由幾分虛偽堆疊起來的幻境？
兩人一人點了一碗雪花冰，賴正真點了巧克力脆片而謝子揚點了碗紅豆抹茶，在準備要拿
錢包結帳時，謝子揚有些拙劣的以賴正真教自己作業為由搶先結帳。
對於他人要請客這件事，賴正真從來也不會推三阻四，覺得過了反而顯得矯情。
只是他多少覺得有些好笑，畢竟謝子揚似乎沒意識到一個考卷只拿了八十分的人以「獎學
金」名目請人有多麼地矛盾，還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等著求誇獎次似地望向自己。
賴正真嘆了口氣，想著他們即將迎來的可期結局，伸手在對方的頭頂上拍了拍，聲音放得
很輕：「謝謝你。」
剛刨好的雪花冰邊緣被午後的陽光照得發亮，店裡的鐵風扇盡責地讓客人不至於因為炎熱
離開，卻也沒起太大的消暑作用。
先上來的是賴正真的巧克力脆片冰，巧克力冰底的雪花冰搭上玉米脆片，以及滿滿巧克力
醬與煉乳，一看就是糖份爆錶的配置。
挖起滿滿一杓後，賴正真的動作停了一下，從桌上拿了個小碟子，將冰盛了上去，又補了
兩三匙做成了小型雪花冰，遞給了謝子揚。
「要吃吃看嗎？巧克力口味的。」
謝子揚眨了眨眼睛，而後笑彎了一雙閃著光的臻子色雙眸，輕輕道了聲謝。
這讓賴正真有些罪惡感，含糊不清地叼著湯匙，說了句：「畢竟是你請客……」
當謝子揚的紅豆抹茶冰上來時，也同樣如法炮製地做了一小碗迷你版給賴正真，還細心的
將紅豆泥點在頂端，像是小禮帽一樣。
賴正真笑著拍了張照片，設成了臉書頭貼，趁著謝子揚吃冰時邊編輯動態邊開口：「不覺
得抹茶口味的雪花冰看上去很像高麗菜絲嗎？」
最後謝子揚的臉書頭貼被賴正真換成了，因為聽到這句話而忍不住嗆咳時的偷拍照。
照片裡的少年嗆了幾聲，臉脹得通紅，控訴般望向鏡頭，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很無辜。
賴正真輕笑著將照片傳給對方，指腹摩娑著照片裡的謝子揚，遲疑了幾秒鐘，按下了刪除
確認鍵。
反正都要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