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林司凱戳了戳靠在窗框上發呆的賴正真，「你幹嘛？心情不好啊？」
賴正真轉回視線，食指按了按林司凱眼角的淚痣，聲音帶著一點慵懶，顯得語調有些慢：
「沒有啊，只是覺得我們兩個撞人設了欸，都有淚痣。」
「什麼人設？」林司凱抓了下臉頰，淚痣旁的皮膚泛起淡淡紅色，也不知道到底抓的多大
力，一副不在乎破相的態度，「哎呀先不說那個，聽說港口附近那家Outlet終於要開了欸
，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剛好最近換季應該有優惠吧？我想買些羽絨背心跟風衣。」
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讓賴正真的心情好了一點，伸手把對方推回去，清了清喉嚨假正經：
「還在上課呢，下課再說吧？」
「你上課好認真喔，除了聽課就什麼都不做了。」
「司凱先生，一般來說上課時間，學生應當進行的動作就是聽課。」
「也有這種說法啦。」
沒有別種說法了，就是這種。
賴正真有時候都不知道林司凱到底來學校幹嘛的，投去一個無奈的眼光。
而受到賴正真拒絕的林司凱，退而求其次地挪了挪位子，用肩膀輕輕撞了彥睿幾下。
彥睿神色不動地寫完重點，才越過林司凱的頭頂望向賴正真，眼神裡明顯寫著「為什麼要
把這傢伙放出來」的控訴。
而賴正真聳肩，用唇語說了句「你看，他喜歡你欸！」，就轉身繼續整理筆記。
林司凱東鬧鬧西打打，終於熬到了下課時間，左手拉著賴正真右手拖著彥睿，死纏爛打地
推薦自己最近發現的餐廳給兩人。
彥睿倒沒什麼差，只是拒絕成習慣，一聽到林司凱說話就先回了「我不要。」，而賴正真
也差不多。
也虧林司凱也是一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只要最後結果好就好，快快樂樂拉著兩個討
論課堂報告討論得正起勁的認真同學，跟門口服務生比了個三。
天花板垂掛著一把又一把的乾燥花，香料的氣味充盈在空氣中，讓人只覺得鼻腔發癢。
這間店賴正真倒是聽過，好幾年前畢業的泰國僑生，在餐廳工作幾年後結了婚，後來終於
存到錢開了家泰式料理店。
本就是內場廚師出身，又是泰國人，做的泰式料理相當道地，整間店熙熙攘攘地幾乎一半
以上都是外籍生。相對而言，台灣人則少了許多。
無調整的調味，對於台灣人來說過於辛辣，就是吃習慣麻辣的人，也可能會因為辣的方式
不一樣而無法適應，所以成了雖然有名，但對於台灣學生來說更偏向嘗鮮的餐廳。
牆上寫著「本店沒有無辣，最低辣度就是小辣，請見諒。」的示警紙條十分顯眼。賴正真
一把抓住林司凱的頭，邊左搖右晃邊開口：「先不說別的，不覺得你應該先問問我們吃不
吃辣再帶我們來嗎？」
「我覺得你們一臉長的很會吃辣的樣子啊……」
「很會吃辣是什麼樣子？你欠打啊。」
往林司凱額上來了一記彈指，賴正真接過菜單入座，往剩下的兩人招手：「不過我確實能
吃辣就是了，只是你怎麼會這麼……」
一直沒說話的彥睿像是突然被戳到笑點，止不住大笑，落座前把手往林司凱額上一貼，大
逆不道地開口：「燒壞了吧，腦子。」
林司凱撫上自己可憐的額頭，氣呼呼地開口：「欸我認真推薦口袋名單欸你們怎麼這樣？
看你們一個兩個的心情看起來都不怎麼樣，帶你們吃美食轉換心情耶。」
「好好好，謝謝學長，你要點餐了嗎？」
「……我覺得你根本沒把我當學長在尊敬。」
「嗯，是沒有。」
「彥睿！」
「好了點餐不要吵架。」賴正真把菜單往兩人眼前一放，阻止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
賴正真跟彥睿點了安全牌的小辣綠咖哩，在林司凱的推薦下又劃了山竹汁，而林司凱自己
倒是只點了打拋豬套餐跟泰奶。
「我上次也吃綠咖哩的小辣，我的嘴巴跟我說可以，結果腸胃說不行。」林司凱理直氣壯
地喝了口泰式奶茶，簡明扼要地說明自己點餐的邏輯與原因。
但是沒有人在乎。
彥睿拿了湯匙，將湯汁澆在了飯上後舀起，一口一口吃著，看上去就是家教良好的公子哥
。
相對於對座不知道為什麼，吃著吃著飯就掉個幾粒到桌上的林司凱。 雖不能說是非常邋
遢，但一比較下來就覺得差得有點多。
讓賴正真越看越覺得這兩人會是一對。
「話說回來，我們先聊回來正題好了。」林司凱吞下了口中的飯，開開心心地開場。
而賴正真跟彥睿交換了一秒無語的對望。
什麼正題？哪來的正題？一下課就被拖來吃飯，什麼時候有話題了。
前言不搭後語的，果然是林司凱。
林司凱完全沒發現對面兩人的腹誹，只是自顧自地說著：「Outlet好像是下周開幕，我們
什麼時候要去逛？年底嗎？還是明年初會比較好。」
手上的湯匙一頓，賴正真將肉塊從骨頭上戳了下來，拌進了飯裡，聲音聽上去沒什麼情緒
：「如果真的要的話，感覺明年年初吧，剛開幕人應該會蠻多了……」
「也是吼，那就明年年初？寒假結束怎麼樣，大學生還在放假但是學生都開學的平日。」
「我沒意見。」彥睿將最後一口綠咖哩吃完，擦了擦有點腫的嘴唇，端起山竹汁開始喝，
喝了幾口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開口：「說起來，不是說裡面有家遊樂園，小型的，要不
要一起去順便逛逛？」
「好啊！我想搭旋轉木馬！」林司凱開心地偷舀了一口彥睿加點的泰奶烤布蕾，手背被對
方輕打了一下，還是成功偷吃到了，含著湯匙口齒不清地贊同。
「學長你幾歲啊……」彥睿有點無奈地嘆氣，最後看對方一直望著自己的烤布蕾，放棄地
將還有半杯的烤布蕾推到林司凱眼前，得到了一聲歡呼。
「這就是我為什麼愛你。」林司凱拋了個媚眼。
「謝謝，但我拒絕。」彥歲舉手示意服務生，又加點了一份新的烤布蕾。
桌上的咖哩只吃了一半，賴正真卻忽然覺得有些反胃，擱下了湯匙。
吃完烤布蕾的林司凱終於發現這邊狀況不對，戳了戳賴正真的肩膀：「還好嗎？」
「沒事。」賴正真笑著搖搖頭，又吞了一口咖哩，感覺一把火焰在胃裡滾著，也不知道是
自己其實沒那麼耐辣，還是因為謝子揚的聖誕之約。
還有兩週。
兩週。
「……可能是前兩天趕報告太晚睡了，吃不太下。」最後賴正真找到了理由。
「就跟你說不要太認真做報告，到底為了什麼？」林司凱接受了這個理由，並且提出質疑
。
「……因為我們是學生？林司凱，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被延畢？」
「可──以啦，就是因為我混，所以才一定能順利畢業。」
「天啊彥睿你看看，孩子的腦袋都已經燒壞了。」賴正真看向終於得到新的烤布蕾的彥睿
。
「看過醫生了，醫生說沒救。」彥睿敲破了焦糖脆皮，笑著應聲。
「不是啊！」林司凱氣沖沖地看著眼前說起相聲的兩人：「你不知道嗎？我們學校有個說
法，那些有成就的人都休學了，一般人才會順利畢業。」
賴正真想了下，確實設計學院有名的學生，不是休學就是延畢，成名後還常常被邀請回來
演講，不過……
「你知道，那是因為大多休學的人都有想做的事情，而且還有倖存者偏差的部分。」
「什麼意思？」
「意思是，」彥睿吃完了烤布蕾，把上頭的裝飾紙片放在了林司凱頭上，笑著開口：「就
是休學的人裡面，成功的人也就這麼一小搓，學長要是不認真讀書的話，就算不能順利畢
業未來也無法大鳴大放。」
賴正真笑著看林司凱跟彥睿鬧成一團，感覺胃裡燒灼的感覺緩了一些。
訊息的提示聲響起，賴正真低頭一看，是謝子揚傳來的訊息。
──好期待聖誕節那天喔！
賴正真垂眼看著花園鰻跳舞的貼圖，微微勾了勾嘴角，按黑了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