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正真接到林司凱電話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大概是因為打工剛剛結束，從話筒
裡傳出來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疲倦：「許夏……你這幾天有空嗎？」
「怎麼了嗎？」
「喔就……」林司凱的聲音有點遲疑，或許是因為在室外打電話，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夾雜
著風聲跟雜訊，「我有件事想問你……？跟你討論？欸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
本來已經打算睡覺的賴正真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遠遠看著桌上的棒棒糖，那是他跟謝子揚
兩人後來去賣場補買生活用品時，少年拿給自己的。
這是本輕鬆的現代耽美小說，所有煩惱離不開愛情跟家庭，可家庭的事情找自己沒用，那
大概就是為了諮詢感情。
賴正真清了清喉嚨，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麼想睡，這才小心開口：「是彥睿的事嗎？
」
「你怎麼知道？」林司凱一愣，下意識承認了。
「因為你說有事要跟彥睿討論啊，嗯……明天早上不是停課嗎？老師要帶大四班去海外參
訪，你要的話現在過來？可以直接住我家。」
「可以嗎？你不是跟那個什麼……啊、謝子揚交往了，他沒跟你一起住嗎？」
「喔我買完東西就把人趕回去了。」
「愛會消失對嗎？許夏。」
「消你妹啦我床就單人床，謝子揚又這麼大隻，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過來？」
「喔好啊哈哈，話說你往窗外看。」
賴正真起身，走到廚房推開窗，往下一望，因為看見向自己揮手的林司凱忍不住驚訝地微
微揚起眉。
拿了鑰匙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在心裡腹誹，這要不是雙方都顯然有了配對，不然還真讓人有
種莫名的偶像劇感。
啊，也是，這裡可是耽美小說。
要是沒有自己、要是沒有謝子揚，四捨五入說不定本來的配對是許夏跟林司凱也說不定，
一個在家庭裡孤獨、一個在人群裡寂寞，最後兩人在喧鬧中擁抱親吻，感覺也是齣佳話。
租屋處沒有電梯，賴正真走得很慢，邊走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壓不住嘴角的笑。心裡想
著這都是耽美小說的世界，卻比逼自己接受這是現實來的輕鬆且踏實，也不知道為什麼。
大概是賴正真笑得太誇張，還換來林司凱一道無奈的目光。
「怎麼？看我煩惱你很開心嗎？」
「沒有啊，我只是剛剛想到最近在看的小說，很有趣。」
「是喔，什麼樣的小說？」
「就是……」
林司凱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賴正真瞎聊著，才踏進房間就順手將風衣掛到了衣帽架上，一屁
股坐在懶骨頭上捏著抱枕，厚著臉皮等賴正真招待。
賴正真吐槽了幾句林司凱還是踏進廚房，拿過兩個馬克杯用熱水燙了一回，走到流理檯前
正要泡飲料，看著杯上的圖案又想起了下午的對話。
謝子揚抱著紫色的杯子，問說為什麼自己買了對情侶杯，是不是之前有過交往對象，而他
彈了下少年的額頭，無奈解釋只是因為成對買比較便宜。
結果謝子揚一下就偷笑得燦爛，下眼皮彎彎地望著自己開口：「那這個杯子可以給我用嗎
？成對的。」
「好好好，真的是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也要爭……」
聞言謝子揚一下委屈了起來，眨著眼睛無辜詢問：「許夏覺得我很幼稚嗎？」
「不幼稚不幼稚，好的男朋友，之後這杯子給你用，可以嗎？」
「耶！」
賴正真抓了抓鼻尖，把杯子放回架上，又拿了另一個馬克杯燙好，才泡了兩杯熱可可出去
。
結果只是稍微一磨蹭，就見林司凱整個人靠著懶骨頭，已經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工作
太忙還是單純睡不好，眼皮下刷著淡淡的青色。
要是平時的賴正真，就會拿過棉被給對方，讓人直接休息，可今天他可是睡前被挖起來聽
人抱怨，一時覺得火都在胸口燒，把飲料放在桌上，伸腳踩了踩林司凱把人叫醒。
林司凱打了個呵欠，沒骨頭似地在地上翻了幾下才爬起來，趴在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熱可可，好一陣才開口：「那個……你之前不是說謝子揚跟你告白嗎？」
「嗯，是啊。」
「那你……你為什麼答應他啊？」
「……因為我也喜歡他？」賴正真疑惑地回答，滿臉寫著「你這不是問廢話嗎？」，而後
又頓了下才開口：「怎麼了？」
林司凱又嘆了好幾口氣，整個人都要癱得沒骨頭了，這才下巴抵著桌子含糊不清地說起來
：「就、嗯……彥睿說……」
「他跟你告白了？」
那算是告白嗎？還是算逼問？林司凱猶豫了一兩秒，決定點頭帶過。
畢竟自己一頭熱地去逼問人，卻又說自己搞不清楚心意讓人給自己時間，怎麼想都實在有
點蠢。
「那你在猶豫什麼？」
「我不知道……嗯……」
林司凱邊說邊低下頭，最後整個額頭抵著桌面轉了轉，起身時還印了道紅印。讓賴正真差
點把嘴裡的熱飲噴到林司凱臉上。
雖然實在有點想睡，但一想到自己煩惱時，對方不僅請了假，還認認真真地聽自己說話，
加上自己一個知道劇情的劇透黨都煩惱了好幾個月，林司凱這樣一股腦地把人當朋友卻被
告白肯定更錯愕。
賴正真決定要把自己僅存的良心拿出來拍一拍，認真當一天輔導老師。
「你不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彥睿，我是說，我喜歡他，我也喜歡你，喔你家小學弟也蠻可愛的
雖然他有時會瞪我……」
「他瞪你？」
「喔對啊他會瞪我，雖然也不是很兇就是，啊我這樣算是告狀嗎哈哈哈──」
賴正真也跟著笑了笑，點出了訊息大頭貼打了一個問號的Emoji，鮮紅色地佔據了三分之
一的螢幕。
訊息很快就被已讀，「子揚 輸入中」的幾個字跳動著，可賴正真沒打算回，按了休眠又
倒扣回桌上，繼續聽林司凱說話。
「我不知道，就是，對朋友的喜歡跟、就是……差別在哪裡……」
林司凱微微低著頭，大概是真的太過煩惱，聲音越來越輕，眼尾卻染上了一點紅：「我很
……震驚？我沒想過……我真的沒想過彥睿會……就是、喜歡我……怎麼說……我、我真
的……我不知道……」
賴正真伸手覆上林司凱的手，輕輕捏了捏，笑著開口：「我真的是第一次看你這麼煩惱。
」
「靠我真的不知道……啊！」
林司凱突然抬頭迎上賴正真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
不到一週前，情景剛好相反過來，是賴正真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麼
辦。
胸中滾動的碎石突然一下止住，林司凱往後一撐，大笑好幾聲後抹掉眼淚，這才終於回到
平時的狀態。
「……我其實就是想問，你為什麼會決定，答應謝子揚？」
說完，林司凱想起自己好像問過一樣的問題，煩躁地抓亂了一頭黑髮，努力地調整詢問的
內容：「我意思是……你怎麼確定你喜歡謝子揚？」
賴正真歪頭想了想，又起身幫兩人各泡了一杯紅茶，才回到位置上。
「因為我不開心。」他看著林司凱，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跟你相處很開心，你是個有趣的人、也是個好人，所以相處起來很開心，可是你跟其
他人相處得很好，我也會很開心，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覺得……友情比較多的感覺？」
「我跟謝子揚相處時一樣很開心，他為了接近我撒了很多很笨的謊，像是讓我教他作業之
類的，可是我覺得很有趣，一開始我只覺得很有趣，但要是他像是接近我一樣，去接近別
人，我覺得我不會開心……」
賴正真垂視著桌面，想起畢業典禮上，謝子揚離開了自己的正確答案，來到自己身旁，認
真對自己告白，感覺胸口一陣甜蜜的酸。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暖了起來：「我希望他在我身邊，不在別人身邊，我覺得愛情比較少
，一丁點我都不想分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