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家是高腳屋,欄杆式建築,房子底部架高,設有竹梯可通到正門玄關,走進去一共分做三個空間,診區、配藥區、生活空間,他不曾進到金桐的生活空間,配藥區倒是去過,前生懷孕中後期他曾教他一些藥性及藥材辨識應用。
因此景書陽對巫醫家還算熟悉。
文朗帶他到竹梯前,「就是這裡,你自己上去。」
他道了個謝,對方微微頷首就轉頭走人,連再見也沒說......感覺高冷的屬性時不時會刷存在感?
景書陽搔了搔臉頰癢癢處,抬腳走上竹梯,大門是開的,他靠近大門,還能聽見裡頭的說話聲,「大人,您看這不會壞掉吧?」
他心下一震,頓住了步伐,不由自主想轉身拔腿就跑。那低沉的聲音簡直令他至死難忘,師雲。
清冷的聲音有些嚴厲,「敢做成這樣,還有臉問我?」
師雲陪笑的呵呵幾聲,「這......大人,您也知道,有時候,很難控制力道,我,我也不知道這純人那麼緊。」
光想像裡頭的情景,景書陽就頭皮發麻,他站在門口,要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發抖,金桐沒接師雲話頭,「來了是嗎?書陽,進來即可。」
被指名了,連裝死都不行了。景書陽閉了閉眼,調整好心態,艱難地挪動了腳步走進屋子裡。他抬眼是一座大屏風,金桐的臉從屏風後探了出來,他的人形有著一頭自然捲的棕色亂髮,看著像是27、28歲,五官比起一般獸人顯得白淨,身高莫約180~190之間,此時正穿著一件白袍,如果不是裡頭的汗衫,看著簡直像是穿越的現代人。
「大人......」景書陽弱弱的喊了一聲。
「好了,過來幫忙。」說完他直起身體,回到屏風後,「還有你,可以出去了。」
「大人,我不能留在這兒?好歹是我的人了。」師雲討好商量的說。
「全身上下都你味道,難不成還不是你的人?!你是剛沾上肉味?後院都多少人了還橫衝直撞,胡亂撒野?!非搞得血糊糊,腸子都翻出來了你才爽?才夠勁?!」
金桐簡直被點了炸藥,連罵帶趕的,師雲討好的安撫也無用,他退了幾步要退出屏風,景書陽趕緊閃進屏風裡,金桐抬眼瞟了他一眼,將拿在手底的拉鉤朝他方向遞了遞,「拿好,怕血嗎?怕就閉眼。」
景書陽接過拉鉤,搖了搖頭,小心朝對方指示方向將肉拉開點。金桐手上有一套現代醫療的縫合的傳承,景書陽是知道的,但他很少看他做,畢竟這時代的條件太過簡陋,既無法輸液,藥物也只有自製的盤尼西林跟中藥,能不能撐過術後感染,關鍵多半是靠患者的自我免疫力。獸人們身強體壯,但要是純人或半獸人就難說了。
他一邊依照指示動作,一邊觀察金桐的手法,縫合的手法熟嫻俐落,打結也打得漂亮,剛才說得嚴重,但傷口看起來,沒有景書陽想像悽慘。
他歪頭觀察了這個倒楣鬼,襯衫還掛在身上,只是有點破爛,手腳臉上各處擦傷,有些狼狽,臉看起來大約只有20初頭,莫約是大學生年紀。
金桐縫合得很快,快速止血之後,一層一層將皮膚縫上,收好了傷口,都完成了才抬眼對他說話,「來得剛好,是自己找來的?」
他搖了搖頭,「我昨天問了文朗,他帶我來。」
他拉長音哦了一聲,「難得。」
不知說哪種難得,看到對方玩味的表情,景書陽不大想追根究柢。他把眼神投向床上的人,試探的問,「......這是天人嗎?」
「醒了問他才知,不過可能性很大,」金桐聳聳肩,「吃了孕果,在林子裡被發情的公貓逮住,就成了這副樣子。」
景書陽莫名的有點發抖,金桐掃了他一眼,沒有評論,只問道,「風症看似不減反重,吃了甚麼?」
他直視對方,似乎只是探討的神情,想了想,「......桃果。」
他挑了挑眉:「那東西挺受歡迎的。」
景書陽點頭,「很甜,很好吃。」
他附和似地點頭,不甚在意似的說,「想吃的話,我棚底下種了一些,今日忙完可以摘些回去。洗一洗,這時節可以放上兩日。」
景書陽眼睛一亮,「謝謝大人!」
他的道謝讓金桐勾了勾唇,回頭往內室走,「過來,教你分類藥草。」
到了配藥區,入目的是幾籠藥草跟大型藥櫃,物品配置很像現代的中藥店,景書陽每每都有種身至於現代的錯覺。
他讓他將籠內曬好的藥草一項一項分類,並放到藥櫃中。藥草以前從金桐那邊學過一些,因此對景書陽而言並不難,金桐見他做得不錯,交代他工作份量後,又說,「留意一下,外頭那個要是醒了就來喊我。」
他脫了外袍,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就往裡屋走,景書陽一頓喊了他一聲,金桐回頭看他,「何事?」
「大人,我應該去哪裡喊你?」
「我若不在房裡,便在後院。」他微彎著唇,說完就掀了簾子消失在裡屋。
......被留下來顧店了。
明明此生他們才第二次見,他卻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屋裡,景書陽回想巫醫的各種作為,覺得對方實實在在是個好人。
他感慨一番後,就專心地做起事來。
沒過多久,外間聲響讓他抬起眼,「大人?」客氣的聲音傳了進來,可景書陽僵了僵,認出是師雲的聲音,他似乎在外徘徊,景書陽不是很想去應付他,可他又不可能一直不接觸對方,他給自己打氣,自我鼓勵了一番就起身到了外間。
師雲正神情緊張的在屏風外,看他出來並沒有太大意外的神情,只是客氣地問,「大人不在嗎?」
「大人去裡屋了,他交代,等人醒了再喊他。」景書陽平淡的回話。
師雲忙不迭地點頭,「好,好,那我就,我就在這裡陪他。」
深棕的自然捲搭配深邃的五官、自然陽光的氣質跟憨厚的話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人多有心.......不過又與我何干。景書陽被噁心,臉上也面無表情,師雲進到屏風裡,「聽說你是昨天來的新人?景書陽?」
他點了點頭,冷然的回答,「大人讓我來幫忙,我還有工作,請自便。」
「喔,好啊,你去忙。我叫師雲。」
「你好。」景書陽對他那身自來熟的陽光氣質反感到不行,點了點頭全了禮貌便往裡走。
之後景書陽一邊做事,一邊自我打氣,相安無事了一陣子,師雲在喊他,「書陽,快點,喊一下大人,他似乎要醒了。」
景書陽出去看了一眼,對方正呻吟著有些不安的蠕動,他點了點頭,稍微掀開裡屋的簾子,觀察了屋內分布,靠近看似臥室的隔間,在簾子外喊了兩聲,金桐有些迷糊的應聲傳來,景書陽趕緊說,「大人,那人似乎要醒了。」
「嗯,先去看著,我就來。」金桐慵懶地說。
他答應了,轉身就走。沒多久,一隻金貓鑽出了簾子,拉長著身子伸了個懶腰,變成人身後打著赤膊,只穿件短褲。慢悠悠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背心套上,就赤著腳走了出去。
他到了配藥間不急著出去,瞟了一眼藥籃,藥材已經消了五六成,櫃檯上是成堆的藥材,他稍微看過去,有些滿意的微微點頭,他心想,這景書陽還算心細。
那個穿越者在半夢半醒的呻吟,一下子喊『不要』,一下子喊『痛』,景書陽有點同病相憐之感,沉默的拍了拍對方肩膀,想讓他早些醒來。
師雲低聲問道,「他一直在說甚麼啊?」
景書陽沒看他,咕噥,「不知道。」
金桐就在此時掀了簾子進診間,他靠近觀察之後,拾起對方的手,找準位置刺激了一番,那人大約是痛了,皺起眉頭,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動了動,幾個呼吸間,便微微的睜開了眼。
『聽得到我的話嗎?』忽然一口標準的中文,讓景書陽抬起眼望向金桐,對方沒在乎他的目光,而是專注在病人上,又問了一次之後,那人微微點了頭。
『很好,現在有甚麼感覺?』
他動了動唇,半晌,才沙啞的回答,『痛。屁股痛。』
『嗯,會痛是正常的,你的肛門口,還有腸道都有撕裂傷,我已經做了縫合,這幾日還需要觀察有無感染現象,也得吃藥消炎,癒合狀況若好,待七八日後就能拆線。』
金桐一口中文講得挺好,解釋他的狀況之後,那人抬眼看他,『是你救我的?那隻獅子......死了嗎?』
金桐眉眼不抬,語氣依舊平穩,『不是我,是獅子帶你來的,這裡不是你的世界,那獅子就在這裡。』他抬手指向師雲,對方順著他的手,看向他,不知是驚訝還是驚恐的微微瞪大眼。
金桐趁機問了他的名字,他收回目光,來回觀察幾人,最後停留在金桐臉上,『......歐陽紀。你、你也是穿越者?』
『不是,我是本族巫醫,名為金桐,你們的語言是巫醫一脈傳承。』
『其他人不懂嗎?』
『不懂。你之後得學習我們的通用語。』
歐陽紀抿了抿唇,蹙著眉,又隱密的瞟了師雲一眼,低語:『我、可以讓他出去嗎?我,他強暴我。』
金桐不置可否,『你是否吃了一種紅色果子?』
他遲疑的點頭,結巴的解釋,『......我不大認得,看那個很像,蘋果......就吃了。』
『那叫做孕果。在我們世界,吃了果子等於跟獸人們求偶,他們競爭之後,就能獲得與你交配的權力。因此,你現在已經是師雲的人了,除非他願意出去,否則我無法幫你。』
他解釋完,歐陽紀驚訝的表情不假掩飾,咕噥著怎麼這樣,抬眼看師雲,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甚麼,卻又垂下目光,一語不發。金桐問他有沒有甚麼問題想問,他搖了搖頭,只說自己累。他便說讓他休息。
對話結束之後,師雲面露緊張的詢問,金桐沒再罵他,只是說,人大概累了,等會兒開藥讓師雲領了去熬,這幾日好好照顧,按時吃藥消炎。
「那我能帶他回去嗎?」
「行啊,沒甚麼大問題,你的人當然帶回去顧。」師雲正要道謝,金桐扯了扯嘴角,陰測測的說:「要是膽敢讓縫線繃了,我就把他身上的線給你縫上。」
他的話讓師雲僵了僵表情,顯然聽懂了警告,忙不迭地點頭,指天指地的保證,差不多沒發誓了。
金桐沒評論,往回走邊說道:「顧著,書陽跟我進來抓藥。」
這些對話沒有避著歐陽紀,但他只是趴在病床上,疲倦似的瞇著眼睛。景書陽沒空觀察對方,金桐走到藥櫃後,也沒囉嗦,就解釋了要配的藥方,跟藥秤如何計量等知識。
一邊講解一邊操作,配好了藥又讓師雲進門,跟他講解費用。
此處有流通貨幣,是類似銅錢狀的圓狀薄片,約一個指節大,但是貨幣並不十分通暢,主流還是以物易物。
比方這次的藥費價值枚30銅子,可用10張小型動物皮子、或1張大型動物皮子、5隻活的小型動物或3斤糧食來換。
對於獸人而言,動物皮或者活的動物取得還是相對容易的,師雲當即應允回家取了過來。他離開的時候,金銅拄著下巴,瞇著眼看景書陽,「方才忘記了,你來幫忙的報酬,一日一枚銅子如何?之後學得多了再調整。」
景書陽大概計算一下,其實待遇算是不錯的。忙不迭地點頭,並跟他確認上下班時間,他隨手看了一眼機械錶,『十點到下午三點,唔。』用中文咕噥了一番後才說,「巳中開始,結束時間大約是未時。早上跟今天差不多即可,可以走了我會告訴你。原則上十日一休,有事不能來或者要離開,跟我說一聲即可。」
這世界的時間觀是寬鬆的,景書陽也差不多習慣了,他沒甚麼問題點頭應了聲好。
金桐會說中文的事他也知道,事實上他剛來時就是金桐看了他的傷,雖然沒有歐陽紀那麼慘,但也是在療傷時讓他盤問了一番。他的語言不是跟金桐學的,獸人的地盤觀念重,人也是,他被帶回他家之後,就幾乎只跟同性相處,磕磕絆絆,近半年才講得順些。
他邊想著往事,邊分撿藥材,金桐看了幾眼,順口評論幾句,見景書陽沒有問題,就變回金貓窩到藥櫃上,趴下來補眠,實在把貓科慵懶天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久門口又傳來動靜,是師雲回來了,他沒進來取藥就聲音慌亂的喊了起來,「別、別哭啊,你別哭啊,唔,還是痛了?我、我找巫醫給你看看喔,乖,別哭。」
景書陽仰頭看了一眼金貓,金貓耳朵動了動,連抬頭睜眼也無,師雲也沒進來,倒是啜泣聲大了。等藥拿完,他們要走時,歐陽紀眼角泛紅,可卻是讓師雲抱著走的,臉上委委屈屈,手倒是老實的環著師雲的脖子。
「看到沒有,這就是手段。」
金桐丟下了這句話就頤頤然往回走,直接進了裡屋。景書陽在原地,默默有種,難怪他前生混得不好的感慨。
工作時間很快地結束了,景書陽預支了些薪水,問到了賣衣物的半獸人,去跟對方買了一套粗布衣裙,終於有衣物能替換,要是有好時機就能洗澡了,想到此處景書陽都雀躍了起來。
回家後趁著天色亮著,又進森林摘了些軟枝條,回到家裡拿瑞士刀,一條條撕了起來。撕成細條之後,又將三成股打結,編成麻花繩,他編了幾條天就快黑了。整天時不時的吃水果補充水分,他也不怎麼餓,又到後院升起一把火,將昨天烤熟的地薯烘熱了。
遠方樹叢又傳來聲響,他下意識看過去,黑豹走了出來,這次叼著野雞,景書陽對他揚了揚手,他金色的眼瞳只是看他幾秒,就又移開,自顧自的回家了。
「......高冷。」他咕噥著,倒也不甚在意。
看著地上散著的食物,忽然想到可以編個簸箕,裝食物,鏟東西都方便,想到就做,把食物拿進屋也沒急著吃,挑了些材料,就坐在炕上編了起來。
他邊吃邊做,直到夜幕完全覆蓋大地,終於完成了簸箕,左看右看,挺滿意的,揚起了笑,驕傲。
把桌上的皮掃進簸箕裡,就拿了到後院,他挖了個小洞埋垃圾。丟掉了垃圾,撒上點土,拍了拍手正要站起,就讓一陣音樂聲給頓住了動作。
其音柔美,其聲婉然,高音悠揚,低音沉潛,宛若一輪冷月高掛的淒清之夜,唯有春泉從高處注入深潭,流水花落,如泣如訴的孤伶飄搖。樂音飄渺,如同鏡花水月,卻不得不承認它的美好。
景書陽深吸了幾口氣,卻止不住自己的腳步,往文朗他家的方向移動,這是要跪著聽的神曲啊啊!!
二胡,《二泉映月》!
==
小劇場12
小羊:啊啊啊~同伴啊啊!!!
作者: ......早上就沒看你激動成這樣?
昭昭:畢竟顏值擺在那裏(拍尾巴)
作者:胡說,羊羊是真直男。
昭昭:喔~(拍尾巴)
作者:.......
#新年快樂~
https://www.popo.tw/books/639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