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星期一的晨會，高柏倫回到辦公室的座位察看手機訊息，看到何思旭十分鐘前傳
給他的『剛起床。想到賴床的日子只剩兩天，內心不勝欷歔』，不由得莞爾。
　　『這種像寫日記一樣自言自語的句子，很難接話，最好避免。』他老實回傳。
　　何思旭傳來一個低頭玩手指冒大汗、不知所措的熊大，高柏倫可以想見他本人現在八
成也是一樣錯愕。
　　為了緩和何思旭的尷尬，他寫道：『為了慶祝你星期四開學，那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
　　『慶祝個鬼。』
　　『慶祝你大四了，快要跟我一樣步上社畜之路啦。』再附上奸笑的饅頭人。
　　『不用請我啦，能抽空和我吃飯就很好了。』
　　兩人說定了時間地點，還在上班時間的高柏倫中止了對談。
　　在早餐店吃荷包蛋鐵板麵的何思旭喜孜孜地看著手機畫面。今天早上起床時很沒勁，
莫名想對高柏倫唉兩聲，想向高柏倫討安慰，發現訊息已讀時他很高興，因為高柏倫上班
還會看他的訊息，不過收到的第一句又是教他什麼話不要傳，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讓
他很喪氣，以為自討沒趣。
　　沒想到高柏倫主動說週四晚上吃飯，可以直接和本人講話，這比討安慰更好！
　　心情大好的何思旭瀏覽手機上的網路新聞，看到畫面跳出有新訊息的提醒，點開來看
，是陳家志找他週四晚上出去。
　　『開學前一晚，出來放縱一下吧！』
　　『白痴喔，我是星期四開學。』
　　『沒差啦，反正剛開學也沒課吧？來去唱歌。』
　　『不行，我有約了。』
　　陳家志傳了一張震驚的柴犬圖，『跟誰？新的女生喔？』
　　『沒有啦，跟柏倫哥吃飯啦。』
　　儘管何思旭寫得光明正大，陳家志還是傳來一隻皺起眉毛的柴犬，旁邊寫著「發現案
情並不單純」。
　　何思旭正想問「什麼案情啦」，陳家志先傳來：『喂，我問你，你該不會星期日去貓
空，也是跟高柏倫去？』
　　『你怎麼知道？』何思旭很驚訝。
　　『你拍麵的照片最上面有拍到對面人的手，看起來不像女生，你們兩個最近好像又很
好。他一個月沒出現在桌遊團，聽說上星期還特地跑去幫你。』
　　何思旭看著死黨傳來的訊息，不知道該回什麼。
　　和高柏倫要好也沒什麼吧？男生朋友也可以一起出遊啊。他在心中辯稱。
　　『你們是不是常兩個人出去？我跟你講，不要跟高柏倫太好。』在這句話之後，陳家
志像澄清似地寫道：『我不是要說他壞話，當然他也不一定有什麼……他應該是不會看上
你啦。』
　　『什麼東西啦？什麼看不上我？』
　　『我跟你講，他是同志啦。他會不會想追你啊？』
　　高柏倫是同志？
　　這兩個字切斷了何思旭的思路，他傻傻地問：『對岸說的那種同志嗎？』
　　『白痴喔，gay啦！』然後又像自我解釋一般地寫道：『不過你這貨色他應該看不上
眼吧？』
　　何思旭沒去管陳家志揶揄他，急忙問：『真的假的？你別亂說話喔。』
　　『真的啊，他當兵的時候被兵變了，差點在站哨的時候自殺，還好我眼尖發現他怪怪
的，把他的槍搶走，不然他差點就在我眼前爆頭了。』
　　－－我沒交過女朋友。
　　難怪高柏倫這麼說，他交的是男朋友啊。何思旭發呆的腦子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個消
息，只想著這件事。
　　何思旭不知該回傳什麼，陳家志一會兒後也覺得擅自幫高柏倫出櫃不太妥當，有點尷
尬地寫道：『你別亂勾引他。』
　　『我才沒有。』何思旭勉強打出這四個字。
　　『我看你這貨他也看不上眼吧。』
　　『你剛剛講過了。』
　　『星期四來唱歌吧！』
　　『我不是說有約了嗎？就算是gay也可以當朋友啊。』
　　何思旭雖然這麼寫，內心卻有一股悸動。
　　高柏倫是同志。
　　這個意料之外的資訊盤踞何思旭的腦袋一整天，害他晚上收到高柏倫傳訊息時都不知
該回什麼才好。
　　高柏倫當然也發現他和之前的不同之處，寫道：『你在忙的話我就不打擾你的。』
　　何思旭並不是不想和高柏倫聊，他連忙回：『沒有，沒在忙。』
　　『有心事？我可以客串一下心靈導師。』
　　『沒有啦，沒事。』
　　何思旭只是想知道，身為同志的高柏倫，是用什麼心態對他做出那些曖昧舉動？真的
只是教他嗎？或者是追求他的藉口？
　　如果真的是想追求他……
　　這是何思旭煩悶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不敢問，他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答案－－這是
另一個原因。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答案，只希望兩人的關係就這樣繼續曖昧下去
。
　　所以他不問。但是又耿耿於懷，搞得自己心裡七上八下，連高柏倫都發現他的不對勁
。
　　高柏倫難得提早結束聊天，何思旭很懊惱，他知道這是因為高柏倫體貼他，怕他有事
要忙又不好意思說，可是他真的沒有，只是滿腦子都想著高柏倫的事而已。
　　高柏倫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呢……
　　何思旭往上滑手機畫面，回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高柏倫有時會傳照片，例如今天傍
晚傳了一張公園的大波斯菊花圃的照片，不過大多數都沒有本人入鏡。
　　他打開相簿，第一個出現的就是昨天拍的照片，望向鏡頭的高柏倫，不管是什麼表情
，都好好看。
　　何思旭覺得心情好亂，亂得有些難受。就連閉上眼睛，他都彷彿看到高柏倫的笑臉。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帶著莫名躁動不安的心情好不容易入睡，卻一整晚都沒睡好，何思旭只覺得做了很多
夢，但沒一個記得。
　　他聽到妹妹房間裡有收拾東西的聲音。何雨燕讀的學校離家頗遠，所以在外住宿，今
明兩天會先回宿舍。何思旭很想找人談一談，妹妹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他趕緊起床，敲
敲何雨燕的房門。
　　「幹嘛？」何雨燕開門看到是他，開著房門轉身繼續收行李。
　　「今天就要走了喔？」他問。
　　「明天。現在只是先大概收一收，免得忘記東西。」
　　何雨燕拉上背包的拉鍊站起來，回頭看倚著門框一語不發的哥哥，「幹嘛盯著我看？
怪不舒服的。」
　　「沒有啦，我……」何思旭不知該從何說起，「妹，妳有和人曖昧過嗎？」
　　何雨燕皺起眉頭看他。她覺得哥哥這幾個星期怪怪的，不但常常聊電話聊很久、出門
回來都很開心、還會問她一堆有的沒的戀愛問題，這是過去從沒遇過的狀況。
　　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哥哥應該是戀愛了－－真的戀愛，不是一個勁地盲目追女生。
　　啊，哥哥終於也開竅了。何雨燕感動莫名。
　　「有啊。」畢竟是自己哥哥，何雨燕覺得她該幫點忙，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會讓
這個白痴哥哥喜歡成這樣的女生，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妳怎麼確定他喜歡妳？」
　　「很明顯啊，他對我和對其他人肯定不一樣，不然怎麼叫曖昧？」她懷疑何思旭腦袋
進水，不然怎麼會不懂這麼簡單的道理。
　　「沒有別的方法可以確定嗎？」何思旭很苦惱。高柏倫對他當然跟對別人不一樣啊。
　　何雨燕開門見山說道：「你進來，把你們最近相處的情況說來聽聽。」
　　何思旭也不否認了，他進去坐在地板上，道：「他對我是很好，可是……那是因為…
…他說要教我怎麼追女生，所以拿我當對象……」
　　沒想到哥哥喜歡那種積極的肉食女，何雨燕佩服那個女生之餘，也不禁認同何思旭這
種呆頭呆腦的男生還是得配個強勢的女生才行。
　　「所以你不確定，她對你做的那些，到底只是單純的教學，還是認真的，是嗎？」何
雨燕說出他的問題。
　　何思旭點頭。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她問。
　　何思旭大略說了高柏倫教他哪些事，以及他們去哪裡玩。何雨燕聽了也拿不定主意，
要說只是單純的教學也可以，要說對方有追求的意思也可以，進可攻退可守，就像在愚人
節告白一樣，讓人摸不清真假，實在高招。
　　對付這種狀況，只能投出直球了。
　　「你就直接問她吧。」何雨燕雙手一攤。
　　「直接問？」何思旭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根本算不上策略的提議，「那樣好嗎？」
　　「就直接告白唄，說這段時間讓你喜歡上她了。」
　　「……妳都這麼直來直往的嗎？」
　　「我討厭曖昧啊，那種搞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的感覺討厭死了。」何雨燕嫌棄地
搖頭，「我那次曖昧，最後也是我問他是不是喜歡我才結束的。」
　　「你們交往了嗎？」何思旭好奇地問。他沒聽妹妹談論過男友。
　　「有啦，只是很短。」何雨燕不在乎地道：「因為我覺得我好像沒那麼喜歡他，就分
手了。」
　　何思旭忍不住問道：「妳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我也不知道。」何雨燕聳了聳肩，「我本來以為我喜歡高的、瘦的，可是那個曖昧
男就是那樣的人，我卻不覺得喜歡他……不來電吧！有沒有滿足外在條件，和喜不喜歡並
不是絕對的。」
　　「簡單說，就是憑感覺對吧？」何思旭不禁發牢騷，「妳們女生喔，什麼都是憑感覺
，可是問妳們到底什麼是感覺？又說不出來，超難搞。」
　　「感覺就是感覺，哪能說得具體？就算喜歡外表，感覺不對就很難相處嘛！」何雨燕
反擊，「哪像你們男生都是單細胞，一律喜歡大眼、白皮膚、大奶、細腰的正妹，膚淺！
」
　　何思旭想反駁，但想想自己追求過的對象，好像就差不多是那樣……除了「大奶」這
點之外，因為胸部大的女生並不普遍。
　　「反正你都告白那麼多次了，不差這一次啦。人生不能重來，只求不後悔。是男人就
捏著懶趴衝吧！」何雨燕慫恿他。
　　出乎意料，向來憑衝動告白的何思旭，這次卻猶豫不決。
　　如果高柏倫拒絕了，他該怎麼辦？如果高柏倫答應了，他又該怎麼辦？
　　他只是想知道高柏倫對他究竟是什麼感覺而已，交往這回事他從沒想過。
　　－－如果和高柏倫交往……
　　何雨燕看著哥哥像在想著什麼的呆臉愈來愈紅，然後慌慌張張地逃回自己房間，一起
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她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哥哥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趴在床上的高柏倫放下手機，心情很低落。
　　這三天聊LINE，讓他覺得何思旭很冷淡，雖然沒有到已讀不回的程度，可是已讀之後
回得很慢，也不想講電話，識相的高柏倫當然不會勉強他，只是不斷回想星期日到底做錯
了什麼事，讓何思旭不高興。
　　那天打從一見面，何思旭的心情好像就不太好，搭纜車又被強風嚇到，可能因此變得
更不高興？
　　但高柏倫想到他們午餐拍照時，何思旭還很開心……然後搭公車時，何思旭被別人推
擠，又不高興了。那次不高興一直持續到他們道別，何思旭也沒答應和他吃晚餐。
　　問題出在擠公車嗎？
　　高柏倫以為自己想到癥結點，可是星期日晚上和星期一早上傳訊息時都還好，何思旭
也說他沒生氣。據高柏倫的觀察，何思旭不是口是心非的人，他說的話應該可信。
　　那麼，就是星期一又發生什麼事了，而且影響何思旭的心情好幾天。
　　會是什麼事呢？
　　高柏倫的手無意識地捏著鑰匙圈上的橡膠貓掌，思忖不知他準備的小禮物能不能讓何
思旭開心。
　　他嘆一口氣。
　　好久沒有像這樣全心惦著一個人。然而何思旭終究不會屬於他，這確定的事實，雖然
偶爾讓他內心酸苦，卻也令他輕鬆；因為不會有所謂的成功，所以也毋須擔心失敗。
　　他翻身仰躺，拿起手中的貓掌鑰匙，凝視著這第一次從何思旭手中收到的小東西，捏
一捏，嘴角勾起微笑。
　　
　　何思旭向來不是個認真向學的學生，大四的課當然能不選就不選，學分夠畢業就好，
所以第一天十分悠閒，只有下午兩節課。
　　他睡到將近中午才起床，晚班的父母還在睡，他輕手輕腳地換好衣服帶著包包出門，
一邊想著要吃什麼一邊滑手機，走過便利商店門口時又不經意瞄一眼扭蛋機，看到又有新
的貓咪主題扭蛋，是可以放在杯子邊上的，他於是又不由自主停下來供獻硬幣。
　　他轉到第一隻是黑白賓士貓，正要再投硬幣，想起高柏倫說不要每次都送小東西，會
失去新鮮感；想收手時，又想到高柏倫說只要是他送的都很喜歡，因為現在他是被追求的
一方。
　　何思旭能理解收到自己追的人送的東西會很高興，可是高柏倫說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表示高柏倫也是認真在追他嗎？
　　這個問題，何思旭自己再怎麼想也想不出正確答案。他不得不同意妹妹說得對，還是
得直接問高柏倫才行，不然他一顆心懸著，實在難受。
　　他又轉了一次，這次就讓他轉到伸懶腰的橘貓，他小聲「唷呼」一聲，開心地收進包
包。
　　開學第一天的上學時間一眨眼就過了，他到租書店打發時間，但心裡悶得發慌，連漫
畫也看不下去。
　　他昨晚找何雨燕商量過，何雨燕鐵口直斷「那個女生」肯定對他有意思，才會用這種
曖昧不明、模稜兩可的做法，想等他自己開口告白。
　　『女生大多都這樣，因為女生還是期待男生主動告白，所以就會做很多明示暗示等你
開竅。』何雨燕如是說。
　　可是他的對象是男的。何思旭終究還是沒有把這個關鍵告訴妹妹。
　　如果真的像何雨燕說的……何思旭的內心掙扎著，他還是對於和高柏倫交往有些躊躇
。
　　百般聊賴地待到將近約定的時間，他到了高柏倫訂好位子的咖哩店，高柏倫還沒到。
　　終於比他早了！何思旭好像贏了某種比賽一樣開心。
　　超過約定時間不到十分鐘，高柏倫大步走進店裡，何思旭笑著向他揮手，「嘿嘿！這
次是我比較早到！」
　　高柏倫沒有虧他是閒閒沒事的大學生當然比較早，只是溫和地笑道：「唉呀，輸給你
了。」
　　何思旭發覺，他喜歡這樣的高柏倫。對他好，對他溫柔，處處讓著他，為他著想……
　　如果高柏倫是女的就好了，他就不用這麼煩惱。
　　高柏倫看何思旭好像神遊著不知在想什麼，心想他果然有心事，但若直接問，八成不
會講。
　　「今天上課還好嗎？」高柏倫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有沒有跑錯教室？」
　　「跑錯也沒關係，今天沒幾個人到。」
　　何思旭看到高柏倫拿起水杯，拿出早上轉的扭蛋，「對了，我在路上看到這個，給你
。」
　　何思旭把伸懶腰的橘貓給他，自己拿賓士貓掛在杯子邊上，那顆黑白色的小貓頭從玻
璃杯邊緣探出來，像在偷看一樣。
　　高柏倫笑道：「這兩隻應該交換，我覺得你比較適合這隻橘貓。」
　　「為什麼？」
　　「你就像這隻伸懶腰的一樣慵懶。」高柏倫把賓士貓拿來掛在自己的杯子上，「我掛
在這裡偷看。」
　　何思旭看著穿白襪子的前腳搭在杯子邊緣的賓士貓。
　　高柏倫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偷偷看著嗎？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高柏倫的話把何思旭的心思拉回來。這是高柏倫第一次給他東西，他很驚喜地問道：
「是什麼？」
　　高柏倫拿出一個有點厚度的小長方形牛皮紙包，何思旭迫不及待拆開，裡面是一本從
今年九月到明年八月的學生行事曆，黑色皮封面上有燙銀的「DATE BOOK」，字體是模仿
之前一部漫畫「死○筆記本」。
　　「哇！好棒喔！」何思旭驚奇地翻著內頁，特別的日子會用不同的顏色框起來，加上
小圖案裝飾，例如國慶日有國旗，冬至有一碗湯圓，「好特別，哪裡買的？」
　　「哪有人問這種問題。」高柏倫笑道：「我找人印封面，裡面只是普通的行事曆。」
　　「那這些，是你畫的嗎？」何思旭不敢相信高柏倫會做這種事。
　　「怎麼可能，是請我們工讀妹妹畫的。我說要送女朋友，拜託她畫好看一點。」
　　何思旭把行事曆的黑色封面對著他，挖苦道：「有人送這種東西給女朋友嗎？」
　　「那時候還沒套上封面嘛！」
　　收到如此用心的禮物，何思旭一頁一頁慢慢翻著，心裡好感動。相較之下，他每次送
的東西就顯得乏善可陳，表現不出心意。
　　高柏倫微笑著看他，問道：「喜歡嗎？」
　　何思旭忙不迭點頭，然後他發現有個奇怪的地方，「咦？這是什麼日子？怎麼有好多
愛心？」
　　「噢，那個啊……」高柏倫不好意思地道：「因為我說送女朋友，工讀妹妹就說兩人
的生日也要標上去……」
　　「所以這是你的生日？」何思旭興奮得像無意間得知大秘密似地。
　　「嗯，對。不用在意啦，拿個修正帶塗掉就好。」
　　「不用啦，塗掉很醜，工讀妹妹畫得那麼用心，當然要留著。」
　　何思旭看著那個被粉藍和粉紫色愛心圍繞的日期，心中暗忖：原來是雙子座的啊！難
怪腦筋動那麼快！
　　高柏倫很高興何思旭的心情變好了，為了給自己特地弄禮物找藉口，他道：「這是我
要給你上的第三課──送禮。像我上次跟你說的，不要太常送，也不要送太貴重的──」
　　何思旭插嘴道：「這很貴吧？」
　　「還好。」
　　「『還好』就是不少錢的意思。」
　　「應該比不上你夾娃娃和轉扭蛋的花費。」
　　何思旭被這句話擊沉了。他看著在杯子上伸懶腰的橘貓苦笑，「對啊……我也花了不
少錢，可是得到的都是不起眼的小東西。錢花得好不值啊……」
　　「不會啦，這很可愛啊。」高柏倫連忙拿起賓士貓安慰他，「我說過，只要是你送的
我都很喜歡。」
　　又說這種話。何思旭皺著眉毛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高柏倫問道：「怎麼了？」
　　何思旭決定問清楚，不然他會被東想西想的自己煩死。
　　「柏倫哥。阿志跟我說，你是同志。」
　　此話一出，高柏倫的表情明顯凍結了。
　　頭都洗一半了，何思旭再怎麼樣也得把話說完，「……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高柏倫緩緩深吸一口氣穩定心情。他在心中分析何思旭這個問題的背後意義，究竟是
正面還是負面。
　　其實不需要分析。不可能是正面的。何思旭追過那麼多女孩，結論很明顯。
　　高柏倫裝作為難地笑了笑，「所以我說不可以告訴別人啊，就是怕現在這種情況。我
們在模擬追求的狀況，如果你知道我是同志，就會懷疑我是否假戲真做。」
　　何思旭沒有插話，等高柏倫說出確切的答案。
　　「就算我是同志……」高柏倫慌亂的腦袋想出一個比方，「拿你來說好了，你也不是
所有的、每一個女生都喜歡，都會去追，對吧？」
　　何思旭點頭。
　　「我也是啊，就算我喜歡男的，也不見得就要喜歡你。」高柏倫撇清之後，又道：「
而且大家不都說同志最懂女生嗎？所以我來教你，會比別人更有說服力。」
　　這意思是……
　　何思旭緊張的腦子動得慢，呆了一會兒才整理出高柏倫的結論。
　　──高柏倫並沒有喜歡他。
　　這樣的結果應該很好才對，可是何思旭卻忽然覺得心裡空了一大塊。
　　除了不知名的空虛，何思旭也很尷尬，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何思旭因為追過好幾個女生，好像被一些人看成只要是女生都好的那種飢渴男，他自
己也不喜歡這種標籤，他也是會挑的！
　　但他卻因為高柏倫是同志，就誤以為高柏倫喜歡他，實在太不知羞恥。
　　『你這貨他應該看不上吧！』
　　陳家志說得對。高柏倫那麼好，怎麼會看上他……
　　何思旭糗得滿臉通紅，想用傻笑掩飾窘態，「哈……哈哈哈……抱歉，因為你演得實
在太像，所以我以為……」
　　高柏倫看自己矇混成功，鬆一口氣，笑道：「所以我一直跟你說，要投入啊。」
　　「我很投入啊，所以才會誤會嘛！」何思旭自暴自棄，把兩隻杯緣貓都收回來，「那
你不用勉強收下這些。」
　　高柏倫覺得何思旭這話好像有絃外之音，不過他現在沒時間多想，忙道：「我沒有勉
強，我真的很喜歡。」
　　何思旭搞不懂，然後靈光一閃，「你喜歡貓喔？」
　　高柏倫剛剛才否認自己喜歡他，這下不能說「你送的我都喜歡」了。
　　「嗯……對啊。貓很可愛。」
　　「不是橘貓也沒關係嗎？」
　　「都喜歡，不過橘貓特別可愛。」
　　「哈哈，那我還誤打誤撞！」何思旭得意地笑。
　　「其實你送的這些小東西也不錯。」高柏倫想辦法找優點，豎起一根食指道：「首先
，送東西講求心意。不論是夾娃娃還是扭蛋，都很難一次成功，你為了拿到橘貓，一定嘗
試很多次。」
　　何思旭大大點頭，「對啊，我都轉好幾次才轉到橘貓，這次只轉兩次已經是很幸運的
了！」
　　高柏倫微笑著，接著豎起中指，「再來呢，你每次都送我橘貓的東西，表示你看到橘
貓就會想到我，也就是你常想著我。」
　　這個理由讓何思旭又尷尬了，「沒、沒有啦，路上很多扭蛋機，隨便都會看到，我只
是順便而已。」
　　「你為了要給我而花錢刻意去轉，就是富含心意的禮物。」高柏倫握住賓士貓，「我
當然要收下囉。」
　　高柏倫講了一堆，何思旭也搞不太懂他到底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反正看起來高柏倫
是想要的，那他也不好意思堅持收回來。
　　「那……好吧。」何思旭把伸懶腰的橘貓也給他，「這隻給你，那隻給我。」
　　「兩隻都給我吧，我喜歡這隻貓偷看橘貓的樣子。」
　　高柏倫把橘貓擺在水杯前面，讓攀在杯子邊緣的賓士貓看著它，然後笑道：「看來要
多上一課──小心朋友，暗戀也好、追求也好，事成之前都不要和朋友說太多，朋友不見
得有幫助。」
　　「啊，那個我很有感觸！」何思旭皺起眉，一副不平的表情。
　　「對了，你說之前也曾經被他們搞砸過。」
　　「就是啊，朋友只會瞎起鬨！」
　　聽著何思旭數落損友的不是，高柏倫暗暗慶幸自己腦筋轉得快，看樣子把何思旭唬住
了。
　　也幸好何思旭好像不會對同志退避三舍，這樣至少他還可以扮演朋友的角色，繼續這
齣假藉教學名義似真似假的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