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高速公路很順暢，只要維持穩定的時速就好，太單調的車程逐漸加重克里斯的
疲倦，他得不時用力閉眼或盡量撐大眼皮，才能暫時趕走頭腦的倦意。
　　雖然在這種狀況下分心想其他事情不太好，可是讓頭腦動一動或許可以提神，他開始
思考去馬努坦加湖的時機。應該沒辦法明天馬上去，就算過去也是半夜了，還是後天凌晨
出發？那巴爾怎麼辦呢……
　　注視著前方的目光不經意瞄一眼後照鏡以確定周遭沒有危險駕駛，忽然他在鏡子裡看
到後擋風玻璃上有個女孩，他大吃一驚，手差點不小心轉動方向盤，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
輪子打滑可不是鬧著玩的，嚇出一身冷汗的克里斯緊緊握穩方向盤，再定睛仔細看一次，
後面空無一物。
　　克里斯開進下一個休息站的停車場，坐在車裡撫平驚嚇的心情。
　　剛才那個女孩的臉應該不是錯覺。他回想那匆匆一瞥。後擋風玻璃上的女孩看起來年
紀很小，白嫩的小臉配上一雙大大的眼眸，有著發亮似的黃綠色虹膜與細細的瞳孔，在黑
暗中格外醒目，眼中帶著邪氣的笑意也令人無法忽視。克里斯當時短暫的注意力也被那雙
眼睛吸引過去，沒有看到女孩的其他特徵。
　　光是那雙眼睛，就說明女孩不是人類。
　　克里斯下車，走到車尾用手電筒照亮查看。如果那個「女孩」當時是趴在玻璃上，說
不定會有指紋？不過，沒聽過幽靈或鬼怪有指紋……
　　就算真的有指紋，也不會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指紋庫裡可沒有幽靈的指紋。克里斯對
自己剛才的想法嗤之以鼻，回到駕駛座準備開車上路時，手機響了。
　　「克里斯，還好嗎？」巴爾一接通就沒頭沒腦問一句。
　　「嗯，沒什麼事。」
　　「真的？你附近沒有怪東西嗎？例如長著羊角的什麼東東。」
　　克里斯想起剛才的女孩。聽起來巴爾好像知道一些事。
　　「剛才有個小女孩貼在我的車子後面，她的眼睛是黃綠色的。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你沒有跟她講話吧？」
　　「我在開車，怎麼講？」
　　「好，很好。要是再看到她，用你最強的電力電死她。」
　　雖然巴爾的語氣沒有變化，但他這番話不禁讓克里斯緊張，「那是什麼？很難對付嗎
？」
　　「應該是貝列斯（Beleth）。」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來找過我，我不小心讓她逃掉了。」巴爾仍是一派輕鬆的語調，「下次不用
客氣，電死她再抓起來。」
　　巴爾說完之後就自顧自的結束通話，克里斯想打回去再多問一點都不行，因為巴爾沒
有電話。
　　克里斯收起手機，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巴爾說得很輕鬆，但貝列斯是脾氣極壞的恐
怖惡魔，回想起女孩眼中的邪笑，克里斯下意識倒抽一口涼氣。
　　他伸手進褲子口袋摸了摸那顆備用的一號電池，從正負極透過指尖流進身體的熱度讓
克里斯稍微平靜下來。
　　就算巴爾要他下次看到貝列斯就電死她，可是在高速公路上哪有空閒攻擊啊？
　　幾番思索之後，克里斯只好從最近的交流道下去，改走平面道路，這使他回到Ｍ市時
已經是凌晨了，一路上緊繃著神經注意四周令他更加疲憊，但他沒有開回宿舍，而是來到
巴爾住的日租公寓。
　　然而等他在路邊停好車，周遭的寧靜才讓他意識到現在是絕大多數的人都還在夢鄉的
凌晨時分，巴爾應該也在睡覺，就算很想知道為什麼貝列斯會盯上他們，現在也不是問的
好時機。
　　疲倦的克里斯放低座椅，將車窗打開一道通風的縫，把風衣蓋在身上，打算在車上小
睡到天亮。
　　就在他即將睡著之時，有人叩叩叩地敲著車窗。仍閉著雙眼的他猜想大概是巡邏的員
警，於是一邊坐起來一邊伸手進西裝外套裡拿證件，然而車窗外的人卻讓他茫然地發起呆
來。
　　「克里斯，怎麼睡在車裡？」巴爾那雙紅棕色的眼睛從車窗上方的縫隙看進來。
　　克里斯看了他一會兒，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直覺囉！」巴爾笑道：「上去吧，床比較好睡，還有暖氣。」
　　「我不是特地來你這裡睡覺的。」克里斯無奈地笑了笑，「手指拿開，我要關窗戶。
」
　　巴爾後退一步等克里斯下車，兩人一起走進公寓大門。巴爾問道：「你怎麼不睡覺跑
過來？」
　　「我要問你那個貝列斯，她為什麼找上我們？」
　　「喔……」
　　巴爾聳肩，「誰知道。」
　　房間裡很溫暖，克里斯脫了外套坐在雙人沙發上，柔軟的沙發加上暖氣，又讓他想睡
了。他揉了揉眼睛，「你該不會又惹事了吧？」
　　「才沒有！」巴爾坐在他旁邊嘟嚷著說。
　　克里斯打一個大哈欠。他覺得好睏，腦袋昏昏沉沉的，之前偶爾連續幾天只睡一兩個
小時也沒這麼睏，難道是因為太溫暖了嗎？
　　撐不住睡意的克里斯，身子歪向巴爾的肩頭，就這麼靠著睡了。
　　巴爾大概知道克里斯這麼睏的原因，克里斯掛在沙發扶手的鐵灰色西裝的肩膀上，殘
留了細小如金粉的物體。
　　是沙人，一種讓人睡覺的小妖精，不知道何時給克里斯撒了一把催眠的細沙。巴爾現
在知道開車時睡著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輕則受傷、重則死亡。沙人可能是貝列斯叫來的
，也可能只是隨機對路上的駕駛惡作劇。巴爾忿忿地用力握拳，不管是哪一種，下次再見
到他們其中之一，他一定要狠狠揍扁他們。
　　沙人的粉果然有效，克里斯沉沉地一路睡到手機響，他一向把手機擺在床邊櫃上，這
次他閉著眼睛摸索卻沒摸到東西，睜開眼看了看床邊不熟悉的小櫃子，呆了好一會兒，才
發現自己在巴爾的房間。
　　巴爾把西裝外套拿給他時，手機鈴聲停了。克里斯拿出手機查看來電，是巴頓打的；
再看時間，已經將近十點，難怪巴頓要打來……
　　下一秒克里斯吃驚地從床上跳起來。
　　十點了！天啊他蹺班了！
　　克里斯連忙回撥電話，巴頓一接電話就急著問道：「克里斯，你在哪裡？出事了嗎？
」
　　「沒……沒事，我睡過頭了。」克里斯用肩膀夾著手機，匆忙穿上外套和戰術靴，「
我現在馬上過去。」
　　收起手機，克里斯看到一臉悠哉的巴爾站在一旁，不由得埋怨：「你怎麼不叫我？」
　　「我看你很累嘛。」
　　「我要上班啊！要確定事情都弄完，明天才能出差……唉！」克里斯覺得這個不食人
間煙火的小子八成不能體會，索性不說了。
　　「出差？是要去那個山上嗎？」巴爾興致勃勃地問。
　　看到巴爾這麼高興的樣子，要去出差的克里斯心中忽然有點不爽，不過那本來就是他
的工作，不該遷怒巴爾。他嘆一口氣，拿一些錢給巴爾，匆忙跑出去。
　　一進辦公室就被值內勤的凱特虧：「領帶沒換喔，跟女朋友過夜啊？」
　　「才不是。」克里斯苦笑，心中想：不過應該可是說是「男朋友」吧……
　　「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巴頓說完，注意到克里斯的肩膀，於是說道：「等等，
克里斯，別動。」
　　克里斯定住不動，連頭都不敢轉，又緊張地不知巴頓在他身上看到什麼，只能努力轉
動眼珠想看看身邊，「怎麼了？有什麼？」
　　幾個同事也好奇地聚到他周圍，巴頓抽一張白色便條紙，拿尺在克里斯的肩上刮一刮
，讓刮下的屑屑落在便條紙上。
　　雪白的便條紙上，有非常細小的黃色細粒，小到戴著厚眼鏡的傑夫看不清楚，凱特也
看了很久才看出來。
　　「你的眼力也太好了吧？」貝尼托佩服地說。
　　「這是什麼？」凱特問。
　　巴頓把便條紙舉到與視線同高，瞇起眼睛觀察，「沙子。沙人的沙，就是這個讓克里
斯睡那麼沉。」
　　「這樣你也看得出來？」克里斯大表驚奇。
　　「靠經驗啊，下次你們也會分辨得出來。」巴頓又把克里斯肩上剩下的幾乎看不見的
細微顆粒刮下來，拿給其他人觀察，然後問克里斯道：「你昨天在哪裡遇到沙人？」
　　克里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一直在注意其他事，沒注意到沙人。」
　　「注意什麼事？」
　　「那個……好像貝列斯在我車上。」
　　「貝列斯？」
　　這個名字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克里斯身上。巴頓蹙起眉心，問道：「你怎麼知道是
貝列斯？長什麼樣子？」
　　「我只看到一個小女孩的臉，眼睛像是發光一樣的黃綠色，瞳孔細細的。」克里斯聳
肩，「我當時在高速公路上，被她嚇一大跳，再要看的時候就不見了。」
　　「你也是在高速公路上遇到沙人的嗎？」巴頓的表情更嚴肅。
　　「不知道。我怕又在高速公路上遇到貝列斯，所以之後改走平面道路，所以我也不確
定是在哪裡碰到沙人。」
　　克里斯詳細說了他開車經過的路線，巴頓記錄下來，道：「提姆，你今天跟我去沿路
找找有沒有沙人的蹤跡。要是沙人隨便對駕駛人灑沙就不好了。」
　　提姆點頭後，巴頓又問克里斯：「你怎麼知道那個女孩是貝列斯？她跟你說的？」
　　「不是……」這下沒辦法把巴爾的事矇混過去了，克里斯只好坦白說道：「是巴爾告
訴我的，他說貝列斯去找過他，好像被他趕跑了，他擔心貝列斯會跑來找我。」
　　「巴爾是誰？」
　　克里斯把之前的事概略說一遍。巴頓的眉心依然深鎖，「感覺上……你的推論是可能
的，畢竟以他的能力和知識，確實可能是你的朋友。不過還是小心為上。」
　　「我知道，我會注意。」克里斯點頭。
　　「那你出差把他獨自留在這裡，沒問題嗎？」
　　「呃……我有考慮要帶他去。」克里斯連忙補充道：「他的食宿問題我會解決。」
　　「好……吧。」勉為其難同意的巴頓不忘叮嚀他，「不要洩露調查內容。如果下次又
見到貝列斯，打給我，你一個人沒辦法應付。」
　　巴頓交待完，馬上和提姆出發去找沙人。其他人還在研究便條紙上的細沙，克里斯則
忙著整理昨晚的筆記和之前的報告。
　　傑米謹慎地將便條紙上的細粉倒進一個乾淨的小夾鍊袋裡，貼上自黏標籤存放入檔案
夾中。
　　凱特半開玩笑地對克里斯笑道：「貝列斯不只是力量強大，牠……還是該稱呼『她』
？也是個愛情惡魔喔。該不會是有哪個人迷上你，所以貝列斯才去找你？」
　　「那可不妙，貝列斯一定會讓克里斯愛上那個召喚的女人。貝列斯一旦出馬，使命必
達！」傑米也跟著附和。
　　「別開我玩笑了。」克里斯沒停下打字的手，苦笑道：「她是先去找過巴爾才來找我
，而且巴爾好像和她打起來，只是被她逃掉了。和愛情無關啦！」
　　貝尼托倚著隔板，摸著下巴的短鬍子，思考著，「能把貝列斯打到落荒而逃，巴爾好
像很行。」
　　沒想過這一點的克里斯停下手的動作。雖然或許不到路西法或貝耳則步的程度，貝列
斯應該也相當強，否則巴頓不會要他下次見到一定要請求支援，可是巴爾卻能把她打跑。
　　「那個叫巴爾的，到底是什麼來頭？」貝尼托喃喃自語。
　　「我不記得……」克里斯搖頭，繼續打字。
　　「有登錄全國尋人網嗎？」
　　「當然有。」只是就算登錄了也不保證會有符合的資料。
　　「所以他就算失蹤了，也沒有親朋好友會找他嗎？」羅莎的語氣透露出一絲同情。
　　「你快點恢復記憶吧，要不要買幾罐銀杏吃吃？」傑米訕笑。
　　「醫學界已經證實銀杏無效了。」羅莎潑他冷水。
　　「啊，對了。」克里斯岔開話題，「貝列斯曾經趴在我的後擋風玻璃上，你們認為那
上面採得到指紋嗎？」
　　同事們又是一怔，羅莎興味盎然地拿起桌上的電話筒，「我問問指紋分析室有沒有人
能過來。克里斯，你的車停在哪裡？」
　　克里斯說了停車位的編號，羅莎馬上撥電話到鑑識中心的指紋分析室找人。
　　「哇！我們要建全國……不，可能是全世界第一個惡魔指紋資料庫了！」凱特興奮地
道。
　　「採得到再說。」傑米揮揮手，「好了，別閒聊了快辦正事。我要出門了，掰。」
　　辦公室總算安靜下來，克里斯打完報告，打算上網幫巴爾在馬努坦加湖那一帶訂個房
間，凱特也適時問他：「克里斯，你什麼時候要去那個湖？今天？明天？我要幫你問問住
宿的事。」
　　「可以的話就今天晚上去吧。」克里斯好奇問道：「我住哪裡？」
　　「那裡的警察局分駐所有宿舍，因為他們是輪流上山值班，一次一個月。多加你一個
人應該沒問題。」
　　「分駐所喔……」
　　若要住分駐所，克里斯還寧願自掏腰包和巴爾住外面，因為有些地方員警對他們這些
中央調查員有莫名的敵意，覺得他們是去找碴的，所以克里斯通常盡量不想和當地警方接
觸。
　　「我可不可以住外面啊？」他問。
　　「可以啊，那就你自己找囉。」凱特聳肩，「不過我不確定報帳會不會過，因為是你
自己不去住宿舍的。」
　　「住員警宿舍也不一定很糟啦，萊斯特這次去南區那裡也是住警察局。」貝尼托道。
　　「他去的地方是鳥不生蛋的荒漠，不住警局難道要野營嗎？」凱特吐槽。
　　就算無法報帳也沒關係，而且還可以和巴爾住一間房……想到這裡克里斯的心急促地
怦怦跳，似乎自己有點期待，但他對自己說那只是方便照應而已，並沒有其他目的。
　　現在山上比較冷，紅葉也差不多掉光了，應該不是觀光旺季，克里斯以為房間會很好
訂，沒想到寥寥幾間民宿到了假日都客滿，只剩渡假小屋，他只好忍痛訂了渡假小屋。
　　至少可以保有完整的私人空間，不用怕隔牆有耳。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克里斯再翻閱一遍之前的檔案。進了那麼遙遠的山區，他可不想因為一些小缺漏又大
老遠開車出來。謹慎起見，他拿著昆特和里維的解剖報告去找藍斯，想聽聽藍斯對這兩份
報告的意見。
　　藍斯和另一名法醫與助理在白板前討論死者傷勢的成因，他瞄到克里斯走進來，半舉
起手向克里斯打招呼，然後逕自走向克里斯，留下同事繼續研究傷勢。
　　克里斯覺得自己打擾他們了，不好意思地道:「你們繼續，我可以等一等。」
　　「沒什麼。是原告律師咄咄逼人，吉爾上次開庭招架不了，我只是教他一些應付律師
的說話技巧。」藍斯招呼他在沙發區坐下，問道：「有什麼問題嗎？最近沒有你們的屍體
啊。」
　　「我們還活得好好的呢。」克里斯開玩笑地回答之後，拿出那兩份驗屍報告，「想請
教一下你對這個的看法。」
　　藍斯翻閱時，克里斯說明道：「兩人都是溺死在湖上，距離岸邊一公里多的地方。」
　　「酒精濃度 10 mg/dl ……能游一公里，很厲害呢。」藍斯邊看邊道：「看起來是沒
有問題，只不過……這個老人為什麼要半夜去釣魚？他不知道自己心臟有毛病嗎？」他闔
上文件夾，別有意味的目光望向克里斯，「這應該不只是一兩個月前的普通意外溺水案子
吧？」
　　「當地盛傳有湖妖作祟，美麗的女妖深夜唱歌吸引男人過去溺死。」
　　「馬努坦加湖嗎……好像有這麼回事。」藍斯笑道：「湖妖只吸引到這兩個人？感覺
有點遜。」
　　有個想法忽然閃過克里斯腦中，不過概念太模糊，他正想深入思考，藍斯又道：「這
兩個人，會不會有什麼關聯？甚至是和那個『湖妖』……那裡原本並沒有什麼湖妖吧？」
　　克里斯若有所悟地點頭，「聽到女人唱歌的人好像不少，可是喪命的只有這兩人……
和里維‧安德森一起露營的朋友也只說聽到歌聲，沒有明確指出是從湖上傳來的，說不定
『湖妖』想吸引的人，只有安德森而已。」
　　而且昆特的房子甚至不在湖邊。克里斯懊惱自己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藍斯把驗屍報告還給他，「你要去那裡調查？要住上好幾天吧？」
　　「對啊，會花不少錢，希望可以報帳。」克里斯收起文件夾苦笑。
　　「是出差耶，可以報帳吧？」
　　「可是本來有警局分駐所的宿舍可以住，是我自己不想住，所以……」克里斯攤手。
　　「哈哈，那祝你好運。」藍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動作得快一點了。」克里斯看了看錶。他接下來還得去拜訪一下里維‧安德森的
家人，如果要在今天上山，時間很趕。
　　「如果你週末還在那裡，我可以順便去給你探班。」藍斯笑道。
　　克里斯又苦笑，「那你可以準備行李了。」
　　「那就星期六見囉？」
　　克里斯笑著向他揮揮手，快步走出法醫辦公室。
　　然而才剛跨出法醫辦公室的門口，克里斯就接到羅莎的電話。
　　「喂，克里斯，你的車咧？」
　　「幹嘛？我開來鑑識中心了。」
　　「唉唷！我好不容易找到人來給你的車採指紋啊，你怎麼一聲不吭就把車開走？這樣
我們又要跑回去了！」羅莎抱怨道。
　　克里斯完全忘記她要採貝列斯指紋的事了，抱歉道：「我忘了。晚一點行嗎？」
　　「別想趁機落跑！我知道你要去那個很遠的什麼湖，只要擔誤一下下而已，你在那裡
等我！」
　　克里斯知道不可能只要一下下，而且採指紋會在車上灑一堆粉末，還得花時間清理。
　　「我現在要用車……」
　　「一下子而已，真的一下子而已。等我！」羅莎有點喘的聲音忽大忽小地，似乎在跑
步，「車子停在哪裡？」
　　無奈的克里斯只好告訴她位置，收起手機。藍斯聽到克里斯講電話，走過來問道：「
車子怎麼了？」
　　「惡魔貝列斯曾經趴在我的後擋風玻璃上，羅莎想採指紋。」克里斯照實說。
　　「真的採得到嗎？」藍斯很驚訝。
　　「誰知道。」克里斯聳肩。
　　藍斯摸著下巴思考著，道：「那些鬼故事裡的鬼手印也該採個指紋，如果能和無名屍
的指紋比對，說不定就可以知道那個鬼是誰了。」
　　「好主意，下次再聽到有手印出現的話應該試試。」克里斯笑道。
　　「那你現在沒辦法用車，要等羅莎採指紋？」
　　克里斯點頭，藍斯再道：「那我載你。你要去哪裡？」
　　克里斯受寵若驚，連忙搖手，「不不……你很忙，不麻煩你。」
　　「今天蠻閒的，也不是每天都很忙。」藍斯笑著向他眨右眼，「順便出去透透氣。說
吧，去哪兒？」
　　藍斯沒等克里斯回答就逕自往前走，克里斯趕忙跟上去，同時翻開驗屍報告，後面附
有寫里維‧安德森的資料，包括可連絡的親人住址，然後拿給藍斯看。
　　「這麼遠。」藍斯加快步伐，看一下手錶，「現在還不會塞車，動作快一點，看看能
不能天黑之前回來。」
　　克里斯跟著走向停車場裡一輛銀灰色歐寶，坐進副駕駛座後深吸一口氣，吸入些許甜
甜的芳香劑果香。
　　「你的車好香，我還以為會有奇怪的味道。」克里斯笑道。
　　「所以我才用芳香劑啊。」藍斯的語氣有點無奈，「不然我連身上都常被人說有怪味
。」
　　「真的？平常聞不出來啊？」
　　「靠近一點試試？」
　　藍斯拉開外套的領口，似乎邀請克里斯聞他身上的味道。克里斯認為藍斯是在開玩笑
，因為那樣的舉動太親密了，所以他並沒有真的湊過去，而是說道：「要靠那麼近才聞得
到，你是被女朋友嫌嗎？」
　　藍斯哈哈笑兩聲，發動引擎，「我幾乎整天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解剖室，誰要跟我談
戀愛？」
　　克里斯頗認同地點頭，半開玩笑道：「大概只有屍體了吧。」
　　「那我就是個花心蘿蔔了，一個換過一個。幸好死人不會吃醋。」藍斯稍微看他一眼
，「你呢？再加班的話，女朋友會跑了喔。」
　　「就是沒女朋友才能這樣加班。」克里斯敷衍地笑。
　　「哎，真浪費了你那張臉。」
　　「別挖苦我了。」
　　「沒關係，至少還有我懂得欣賞。」
　　藍斯欣賞他的長相？克里斯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尷尬地停頓幾
秒，轉移話題道：「你這樣臨時外出，沒關係嗎？不用寫個外出單之類的？」
　　「沒問題。除非來個連環大車禍還是火車大出軌，缺人缺到爆，否則最近應該沒什麼
事會給我。」藍斯淡淡地笑了，「要年底了，有人怕我搶走太多風頭。」
　　「……怕你升官，擠走別人？」
　　「是啊。」藍斯不在意的語氣，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我進來的時候，上面曾經有
相當大的期望……的樣子，不過啊，從組長到處長，都怕我升上去擠掉他們。所以囉。」
　　聽起來藍斯的長官緣不太好，克里斯想起自己以前的處境，感嘆道：「人際關係真難
。」
　　當事人倒是笑得毫不在乎，「別那種表情，沒那麼糟啦，我和其他人處得還不錯，頂
多就是很難升官罷了。不過我也不追求那個，我追求的是死者的真相。」
　　「你真了不起。」克里斯由衷說道。
　　「沒什麼了不起。」藍斯的笑眼注視著前方路況，「要是沒有一個理想，該怎麼待下
去呢？你來考調查局，也是有理想的吧？」
　　「不是為了什麼理想，沒那麼崇高的理由。」克里斯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覺得調
查局聽起來很酷。」
　　「不，你寧願加班也要追求真相，就代表你有理想。」
　　克里斯本來確實沒有特別的理想，之前惡劣的人際關係幾乎連他的生存意志都磨掉了
。但現在不同。
　　他點頭，「想到我可以幫助被害人，就有幹勁了。」
　　「我也喜歡看你那麼有幹勁，真可愛。」藍斯開玩笑似地大笑。
　　「喂，我說得那麼認真，你竟然揶揄我。」難為情的克里斯刻意板起臉孔。
　　「好吧，不是可愛，是很帥。認真的男人最帥了。」藍斯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
　　克里斯很窘地乾笑一聲，「我總覺得沒有被稱讚的感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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