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般ABO設定有出入者 姑且都當私設謝謝
他躲在樹蔭下,縮在鍛鐵長椅的左側。椅背和扶手組成的夾角讓他有被包圍的安全
感。
越過木頭步道,開闊草坪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人們。鋪著野餐墊喝酒聊天的年輕人、
看書看到突然親起來的小情侶、追著皮球跑的小孩子和追著小孩子跑的新手爸媽、推著輪
椅來曬太陽的老夫老妻……趁著假日,大家把握難得的好天氣出門,哪怕只是在城市綠洲
般的小公園裡散散步都好。
看著歡聲笑語的人們,他縮著身體把懷裡的外套抱得更緊了點。
「李麥克──」
清亮的呼喊由遠而近,比音速更快的是一條宛如脫韁野狗的大麥町。
白底黑點的大型犬不顧短腿主人的呼喊,甩著牽繩狂奔,眼看不久就要衝出公園跑上
大馬路!
年輕女生抓著被掙斷的半截牽繩,邊追邊朝長椅上的他求救:「拜託!幫我抓住
牠!」
他依舊抱著外套窩在長椅上毫無反應。
正當那女生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時,突然感受到冰冷強悍的氣場鋪天蓋地而來。
她被迫停下腳步。
附近受到影響的不只有她,還有那隻不知道是討厭牽繩還是討厭這名字,數不清第幾
次想投奔自由的大麥町雌犬。
擅長狩獵的高智商大狗在瘋狂奔馳的狀態下硬生生踩了煞車,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遙,
伏下身體四肢貼地,只差沒高喊:「吾皇萬歲萬萬歲」。
他冷冷掃過嗚咽的大狗,低啞地開口:「帶走。」
被暫停的時間重新啟動。
僵立不遠處的Beta女生雖然聞不到費洛蒙,也能感受到這位冰山帥哥是個絕對惹不
起的Alpha。
這Alpha真的很帥。目測應該有一百九十公分,寬肩窄腰腿超長。雖然打扮隨興,只穿
著簡單的帽T、牛仔褲和球鞋,莫名溼潤的鳳眼看來凌厲卻迷人,尤其是眼角的那顆淚痣,
完全戳爆她的萌點。
她下意識用手耙了耙跑成瘋婆子的亂髮,挪動發軟的雙腳走上前,努力甜笑道:「帥
哥謝謝你,你人真好。可以交個朋友嗎?」
帥哥卡收到麻木卻被加發好人卡的他一聽,心情更加惡劣,索性雙眼一閉,無聲拒
絕。
搭訕失敗的女孩只好蹲下身,推推自家還在發抖的傻狗,「李麥克,跟人家說掰
掰。」
「嗷、嗚嗚……」
字數對不上,意思差不多。
女孩盯著對方發白的臉色,心軟地多問一句:「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幫
忙?」
他沒睜開眼睛,只把眉頭皺得更緊,連呼吸都加重不少,吐出兩個字:「再、見。」
話說到這地步,Beta女生只能摸摸鼻子,拉起自家大狗告辭。
偏安一隅的寧靜被意外破壞,他抓起懷裡的外套,張口就咬。尖銳的犬齒撕扯布料,
很快就把那件西裝外套咬得連外套他爸都不認得。正當他咬爛外套還是很火大,忍無可忍
決定去找人算帳時,身後飄來一句話。
「嗨!請問旁邊有人坐嗎?」
這回搭訕的是個男人。
對方有雙帶笑的桃花眼,自然捲的黑髮最長及肩,像是匆匆忙忙趕來,汗溼凌亂。斯
文氣質和那身米色針織衫搭配亞麻休閒褲的打扮使他看起來溫和無害,左右手各拿一杯飲
料,連暗藏武器的可能都幾乎沒有。
始終窩在長椅左側的傅宇澤隔著兩個空位看了來人一眼,沒說話。
「那我就當你同意啦。」
語畢也不等人回答,自顧自把一杯飲料放在兩人中間,在右側坐下。他從肩背包裡翻
出溼紙巾,抽出兩張,分了一張給Alpha。
「黑櫻桃可可冰沙,半糖、鮮奶油減半、巧克力碎片double。」交代著矗立在楚河漢
界中的那杯飲料,那人一邊將溼紙巾遞過去,「雖然好像融得差不多了……」
傅宇澤接過溼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點都不髒的雙手,冷漠拒絕:「我男朋友再
三交代,不准碰陌生人給的飲料和食物。」
擦完手的青年拿起自己那杯期間限定的櫻花抹茶冰沙,很捧場地問:「一定是發生過
甚麼讓他有心理陰影,才會這樣叮嚀吧?」
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傅宇澤習慣性咬起下嘴脣,尖牙刺上柔軟的脣肉,用力程度幾乎
要咬出血。
「就國中打完籃球拿了學弟送的運動飲料……我怎麼知道他會下藥!」
那人微微一笑,「你長那麼帥,還是Alpha,從小到大一定有很多愛慕者,難免有些
人……」他聳聳肩,沒去批評當年那個被揍到剩半條命的混蛋,「但如果只有一次,你男
朋友不會嚇成這樣吧?」
「高中還有幾次……大學也發生過。」越講越心虛的傅宇澤舔了舔滲血的脣,血腥味
混著唾液嚥下喉,讓他更不舒服。他粗聲道:「反正我是Alpha,又不吃虧,頂多被當成按
摩棒而已。」
「或許,你男朋友只是太保護你,怕你被別人欺負。」
傅宇澤突兀地笑了。
「那他就可以跟小男生打情罵俏要電話,當著我的面拿別人請的飲料?他就是這麼保
護我的?」
孟秋寒低頭看向手中的櫻花抹茶冰沙,終於找到問題的癥結。
「你是說排在我前面那個戴粗框眼鏡,穿承太郎T恤的男生?」
「你連他穿甚麼都記得很清楚嘛。」
孟秋寒無奈,「在您長年薰陶下,我連替身使者的名字、招式、聲優是誰都背得出來
好嗎?」
傅宇澤更無理取鬧,「所以你們就越聊越開心,還交換電話是不是!」
「乖,你冷靜。」孟秋寒將雙手下壓做出安撫的動作,放緩語氣解釋:「因為我想買
一件給你,你不是最喜歡承太郎了嗎?」差點要原地爆炸的男朋友繃著臉暫時還沒炸,他
把握機會澄清:「他說那是女朋友送的,找很久才買到。他願意幫我問他女朋友,所以我
給了他電話,等他通知。」
「既然是女朋友,叫他直接打電話問不行嗎?你沒事把電話給陌生人幹嘛?」
「那女生在補習班上課,不方便接電話。」
「喔……」傅宇澤盯著兩人之間的黑櫻桃可可掩飾尷尬,隨即想到:「所以他就請你
喝飲料?」
「拜託人家幫忙,是我該請客吧?」孟秋寒捧起那杯櫻花抹茶冰沙,「他是專程繞來
這邊買季節限定的新品,要送去給女朋友喝。結果顧著聊天,忘記跟店員交代不要鮮奶
油。」
傅宇澤莫名其妙,「重買一杯啊。」
「反正我也想喝,他就把那杯先給我,我也有拿錢給他,誰都沒請客。」
只看到小男生拿飲料給孟秋寒,孟秋寒笑容燦爛地收下,就氣到離開現場的傅宇澤,
沒想到真相是如此。
發現傅宇澤又開始咬嘴脣的孟秋寒再掏出一張溼紙巾,湊上前幫他擦去血跡,而後翻
出玻璃吸管插進那杯黑櫻桃可可冰沙,遞到他嘴邊,「不開心幹嘛不來問我?我買完找不
到你,還以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最喜歡的黑櫻桃可可冰沙已經融成一杯甜膩的巧克力奶昔,傅宇澤一手抓住孟秋寒的
手腕,一手接過飲料拆開杯蓋直接灌下大半杯,感覺體內那把熊熊燃燒的怒火被澆熄了一
點,只有一點。
他依舊渾身發熱頭痛欲裂,好想把眼前這傢伙也塞進飲料杯裡一口氣喝光光。
傅宇澤彆扭地回:「因為我如果過去,一定會先揍飛那傢伙,我不想讓你在大馬路邊
丟臉。」
看到傅宇澤總算願意喝他買的飲料,孟秋寒這才喝了一口自己的。
沁涼液體從口腔流淌過喉頭,舒緩久候的疲憊與一路尋人的辛勞,至於濃重到苦澀的
抹茶裡透出突兀的酸甜香精味,跟櫻花毫無瓜葛這種事,就先不計較了吧。
放下心的孟秋寒忍不住碎唸:「那也別一個人亂跑。手機也不接……我還跑去停車場
找你。要不是聽人說公園這邊有個Alpha幫忙抓了一隻亂跑的大狗,我差點要回家找
你了。」
「跟你出門我帶手機幹嘛?不管去哪裡,我們都在一起啊。」
失蹤失聯還那麼理直氣壯,孟秋寒看著被親手寵壞的男朋友,似乎也沒別的辦法,只
能苦口婆心道:「你好歹待在車子裡,要是症狀變嚴重──」
「待在密閉空間才危險。到時你找到我就是直接車震到天亮,電影就不用看了。」傅
宇澤說:「在這種通風良好的戶外,又是公共場合,只要沒人找死來挑釁,我就能控制
住。」
不管怎樣都是他有理,真是好棒棒。
孟秋寒長長嘆了一口氣,低垂的視線正好對上傅宇澤抱在懷裡的抹布。他花費幾秒,
辨識出那團抹布上輩子應該是他嫌太熱丟給傅宇澤拿的休閒西裝外套,花了他半個月薪水
那一件。
「這、這件是我買很久都捨不得穿的外套,因為今天要約會,第一次穿……」
仔細聽,聲音還帶著點欲哭無淚的顫抖。
傅宇澤把頭一抬,直接用下巴看人,「那又怎樣?」
「……不怎樣,不敢怎樣。能被您臨幸,想必它祖上積德祖墳冒煙,九泉之下也能瞑
目。」
對方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樣讓傅宇澤的嘴角總算揚起一點點,「放心,它會投胎轉世
到一個好人家,再也不用跟著你這個窮爸爸吃苦……」看孟秋寒真的很心疼的模樣,他趕
快補了句:「對不起啦,我再買十件還你。」
「十件是要讓我穿到八十歲嗎?」孟秋寒好氣又好笑,最後只能揉亂傅宇澤出門前精
心抓好的頭髮,「好啦,我們回家。」
注重形象的傅宇澤難得隨他搓揉,順勢把頭靠在男朋友的肩窩,用臉頰蹭了又蹭,大
口呼吸屬於孟秋寒的味道。
「不去看你心心念念的丹麥大叔?不是快下片了?」
低啞詢問混著過熱的鼻息落在耳畔,孟秋寒被勾得直冒雞皮疙瘩,但他只是撫了撫傅
宇澤的背脊沒推開。他偷看一眼手錶,預購的場次剩十分鐘就要開演。
「想啊。可是我男朋友都被我氣到易感期提前了,我哪有心情看?」
傅宇澤覺得牙癢,陰陽怪氣道:「喔,你還知道我的時間?」
「我敢忘嗎?」孟秋寒環抱對方的雙手一緊,「那次差點被你嚇死……」
那是國中畢業旅行的時候。兩人不同學校,孟秋寒的畢旅早一個禮拜。
當晚剛到飯店,孟秋寒還沒打給家裡報平安就先聯絡傅宇澤。聽到對方的聲音不對
勁,才驚覺為何一路上始終心慌慌,好像忘記非常重要的事。
──他忘了傅宇澤的易感期。
傅家兩個爸爸工作忙碌不常在家,說小時候的傅宇澤是被保母養大都不為過。傅宇澤
在國中分化成Alpha後,雙親為了訓練他獨立自主,不久就辭退照顧他多年的保母。
十來歲的國中生可以學著照顧自己,但渴求親人疼愛的本能卻無法透過學習扼殺。
幸虧他身邊還有一個孟秋寒。
那時的孟秋寒也只是個孩子,為生平第一次遠行興奮不已。傅宇澤不想掃興,和他一
起選購旅行用品、收拾行李,從頭到尾都沒開口提醒。
孟秋寒還記得當時在電話裡,傅宇澤虛弱得要死卻硬要逞強:「你跟同學去玩,不用
管我。我睡幾天就好了,死不了的。」
平常是不要緊,但那是傅宇澤分化後的第一個易感期,天知道放他一個人會發生甚麼
事?
當孟秋寒找人送他去車站,再趕最後一班長途夜車回去,接著轉計程車抵達傅宇澤他
家那棟位於荒郊野外的豪宅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對方不接電話,孟秋寒按了半天門鈴不放心,只好翻出傅宇澤給的備鑰私闖民宅。
屋裡的家具東倒西歪,觸目所及的擺設沒有一件形狀完整,亂得連要踏進去都不知道
往哪裡落腳。暴戾蠻橫的輾壓氣場像無形的火焰從Alpha所在地往外輻射層層熱浪。
傅宇澤抱著一件孟秋寒不知何時搞丟的球衣縮在書桌底下,臉色紅到發紫,渾身滾
燙。
孟秋寒抖著手叫救護車,慌亂間連緊急電話的號碼都能按錯,好不容易接通,地址顛
三倒四說不清楚,差點延誤送醫。
傅宇澤睡了兩天才清醒,甚至驚動他連過年都不見得回家圍爐的父親們,放下工作趕
到醫院。
傅家的Omega爸爸在兒子清醒後親了他額頭一口,確認沒有大礙,轉頭就叫助理開車前
往機場,出國把談到一半的案子談完;倒是他們家的Alpha爸爸一路陪到出院,自此減少工
作量,一個月能騰出一天回家吃飯看兒子,省得哪天不小心再也見不到。
那件事成了孟秋寒的心理創傷。在那之後,他絕對牢記傅宇澤的易感期,隨身備妥需
要的針劑藥品,以防再有萬一。
儘管傅宇澤清醒後只是看著他傻笑,抱著他不肯鬆手,黏人程度連傅家Alpha爸爸都拉
不開。
傅宇澤一個字都沒有怪過孟秋寒。
不知道該拿這個強悍又脆弱的Alpha怎麼辦,孟秋寒只好把頭髮撥開,亮出後頸。
「不然,給你咬一口洩憤?」
他想起教科書上說:咬破後頸腺體的臨時標記能讓易感期的Alpha滿足佔有欲,產生安
全感。
傅宇澤盯著微卷黑髮下的嫩白頸項,蠢蠢欲動的舌頭舔過犬齒,吞了吞口水撇過頭。
「想色誘?我才不上當。」
送上門給咬還被嫌棄,孟秋寒沒好氣,「不咬就算了。去外面找你想咬的人。」
傅宇澤將作勢起身的孟秋寒抓回懷裡,在後頸印下一吻,又舔了一口,咕噥道:「你
這種豆腐體質一咬就一個禮拜消不了痕跡,到時走在路上又被瞎了眼的OPA攔下來,問你家
Alpha死哪去,你要我的面子往哪裡放?」
孟秋寒糾正道:「人家沒有瞎,只是新手太緊張沒搞清楚而已。再說,Omega保護協
會的人講話才不會那麼粗魯。你把我咬得亂七八糟,舔得全身都是你的味道是事實啊,還
怕人說喔?」
傅宇澤又開始磨牙,他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天曉得我多想標記你?但你用你IQ
53萬的腦袋瓜告訴我,我一個楚楚可憐的Alpha怎麼去標記一個常常把我幹到下不了床的
Beta?!」
向來崇尚含蓄內斂是美德的孟秋寒瞪著一言不合就開黃腔的男朋友半天,光速紅了
臉。
隨著臉色越紅,他的頭越低,音量越弱,「你看起來那麼好吃,叫得那麼好聽……
我、我有甚麼辦法嘛……」
「難道是我的錯嗎!」
眼看千辛萬苦才安撫好的Alpha即將炸出蕈狀雲,孟秋寒趕緊抓住他的手,固定五指,
從左手拇指開始,依序一個指尖一個指尖地落下親吻。
左手親完換右手,等兩隻手十根手指頭都被仔仔細細親過一遍,孟秋寒小心翼翼地抬
頭問:「還很生氣?」
「氣、死、了!」
死也不想承認被這種騙小學生的指尖吻哄得很開心,傅宇澤把人抓到懷裡嘴對嘴一陣
猛啃,直到對方喘不過氣,拍著他的背求饒。嘴巴雖然分開,但他還是像抱著大型玩具熊
抱著孟秋寒不肯放。
孟秋寒靠在傅宇澤胸前喘氣,氣若游絲地說:「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會想
起……那隻、被你咬壞的、泰迪熊……」
把心上人啃過一輪又抱緊處理的既定事實讓傅宇澤的躁動不安平息許多,他扯扯嘴
角,笑著露出犬齒問:「你還記得喔?」
喘息稍止的孟秋寒直接朝殺熊兇手的肩頭賞了一記頭槌!
「如果那隻泰迪還在世,現在都變成開基祖子孫滿堂了吧?你說會賠一隻給我,
熊咧?」
說話不算話的Alpha完全不怕食言而肥,義正詞嚴地表示:「要抱只能抱我。」
「你們Alpha的獨佔欲真可怕……不對,那時候是國小,你還沒分化吧?」
「對,我從小就這樣,不爽咬我啊!」
孟秋寒二話不說,扯下傅宇澤的帽T衣領,在露出的鎖骨處啃了一口,留下一個極淺的
口水印。
反正Alpha皮粗肉厚不怕咬,他又補了幾口.讓那圈牙印看起來更清楚,而後清了清喉
嚨,萬分嚴肅地宣告:「此為選舉專用圈選章,來自選民孟秋寒神聖的一票。」
傅宇澤愣了幾秒,笑了。
常常皺起的眉心徹底舒展,漂亮的鳳眼微彎,連眼角的淚痣看起來都格外閃亮。
易感期的Alpha用那把沙啞到有些性感的嗓音輕問:「說實話,你用這招騙了多少
人?」
孟秋寒得意的笑,以手掩嘴壓低聲量,「偷偷告訴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初戀就是這
樣被我騙到手的。你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說,不然他又要氣噗噗。」
「我哪有氣噗噗!」
「沒有沒有,氣噗噗的是我。」孟秋寒抱著傅宇澤輕輕搖晃,語氣誇張地感嘆:「唉
呦,我男朋友怎麼那麼英俊瀟灑人見人愛啊?真是氣死我了!噗噗噗!」
傅宇澤被晃得連緊抿的脣線都鬆弛下來,過了片刻才磨著牙說:「我有時候真想咬死
你。」
「不不不,這一切都是易感期的錯覺,乖喔。」
孟秋寒伸手摸摸Alpha的頭,順著弧度往下捏了一把臉頰,而後屈指在下巴處蹭了蹭,
熟練手法跟平常偷摸鄰居家的哈士奇差不多。
傅宇澤雖然看起來很不情願,還是乖乖給摸,到後來直接閉起眼,揚起下顎把最脆
弱的喉結往對方手裡送。
孟秋寒悄悄做了個深呼吸,停下動作拍拍傅宇澤的臉,殘忍地把人從快樂的摸摸時間
叫醒。
「回家繼續。」
聞聲睜眼,傅宇澤望著孟秋寒沒甚麼笑意的表情有些茫然。被摸得不過癮的他主動抓
起對方的手往臉頰貼,「去看電影吧。你這個月不是沒假了?」
這一回,孟秋寒連錶都沒看,笑著說:「沒假就請事假吧。扣薪水就扣薪水,反正我
男朋友有錢。」
傅宇澤哼了聲,「你這樣一心想被包養沒問題嗎?」
「問題超大的。」孟秋寒又嘆氣,「所以我從國中告白成功後,就常常擔心哪天他的
天選Omega出現,我就要把他還人家了。」
傅宇澤不管喜怒都無比生動的表情從臉上消失,他推開不知道在講哪國鬼話的男友,
盯著那雙乍看深情的桃花眼,冷冷地問:「孟秋寒,你要不要再確認一下前後文邏輯?」
孟秋寒牽起他的手,想把人從座位上拉起,一臉無所謂地說:「開玩笑要甚麼邏輯?
不要認真啦!」
反握住他的手一動也不動,挺直背脊坐在長椅上的傅宇澤由上而下俯視,難得對他擺
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Alpha樣。
傅宇澤的姿態強勢,說出口的語氣卻不一致。
「……我不知道你一直這麼想。那種事根本是都市傳說,我身邊從來沒人遇過。」
一不小心說溜嘴的孟秋寒眼看對方不願意配合打混過去,索性自己先站起來。
一坐一站的身高優勢並沒讓孟秋寒好過一點,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搬出那種
成功說服無數難搞客戶的營業用語調:「那你怎麼能確定,你這輩子都不會遇見那個
人呢?傅吹吹小朋友。」
長大後幾乎沒人敢叫的乳名被用這麼機車的語調喚出,傅宇澤連帶想起小時候跌倒擦
破皮想找爸爸們撒嬌,卻只能找到保母的悲慘回憶。
易感期的Alpha又窘又怒,散發出來的強烈氣場連不遠處在草地上玩耍的男女老幼也遭
殃,有些承受力較弱的Beta已經軟了腳,需要同伴攙扶。
只有眼前的始作俑者渾然無所覺地掛著欠揍的商用微笑。
夕陽緩慢沉落天邊,微風帶來草腥和花香,橘黃暖光遍灑公園的每個角落,唯獨曬不
暖他。
幸虧傅宇澤這時還記得對方有嬌貴的疤痕體質。他趁著還沒氣昏頭,一把甩開孟秋
寒的手,抓著那件留有餘味的外套彎下腰,把臉埋進那團爛布裡。
長久以來存在腦海中的岔路在此時分外清晰。
左邊是把人扛回家押上床做到懷孕生小孩,就算沒辦法永久標記Beta,也算把人綁住
一輩子;右邊是乾脆分手放他自由,省得他同床異夢,每天被害妄想男朋友會被某個次
元的天選Omega搶走。
往左走一定會被恨到死,再也看不到他的笑、牽不到他的手,更別想讓他親親抱抱摸
摸。向右走的話,不用等易感期來,大概他收好行李走到門口,就會被崩潰的自己拖回去
鎖起來。
左右為難,都是死路。
光是幻想那個場景就覺得本來好轉的病狀變本加厲,頭痛、胸悶加胃痛,整個人快要
燒起來,難過到無法呼吸。
陷入黑暗的世界開始燃燒,椎心刺骨的疼痛像雷電鞭打著每一根纖細敏感的神經。
好痛。
好痛。
好痛。
小寒……小寒救我……
費洛蒙抑制劑的噴霧聲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隆冬暴雪的酷寒將傅宇澤整個人淹沒。
易感期專用的退熱貼覆上後頸腺體處,快把他悶到窒息的外套被人輕柔但堅定地扯開。
在陽光與空氣重新回到他的世界前,他先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可愛又可惡的臉。
那人輕皺眉頭,無奈地用拇指抹掉他滿臉的淚。
「你哭得好醜。」
居然還敢笑,王八蛋!
「滾──開!」傅宇澤邊哭邊吼。
孟秋寒不僅沒滾,還一把攬住傅宇澤的窄腰,學他拉長音,「不──要!我這輩子賴
定你了。就算你以後碰到天選Omega,只要你還愛我,我就不走。」
滿眼血絲的Alpha死瞪他,滿懷惡意的問句從牙縫間擠出來:「揍你也不走?」
「不走。」
「打死都不走?」
「打死更走不了啦。」
「不准挑語病!」
「好好好,不挑不挑。」孟秋寒認真道:「不管怎樣都不走,一定黏踢踢,把你抱緊
緊,好不好?」
「……哼。」
蹲在他跟前的孟秋寒踮起腳,和他額頭相靠,「對不起,是我沒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我是王八蛋。」
傅宇澤吸了吸鼻子,「你有聽見我罵你?」
「沒聽見也知道你一定在心裡罵我啊。」
孟秋寒捧著他的臉,也不管傅宇澤哭得滿是眼淚鼻涕,從眼周、臉頰、下巴……一處
接一處舔掉他的淚,換上自己的吻。
「罵得好,我真的欠罵。」孟秋寒邊親邊向他的Alpha懺悔。
糾纏多年的暗傷被一刀捅破傷了兩個人,鮮血淋漓地曝曬在日光下。不知為何,孟秋
寒只覺得鬆了一口氣,甚至有種變態的解脫感。
或許,他一直在等的,就是一句痛罵。
國小認識、國中交往,一路走到現在,傅宇澤把誰擺在心裡最陽光燦爛百花盛開的地
方,他一直很清楚。
明明再清楚不過,卻縮在陰暗潮溼的角落擔心那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然後用最擅長的
話術刺激最該珍惜的人,讓他傷心惹他哭,這樣的自己不是王八蛋,誰才有資格稱王八
蛋?
發現眼前人親著親著開始分心,傅宇澤出聲抗議:「嘴巴呢?」
「……最好吃的要擺在最後嘛。」回過神的孟秋寒壞笑,應觀眾要求把吻印上那張因
為易感期燒灼乾渴的嘴。
兩情相悅的親吻在此時不僅解不了渴,更是火上加油。
孟秋寒低喘著放開傅宇澤,第三次提出建議:「我們回家好不好?再不走,就會有人
報警說這裡有個易感期失控的Alpha,然後你的爸爸們和我家爸媽就能在今天的晚間新聞看
到我們了。」
根本沒親夠的傅宇澤抿了抿嘴,不爽地問:「誰害的?」
恢復冷靜的孟秋寒連忙自首,「我我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有了你這種
夢中情人萬人迷的男朋友還色心不改,垂涎別人家的性感大叔。」
傅宇澤的聲音又低了好幾度。「你的意思,是我不夠性感?」
「你當然很性感。」
餘光看到附近已經有人拿著手機朝這邊指指點點,孟秋寒不敢再拖,牽起傅宇澤的手
離開那張他幾乎定居一下午的長椅。他們頂著沿途路人或是責備或是好奇的目光與議論,
跨過大馬路往停車場走去。
知道傅宇澤這狀態沒法開車,孟秋寒很自然地從他的牛仔褲口袋裡掏出車鑰匙解鎖上
車,把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
「但你才二十四歲,一點都不大叔好嗎?」
被誇年輕應該開心,傅宇澤卻沒有。他勉為其難地說:「那你就再等等,等我也變成
三、四十歲的大叔。」
伸手幫傅宇澤拉好安全帶,孟秋寒眨了眨那雙桃花眼,笑道:「溫馨提醒,麥叔今年
五十五歲了。」
「那好,我們還可以談三十一年戀愛。」
孟秋寒笑著發動引擎,隨之啟動的音響流瀉出電臺選播的國語老歌。
那是首他們都聽過的歌。
傅宇澤跟著旋律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車子駛出停車場,加入黃昏時分的返家車潮。
等待紅燈的空檔,孟秋寒轉頭看向不知何時抱著外套睡到輕酣的傅宇澤,忍不住側過
身親了一口。
「傅吹吹,我想跟你談一輩子的戀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