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單手捏爆蘋果，是基本中的基本。-2
　　「讓我們回歸正題。」衛居夏表情嚴肅：「令琳，你對艾曼達果的瞭解有多少？」
　　「不多。」令琳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艾曼達果可能是西之國那邊的植物物種，實際
作用是什麼，東之國沒有文獻記載。」
　　「那，為何超研院會要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完成任務？」
　　「大概因為它對我們有害無益吧。監督者當初下的指令是『不要讓影鬼拿到艾曼達果
』，而不是『一定要得到艾曼達果』。兩者有微妙差異。」
　　魏左京一頭霧水地看左、看右，視線不斷在兩人間切換。雖然對方和自己使用的是同
一種語言，但他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所以，那玩意被吞掉其實也不太打緊？」衛居夏說。
　　「應該。只是一者不知道它被人體消化後還會不會有效力、二者不知道它對人體會不
會造成危害……」令琳突然轉向魏左京，展開一個過分親切的笑容。
　　「……所以要麻煩你，在事情未明朗化之前，暫時住在我們家，不出門囉。」
　　──啥。
　　「啥！」三秒後魏左京後知後覺喊起來。終於出現他能聽懂的話了。「你說什麼？」
　　「唉呀不要這麼驚嚇。一點都不可怕，只是拜託你協助我們進行生理實驗，抽抽血、
接接頭皮電極、照照X光、做核磁共振，順便再來個超能金屬活化測試。確定沒問題之後
，就會放你回家。」
　　這樣還叫一點都不可怕？「根本是軟禁嘛……要多久？」
　　衛居夏誠懇地道：「大約是半年左右。事後我們一定盡可能給你補償。」
　　嚇。不要用仁慈的態度說出如此恐怖的話。
　　「我不要補償。」魏左京抗議：「我只想要我的人權。請現在放我回家，馬上。」
　　「這沒辦法耶。」令琳露出一副好為難的樣子。「真的不要嗎？住在我們家簡直像在
五星級飯店度假一樣。」
　　「我──不──要，說什麼都不要，這是綁架！一點都不講理！」
　　「哪有，我超講理。」衛令琳指著桌面上水晶盤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蘋果？」超大顆的那種。
　　「這是什麼？」伸出左手舉到魏左京面前。
　　「手指？」也太美了吧。穠纖合度，指節分明，完全可以去做模特兒。
　　衛令琳用他的左手手指，抓起桌上蘋果，非常乾脆地捏爆了它。
　　「我的力氣全家最弱，華葉姊三根手指就做得到，快晴哥還能戳穿椰子呢。你只要打
贏我，隨時都能走出這扇門。」看似弱不禁風的男孩哈哈一笑。「我超講理，真的。」
　　這、算、什、麼。
　　羊入虎穴還不足以形容自己現在的處境。
　　魏左京萬念俱灰的盯著地板，許久後絕望地道：「好吧，我放棄，我留下。可是啊，
可不可以來個人把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
　　從下午到現在短短不到一天，卻出現了太多超現實主義的東西，他完全理解不能。
　　對面兩人互望，表情皆十分微妙。令琳不斷用手肘猛戳哥哥的腰側，遭來一頓白眼。
　　「……這麼做雖是為了保護相關人士的人身安全，但對你來說的確是種剝奪。」衛居
夏遲疑良久，嘆口氣，愧疚地對魏左京道：「不管經歷了什麼，當你離開時，我們會讓快
晴把你這段時間的記憶消除，替換成可以自圓其說、無關緊要的過往。打個比方，當你在
自家床上醒來時，會以為自己因為車禍重度昏迷六個月，好不容易死裡逃生，而帳戶裡多
出來的一百萬元是肇事者給你的慰問金。」
　　魏左京聞言，默然。
　　「在此種情形下，瞭解越多、陷入越深，被消除記憶時對精神的影響越大。這樣也沒
關係嗎？」衛令琳輕聲說。
　　魏左京不盯地板了，改看桌上水晶盤中的蘋果。深呼吸數次，他微微一笑：「沒關係
，我本來就是個沒什麼牽掛的人。反倒是你們，不怕我其實是間諜，混進來收集資料，盤
算著把你們一網打盡？」
　　「哎，這還真不怕。我拷問，咳不是，與那麼多特異份子打過交道，除非是有自我催
眠能力的人，否則很難裝出你這副呆樣。」衛令琳揮揮手，把話含在嘴裡道：「更何況，
如果你在幫助阿和時有一絲作假，快晴哥就不會袒護你……」
　　前頭這評價真狠毒。「對不起，後面那句我沒聽清楚。」
　　「沒事沒事，自言自語。」
　　「總之呢，要委屈你了。」衛居夏謙卑有禮地遞給魏左京一本小冊子。「這是入門手
冊，我想應該能幫助你盡快適應。其他的，過幾天再慢慢向你說明。」
　　魏左京把手冊翻到正面，上頭印著『衛家家訓：單手捏爆蘋果，是基本中的基本』，
他頓時無言。某人方才把壓成爛泥的水果吃掉了，分毫不浪費食物；他只是好奇，不曉得
眾人在吞下第幾顆蘋果時，才成就了這不太合理的基本──「原來你們是姓這個衛，的確
少見。」
　　「不就韋中行嘛，好記易懂。」令琳站起來，伸個懶腰。
　　啊啊？
　　「韋中行！？」魏左京愣住。「……我有聽錯嗎？」
　　「聽錯什麼？」衛令琳也愣住，過會兒恍然大悟。「抱歉，我忘記這件事很少人知道
。『西有安祖爾，東有韋中行』，衛家就是韋中行、韋中行就是超杰騎士，簡單明瞭。」
　　「啊──我想起來了！」魏左京跳起來，全身上下口袋裡一陣亂掏，好不容易找到中
年男子寫給他的便條紙。「紅豆餅叫我來這地址找超杰騎士，就是你們？」
　　「這傢伙，門牌號碼居然還寫錯，哥你找時間揍他一頓。」衛令琳將發皺的紙條接過
，仔細端詳。「我們就是超杰騎士、那群為了阻止快晴哥非禮你，全部連帶遭殃的先生小
姐叫做暗部、滿街亂竄，難搞得要死的軟體生物是影鬼。所以殊途同歸，即使你沒在天台
上被逮到，依舊會自投羅網。」伸指用力一彈那張紙：「這手機號碼是快晴哥的喔。」
　　幾小時前他還認為紅豆餅大叔滿口『超杰騎士』是在打唬爛呢。
　　呃，不，等一下。眼前這些人還是知道天台非禮事件的嘛。
　　腦袋運轉過度不堪負荷，魏左京覺得自己縱有千言萬語未盡，但到最後只憋出一句：
「……你們會變身嗎？」
　　後頭衛居夏沒忍住，噗嗤。令琳倒是挺認真回答：「會呀，快晴哥那身鎧甲難不成你
以為是一件一件穿上去的嗎？一定要有辦法啟動超能金屬，才能當超杰騎士……喂你的眼
神太閃亮，讓我頭皮發麻。」
　　「我想看，那是男人的浪漫。」魏左京厚著臉皮答。「拜託，你好帥，這是我這輩子
唯一的請求。」
　　「……花言巧語。」衛令琳哼了句，用眼神徵詢居夏的意思。見後者點頭，便從褲袋
裡掏出一塊銀白色，散發溫潤光芒的金屬。「好吧，這是給VIP的特殊服務。」
　　當衛令琳握住金屬時，魏左京敏感地發現空氣中多了一絲奇異的波長。
　　難以形容──或許像彈撥琴弦時，傳遞給周遭那纖細的振動。
　　沒有什麼花稍動作，只見金屬突然發光，分裂成萬千條細絲，流星一般往衛令琳身軀
聚集而去，不過數秒，鎧甲已然成形。
　　不同於『雷霆』那極具壓迫及威嚇感的銀黑色戰袍，衛令琳的鎧甲反而像是種溫柔的
守護。線條流暢，稜角收斂，通體呈現蒼灰色澤。
　　……只一件較特別的，這鎧甲似乎自帶製冰功能，寒氣驚人。
　　「會冷對不對？」對方看他站旁邊沒多久便一陣抖，顯然大大地被取悅。「所以在夏
天，我是最受歡迎的人，你想想，自走冷氣機多方便。」
　　「有最不受歡迎的嗎？」
　　「有，嫂子。不過我們到冬天就立場互換。順帶一提，如果快晴哥願意，他的鎧甲能
像仙女棒一樣劈啪發光。」
　　解除變身時魏左京意猶未盡，對著衛令琳猛力拍手致意。
　　「我還以為沒有戲劇化的POSE你會很失望呢。」令琳有些吃驚：「真的是小朋友，這
麼開心。」
　　他遲鈍地沒發現這句話有啥不對勁，興奮地道：「只有衛家人能啟動這塊金屬嗎？」
　　「不，超杰騎士並非只有衛家人才能當，衛家人也不一定能成為超杰騎士。」衛居夏
一旁補充：「主要還是看天分。」
　　魏左京還想再問，卻發現出口的話糊成一個大呵欠。
　　「看來大家都累了。」衛居夏拍拍他的頭：「先去休息，我們收拾了一間客房給你，
欠什麼再跟我或令琳說。」
　　「是啊，一腳踏進不思議之國的愛麗絲小朋友，」衛令琳朝他眨眨眼：「祝好夢。」
　　★ ★ ★
　　次日，凌晨六點。
　　喇叭左下角的綠燈驟亮，室內廣播轟然響起。
　　『早～安哪，又是美好的一天！讓～我們～～一起來做、早、操！（呦嘿呦嘿）』
　　幾乎分秒不差，從數間房裡一齊傳出兇狠、劈劈啪啪、幾乎把床頭按鈕拍爆的聲響。
　　『室內通話開啟。』機械音字正腔圓道。
　　「哥。」一聽就知道熬夜而導致垂死的怨毒女聲：「算我求求你，現在、馬上、打越
洋電話去問嫂子這首愚蠢早操歌的中央系統解除密碼。」
　　「……我問過。平郡說，即使人在海外無法擁抱我們，心意依舊不會褪色。」
　　『不要害羞嘛，動起來Up Up！！把你的手舉高，揮～舞揮～舞（U～p U～p）』
　　「……UpUp，我的火氣也跟著UpUp……每天都重複這種對話不煩嗎……」
　　「唉呦快晴哥你醒了？」
　　「聽到這種蠢歌誰不醒？睏到沒力氣發飆……居夏，想辦法把這首歌給弄掉，不然別
怪我哪天把家裡所有廣播喇叭都砸爛。」
　　「哥，這是我第一次同意快晴的話。即使會有維安危機，我也不管了。」
　　『拿出你的勇～氣，用力用力、搖擺你的身～體～（Shake～it Shake～it！）』
　　「你們這群小孩，只懂打架，完全不懂文書處理工作者的苦難。」超級悶的聲音：「
廣播喇叭是登記在超研院底下的公用資產，兩個月就會有人來察看整理一次清單。前陣子
他們還問我需不需要把它改成支援杜比環繞音效……」
　　「這麼說……」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你去砸砸看。之後會每天沐浴在這首歌用環場音效放出來的震撼裡。與其使用物理
破壞技能，還不如華葉跟令琳辛苦點，趁你們嫂子人不在時，試著去解開密碼。」
　　一陣沉默。
　　「遵旨。」過會兒兩人異口同聲道。
　　「其實我也不曉得平郡在想什麼。」衛居夏嘆口氣。「到底有誰聽到這種白痴音樂，
會有做早操的欲望？」
　　「有。」
　　「哈？」
　　「睡我隔壁房的艾曼達果，在五點五十六分開門，橫越走廊，估計到練習室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