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遲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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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無數個櫻花盛放,友人散離續又鳩集的輪轉,夏油傑成為溫和有禮的資優生,閒
暇時練習格鬥術是他少與外人訴說的小習慣,歲月的琢磨使他有更多方法去面對問題。
儘管,夏油傑已經額外學習許多事物,諸如聊天技巧、進退禮節與聽到悲鳴時不要露
出太過明顯的表情,但偶爾,他依舊會在寂靜而沉鬱的夜裡練練拳,並非為著去傷害,而
是必要時候,能不被傷害。
有些時候,他會因此感到慶幸,好比在某個擁擠電車上努力不使搖晃的身軀碰撞到他
人的早晨。
其實電車上時常有人藉著狹小的距離,假裝不經意摩擦女高中生的手背或臀部,動作
細微並且隱蔽,尚處於倦怠中的眾人似乎沒有心力察覺,但遺憾的是,乍起的驚呼宛如轟
然作響的警報器,使夏油傑不得不去尋找來源。
他注意到側前方瀏海遮蔽雙眼的長髮女高中生,有位西裝筆挺的中年大叔正用下體騷
擾她,女高中生忍耐得相當努力,她企圖將自己縮小,彷彿蜷曲的姿態能透過吐氣摺疊,
擠進祕密藏身的異空間,在驚呼轉為悲鳴前,夏油傑往後倒退半步,輕點不知名的女高中
生肩膀,恐懼的目光與安撫的眼神短暫接續,夏油傑輕捏住女高中生像攀抓浮木般的扣環
側邊,仔細不碰觸到她顫抖得幾乎僵直的手掌,他們無聲更換站立的位置,甚至,夏油傑
還給她一個能昂首喘息的舒適空間。
中年大叔私下的鬼祟行為自然不可能過於張揚,他刻意將注意力放在景物向後退去的
窗外,並沒有發現女高中生與夏油傑已然互換,他故技重施,夏油傑心想,原來被騷擾的
感覺如同給遊樂園的氣球劍戳中,但搭配加深的陶醉鼻息,就顯得無比厭煩,於是他手肘
倏地下墜,準確擊打中年大叔的鼻樑,發出沉悶的聲響。
「啊啊,真是非常抱歉,電車上太過擁擠,人與人不必要的接觸實在很難避免,您說
是吧?」
「是──是這樣沒錯。」
夏油傑偏頭,瞇細雙眼露出禮貌地笑,他打量中年大叔眼角因疼痛而閃爍的生理性淚
水,以及自鼻孔下方稍微探頭的血光,輕快地道:「哎呀!流血了啊!真是糟糕呢!讓我
協助您擦除如何呢?」
他說著,控制好力道的足尖,在轉身時便不偏不倚踢往中年大叔的脛骨。
電車恰好靠站停下,中年大叔跳腳,留下一句嘟噥般的咒罵後,就連忙下車。
接連的騷動,低垂頭顱的女高中生均無回頭關注,亦沒有任何表示,但夏油傑絲毫不
在意。
偶爾,夏油傑會對暗自窺視他的善意眼光感到疑惑,在一段時日以後,才由他人口中
得知,原來他所認知的枝微末節,會被他人所銘記。
於是,情人節一類的日子,他的書包與提袋總會塞滿巧克力,在友人的艷羨、揶揄,
甚至嫉妒中流露以微笑包裹的苦惱──問題,總是環環相扣。
高中學業對夏油傑來說並不繁複,在同學還討論要去哪間學習塾精進,他已經開始細
讀大學教科書,並於閒暇打工。
雖然雙親都讓夏油傑專心讀書就好,不過他明白,身為普通公司職員的父親在經濟上
並不寬裕,而母親也僅是平凡的家庭主婦,傳聞醫學部要進行大量實驗,學費相當驚人,
他存下所有打工費,希望減輕未來就讀醫學部後雙親的經濟負擔。
只是世事,總是難以預料。
那是個大考前的午後,天色濃鬱,雲層厚重得宛如即將降雪的日子,夏油傑在壽司店
裡打工,他不是學徒,因此僅能做些清理外送類的雜務,他在內室清洗盤皿,每告一段落
,就不得不將手從冰涼刺骨的水盆抽離,活動蒼白而隱約透露紫紅的手指。
嚴厲的老師傅此時探頭過來,讓夏油傑去外送,猛然間的大吼或許會使他人誤會,老
師傅在責怪他們工作不用心,但夏油傑只是微笑,他明瞭那是老師傅吸引注意的方式,並
無他意。他接過外送盒,問清餐點內容,對寒冬中依舊點生冷握壽司拼盤的顧客感到疑惑
,喝乾老師傅刻意端來的熱玄米茶便平穩踏起單車前往。
地址並不遠,但很隱匿,夏油傑尋覓許久才在蔓生繁蕪的矮灌叢間找到公寓大門,不
起眼而陰晦,門前遍布零碎破片,像座廢墟。他避開腳下石礫核對門牌,隱約聽聞門內有
人活動,暗自慶幸該戶人家點的是握壽司,否則熱氣早就散盡,老師傅用心做出的美味就
要被糟蹋了。
夏油傑在輕鬆吐息的白霧中按壓門鈴,前來應門的是一名骨瘦如柴,但雙眼卻張瞪極
致宛若兩盞探照燈的亢奮男子。
男子周身縈繞混雜體味、分泌物與微弱不知名藥物的刺鼻氣味,顯得格外詭異,而房
間內裡傳來微弱的恐懼悲鳴,似乎有兩股,使他輕蹙眉頭。
「你嚕……誰啊?有啥摸四嗎?」
「您好,這是您點的握壽司,一共三千元。」
男子手指顫動得短時間無法放進褲袋,便惡狠狠地道:「你笑甚麼蕭?」
「那個,不好意思,能跟您借一下洗手間嗎?」
夏油傑面帶微笑,語調柔軟,問句卻有不容拒絕的強硬,男子在恍惚間答應並讓道後
許久才回神,在他身後語意不清地叫,讓他不准走向未經允許的臥室,否則要告他私闖民
宅。
「那就請您報警吧!」
他將外帶盒安置於擺滿包裝垃圾的客廳桌面,一面輕快地說,一面抬腳踹開旁人會以
為內裡無人的寂靜房間,夏油傑在虛幻的驚懼悲鳴裡發現,房中沒有任何傢俱,僅有對幼
小的雙胞胎姊妹,她們口中塞滿破布,精緻的洋裝充滿撕破的痕跡,雪白肌膚被綑綁出紫
黑瘀傷,瑟縮角落彼此緊靠,稚嫩的臉龐佈滿早已乾涸的淚痕。
夏油傑想也不想就幫她們解開緊縛的繩索,取出填塞嘴裡的溼黏布塊,雙胞胎連害怕
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失去信任能力的她們,兀自用盡力氣啃咬夏油傑的指節與掌緣。
「沒事了,不用怕,沒事了。」
雙胞胎的呆滯神色在夏油傑的柔和語調中逐漸恢復光采,茫然間意識到她們緊咬的物
品有溫度及微弱的柑橘洗碗精香氣,才敢放聲大哭。
「我會保護妳們。」夏油傑將雙胞胎一手一個擁入懷中低聲說著。
「你想對…我的,玩物……做甚麼?」
「玩物?她們嗎?」
男子拖曳不知自哪裡尋來的巨型落地燈,沿途摩擦刺耳的沙沙聲,直至門口才怪笑著
高舉起來,凌亂呢喃:「是啊……嘻我的…嘻嘻玩物……」
夏油傑側過頭,眼角餘光捕捉到男子的活動軌跡,他將雙胞胎的頭顱按入肩窩,倏地
起身旋踢,猛烈的足跟力道直擊男子胸膛,伴隨一連串劇烈咳嗽與落地燈碎裂的鏗鏘,男
子重摔牆壁後滑落地面。
「乖孩子把耳朵摀起來喔!接下來的景象都太糟糕了,不要看也不要聽,知道嗎?」
夏油傑摀起雙胞胎的眼睛,而她們的小手聽話地緊按耳殼,他走近男子,踩踏他凹陷的臉
頰,語調嚴寒,「她們是人類,不是玩物。聽懂了嗎?未進化的,猴子。」
男子朝空中胡亂攀抓,震幅極大的雙手使得衣袖滑落,暴露充滿細密針孔的前臂,他
像對疼痛渾然不覺,只是笑得癲狂,不斷說著玩物、柔軟及很香之類意義不明卻令人不快
的詞彙。
「閉嘴!」
夏油傑皺眉,再踢男子肚腹一腳,突然,男子握緊咽喉開始抽搐,夏油傑目光掃視男
子前臂,沒有救他的打算,卻也沒有離去。
在他涉足這棟公寓,他就明白,即將有閃閃發光而珍貴的「什麼」在他眼前碎裂開來
,他凝望著掙扎到平息的經過,不放過絲毫細節。
夏油傑,這就是你即將背負一生的罪孽,你必須謹記。他心想。
雙胞胎由他們的父母帶回,枷場夫人對於讓孩子們獨自前往雜貨店買糖果非常自責,
多虧夏油傑,讓她們能很快就得救,並未發生憾事。
而男子雖然是因毒癮發作而心臟麻痺死亡,不過由於他的親戚很有權勢,男子吸食毒
品這件事為了顏面被掩蓋,取而代之的是對夏油傑的纏訟,儘管身為有名大律師的枷場先
生最終為夏油傑取得無罪勝訴,但他「殺人兇手」的惡意抹黑已經在學校與社區傳開,是
不可能再藉由學校的推薦信入醫學部了。
就連後續的一般招考,他明知成績高出及格線許多,卻也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
枷場先生得知消息,便問夏油傑願不願意先到他的事務所幫忙?而夏油傑覺得未取分
毫的訴訟已經太過麻煩枷場先生,就以對法律沒有興趣而婉拒枷場先生的好意。
頓失目標的夏油傑,在拉住他手掌道謝的雙胞胎姊妹面前蹲下,露出溫柔的笑靨,輕
輕地說:「原來妳們的名字是菜菜子與美美子啊?真好聽。」
從未思考過其他將來可能的夏油傑,難得在餐桌上詢問父母的意見,對於這件事總是
沉默的父母,神色怪異,最後他能辨識出,那是不耐煩,甚至是責怪的表情。
「我一直以為你是很有分寸的孩子,才沒有對你嚴格管教,看來是我大錯特錯!逞什
麼英雄啊?那種事情會有別的人去做吧?是以為自己很行嗎?」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就算視若無睹,也沒有人會責怪僅是高中生的你吧?無論花
多短的時間買菜,都還是會聽到鄰居指指點點,媽媽我覺得好疲倦。」
「現在葬送你自己的未來了,你開心了吧?」
「現在帶著禮物去跟死者家屬賠罪,求他們高抬貴手,還來得及嗎?」
「所以,父親與母親都認為,我所做的事情,是錯誤的嗎?」
「那當然!難不成你還以為你是正義的一方啊?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嗎?」
「孩子的爸,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教好孩子,讓你蒙羞了。」
母親擦拭眼角不斷泌出的淚水哽噎說著,夏油傑放下筷子垂首不做任何辯駁,他認為
,語言是為了能互相理解的人存在的,若是不被認同,那所有的句子都沒有被述說的必要
。
當晚,他收拾簡單的行裝,只取走這段時間儲蓄的打工費,就留書離家,在不斷變換
的打工過程思考,於流離輾轉的借宿中沉默,直到他在盤星落腳,才返回家裡,打算對父
母分享他新的目標。
他從沒有想過,那個讓他在無數個夜晚裡回憶的溫暖家居,早已人去樓空。
夏油傑壓低破舊的棒球帽,眸光似要看透晦暗沒有任何反光的窗玻璃,他的神色專注
,彷彿那面窗裡還有個能恣意撒嬌的幼小夏油傑,他還能在晚餐被過熱的味噌湯燙到舌尖
時,討到母親愛憐的呼氣與父親嚴厲卻關愛的喝斥。
他自褲袋中取出僅餘半盒的菸,靜默地靠著牆,一根一根,抽完。
最後的火光熄滅,夏油傑走入璀璨飄揚的燈海,黯夜被驅趕得很遠,他被溫暖明亮,
偶爾會閃爍希罕誘人的七彩光輝包圍環繞,卻終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性,是什麼?愛,又是什麼?
夏油傑一直以來都不太明白,他只知道,性所帶來的侵入被他劃分為傷害的一部分,
所以他才會對於五条悟的酒後失態感到無比憤怒,他認為,傷害就必須要用傷害償還。
但是五条悟是否真的罪不可恕?認真剖析,當天所發生的事件,難道端出B52也沒有
阻止的自己毫無過錯嗎?
他持續自問著,夏油傑,你打算怎麼做?與那種在地上翻滾的毒蟲一樣,將人當作玩
物嗎?
那你與汙穢的他們,有什麼不同?
如果,你傷害了那個對你純粹微笑,用盡全力關心的五条悟,你的心不會痛嗎?
夏油傑翻向床鋪的另一側,用手臂遮擋眼睛,輕聲嘆息。
「傑?怎麼了?」驀忽晃動的床鋪促使五条悟睜開雙眼,一臉疑惑地看著分明什麼都
還沒做,卻倦怠躺倒在床的夏油傑。
「軟掉了,就不想做了。」
五条悟沒有回應,原本夏油傑還預期他會吵吵鬧鬧纏著他問為什麼,他唇角微揚,模
糊想著,其實五条悟有時候還算識相,下體就傳來一股帶著輕微刺痛又難以言喻的戰慄感
。
「傑,你是不是習慣性禁慾啊?這樣會生病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