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暑假番外 Man Jose (4)
　　週六晚上似乎固定是夏家二老的電影時間，夏父拿著剛收到的Netflix DVD，問年輕
人：「有北非諜影、亂世佳人、萬花嬉春，你們有沒有想看的？一起看。」
　　夏一臉興趣缺缺道：「爸，那些老電影你們看就好了。我們要上去了。」
　　「對啊，就不打擾伯父伯母約會了。」秋尷尬搭腔，隨即跟著夏上樓去房間。
　　進了房間關上門，夏意有所指地說：「他們看電影很專心，兩個小時內都不會上來。
」語畢，才想趁機對男友做些什麼之際，男友卻向自己伸手說：「我想看你高中的
Yearbook。」
　　夏本來心底暗暗希望秋忘記這件事，看來沒那麼容易。只好乖乖從書架抽出一本厚重
的學年紀念冊，放在秋面前：「這本是我畢業那年的，畢業生的大頭照在最後面。」
　　秋接過，隨即老實不客氣地坐到夏床上，打開紀念冊。
　　「你哪一班？」秋邊問邊直接從後面開始翻，結果發現連續幾頁都是滿滿的大頭照，
不知從何找起，驚道：「哇咧，這要怎麼找？怎麼沒有分班放？」
　　夏在秋身邊坐下：「我們沒有像台灣那樣分班，照片是按姓名字母排。」
　　秋一邊找H開頭的姓氏，一邊驚嘆每位男生都穿著打領結的晚禮服西裝，女生都穿著
平Ｖ領的露肩小禮服。「哇，你們穿得好正式。」
　　夏見秋誤會很大，笑道：「那是假的啦，只是一塊布套上去的。」原來那只是拍照用
的道具，隨穿即脱，在照片裡看起來還挺像一回事。學校還會提醒女學生拍照那天可以穿
平口小可愛避免穿幫。
　　想想也有道理，總不可能為了拍畢業照就要大家都租一套禮服。
　　下一秒，秋在一群H姓畢業生中，找到了Owen Hsia。
　　理性來說，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和他們在P市重逢的日期不過相差數月，基本上外貌
沒有什麼變化，但光「男友的高中時期」這概念就已經讓秋姓青年的少女心大噴發，直盯
著照片裡的男友科科笑。
　　夏熠輝果然是最帥的，在這一群畢業生中，一眼就能……
　　咦，這個評論怎麼很有既視感？是不是最近才聽過……啊！差點被美色迷惑，忘了本
來要看的東西。
　　他又開始往後翻找原本的目標，雖說在一群女生中第一眼就會看到，要在五百多個畢
業生中要找人還真不容易。
　　她姓什麼？記得是跟Do Re Mi有關……Ray！R！
　　秋快速地翻到R，的確在第一眼便注意到一名混血女生，她的笑容甜美，眼神寫著自
信和聰明，感覺去到哪裡都能閃閃發光，鶴立雞群。雖然跟自己想像的不同類型，依然是
絕對女王的風采。
　　這就是傳說中的Lisa Ray。
　　哇哦，超正的。這個等級絕對不止鄉民女神，大概可以當國民女神？
　　見秋看Lisa看得兩眼發直，夏不知是覺得吃味，抑或是想讓男友分心別再計較，往對
方耳朵和脖子上就是一陣猛親。
　　「喂，會癢！」秋閃躲了一下，不慎將紀念冊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看到地上散
落幾張照片，想必是原本夾在紀念冊中的，便一併拾起。
　　那幾張照片都是同個場地拍的，有雙人合照也有團體照。夏穿著打領結的晚禮服，外
套翻領上別著胸花，頭髮梳得服貼，而Lisa穿著亮晶晶的長禮服，手腕上戴著和胸花配套
的腕花，妝髮看得出精心打理過，比畢業照中更加成熟豔麗。兩人對著鏡頭笑得青春，笑
得飛揚，彷彿未來的夢想都能被應許。
　　簡直就是精英怪的等級，不對，要當副本王都可以了，站在夏熠輝旁邊居然能那麼登
對……
　　這就是畢業舞會那天吧，也是他們……那天。夏熠輝打完這隻怪竟然就練成劍神等級
的吻技了？這經驗值是有多高？
　　秋倏地抬頭，手肘碰碰身邊的夏，用一副好哥們八卦的誇張表情和語氣問道：「所以
親起來感覺怎樣？有沒有喇舌？」
　　這麼明顯的陷阱題，可不能老實回答。夏曖昧一笑，將嘴巴湊近秋耳邊，引用對方說
過的話揶揄道：「秋夜語，連女生的醋都吃是怎樣啊？奇怪耶你。」
　　又在強詞奪理，這兩件事一樣嗎？？
　　既然被戳破，秋也不演了，直接用鄙視的眼神瞪著夏，嘴噘到可以吊三斤豬肉。但即
使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維持著千萬不能被長輩發現的理性，謹慎地用手語進行一個情侶
吵架的動作。
　　『我跟那些女生什麼都沒做，你們可是真的親了。』
　　Well, that looks damn cute.
　　夏心中的惡魔其實很想多看看男友為自己吃醋的樣子，因為實在太難得，以後可能再
也沒這種機會。然而自己身為大醋桶，最明白那種情緒不受理性控制的感覺有多難受，想
想還是捨不得。
　　於是他正色道：『或許她是我的初吻，但我人生中之後的每一個吻，都跟她沒有關係
。
　　『你是我的初次心動，也是我的初戀……』
　　房裡靜悄悄地，只有心跳的聲音特別明顯。
　　夏熠輝怎麼有辦法用手語比出這種像偶像劇一樣的肉麻話？這段拍下來的話大概可以
得金鐘獎了吧，搞不好還會網路瘋傳，標題就叫《令人心動的偶像劇十大名場面》……
　　秋還在為了令人心跳加速的情話小鹿亂撞，夏卻露出不正經的笑容，話鋒一轉：『…
…你還從我這拿走了比初吻更重要的東西。』
　　靠！把我的心動還來！
　　秋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不想理人。夏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在耳邊道：「我有說錯嗎
？You did take my virginity.(你的確拿走了我的第一次)」
　　……彼此彼此啦。
　　「是是是，我會負責的。」秋側頭應道，反正這種話題只有一個標準答案，又不是人
渣禽獸。
　　「啊？負責什麼？」夏好像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關聯性。
　　「……沒事。」對不起，人渣禽獸那段收回。
　　「那你不生氣了嗎？」夏有點心機地，與秋耳鬢廝磨著問，磨得秋脾氣都沒了，只是
訥訥地說：「啊她就真的很漂亮嘛……」
　　夏想也不想，反射性地回答：「你更漂亮。」卻弄巧成拙，又得到一個白眼。
　　「夏熠輝同學，你覺得男生被說漂亮會開心嗎？」
　　「Oops，抱歉，我以為你想和她比。」
　　男生跟女生比漂亮幹嘛？而且誰有辦法跟她比啊？Maggie Q哦？
　　秋轉過身與男友面對面，瞪著那寫滿討好兩字的神情片刻，才道：「要比也是比這個
。」說罷傾身向前，輕輕含住夏的唇瓣。
　　輕含轉為舔舐，舔舐又變為深吮，他伸手搭上夏的後頸摩挲，一邊將舌尖探入，往內
探到最深，再沿著上顎一路往外滑，搔得男友心癢難熬，追著他的舌尖糾纏不放。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捨得分開對方的唇，夏將額頭與秋相抵，用氣音道：「You
ARE the best.」
　　「Duh.」秋回道，臉上稍露得意的神色。沒想到夏緊接著用更沉重的氣音說：「怎麼
辦？我想要了。」
　　秋臉色大變，馬上瞬移般地往後閃，表情扭曲道：『發什麼神經？你爸媽在樓下！』
　　夏點點頭，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逼身上前：『所以安靜點。』
　　「夏熠輝！」秋抬起一隻腳，踩在夏的胸口：『不要逼我揍你！』
　　「啊哈哈哈哈……」夏停了動作，倒在床上笑個不停：「嚇你的。」
　　……再這樣玩我就要let you go了哦！
　　「Sorry, sorry.」夏笑完之後，坐起身，切換至專業模式說：「我前幾天忽然有個
Project Idea，想跟你討論一下，可以嗎？」
　　「不早講，來啊！」聽到要討論專題發想，秋精神都來了，一躍下床跟著夏移步至書
桌。
　　夏父夏母看完電影，上樓準備就寢，經過兒子房間，見房門虛掩，忍不住好奇，稍稍
往內窺視一眼。兩個大學生拿著紙筆不知道在畫什麼，一邊認真嚴肅地討論大概是課業或
專業上的問題。
　　有這樣能互相切磋砥礪、一起追求進步的同學，父母覺得十分安心。
＊＊＊
　　短短相聚後，翌日秋又要開車回伯市。夏特地帶他去附近的自助式早午餐，讓他吃飽
好上路。
　　「不是，夏熠輝，吃飽好上路不是這樣用的……」在驚喜17.99的早午餐居然還有現
切英式烤牛肉之際，秋覺得還是有必要糾正一下用法，以免男友到處亂用俗語冒犯到人。
　　兩人一邊討論下次要在哪裡見面，一邊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清空一盤又一盤食物。秋計
畫在傍晚回到南加前都不停下來休息或吃東西，於是解決了四塊英式烤牛肉、三個班乃迪
克蛋、兩片鬆餅配培根、一捲墨西哥捲餅、一口火雞肉——火雞這東西，還是只有在火雞
肉飯上的時候好吃。
　　結完帳已接近中午，人潮開始多到需要候位，不只店內候位區坐滿了人，店外也有不
少人在等。他們推開大門走出去，在人聲噪雜中聽到一個女聲叫道：「Owen?」
　　秋往聲音來源處看去，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混血美女，長髮紮了條辮子垂在肩上，合
身的背心和熱褲展示出修長健美的四肢。
　　蘿拉……不對！副、副、副本王本尊出現啦！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秋伸長了左臂一把抓住根本沒聽到呼喚的男友。夏轉過頭來，才
順著秋的目光看到Lisa，臉上浮現一絲怔忡。
　　「嗨，」Lisa向他們走來，先打了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夏回以禮貌的微笑：「最近好嗎？」
　　「很好，你呢？」
　　「很好。」制式的寒暄結束，夏牽起秋的手，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
　　Lisa的表情只微露一剎那的訝異，隨即友善得體地向秋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嗨
，我叫Lisa。」
　　「我叫Alan。」秋連忙與對方握手交換名字。
　　「很高興認識你。」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Lisa轉向夏，問道：「你是回來實習嗎？我聽說你前兩年暑假都沒回來。」
　　「對，我在水果公司實習。」
　　「不錯哦。我平常都待在柏克萊，這週末剛好家裡有事回來，沒想到這麼巧。」
　　秋在一旁靜靜地聽兩人敘舊，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起Lisa的姣好面容，還有讓異性戀
男性血脈賁張的惹火身材，頓時慶幸起自己是男生……
　　恍神間，他彷彿看到夏和Lisa兩人穿著武俠片中的古裝，站在荒山的草屋前——
　　麗莎・瑞厲聲道：「你說，我到底是哪裡不如他？為甚麼你一見我面，始終冷冰冰的
沒半分好顏色，和你那秋師弟在一起，卻是有說有笑？為甚麼……為甚麼……」
　　夏熠輝緩緩道：「瑞姑娘，我不知道。你樣樣比我秋師弟強，偏生少了一條……」
　　Y染色體。
　　「Alan?」
　　夏的聲音瞬間把秋從腦內妄想小劇場中拉回，他回過神來，發現男友和前(不知算不
算)情敵都盯著自己看，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剛在發呆。」
　　「吃飽想睡了？」夏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轉向Lisa：「他等等還要開車回伯市，我
們該走了。」
　　Lisa點點頭，說：「回頭見，保重。」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夏覺得她的表情帶著點釋然，彷彿那些不知從何提起的
舊事終於有了解答。
　　他們就此道別，往不同方向走去。
　　開車回家的路上，夏一手操控方向盤，一手牽著秋不放，一言不發。或許是巧遇曾經
絕交的好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問候，讓他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說些什麼。
　　直到在車庫停好車，他才努力組織思緒和措辭，緩緩道：「我有很多感覺……」
　　他應該是想說感觸，不過現在不是糾正用詞的好時機，秋便由著他繼續說下去。
　　「剛剛Lisa主動來Say hi，我很高興。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你懂嗎？那些
Guilt(罪惡感)忽然就……變輕了。」
　　秋點點頭：「我懂。」他太懂了。去年聖誕夜，聽到夏說不介懷小時候的傷人言語時
，那種壓在心中的悔恨和罪惡感忽然被釋放的感覺，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
　　夏繼續說道：「然後我發現，過了那麼久，就算我們又可以當朋友，也不會是close
friends了。」
　　其實就算沒有那些誤會，高中時代的好友在四散後，因生活圈和交友圈的變動，感情
漸漸淡去也是常有的事。即便理性上明白這點，他依然無法不感到些許惆悵。
　　「今天謝謝你。」夏捏了捏秋的手心，「因為有你在，我才會去那邊遇到Lisa。而且
……我很高興那個時候，你在我身邊，不然我可能會逃走。」
　　「你不會逃走的，你是我認識最勇敢的人。」
　　男友對自己有厚重濾鏡，似乎沒什麼好抱怨的，夏咧嘴一笑，鬆開秋的手，打開車門
，說：「去拿行李吧。」
　　所謂行李其實也只有一個背包，秋確認牙刷跟衣物都沒有落在浴室和房內，便將背包
甩到肩上走出客房。
　　夏父夏母去了教堂，家中沒有其他人。夏從廚房走過來，手裡提著一個保冷袋，說：
「我媽怕你一個人住沒飯吃，裝了一大盒燉飯要給你帶回去。」
　　餵食！這真是長輩所給予最高等級的關愛。
　　「幫我謝謝伯母。」秋感激地接過男友遞過來的保冷袋，在男友唇上輕啄一下，說：
「我走囉，到了再敲你。」
　　夏一把抱住男友，心不甘情不願地說：「Parting is just sorrow, not sweet at
all.(離別才不甜蜜，只有哀傷而已)」他高估了秋的文學素養，改編茱麗葉的台詞來撒嬌
，幸好這句字面上的意思並不難。
　　
　　「下個月又會見面了嘛。」秋安慰對方：「那個，雖然現在講這有點早，可是如果我
們畢業以後都想回現在的公司，遲早要習慣的。」
　　這種安慰可說是完全沒起到效用，只是激得夏緊抱男友不放。「那是以後的事，我現
在就還不習慣。」他抱了好一會，再追加一個深吻，才不捨地放開。
　　「Drive safe.(開車小心)」夏站在路沿，透過車窗叮嚀道。
　　「Will do.(我會的)」秋向男友揮揮手，鬆開煞車，踩下油門。
　　男友的身影在後視鏡中愈變愈小，秋將視線移到GPS上，循指示駛上680號州際公路。
　　短短一個週末，好像沒做什麼事，又好像發生很多事。最神奇的是去吃個飯，竟能誤
打誤撞解開夏多年的心結，這是他北上之前始料未及的。
　　能解決一個心結，他當然為男友高興，不過讓他真正暗爽在心裡的，是夏親口說無法
跟Lisa做回好朋友這件事。
　　畢竟，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麗莎。
(完)
我真的不是因為這麼無聊的諧音梗才幫角色這樣取名的...

推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