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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兩人於是來到院外附近的24小時豆漿店，方詠夏點了一份原味蛋餅和冰豆漿，侯馨亞坐在
他面前，除了豆漿以外、還點了玉米起司蛋餅和蘿蔔糕。
和侯馨亞還在PGY時期就認識了，當時兩人被分到同一組。那時，早他們一年進H大的柳逸
冬也因為是學長，雖然PGY是全部門輪調，但還是時常有交流跟討論。後來因為三人的志
願都是急救醫學專科，就一起考進了H大醫院急診部。
加上早他們兩年進入急診部、算是三人的資深學長唐崇民，這四個人目前是H大醫院急診
部裡的CR。
H大醫學院附設醫院不但是北市最優秀、也是全國最頂尖的醫學中心，人員的配置並不算
太缺，目前急診部的全體人員大約有六十多位，這還不包括了流動人口PGY與見習醫學生
。
雖然說急診部其實沒有認真劃分現場人員與否，不過總住院醫師最主要的職責，果然還是
行政工作。唐崇民自知要是自己沒有自願、其他三個人大概也不會舉手說要，於是就自告
奮勇地擔任了統籌管理。
不過我要多拿幾天休假，這樣公平吧？
老實說，有人能夠自願肩負大部分繁雜瑣碎的行政作業與分派，這對熱情在第一線救人的
方詠夏來說，真是再好不過的提議。其他兩人也大概有類似的心思，所以對於唐崇民的提
議跟要求完全沒有異議。
也因此，平時急診室的輪班都是由這三人負責的。雖說如此，大多數的時間，急診室的第
一線急救任務、還是會交由急診室的住院醫師們來執行，三人除非碰到病患爆量、或者有
非常棘手的問題，否則也不會整天在急救室裡閒晃。
只是對於方詠夏來說，只有一種狀況，他無論如何都堅持要親手處理。這也是整個H大急
診部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侯馨亞邊咬著豆漿吸管邊彷彿監視方詠夏吃東西一樣，「下星期開始的EMT-1訓練課，你
又要教啊？」
方詠夏點點頭，「Yvonne學姐問我的，雖然有幾位VS（Visiting Staff主治醫師）輪流上
課、分隊那裡也會派人過來，不過人手還是多一點比較好。崇民哥有幫我調了一下班表，
所以要暫時麻煩你跟Winter兩個人辛苦一點了。」
侯馨亞笑了起來，把自己眼前最後一塊蘿蔔糕沾滿醬料、才放進口裡，「你每期EMT訓練
都去教、也不差這一次吧，我倒覺得你教不膩才奇怪咧。而且明明還有一堆考試要準備，
別告訴我你沒有準備VS的打算啊。」
雖然吃完了蛋餅、不過手裡的冰豆漿還有大半杯，方詠夏笑著搖頭：「VS當然在準備，不
過那個不急。EMT每期學員不同、教起來的問題和狀況也不同，教學相長的概念、我覺得
滿有趣的啊。」
因為侯馨亞還在吃，所以方詠夏就先去幫柳逸冬點了他要的食物，侯馨亞忍不住抱怨：「
小夏，你就是太寵那傢伙、那傢伙才會那麼囂張。」
「舉手之勞而已啊，這也沒什麼。」方詠夏笑著說。
兩人回到醫院之後，時間也大概是早上七點左右了。在叮嚀馮允希他們交接完病人就可以
下班之後，方詠夏自己也才下班離開醫院。
盛夏的早晨，悶熱得讓人就算不動、也會全身冒汗。
方詠夏雖然有車、不過他並沒有開車通勤，像這樣值完夜班還要開車、那簡直就是馬路上
的不定時炸彈。他習慣性地邊發呆邊倚靠本能走進離H大醫院最近的捷運站，然後完全按
照身體記憶的路線下了電扶梯、轉彎，走到車尾數來第二節車廂的第二扇門前等車。
腦子一片空白，不單單只是因為生理上的疲憊。
只坐了兩站就下車，再從捷運站走回自己家，只需要三分鐘左右的時間。當初買下這裡最
大的理由，就是上班方便、這附近生活機能又很好。雖然交通方便的高樓層新成屋並不便
宜，不過反正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兩房一廳也已經非常足夠了。
還沒進入大廳，穿著筆挺黑色西裝制服、身材高壯的管理員沈俊維已經出來幫忙開門、同
時朝方詠夏打招呼：「早安，方醫師，值班辛苦了！」
「早安，Will。」
方詠夏笑著點頭，沈俊維繼續熱心地跑去幫方詠夏按電梯、甚至連樓層都先按好，「方醫
師請，你看起來很累，要多休息。」
「謝謝，上班辛苦了。」方詠夏笑著接受對方的好意，電梯關門之後迅速往上爬升，16樓
的高度眨眼就到了。
靠了鑰匙卡開門之後，方詠夏先把包包放在門邊固定的位置，然後直接轉進開放式廚房去
仔細洗手，然後經過客用廁所，回到主臥裡的浴室，先把衣服全脫了丟進洗衣機、然後就
直接進乾濕分離的淋浴間沖澡。
迅速把自己洗乾淨之後，方詠夏頭上蓋著一條毛巾、腰間也隨意圍了一條毛巾走出來，才
倒在自己的雙人床上，明明累到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一時之間卻又無法睡著。
他側頭去看放在床頭櫃上的多功能顯示器，時間還不到八點。
……大概可以睡兩個小時，然後先去整理一下頭髮、再去餐廳應該來得及……予學哥約在
哪裡啊？開車去的話不知道停車方不方便？等等整理頭髮的時候順便查一下好了。啊，還
有上次說好要給小熙小辰的禮物，我放在哪裡了……
方詠夏猛地驚醒過來的時候，他連忙先確定時間，然後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睡過頭。
他連忙爬起來，拉開衣櫃、很快找了一件白色素面的合身短袖上衣，然後配上米色的五分
褲。站在全身鏡前面確認的時候，方詠夏還是忍不住苦笑。
……好慘。
因為整天窩在醫院裡的關係、導致本來就不深的膚色，現在更只能用蒼白來形容、也因為
沒有睡飽，黑眼圈真的有點嚴重、再加上一段時間沒有整裡的滿頭亂髮……
「簡直就是行屍走肉啊我……」方詠夏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自言自語。
——你多笑一點，我喜歡你笑起來、好燦爛的樣子……
我、笑起來的，樣子……？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方詠夏有點怔愣，當指尖碰觸到鏡子的同時，他才回過神來。他連忙
轉頭，拿了自己平時出門使用的腰包斜掛在胸腹間，確認了手機、錢包、車鑰匙和門卡還
有要給的東西都已經丟進去了之後，方詠夏才趕快出門。
在請熟悉的設計師幫自己把頭髮整理清爽之後，方詠夏總算有種可以好好呼吸的感覺。已
經查好目的地，方詠夏直接開車到餐廳，把車停在附近之後，他才走進去。
「小夏、這裡！」
方詠夏轉頭，在一樓餐廳靠近街道的窗邊兩人位置，穿著深色POLO上衣、戴著黑框眼鏡的
中年男子正在朝自己揮手，方詠夏笑了起來。
「予學哥，抱歉、等很久了嗎？」
「沒，我也才剛到。喔？你剪頭髮了？」
方詠夏有點不好意思，「最近很忙，今天剛好休假、就趕快去弄了一下，結果就晚了一點
到……」
「這樣很好看，而且看起來年紀好小。」陸予學笑著、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摸方詠夏的頭，
方詠夏笑了起來，並沒有躲開，「我明年都要30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同年。」
——你們是同學？怎麼你看起來年紀好小？
「嗯。」
方詠夏輕輕回應，然後低頭去翻看菜單，他點了一份烤雞沙拉。等陸予學也點完菜之後，
方詠夏才從包包裡面把兩個小東西拿出來。
「予學哥，這是上次說好要給小熙小辰的小禮物。」
「你別把他們的話當真啊，小夏、他們才兩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陸予學笑了
起來、但還是伸手接過，「這是什麼？」
眼前男人笑起來的模樣，還是讓方詠夏一時之間移不開目光。直到總算接收到陸予學的問
題、方詠夏才連忙回答：「人體模型的扭蛋，像這樣……」
方詠夏把只有掌心大的人體模型倒過來，裡面小小的內臟器官就被倒了出來，「可以當成
小小的拼圖玩。啊、不過有可能因為零件太小、給他們兩個會不會有點危險？放進嘴裡就
糟了……」
「這東西也太有趣了吧……」陸予學笑了起來，他開始試著把散落出來的器官一個個塞回
人體模型裡，「別擔心，這種東西一定要陪他們一起玩的，不然反正所有玩具到他們手上
都是丟出去就對了。」
說話之間，兩人的午餐都到了，兩人邊吃邊聊著瑣事，直到上了甜點之後，陸予學吃了一
口巧克力蛋糕，才看著方詠夏輕輕說：
「下星期我會帶婷婷和小熙小辰去，一起嗎？」
胸口那種既熟悉、卻又難受的緊縮感，讓方詠夏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我要看一下班表才能確定。」
「也對。」陸予學點頭、很快接受了方詠夏的說法，「那我到時候再跟你確認……老實說
，你不想去我完全可以理解，小夏，甚至我並不覺得你需要……」
「只要有時間，我就會去，予學哥。」
打斷了陸予學的話，方詠夏朝陸予學微笑，陸予學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方詠夏搶先一步
地按住蓋在桌上的帳單，「予學哥、我來吧，你等等還要上班，會不會來不及？」
「是我約你吃飯的、怎麼可以還讓你付錢？」陸予學邊搖頭邊掏錢、方詠夏連忙又說：「
予學哥、我們平時也沒什麼機會見面，能夠一起吃飯我很高興，你讓我表達一下心意？」
「不行，你還送那兩個小子禮物……」
「下次我挑餐廳再讓你請客？」方詠夏笑著對陸予學提議，陸予學這才嘆氣、把錢包收回
口袋裡，「好，我會提醒你的。你如果『忘記』、那麼我就會幫你挑。」
「我不會忘記的。」
「要多休息啊，你看起來好累。」陸予學收拾好東西、又一次走到方詠夏身邊，方詠夏站
了起來，伸手要去握陸予學的，卻冷不防被陸予學一把抱住。
「小夏，……」陸予學彷彿想說什麼、卻又幾次把話吞了回去，勾著方詠夏脖子的手卻沒
鬆開。
方詠夏眨了眨眼睛，「予學哥、……」
「……我會負責、看著你好好的。」
到最後，陸予學也只有輕輕地這麼說。
再一次跟窗外的陸予學揮手道別之後，方詠夏於是就留在位子上、看著自己眼前已經退冰
了大半的冰紅茶發呆。
……其實並沒有強迫自己非要忘記，時間啊，總會帶走一些什麼的。
搞不好等老了、開始出現失智症狀之後，那些現在感覺模糊的記憶、又會清晰無比地回到
腦子裡，無時無刻重複。
那真的好嗎？
……那麼，現在忘了、或者記得多少，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沒有。
打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清楚明白，都不會……再有。

請問這麼有趣的模型要去哪裡買呢（重點不對